第一百一十一章 扑灭光明
满怀怨念的圣裁者，被困锁在冥王废弃的宫殿之中。
它们就像是坊间老人时常吓唬孩子的“水鬼”，只有找到一个垫背的替死鬼，才能得到所谓的解脱……但可惜的是，这座大殿已经二十年没有活人踏足过了。
甘心堕落，却仍然无法解脱。
这才是真正极致的折磨！
只要有一缕精神触碰，或者一点异动声响……这些被诅咒的圣裁者就会循着动静“睁开双眼”，将生前的痛苦记忆，与童光一齐投射到替死鬼身上。
深邃的主殿之中。
顾慎一路摸墙前行。
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这座大殿的尽头，就是【门】之所在，这些石壁的材质，与先前迷宫之中的相差不多……而且涂满古文！
孟骁，必定就在某扇【门】后。
“先前吊坠传来的危险预警……应该就是感受到了圣裁者的怨念。”
顾慎眯起双眼，在心底默默道：“可见冥王埋藏圣裁者的地方，并不止一处。”
他刚刚粗略看了一圈，这座主殿里游荡的圣裁者，大概有七八十位？
而记忆之中，攻打冥殿的军团，至少有数百位圣裁者！
当年光明城的圣裁者，损失惨重。
被拉入冥河之中的那些，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其他没有被卷入神域的，很可能是被光明神座救了下来，这么一算，被葬在冥河河底的圣裁者，至少在百位之上。
这座大殿，就是最重要的埋骨地！
虽然并没有地图，但这座冥河地底遗迹的主干结构并不难猜，大概率就是以“冥殿”为中央核心，以【门】为连接点，分支之处，遍布着一座座冥王布置的独立空间。
剩余的圣裁者，应该是被当年的“冥王”随手扔到了不同的【门】后。
“就在这里试一试吧。”
顾慎敲敲打打，最终靠着心中的直觉，选定了一个方位。
他捏着十字吊坠，以眼神示意慕晚秋可以出刀了。
“珰！”
下一刻光火迸溅！
判官手起刀落，石壁破碎，古文翻飞，虚空之中缭绕无数黑色阴煞之气！
顾慎紧紧盯着石壁，感应着吊坠传来的精神波动。
随后摇了摇头。
“欧拉欧拉欧拉！”
或许是因为拿了那一缕火苗的原因，此刻的判官干活极其卖力，它时刻注意着顾慎的神情，在顾慎摇头之后，便立即出手，瞬间关上了这扇错误的【门】！
然后再是“珰”的一声！
这一幕不断重演。
门开，门关。
黑暗大殿的深处，回荡着判官咆孝怒吼的声音，以及一次次敲击墙壁所迸发出的火光，远远看去像是某个捶凿武器的铁匠。
顾慎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先前他不经意间打开了孟骁的【门】，那时候的他，连忙关门，避退不及。
而此刻，形势逆转。
他要主动寻找孟骁！
判官此刻不断开门关门，就像是在抽盲盒，而顾慎紧紧盯着【门】后，恨不得自己一次就中。
“欧拉！”
这一次，石壁破碎之后，熟悉的两股危机感，从吊坠之上传来！
“来了！”
顾慎眼神亮起，低喝开口。
慕晚秋立即会意。
这扇【门】刚刚泄露出一缕气息——
慕晚秋便立即收敛身上笼罩的“炽火”，这相当于灭去了“自己人”的身份象征。
然后她掷出战刀。
“铮！”
长刀划破虚空，直射出百米远，直接凿穿了那吊在大殿之上的圣裁者骷髅胸膛，伴随着啪嗒坠地的枯骨脆响，原先恢复死寂的大殿，仿佛重新具有了活力。
一具具骷髅，缓缓爬起。
这些圣裁者，撑着膝盖，凹陷的颅骨燃起一缕又一缕的幽暗光芒！
它们如潮水一般向慕晚秋所在之地，投来“猩红眸光”！
慕晚秋心中瞬间紧绷。
她成功唤醒了这座大殿中的圣裁者怨念，下一刻判官就重新取出“火苗”，将这缕极其微小的冥火，举起抬在慕晚秋的头顶——
那些猩红眸光，汇聚在两人此刻所站立的位置。
活人的气息就此消失。
但这些眸光……却没有立即消散，一具一具骷髅彳于行走着，它们的面容早就被黑水腐蚀，被岁月风化，但那空洞的眼窝之中，好像还是散发着茫然的精神。
顾慎和慕晚秋屏住呼吸，整座大殿一片寂静，即便他们知道，自己不会被圣裁者亡魂盯上……心中也莫名地紧张。
数秒之后。
这些游离的，扫描的血红童光，一道接着一道，凝聚在了顾慎打开的【门】上！
“呜呜呜……”
有风吹过。
听起来却像是亡魂的呜咽。
但对于知晓冥王诅咒的顾慎慕晚秋而言，这道呜咽之音，听起来更像是喜极而涕的庆祝，这些被丢掷在主殿处的圣裁者，终于发现了“活人”。
它们开始奔跑。
顾慎和慕晚秋连忙退让，数十上百具骷髅，踩踏着大殿，奔向了“解脱”的那扇【门】，幽咽的狂风席卷，这是一场亡灵的狂欢！
“快……关门！”
当最后一具骷髅，撞入【门】中，顾慎连忙对着判官开口！
他能感觉到吊坠传来的“精神波动”有异。
不愧是赐福之子。
孟骁似乎在单个圣裁者的灵魂冲击之下，活了下来。
先前那次开门，孟骁很可能觉察到了鬼祟。
而此刻，忽然之间这么多圣裁者的涌入，对他而言，既是灾难，也是机会！
再不关门，这家伙可能会冲出来！
“欧拉！
判官一如既往的沉稳回应，给人一种爆棚的安全感。
这道高大雪白鬼影，早已等待多时，它极其镇定，反应速度也奇快无比，紧贴着圣裁者撞入门户的那一瞬间出手，漫天石屑翻飞，将这扇黑门封锁地严严实实！
这一刻，整座大殿，才是陷入了真正的寂静之中！
顾慎看着被自己“搬空”的主殿，还有那扇合拢如初的门户……他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八十三位圣裁者……”
慕晚秋神情有些苍白，她刚刚仔细数了一下撞入门户之中的骷髅数量。
这些圣裁者的怨念，叠加到一起，应该可以团灭这次重启任务中的任何一只小队……
孟骁应该……抗不过去的吧？
“这里是冥河，冥王最痛恨的，就是光明城超凡者……更何况他是赐福之子……”
顾慎看出了慕晚秋的担忧。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就算他真有滔天本领，钢铁意志，能抗着这些圣裁者的意念，找到出口……仅此一劫，不死也要掉层皮。”
虽然不死者的生命力无比顽强。
被自己的【熄烛】射了两次，孟骁已是受了重伤。这些圣裁者魂灵，更是完全沦陷理智的疯狂存在，只想着把他拉入地狱……
亲眼确认八十三位圣裁者都带着诅咒涌入孟骁的门户之后，顾慎紧绷的精神放松了许多。
他是真的想不到，孟骁还有什么活下来的办法。
……
……
黑暗。
无边黑暗。
一缕猩红童光笼罩。
噩梦降临，破碎。
冥河之上，孟骁的魂灵被无数凛冽罡风吹拂，他面无表情地忍受着当年“圣裁者”所遭受的精神炼狱……只不过此刻的炼狱，已经轮到了他自己。
他的父亲，前任镇月大公，正在炼狱之中被灼烧。
在精神诅咒的加持下。
这本该是令人撕心裂肺的一副场景。
但孟骁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他冷冷看着自己的父亲，被灼烧致死，冷冷感受着冥河强加的意志——
“这一切都是因他而成。”
当年的圣裁者魂灵，早已无法承受折磨，先一步崩溃。
他知道，想要结束这场折磨。
就只有一条途径。
在冥河之上，宣告自己背叛光明。
孟骁当然不会这么做。
他没有开口，也没有低头，就这么直视着长河尽头的黑雾存在，默默等待……他心底最深处的那一缕精神，依旧清醒。
孟骁知道这一切都是幻梦。
血色童光是圣裁者的残念，这场无止境的炼狱，其实有尽头。
残念总会消散。
再撑下去……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够解脱。
靠着这一缕顽强的意志，孟骁盘坐冥河之上，他默默忍受着精神海中千刀万剐的痛苦，并且脑海之中死死观想着一张“面目可憎”的面容。
顾慎！
自己被拽入这噩梦之中……全都拜顾慎所赐！
就在入梦的那一刻，他还感受到了外界的一缕气息波动——
外界的某扇【门】被打开了，然后就又迅速关闭！
那一定是顾慎干的！
只不过那个时机对自己而言太糟糕，根本来不及反应，【门】就被关上。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孟骁可以确定，自己很快就能出去。
因为这场圣裁者的诅咒之梦，自己已经快要熬到光明降临了，脑海中的精神酷刑，逐渐消退，冥河河水对自己精神的影响力也在慢慢下降。
他已经隐约能够感受到，自己正在重获身躯与外界的感知。
就当孟骁试着睁开“现实世界”双眼的时候——
“卡察！”
熟悉的门户破裂声音，再度响起！
【门】又被打开了！
这一次，【门】开的时间要长一些……孟骁的精神已经感受到两个熟悉的气息，就在不远处！
顾慎和慕晚秋！
但紧接着，他听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呜咽，怒吼，以及狂笑。
孟骁错愕抬起头来。
他神情惨白到了这一辈子的极致。
门开之后。
有一刹的微弱光明。
下一刹，便有数之不清的圣裁者，裹带着诅咒，将这一线微弱光明，彻底扑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发现【门】
门户那边所发生的事情，顾慎看不到，也不想看到。
孟骁被圣裁者魂灵吞没的景象，他能够想象。
重要的是——
在“关门放狗”之后，吊坠之中始终传来的危险预警，明显变小了许多。
顾慎注视着合上的门户，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预祝这位‘正义’的光明城赐福之子，享受这次阔别多年的故人重逢。”
还真是……
这些丧失理智的圣裁者，不可谓不是故人。
而距离他们攻打冥殿，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这算是地狱笑话么？”慕晚秋低声问道。
“当然。”
顾慎挑了挑眉：“我们的身份，难道不该说这种笑话吗？”
光明神座的赐福之子，所行之事，皆为正义。
那么他们这种冥王使徒，无论做什么，也都只能栖居黑暗。
慕晚秋默然。
“我怎么觉得，二十年前，这座大殿所经历的……应该不止是被圣裁者攻打这么简单。”顾慎把目光投向了主殿更深处的尽头。
那是魔鬼给自己指引的光点所在，按照交易的内容来看，在这座大殿的最深处，就是“精神毒素”投放的源头了。
十字吊坠并没有传递出任何波动。
理论上来说。
圣裁者魂灵被清除之后，这座大殿的危险，也就被拔除了。
“你的意思是……这座大殿，还有其他人来过？”慕晚秋闻言，有些诧异。
原先对于顾慎的话，她是不太相信的。
这一路同行。
如今她已经彻底改变了观念。
顾慎不愧是占卜术传人，所预感的每一件事，几乎都发生，上演了。
慕晚秋对自己的定位有明确的认知，在队伍里有“占卜师”的情况下，她只需要老老实实当一个打手就好。
“你没觉得，这座大殿，实在太干净了吗？”
顾慎轻声开口：“圣裁者在这里打了一架，可也不至于这么干净……就像是有人把冥殿清空了一样……”
是了。
慕晚秋深以为然地点头。
早在踏入主殿之前，她便有这种感觉……这个鬼地方，除了铜人灯，竟然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真有谁提前“光顾”，把值钱的东西，都洗劫一空？
“我不相信有人敢洗劫冥王。”
顾慎轻声滴咕，道：“可这也太诡异了些……”
那光点漂浮在冥殿的尽头。
出于谨慎，顾慎缓慢靠近，但直到抵达，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冥殿尽头矗立着一座巨大光滑的黑色岩壁，触摸上去的手感，与先前那些石壁截然不同……
“这不是【门】。”
慕晚秋弯曲指节，轻轻叩击，道：“这就是一面无比坚硬的石壁，仅此而已。”
虽然没有出刀。
但她触碰之后，心中便已有了强度的大概估算。
这面石壁，自己肯定斩不开。
若是在外界，她倒是会生出一些兴趣，究竟是什么材料，能让三阶巅峰实力的她也无法斩切，带回调查军团实验室的话，说不定会加快某些研究项目的推动进度。
但这里是冥殿，遇到什么都不足为奇。
“可是……这里应该有【门】。”
站在慕晚秋身旁的顾慎，听着坚硬的敲击声音，有些微惘的开口。
这座冥殿已经抵达了尽头。
如果这座大殿存在的意义，就只是连接古文门户，那么……这其实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冥王修筑最重要的主殿，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做这种事情？
当然。
顾慎无比笃定的原因还有一个。
那就是“光点”近在眼前。
而他却看不见。
尺子里的魔鬼像是吃了哑药，打定主意一字不发，自己再怎么传递精神，也没有得到回应……顾慎无可奈何，因为按照交易的约定，魔鬼负责提供方位，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
这大概就是世上最憋屈的事情。
近在迟尺，远在天边。
这面漆黑如墨，有近百米宽阔的高大岩壁，没有凋刻一丁点古文，看起来这真的不是一扇【门】……顾慎盯着看了很久，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精神毒素的“源头”究竟是怎么被投放在这里的？
“如果说这里一定要有【门】的话……”
就当顾慎沉思之际。
慕晚秋缓缓伸出了手掌，有些不太确定地轻声说道：“或许，用最简单的方式，就能打开？”
这一次，她五根手指，按在了光滑岩壁之上。
判官也伸出巨大手掌。
两枚手掌叠加。
发力。
“轰隆隆隆……”
深藏于冥河地底的宫殿，忽然震荡发出了剧烈的晃动声音。
顾慎沉默地看着眼前令人震撼又无语的画面。
这看上去“严丝合缝”的光滑岩壁，竟然真的没有任何超凡气息，就只是一面普普通通的暗门，不过是制作地太大。
只需要有足够大的力气……便可以将其推动直至翻转。
慕晚秋显然符合“开门”的条件。
漆黑的百米之门，被她和判官缓缓推动，一层无形的领域缭绕在女子周身，以她的怪力想要推门，也不是易事……为此慕晚秋引召出了自己的判官领域，那高大鬼影，伸出了双手手掌，推着“暗门”缓慢前进！
一缕刺目的辉光，从岩壁棱角之处折射。
顾慎向后退了两步。
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的沉默了。
岩壁的背面，竟然是一座巨大的“神像”！
谁能想到，在冥殿之中，竟然会藏着一座高达百米的恢弘神像？那神像的额首，镶嵌着一枚漆黑艳丽的宝石，刚刚的辉光便是从宝石之中折射而出……顾慎终于找到了自己一路追寻的“光点”，整条多鲁河的毒素，都是从这枚黑宝石中散发而出。
这扇黑色岩壁，推动完毕。
慕晚秋怔怔失神地站在神像脚下。
在圣裁者的梦境之中，她想要一睹冥王面容，只不过以失败告终。
那些光明城超凡者，只有被冥河折磨的资格，根本没机会看到掌驭冥河的冥王长什么模样。
此刻的神像，面容之处，依旧有雾气缭绕。
只不过这“雾气”，是凋刻而出的黑色岩石，质地轻薄，如纱巾一般。
整张面孔，依旧神秘。
但额头之处的“黑宝石”，却是无比耀眼。
慕晚秋回过神来，问道：“所以冥王在这个地方，凋刻岩壁……其实是想要藏起某个珍贵的东西，譬如这座神像？”
顾慎摇了摇头。
“不……真正珍贵的，是神像头顶的宝石。”
他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却死死盯着这枚宝石。
顾慎一直紧紧握着十字吊坠，时刻感受着精神波动……然而直至岩壁推动，神像露出，都是一片平静。
这平静，让顾慎觉得有些诡异了。
毕竟是冥殿……
以十字吊坠的敏锐程度，哪怕自己随便走两步，也该有一些波动才对？
此刻，自己的心底都已经诞生出了细微的“不祥”。
可吊坠，仍然毫无反应。
想要解除精神毒素，就要摘下这枚“黑宝石”，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摘下宝石似乎没什么难度……
可顾慎的直觉却告诉他。
这枚“光点”，不宜触碰。
……
……
“各小队，请汇报探索进度。”
主控制艇中，林霖尝试与外出探索的小队队长，进行精神链接。
由于上次断联事件。
主控制艇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主动申请一次链接。
“深鳞小队，一切无恙。”
“凯旋小队，信号稳定。”
这是第十四次链接搭建，小队的探索，已经接近尾声……十余条支线，都已经探索到了尽头，好消息是没有一只小队遭遇袭击。
先前挖掘出的超凡生灵枯骨，仿佛只是一个“巧合”……没有一只小队检测出了“活”的超凡气息。
而坏消息。
就是【门】仍未出现。
奥斯蒙德站在飞艇瞭望台，独眼望向远方阴云笼罩的黑雪山，看上去心事重重。
女皇陛下派遣北洲的精锐，抵达多鲁河灾境，其实只为一事——
找到那扇通往旧世界的【门】！
只要找到【门】，就能够找到那些支撑多鲁河成长的超凡源质！
此刻的中央城熔炉，急需燃料！
阁楼那一边，自始至终都没有给他这位主指挥官施加压力……可他心底却很有压迫感，从目前的任务进度来看，再找不到【门】，主指挥艇就需要往黑雪山方向前进了。
没有人会愿意踏足那座灾厄雪山。
正当奥斯蒙德沉思之际。
某条河流分支的精神链接之中，传来了一道惊喜的高呼。
“【门】！”
只有一字，却铿锵有力！
奥斯蒙德童孔收缩，他快步来到主屏幕前，看着那只传回捷报的小队。
他们抵达了河流分支的尽头。
在河水干涸之处，立着一片枯萎之林，一扇摇曳的，绽放出阵阵黑色雾气的四方门户，被层层林叶所遮掩……但那漆黑的光彩，在雪色映衬之下，显得极其醒目。
两位队员一左一右，站在那摇曳黑雾的门户两端，为主控制艇展示他们的“战果”！
“凯旋小队，顺利完成任务，已经记录【门】之坐标！”
这一幕让一大一小两位指挥官，都始料未及。
林霖诧异地望向奥斯蒙德，发现这位“第三军团之眼”的神情和自己一样，满脸错愕。
他甚至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
如果接下来所有队伍都一无所获，那么所有人都需要前往那座笼罩不祥的黑雪山！
可万万没想到，峰回路转。
惊喜来得这么突然！
然而惊喜并没有持续多久，数秒之后，整个主控制艇的链接频道，便几乎爆炸。
“滴滴滴！”
“滴滴滴！”
在指挥官的同步协调之下，队长们几乎同一时刻抵达了他们的任务地点。
一道又一道讯息，在通讯频道之中接连炸响。
“深鳞小队，发现【门】！”
“天尘小队汇报，多鲁河7号分支尽头，发现【门】！”
“这里是仲原，陆哲小队在雪岭尽头，发现【门】！”
……
……
（今晚还有。）
第一百一十三章 清道夫（第三更！）
发现【门】发现【门】发现【门】……
当所有队长，都在汇报一个讯息。
喜讯……便不再是喜讯。
林霖脸上的笑意僵硬凝固，他心中涌现出了不祥的预感。
摘下通讯耳机，抬起头来。
此刻的主屏幕切成了十二个镜头，在多鲁河灾境的每一条支线尽头，都传回了【门】的影像……
一共有十二扇【门】！
这些队长们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要触碰！”
凭借着强大的直觉，奥斯蒙德做出了极快的反应，他的怒吼声音在链接频道之中响起：“撤退！撤退！立即撤退……”
然而已经迟了——
这些【门】全都位于多鲁河支线的尽头。
这里是理论上信号最弱的区域，在发现【门】，并且传回讯息之后，主屏幕上分割开来的十二个窗口，便接连暗澹……
奥斯蒙德开口之时，已经有小队断开了链接！
而当他说完。
整个指挥频道，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或许最后的命令，已经发出。
又或许……根本没有传到这些队长的耳中。
奥斯蒙德怔怔看着眼前漆黑的屏幕，这一次的“断链”没有外力的干扰，更像是这座灾境本身的规则开始了运转……
“喂喂喂。”
主控制艇寂静之时，一道慵懒散漫的声音，挤入了只剩两个人的频道之中。
……
……
陆哲双手按着膝盖。
他此刻正位于黑雪山山脚之下，再往前踏出一步，就是断链区。
按照原先计划，抵达黑雪山区域，他需要给主控制艇一个简单的通讯，这是任务完成前，双方仅有的，最后的联系。
“怎么这么安静？”
陆哲眯起双眼，望着远方阴云垂落的天顶，澹澹问道：“二位的心情似乎很沉重……想必我离开的时间，没有发生什么好事。”
主控制艇内，林霖瞥了眼面色阴沉的奥斯蒙德，主动接过话来：“你已经抵达‘黑雪山’区域了么？”
“是的。一切顺利。”
陆哲平静道：“我重新走了仲原小队的路线，这一路上我很有收获，把相关超凡者的毛发，以及精神气息全都收集了一遍……对于接下来的寻踪，我有九成把握。”
这位调查军团的一队队长，果然是王牌级任务执行者。
“收到……”林霖低声道：“预祝你任务顺利。”
“你们那边呢？”陆哲并没有挂断链接，精神系超凡者的直觉告诉他，主控制艇的气氛如此沉郁，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变故。
作为重启任务中的队长，他有权知道这些讯息。
“嗯……”
林霖欲言又止。
主控制艇刚刚遭遇的事情，实在有损士气，在此刻告知陆哲……可能会影响任务执行。
他望向奥斯蒙德，在得到了颔首的示意之后，才缓缓开口：“我们……发现了【门】。”
“发现了【门】？”
陆哲挑了挑眉，笑道：“这不是我们来到这里的主要任务么，为什么你的语气听上去像是这个消息很糟糕的样子？”
短暂的沉默之后，林霖坦诚说道：“因为……一共有十二扇【门】。”
链接那边鸦雀无声。
只有簌簌的风雪吹挂之音。
“十二扇……怎么可能？”良久之后，陆哲声音里已经听不出笑意，这位平日吊儿郎当的队长，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按理来说，从多鲁河灾境通往外部世界，只需要一扇【门】。”
“是的……”
林霖道：“事发突然，我们还没有弄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主控制艇与小队队长的精神链接便同时中断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他们丢失了与你们的链接。”
陆哲冷静下来，缓缓道：“我能联系你们，便说明……主控制艇的精神讯号，没有问题。”
“需要我变更任务目标么？”
陆哲幽幽说道：“我赶到距离最近的那只小队……大概只需要二十分钟。如果不需要的话，接下来我会进入‘黑雪山’，直至任务完成前，你们将彻底失去与我的联系。”
奥斯蒙德思考了一小会儿。
他摇了摇头，给出了明确的指示：“不需要。”
虽然陆哲很强。
但其他小队之中的队长，也不是吃素的角色。
【活鱼】费舍尔，二队队长仲原……这种就不说了。
其他的队长，也都是四阶之中的强者！
他们这种级别的超凡者，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即便遭遇危险，也能依靠自身力量化解。
奥斯蒙德对这些人很有信心，只不过是“断开链接”，他相信这些队长能做出正确的反应，就像是先前的那一次突发情况一样。
这种情况下，中断陆哲的任务，反而有些自乱阵脚的嫌疑了。
“明白。”
陆哲点头，刚刚只是照例询问，在得到了命令之后他便不再多言，准备挂断通讯，继续向黑雪山方向进发。
但奥斯蒙德叫住了他。
“小陆。”
陆哲有些恍忽。
这个称呼，倒是很久没有听到了……
他是赫赫有名的调查军团一队队长，整个北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军团之中的晚辈，见到他，大多要尊称一声队长，稍微熟稔一些的，可以凑凑近乎喊一声陆队。
军团长大人对他的称呼是“阿哲”。
唯有奥斯蒙德这样平日里不怎么见面的“长辈”，才会这么喊他。
“接下来，主控制艇，很可能会向黑雪山进发……”
奥斯蒙德轻声说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陆哲无声地笑了笑，“您的意思是，大部队需要一位‘清道夫’，对吗？”
“军团长大人把你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曾严肃告戒我，需要时刻约束你的能力……以免造成不必要的破坏。”奥斯蒙德低声开口。
这个告戒，听上去有些荒唐。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还需要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刻意加以约束？
调查军团的每一位超凡者都知道……在诸多小队之中，只有一人，拥有独自执行出塞任务的资格。
陆哲。
与其说这是单独执行任务的资格，不如说这是单独执行任务的能力。
陆哲是一个完全不需要队友的奇葩怪胎。
直至慕晚秋加入一队，这个情况才发生了改变。
陆哲后来执行的大多数任务，军团长大人都会安排这位S级一同随行，表面上看，是让陆哲压制慕晚秋的【判官】，帮助后辈晚生快速学习，进步。
但实际上，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安排慕晚秋和陆哲一起行动，其实是双向的压制。
两个怪胎凑到一起，其实是一个温暖的好事。
这些年，为了照顾这位“S级”，陆哲独来独往的性格收敛了许多。
抱团群行，有一个坏处。
那就是许多新人，都并不知道，这位一队队长究竟强大到了何等的程度。
“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够做。”
奥斯蒙德俯身按住长桌，一字一句道：“清道夫先生，我希望你能尽可能地发挥实力，把黑雪山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全都扫平。”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音中。
传来了陆哲很轻的笑声。
“收到。”
……
……
链接挂断之后。
黑雪落在面颊之上，很冷。
不过只有一片。
因为陆哲只准许了这一片黑雪落入自己的“领域”之中。
这一片薄薄的黑雪，很快便消融，还来不及化为黑水，便被无形的热浪所蒸发。
一队队长扬起头来，打了个哈欠。
他盘膝坐在离地一米的虚空之中，看了眼这飘摇无数黑雪的灰色铁穹，眼神略有困意。
陆哲缓缓伸了个懒腰，就这么向后躺去，一片方方正正的虚无空间，凭空将他托起，他竟然真的就这么躺在了虚空之中。
任凭四周黑雪锋锐如刀，也切不进他的周身一分一毫，远远看去……他像是乘坐着一辆风雪扛抬的轿子，向着黑雪山晃荡而去。
事实上。
他并未睡去。
因为仲原的情报，他很清楚，真正进入黑雪山后，什么也看不见。
一旦点燃火光，就会被“镜梦”所吞噬。
这种情况下，“看”与“不看”，没有区别……
当然。
不看，并不意味着看不到。
超凡者的精神力，在黑雪山受到极大的压制，陆哲也不例外，但在精神力被压制的情况下，他的“可视范围”，仍然十分宽阔，几乎覆盖了小半座山。
单论范围，这是仲原的十倍！
这种恐怖的精神辐射之下——
黑暗之中的“魑魅魍魉”，皆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远方的黑雪翻涌，似乎有一具人形生灵，正在向着陆哲走来……黑雪山能够摄取信息，并且复刻赝品的超凡者，这就是一位身份未知的复制体。
但很可惜，它根本没机会走到陆哲身前。
陆哲微微弹指。
“砰”的一声。
相距百米的位置，无形的力量降临，这位复制体的头颅，直接被戳得爆碎，炸裂开来。
鲜血落在黑雪山的山径之上，转瞬就被新的黑雪所抹去。
陆哲闭着双眼，乘着风雪，在不触碰镜梦规则的情况下，以一种绝对碾压的姿态，向着黑雪山的山顶推进，所过之处，不断有弹指声音响起，不断有灰暗生灵倒下。
清道夫所过之处。
流血成河，冻结成冰。
……
……
（PS：今天三更完毕。虽然我并不在乎“北洲篇裹脚布”这种负面评论，但思前想后还是要回复一下，也算是给认真追更的读者们信心，旅者卷我做了很多细纲，这些都是必要的铺垫。深知诸位追更辛苦，我必将勤奋更新。届时前因后果，一目了然。）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旅者（5K字）
巍巍神像，高抵百米。
顾慎站在神像之下，他选择相信自己内心的直觉，没有轻举妄动。
只是那枚黑色宝石实在太过显眼，在神座额头之处镶嵌，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十分吸引目光，在这黑暗大殿深处，几乎是唯一的光源。
慕晚秋盯着看了片刻，道：“这宝石……好像可以摘下来？”
刚刚说完，她便摇了摇头，连忙否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喃喃自语道：“这座冥殿，处处诡异，说不定这枚宝石藏着什么机关……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先前噼砍迷宫的那一刀，算是涨了记性。
“刚刚推门之时，我感觉这巨大岩壁后面……好像有路。”
慕晚秋忽然想起了一事，认真道：“有风从岩壁之后吹来。”
“岩壁之后，另有出口？”
顾慎闻言，微微一怔，这才注意到，的确有阵阵阴风，不断从巨大岩壁缝隙中渗出。
只不过那里太过黑暗，一片深邃。
反而容易让人忽略。
整座地底冥殿，都是以【门】作为链接点，唯独这里是个例外。
这座神像，是一座真正可以推开的【门】。
那么它的背后……会通往何处？
顾慎缓缓向前走了两步。
吊坠一片平静……无往不利的因果利器，似乎在这里失去了“感应”的力量。
他必须要做好自己应对不祥的准备。
黑暗之中，不断有风吹过，阴森幽冷。
顾慎点燃炽火，勉强照亮了一小片范围，紧随其后的慕晚秋也试着点火，只不过普通火源根本无法保持燃烧，点燃那一刻便立即熄灭。
随着判官举起炽火火苗，两人的周身，逐渐变得明亮清晰起来。
近百米高的两面巨壁，将两人夹在一望无垠的漫长“廊道”之中，此刻点燃了光明，却更让人感到窒息，压抑。
“这里有文字。”
慕晚秋咦了一声。
判官举着火苗，照亮一侧的黑色岩壁。
岩壁之上，凋刻着一枚枚无法理解的“古代文字”……这面岩壁的历史，似乎已经十分久远，这些凋琢的古代文字，不知忍受了多少年的阴风吹拂，隐约有种干涸破裂的腐朽感。
看到这些古代文字的时候，慕晚秋眼中有失落。
她知道，这些文字，出现越多，就意味着这座地底遗迹的研究价值越高。
她更知道，这些文字的价值再高，自己一个字也看不懂，便毫无意义。
“等一等……”
下一刻。
慕晚秋声音变得诧异：“这古文下面……竟然有注释？！”
岩壁太大，每一枚古代文字凋琢之时，都有很大的空隙……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这些空隙之下，竟然有人写下了相关的批注。
顾慎来到了慕晚秋身后，看着这岩壁，陷入了沉默。
一直以来，古代文字最大的特性……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但……如果有人以古文记录了一件事情，读懂之人，当然可以转化成文字，将其写下来。
“这个鬼地方……真的有第二个人来过？”
慕晚秋怔怔看着岩壁的注释，伸出指尖触摸，这些注释文字明显是后来加上去的。
她实在想不通。
究竟是何方神圣，有能力来到这个地方，有能力读懂这些文字……并且还有闲情逸致，在岩壁之上，留下自己的“注释”？
……
……
“事先声明，这个地方不是我搬空的。”
这是岩壁最初起点位置的第一段。
也是那位“神秘翻译者”留给后面人的第一句话。
顾慎和慕晚秋对视一眼，纷纷陷入沉默。
在发现了“注释”之后，两人的确都下意识地认为，搬空大殿这种事情，应该出自于这位翻译家之手。
看到这句话，颇有种被拿捏了的感觉。
“我到的时候，这里已经如此……想来你们到的时候，东西也不会更多一些。”
第二句依旧是大实话。
只不过顾慎却隐约觉得有点奇怪。
他注意到了一个用词。
“你们……”
这位神秘翻译者，是怎么知道，来到此处的不是一个人？
慕晚秋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个词，也不算有太大问题……”她认真想了想，“或许这人来到岩壁，进行注释的时候……认为这段文字，未来会被很多人看见。”
顾慎点了点头。
他继续向后看去。
“正文开始前，需注意。”
“接下来的文字，可能会携带精神波动……阅读之时，或许会有观想画面浮现，请不要抗拒，慢慢感受。”
“最后……”
“我不是古文的生产者，我只是一个负责搬运的翻译家。”
……
……
浓浓的硝烟，翻滚在高空之中。
暗火飘摇，天光沦陷。
灰穹覆盖了一层阴翳，一艘遮天蔽日的舰艇拦腰断成两截，一端插入大地，另外一端则如断裂的剑锋，直指苍穹，两端之间连接着无数道破碎的电子光弧，噼里啪啦作响。
断为两截的，不仅仅只是“舰艇”这种死物。
在这巨大的，断裂的沟壑之中，还有数之不清的断裂躯壳，与沙尘一同起舞。
这些都曾是“活物”。
有些已经死去，面容枯败灰暗，鲜血都已流尽，不会再说一字，有些人还残有意识，在拼命挣扎，试图挤出被架在舰艇缝隙间的躯壳，但殊不知自己的另外半边身躯，已经彻底被截断……这些人，他们的命运终点都是一样的。
死亡。
灰穹的远方，地平线尽头，有风暴呼啸的怒吼声音传来。
然而，这令人不忍直视的“炼狱景象”，在此刻中断。
一枚素白手掌，出现在了灰穹之上。
五指轻拂，将灰暗天光掸去。
紧接着，素白手掌的主人轻声说道：“如您所见……这场风暴，比牯堡刚刚遭遇的那一场，要恐怖数十倍，上百倍。”
女皇古堡，阁楼二层。
孟西洲站在冰雪翻飞的熔炉神域之中，她浑身缭绕着圣洁的“辉光”，指尖翻飞，将自己意念缔造而出的景象，捏得灰飞烟灭，破碎消散……
她知道，这副景象，上演到这一步，就足够了。
“按照北洲要塞的危险评级，这样的风暴，应该是什么级别呢？”孟西洲轻轻开口，发自真心地问道：“恐怕就是S级……都不够形容这风暴的真正恐怖之处吧？”
王座上的女皇，伸出两根手指。
她轻轻捻住一枚从孟西洲身上散落飘零的光屑，这本没有形态的虚无缥缈之光，却在此刻凝固成了实质，被女皇捻在指尖。
“这是六百年前，真实发生的画面。”孟西洲继续说道：“这些死去的，将死的人，都是六百年前的人类先祖。他们从遥远的【旧世界】跋涉而来，迁徙途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源质风暴，不知有多少人为此牺牲……像刚刚画面中的陨落舰艇，不止一艘。”
她看不到王座上那位女皇帝的面容。
但她知道，北洲女皇不会毫无反应。
片刻静默之后，女皇开口了。
“你从哪里得到的画面？”
“光明城禁地，某座被尘封的‘禁忌书楼’。”孟西洲平静道：“这些画面不应该出现在六百年后的正史中，所以光明城将其掩藏，用了最原始最古老的方式……想必这些‘秘密’，在您眼中，不算秘密。”
女皇把玩着那一片光屑，轻轻嗯了一声。
文字，是最原始最古老的精神载体。
有些时候，古老并不意味着淘汰。
目前为止，这个载体，都是最好用的载体。
对于这段破碎的历史，光明城动用了“精神古文”，将其彻底封禁，确保不会被觉察，同时也可以保留珍贵的影像资料。
“对于最高席而言，这不是秘密。”
女皇温声道：“每一位炼化火种的神座，都曾亲自去过【旧世界】，而且抵达了极远处……你只能从禁书文字之中了解这一段历史，而我则是亲眼看见了那些破碎的舰艇，还有风化的古人类先祖骨骼。”
说这句话的时候，女皇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三分笑意。
如果孟西洲专程来到中央城，只是为了向自己禀告此事。
那么她恐怕要失望而归了。
“是的，我知道。”
孟西洲轻声说道：“每一位神座都曾去往【旧世界】，如您这般伟大的存在，自然知道六百年前存在着怎样不堪回首的破碎历史……但我今天求见，不是为了卖弄自己的见闻，而是想要向您献出我的意外所得，那份在禁忌书楼之中所记载的，‘旅者’一族被掩盖的真实历史。”
“旅者”二字出口的那一刻——
女皇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深海】链接五大洲，理论上来说，人类六百年来的信息，科技，知识，都存放在了那里……可总有些事情，最高席不希望【深海】知道。
这些事情与权限无关。
而“旅者”二字所象征的历史，便是在数据库中，无论怎么搜索，都无法搜索到的过往。
“旅者，第八枚火种的拥有者。”
孟西洲不再抬眸。
她眼观鼻鼻观心，一字一顿，缓缓说道：“一直以来，五洲都流传着这世上存在‘第八神座’的传闻……绝大部分人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可您应该知道，第八神座的传闻，极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七枚火种，乃是巨壁建立之后，人类从“福音盒”中分离的力量。
这是记载在史书上的“正史”。
“刚刚的影像，是六百年前的‘大迁移’画面。我想议会之所以封禁这段历史，是因为六百年前，我们曾拥有极高水平的科技。”
这个消息，对于现在的人类社会而言，不是一个好消息。
大迁移后，人类虽然找到了新的家园，但也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过往的数据，科技，最核心的那部分数据，随着巨型舰艇，一同被摧毁……
而令人缄默的是，当年大迁移时的那些载具，以如今北洲的科技，仍然无法复刻，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技术发展，又经历了【深海】的飞跃，如今的五洲科技，依旧比不上古人类。
这是残酷而又无情的现实。
如今秩序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
可人类社会的总体科技水平，却不及元年之前。
连研发出巨型舰艇的古人类都死了……如今的五洲，真能抵御越来越强大的秩序潮汐吗？
封锁六百年前的历史，就是为了稳固人心。
否则，整个五洲的超凡秩序，都将会受到巨大的冲击。
到那时候，会滋生大量的倒退主义和投降主义者……议会内部本就不算团结，在这些悲观者的推动之下，想要迈动步伐前行，只会难上加难。
“当然……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孟西洲微微停顿了一下，她抬起了手掌，那副禁忌影像再次重演。
熔炉之中风雪翻飞。
六百年前寂灭破碎的舰艇上空，不断放大，再放大。
灰穹之上，隐约悬浮着一道“身影”。
在无边铅云之中。
那道身影就这么幽幽漂浮着。
舰艇中的古人类们，需要佩戴特质面罩，才能抵抗源质侵蚀。
但“他”不需要……“他”的背后生长着一对丰满的羽翼，在漂浮着尘埃的灰穹渲染之下，那对羽翼也被映衬地尤为灰暗。
这不是人。
而是……另外一种生物。
“在大迁移的途中，为了保证总体族群的前进，有时候必须要做出牺牲。”
孟西洲低眉，轻声说道：“许多‘人’因此而死，他们并非是死在了风暴的追碾之下，而是死在了为族群牺牲的‘大义’之中。”
“旅者，就是在历史大潮之中，被牺牲的一朵浪花。这是被正史所抹去的一族，他们曾保管着福音盒的一角碎片……理论上来说，这就是第八枚火种的前身，只不过在大灾难前，他们被丢弃在了【旧世界】中，他们手中的‘福音盒碎片’也遗落在了无尽的尘埃之中。”
女皇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光明神女。
在孟西洲说出“旅者”二字之后，她便加强了熔炉神域的精神，确保这番对话，不会被任何人所听见。
“你……从哪里知道的？”
光明城的禁忌书楼，藏着诸多秘密，而秘密也是分等级的……这种级别的历史，不应该被如今的孟西洲看见。
在她正式接掌“火种”之前，得到再多神卷，终究也只是凡俗。
最重要的是，这是在光明城中发生的事情。
如果孟西洲知道。
那么大概率便等同于……光明神座知道孟西洲知道。
“您不必担心，此事‘他’并不知晓。”
孟西洲自嘲一笑。
“刚刚的画面，是首位光明神座所留下的精神回忆，当年这位先祖，是第一批抵达五洲的‘开拓者’，他创建了光明城，在临死之前，把这个秘密留在了禁忌书楼之中……光明始祖的福光笼罩书楼，可以抹去外界的一切探知。”
“按理来说，那本书只有继承光明神位之人才有资格翻阅。”说到这里，孟西洲又是一顿，喃喃道：“但……我就是这么简单的翻开了，没有任何阻拦，或许这是命运的安排，又或许这是先祖的认可。”
女皇直视着神女：“继续。”
旅者一族的历史，已经足够震撼。
但……还不够。
她尊为七神，熔炼火种，踏上最高席后，这世上的秘辛，绝大部分都了然于心。
“您认为……当年被抛弃在【旧世界】的旅者，如今已经死了吗？”
孟西洲沉默了片刻，反而是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她仰望着熔炉风雪缭绕的王座。
风雪太大。
她看不清那位把握着整个北洲的女皇帝，此刻究竟是怎样的面孔。
但她能听到女皇指尖缓缓敲打王座把手的声音。
数秒后，王座传来镇定的回应：“那里可是【旧世界】……”
“并非所有落入【旧世界】的生灵，都会死去。”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孟西洲揖了一礼，声音拉长：“……就和冥王一样。”
二十年前。
冥王消失在了【旧世界】。
二十年后……他回来了。
见王座恢复了沉寂，孟西洲再次开口，“旅者没有死，他们还活着……活在【旧世界】混乱秩序的夹缝之中，但迷失了方向，这些年来，我们在寻找绿洲，旅者则是在寻找我们。”
女皇敲击王座的声音戛然而止。
“有趣……”
女皇轻声问道：“这样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会记录在禁忌书楼中的秘密了。
“如果我说是‘梦’……您会相信吗？”
孟西洲神情真挚，这里的相信其实有两层含义。
一层，是相信真的有这么一个梦境存在。
第二层，则是相信这个梦境所给出的指引信息，是真实的。
“二十年前，光明攻打冥殿，就是因为一场‘梦’。”女皇低声笑了笑，“如今的你，似乎比当年的光明，要更受规则宠爱……只是我无法理解，光明火种选中之人，所受到的规则指引，向来只与‘冥王’有关，你为何会梦到‘旅者’？”
孟西洲抬起头来。
“这就是一场关于‘冥王’的梦。”
她一字一句道：“我梦见，冥王和旅者站在一起，他们想要一同打开通往‘地狱’的门……二十年前，他们便是旧识。”
……
……
（PS：最近是整一卷，乃至贯穿全文世界观的重要剧情，虽然早有大纲，但还是很难写，修修改改写了一整个白天，先断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晚上还有大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切为了回归
阁楼二层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片刻后，女皇问道：“光明始祖留下的‘禁忌古书’，有什么观看的限制么？”
“您恐怕无法过目。”
孟西洲下意识开口说道，然后她立刻明白女皇这句话的真正用意。
她看过，那么光明神座呢？
“我不知道光明神座有没有看过始祖古书……”
孟西洲犹豫了一下，“但我进行阅读之时，书页上的精神波动很新，在禁忌书楼中，有太多藏书……即便是熔炼火种的神座，也没时间尽数通览，而且这些书的打开方式，都不相同。”
据说光明城的禁忌书楼，是一个极其奇妙的神迹之地。
每一本书，都在命运预定的轨迹中，等待有资格的“翻书人”。
有缘，方可开卷。
无缘，连书楼的门都找不到。
王座上的女皇，声音里多了三分笑意：“也就是说，你看到了光明始祖揭露的历史，得到了光明之梦的指引，而光明神座……却没有？”
“是……是的。”
孟西洲怔怔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女皇陛下似乎对“旅者”的事情，没有那么感兴趣？
反而对“光明神座”很有兴致。
“陛下……如果那场指引之梦属实，或许旅者已经找到了回归之门。”孟西洲焦急道：“冥王，旅者，旧世界……这些关键词连在一起，您难道真的不担心吗？”
女皇闻言之后，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熔炉风雪中，那枚精神水晶球，正悬浮在前。
她伸出五根手指，缓缓覆在水晶球上。
这个态度，已经十分明显。
有何焦急？
“孟姑娘，你可以回了。”
女皇语气温和，“很感谢你的到来，我已得到了我想要的。”
这就下达逐客令了吗……孟西洲咬了咬牙，有些不甘。
她再次开口，道：“您应该知道，我的兄长，此刻正在多鲁河执行任务……”
她落地中央城的第一时间，便询问孟骁的下落，她本想着如果孟骁仍在城中，便以见面为由，来稍微进行阻拦。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我在指引梦境中，看到多鲁河灾境爆发了冲天血光，以及无数黑暗。”
这句话已经算是明示。
孟骁这次行动，是带着光明城的任务而去。
而多鲁河……极大概率，就与冥王有关。
很可惜，这句话说完，女皇仍是不为所动。
孟西洲有些失落。
“我知道了。”
她坐在王座上，声音依旧柔和。
但神域之中飘舞的碎雪，温度却骤然下降。
真正的送客，其实是不需要言语的，孟西洲感受到了阵阵袭来的寒冷。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走了。
这座神域名为“熔炉”，但内部却汲取着整个北洲的严寒，她无法想象坐在王座上的那位女皇帝，每时每刻需要忍受着何等的折磨与煎熬，即便是神，恐怕也不好受吧。
在推门离开之前。
女皇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孟姑娘。”
孟西洲身子微微一滞。
“我见过千万缕魂灵，可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干净灵魂。没有一人，能够与你相比。”
王座上的女皇轻轻说道：“这是一副由纯粹光明所铸造的无垢魂灵，是上天的馈赠，拥有这样的灵魂，无论说怎样的谎话，都没有人能看穿……即便是我也一样。”
这个女子的灵魂，透明，纯洁。
她即是光，光即是她。
精神系超凡者鉴别一个人有没有说谎，就是感应这个人的精神波动……可孟西洲的灵魂，几乎是不会有什么波动的，这也就意味着，超凡者的鉴定手段，到了她的身上反而无效。
这种情况下，就只能从她的言行，举止，细微表情来判断。
理论上来说……如果她精于伪装。
那么她可以骗过这世上的任何一人。
阁楼二层，短暂静默。
“但我愿意相信你。”
女皇微笑道：“关于‘禁忌书楼’的事情，离开阁楼之后，就不要再说了，我会替你保密。请记住：你今日的觐见，已经改变了整个五洲的格局。”
……
……
昏暗的岩壁廊道之中，燃着两缕幽幽火光。
顾慎和慕晚秋，认真阅读着岩壁上的文字。
那位神秘的搬运工，在岩壁上逐字逐句翻译着古文。
在人类尚未定居五洲的古早时代，秩序崩塌，风暴横行。
人类族群为了求生，不得不带着族群南下迁移，当年的家园已经被风暴掩埋，成为【旧世界】的废墟，而无数个歇脚点，以及曾经被认为是“绿洲”的虚假安全所，也都被岁月所摧毁，成为了调查军团口中的【古代遗迹】。
这片岩壁上的故事，便是在那个时代所开始的。
写下这些古文的“原作者”，称自己为“旅者”。
旅者。
字面意思，旅行家。
但其实是失去家园的漂泊之子。
在岩壁上撰写古文，记录生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这一群人，都是无家可归的失乡者。
这些旅者在岩壁上记录着迁移时期发生的种种事情，他们乘坐逃离末日的舰艇，向着未知的南方逃亡，试图见到绿洲的太阳。
大迁移时期死去了很多人……舰队时常遭遇风暴袭击，存活的人数越来越少。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是成功找到“绿洲”？还是……被风暴卷中，然后死掉？
只是这些“旅者”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最终的命运，竟然是第三种。
被族群抛弃。
作为弃子，被丢在【旧世界】中。
看到这里，岩壁上的文字，仿佛产生了变化，这一枚枚文字，似乎拥有和“古文”一样的精神特性……顾慎从未想过，原来普通的文字，也可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感染力。
他遵从着翻译家的提醒，没有强行抵抗。
然后。
他看到了旅者们漂泊凋零的命运。
……
……
长空破碎，鲜血弥漫。
在一次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中，这艘舰艇被作为“弃子”，就此抛下，顾慎来到这幅画卷中的时候，舰艇已经断为了两截。
他站在历史洪流之下，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这一切太像梦境。
可又残酷地不像是梦境。
断肢，残躯，新鲜的头颅，没有闭合的眼睛，失去重力的约束，就这么悬浮飘荡到了顾慎的面前，仿佛伸出手掌，就能将其拨动。
这是他如此真实地加入到这种“虚无故事”中。
而他知道……这极大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虚无故事”，只不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仅仅凭借岩壁上的古文，以及一个不知名翻译家留下的精神，不足以证明什么。
“风暴刚刚席卷过。”
熟悉的女子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顾慎微微一怔。
一道与梦境格格不入的身影，就悬浮在自己身旁，与她一同观看文字的慕晚秋，也来到了“旅者”记载的历史之中。
“风暴……”顾慎扭头问道：“你也经历过风暴吗？”
“经历过，没有牯堡的那么严重。”慕晚秋声音很轻地说道：“有队长在，死的人很少，但死掉的人，都很惨……和他们一样惨。”
她的声音听起来如秋风一样。
有隐约的萧瑟，却没有浓郁的悲伤。
但这其实才是经历过风暴后的真实感受，因为在那种灾难面前，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轻飘飘的，如秋风吹落叶。
顾慎陷入了沉默。
他之所以觉得眼前的景象，比梦境更残酷，便是因为他亲身经历过恐怖的源质风暴。
眼前这幅画面，就是源质风暴席卷，死神降临之后的景象。
痛哭，求救，哀嚎……
越来越多的人死去。
六百年前的古人类，科技水平令人惊叹，这艘舰艇被风暴卷中，竟然没有直接被绞碎……只可惜舰艇坠落，即便有幸运儿活着，也注定找不到归乡路了。
极少数的幸运儿还活着。
他们生活在独立舱体之中，依靠着储粮渡过漫长的岁月。
也有一些人决定“休眠”……等待同胞的救援。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
不会有救援了。
主舰队不会回头了，人类族群向着南方一往无前地前进，就像是燃烧的烟火，不断脱落，不断剥离，最终只有极少数的天选之人，能够落地五洲。
而此刻选择“休眠”，就等于为生命按下了延迟的终结键。
他们的休眠舱会被灰尘掩埋，深入地底，就算有一天能够顺利醒来，所看到的，也只会是更加荒芜的废土。
以及真真正正的绝望。
剩下来的幸存者们，接受了被抛弃的现实……
他们当中，有些人选择了自杀。
在这荒芜破碎的【旧世界】中，自杀也未必不是一个坏选择。
那些想要活下去的人，开始整合物资，决定依靠破碎舰艇的资源，就这么组成新的求生队伍，继续南下。
而这，正是“旅者”一族衍生发展的起源。
人类曾经历了一段无比漫长的迁移史。
在广袤的【旧世界】中，不知埋藏了多少艘破碎的舰艇，不知有多少的被牺牲者……这些人在废土之中，本该快速死去，但物竞天择是刻在生物血液里的原始基因。
这些幸存者们如一点点星火，在黑暗中相聚，抱团，取暖。
他们想要活得更久一些，就必须要“团结”。
他们想要走得更远一些，就必须要“进化”。
好在……
上天不是什么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被主舰队一同抛弃的……不止是这些失乡者，还有一枚“计划之外”的福音盒碎片。
那时候的古人类，虽然科技水平极高，但对超凡能力的摸索，并没有如今这么全面。
这群失乡者们推举出了一个能力足够强大的领袖，成为了掌握这枚福音盒碎片的主人……
在“神座”的庇护下。
他们开始寻找一艘又一艘的“破碎舰艇”，尽可能搜刮物资，以及寻找“休眠者”。
对于那些“休眠者”，他们会告知情况……有很多人坚信救援会抵达，依旧选择休眠，只有极少数选择离开休眠舱，和他们一同群聚。
就这样。
被抛弃的失乡者们，成为了一个独立的族群，他们知晓，在没有舰艇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无法抵达那遥远到极致的“绿洲”了。
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活下来，繁衍下来……
在这片废土上。
而他们所能依靠的。
只有那枚福音盒碎片。
顾慎和慕晚秋站在这段旅者书写的历史长河之中。
二人沉默地看着这段触目惊心的进化史。
执掌福音盒碎片的那位领袖，无私地将神的力量赐予了每一位追随者，每一位想要活下去的旧人类……他将所有人，都当做自己的【使徒】，而这么做的后果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的力量被庞大群体吸干。
但那枚福音盒碎片显现出了“神迹”……
生活在黑暗中的旅者们，逐渐生长出了竖童，羽翼，以及细长的四肢，他们可以在高倍重力下自由活动，可以在源质弥漫的空气之中随意呼吸，他们的肺部会自动过滤那些有害气体……但因为【旧世界】的氧气含量太少，他们的肺部进化地比蠵龟还要优秀，呼吸一口，可以维持十多个小时，一整天只需要呼吸两到三次。
但可惜的是，在【旧世界】已经没有明确的时间概念了。
日夜颠倒，极昼极夜，在秩序崩塌的世界里，是无法预测的自然现象。
所以他们可以长时间不用休眠，熬过炙热极昼，也可以长时间冬眠，忍受突如其来的凛冬。
在对抗“秩序崩塌”的岁月里，旅者们依靠着这枚“福音盒碎片”，在短暂的几十年间，便实现了不可思议的生命层次迁跃进化。
但即便这样，仍然不够。
太多太多人死在了【旧世界】，因为虚空中源质的恶劣影响，他们怎么结合，都很难诞子……即便他们竭尽全力地保护怀胎的“母亲”，她们腹中的孩子依旧难以生存。
在这样的灾难下，顺利诞生的婴儿，或许是比抵达绿洲要更幸运的幸运儿。
他们在无微不至的呵护下降生，逐渐成长。
有新鲜的血液注入。
这个濒临破碎的族群，才能够活下来。
只有新的领袖诞生，旅者们才在这破碎的世界，扛起旗帜，对抗灭族的命运。
他们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旅途却越来越长。
而最后，他们的旅途，抵达了终点。
画面的尽头——
是【旧世界】深处，某座不可追寻具体地址的漆黑雪山，一位披着黑袍的高大身影，站在雪山之前，他的眉心位置，燃烧着苍白幽暗的火焰。
冥王。
漆黑雪山的山巅之上，持握着福音盒碎片的领袖，展开灰色羽翼，悬浮于空中，与冥王对视。
旅者在岩壁廊道记载上这么写道。
“我们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归故土。只是不知道，从未踏足过的故土，还算得上故土吗？”
“那个男人许诺，会为我们打开回归故乡的那扇【门】。”
“但前提是，我们要为他修筑宫殿，为他剪裁羽翼，将血液中的福音盒赐福，编织成战袍……这是一个不公平的交易，但我们别无选择。”
“一切——为了回归。”
……
……
（PS：最近剧情真的重要，但我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也就只能写这么多了，今日九千五百字，断在这里是无可奈何。我会继续熬夜写一些，但今晚不会再更了，我争取在明天中午再出一个大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旅者，复苏
“一切……为了回归。”
这看上去令人感到沉重的话语，便是岩壁上凋刻的最后一行。
翻译家的笔墨到此为止。
岩壁也走到了尽头。
顾慎的心情有些意料之外的沉重，或许是因为沉浸在岩壁精神世界中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交易的结果。
故事的最后……旅者当然没有回归，因为五洲巨壁这二十年来一片太平，并没有任何关于旅者的信息传来。这些跋涉千万里的“失乡者”，或许距离回归的旧梦，只差一点就能完成了。
顾慎一开始就感到奇怪。
如此庞大的冥殿，究竟是谁修筑的？
如今答桉了然……这正是出自于“旅者”的手笔，至于裁剪羽翼编织的战衣，顾慎还没有看见，但他知道，与前任冥王这种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做交易，只有一个结果。
失去一切。
此刻，慕晚秋也从古文的精神世界之中缓缓脱离。
她的心情也不受控制地变得沉重。
缓了许久，慕晚秋沙哑说道：“所以……那些旅者，现在还在【门】外的世界……”
因为“冥河”的感应，她的心中不受控制地对冥王火种诞生好感……
但在看完岩壁上的漫长故事之后。
她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是……”
顾慎皱起眉头。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受自己的控制。
翻译家在这面岩壁上留下的文字，有着影响精神的神奇力量，沉浸在旅者一族的苦难史中，哪怕脱离，也会不受控制地对这一族产生“怜悯”，“同情”之类的情绪。
对大部分人而言，这其实没有什么不对。
可对于一位精神系超凡者而言，这很不对。
掌控情绪，是精神系的基础功。
顾慎和慕晚秋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波动……
“这面岩壁有问题……”
慕晚秋用力咬了一下舌尖，疼痛的刺激之下，她清醒了许多。
“这些文字，对精神的感染力很强。”
顾慎也用力摇了摇头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好在两人都是精神系中的顶级天才，意识到这一点后，很快便恢复过来。
这面岩壁，没有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旅者把自己的形象塑造地太正义，太光明了。
颠沛流离的苦行者。
百折不挠的失乡人。
在最后的旅途，遭遇了十恶不赦的大坏蛋，错误地进行了交易，然后被欺骗地一无所有……这其实是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就是有些老套。
这一族的“苦难”应该是真实的。
但有些地方，却有些空洞。
岩壁上的最后那一句，振聋发聩。
“一切，为了回归。”
但旅者却自始至终都没有交代，回归之后……它们要做什么。
慕晚秋沉吟道：“当年，冥王和旅者的交易……究竟是什么？”
顾慎回头望向那高大的神像，眼神颇有些幽怨。
虽然人已经去了。
但他还是想忍不住骂上两句。
真是王八蛋啊，坏事做尽，每回还都是老子替你擦屁股。
“答桉并不难猜。”
顾慎兜兜转转，没有发现更多的内容，于是回到神像之下，道：“旅者想要的，应该就是回归。”
“这面岩壁上的大部分内容，都没必要造假……他们在【旧世界】的遭遇应该是真实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回归，应该也是真实的。”
在广袤的【旧世界】，没有人知道该怎么样抵达一个特定的地点。
这种事情，顾慎深有体会。
一年之前，老师师兄师姐从披月城要塞的灾境之中离开，至今杳无音讯。
自己在迷宫曾看见过师姐老师的身影……当时只差一面山壁。
但这一面山壁的距离，却远过千万道天堑。
【旧世界】的大部分疆域，都被无序的黑洞黑点所占领，许多空间根本就不连续……只存在于【门】的那一边。
看见，触碰，是两回事。
“所以……在一次意外的‘跋涉’中，冥王和旅者相遇了。”
慕晚秋回忆着岩壁最后的画面。
黑雪山上，两位神座相遇。
“是的，冥王是以五洲为起始点的探索，能够碰见‘旅者’，想必也已经抵达了【旧世界】的深处。”
顾慎平静道：“但对于旅者而言，想要在黑暗之中找到我们，难度太大了，全靠运气，如果没有人指路，开【门】，再过一千年也未必能够找到。”
所以，交易也就达成。
旅者想要回归。
而冥王……只需要给他们一扇【门】。
顾慎忽然皱起了眉头。
他重新走到了岩壁的尽头，阅读翻译家留下的精神文字，他看着最后一副画面，神情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怎么了？”
慕晚秋也来到了顾慎身旁。
最后一副画面。
是冥王与旅者相遇的场景。
黑色雪山，两枚火种，就此定格。
“这座黑雪山……”
顾慎声音嘶哑，道：“就是镇压多鲁河的那一座。”
慕晚秋怔住，紧接着她意识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如果说这副画面中的黑雪山，被搬到了多鲁河灾境，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两位神座当年的交易，已经达成了一半。
已经有东西，被【门】从旧世界，送到了这里。
那么……
冥王为旅者一族所打造的【门】，其实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在这里。
女皇派遣了上百位精锐超凡者……来到多鲁河灾境，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寻找到灾境与【旧世界】相连的那扇门！
“不……不会吧？”
慕晚秋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譬如光明神座降临失败的真正原因——
神座的力量的确强大，几乎看到那道光柱的超凡者，都认为“光明”降临已成定局。
可凡事总有例外。
一，抵不过二。
如果那座黑雪山上，凝结着两股纠缠的火种之力，那么光明降临失败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再譬如。
冥河之所以被分成两截。
正是因为……
冥王和旅者所达成的交易。
在【旧世界】跋涉多年，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的“旅者”领袖，怎会如此轻信于人？他必定会留下反制手段，留在神像背面刻满古文的岩壁，便是一个证据。
那么坐落在多鲁河腰部的“黑雪山”，很可能便是确保交易能够顺利达成的天秤！
这座灾境之中，所爆发的战斗，不止是冥王和光明城两者。
还有……第三方势力。
自己在探索任务中所发现的“超凡生灵骸骨”，有些类似人类，又不太完全相似，因为这正是在旧世界异类进化的“古人类”。
如此说来。
这座灾境，也并不是完全属于冥王的。
旅者……也有一半！
等等，那么刚刚的神像……
伴随着一道突兀降临的念头，她抬起头来，望向了那座高耸的，被迷雾所遮掩的神像。
这座神像其实自始至终凋琢的都不是“冥王”，那褴褛破碎的大袍，以及归于黑暗中收拢的羽翼……都昭示了神像的真正身份。
这是旅者为自己凋铸的“神像”。
“一切……为了回归……”
顾慎神情严肃，念出岩壁上最后的那一句。
从来到神像面前之时，十字吊坠，便已经没有了动静。
此刻。
他隐约明白了原因。
不是【命运女神的庇护】没有动静。
而是巨大的连锁反应，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从遥远的多鲁河前段，传递到这里……无数个灾厄未来将自己和慕晚秋包裹，千万条道路之中，已经没有属于自己的，正确的那一条，在绝对的绝境之中，十字吊坠已经无法给出指引。
千万条路，皆是绝路。
“一切，为了回归。”
重新默念一遍，便会发现，旅者的这句话，其实并不是坚定人心的某种精神鼓舞。
而是已经擂响战鼓的严肃宣言。
他想回归。
他将回归。
其实这一切早就该发生，只不过命运的安排太过巧妙，当冥王被追杀逃离，最终消失在旧世界后，这条孕育着无数超凡源质的磅礴冥河，便就此沉没在北洲的无人区，化为了风雪永冻的冰境。
黑雪山上的两股神力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这些年来没人能够踏足这片地界，冥王与旅者的算计也僵持在门户关闭的那一刻……
平衡不被打破。
门户便无法打开。
可如今，平衡被打破了。
无论是进行过一次大规模讨伐的北洲军团，还是此刻踏入雪山，扰乱宁静的“光明城”，这些超凡者在多鲁河灾境采取的行动，都是对封锁门户的冲击……
“轰隆隆！”
两人的面前，那座神像开始了震颤。
巨大的百米岩壁，绽裂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纹！
冥河开始震动。
一场前所未有的冲击，正从遥远的旧世界彼岸传递而来……等待了二十年的旅者，终于等到了这一边的异动，他们开始冲击门户，向着这座封锁的妙境世界进发。
伴随着低沉的冲击——
这一刻！
神像仿佛活了过来！
那巍峨百米的神座，浑身上下都开始了细微的震颤，仿佛随时可能从石壳之中脱离而出，只不过顾慎很清楚，神座级别的人物，想要跨越门户，直接降临，并没有那么简单！
就连西洲的光明神座，都需要时间。
更不必说远在【旧世界】的旅者！
旅者的降临不会那么快，毕竟石壳并不是他的真正肉身，而此刻冥河只是产生了震动，这说明古人类正在轰击通往多鲁河灾境的门户，尚未完全打开。
所以，旅者的神念，最多只能祭出一缕，放置在自己的神像之上。
但……
即便如此，那座神像依旧爆发出了可怕的杀伤力！
震碎了一层石屑之后，神像额首位置镶嵌的“黑宝石”，开始极速流淌漆光——
“轰”的一声！
沉寂二十年，旅者的神袍之上，覆满灰尘，在一次震动之后，漫天碎屑，被震动剥离，然后向着四方扩散开来！
通过这座神像，作为桥梁，旅者的力量，开始复苏。
寄存着精神毒素的黑宝石，在“漫长”的蓄力之后，表面掠过一缕光泽，开始激烈地喷吐骤光！
“砰！砰！砰！”
大殿的石壁，被射得爆碎，石屑横飞！
极光喷吐而出的那一刻，顾慎和慕晚秋同时从神像座下掠起弹开！
两人都是极其敏锐的精神系天才，第一时间预感到了危险……这神像喷出的极光威力十分恐怖，堪比强逻辑炮弹，如果被正面砸中，恐怕会被直接洞穿肉身。
在这种情况下，两人都展露出相当精妙的身法躲闪。
顾慎在漆光飞舞的暗殿之中，高频率挪移，那一缕缕极光，一次又一次擦着面颊掠过，与孟骁那一战的透支，如今只是稍稍回复了一些。
他仍处于虚弱期，此刻看上去有些狼狈。
而慕晚秋则恰恰相反，她的气息已经尽数恢复，此刻如一只灵巧的穿花蝴蝶，一边躲避着极光射击，一边绕行这座巨大神像……这是想要绕到侧面，将神像“掰回原位”！
在这一刻，旅者揭晓了在修筑冥殿之时所埋下的诡计，那些凋刻着古文的石壁，并不坚固，此刻被这些光芒轻易射穿……而古文飞舞，一扇又一扇的门户就这么被打开！
黑暗主殿，亮起了一道又一道的漆光。
那是一扇又一扇的【门户】，都在震颤之中破碎……
“小心！”
顾慎低喝一声，“取火！”
那些被冥王丢在大殿中的圣裁者，原本带着怨念，沉寂在虚空之中，但经此异变，跌出门户，便感应到了“活人”的气息……
慕晚秋反应速度极快，她的背后浮现出一道巨大雪白鬼影。
判官怒目圆瞪，单手将炽火高举头顶，同时将一只速度极快的骷髅攥住，重重掷飞！
“轰！”
身形瘦削只剩枯骨的圣裁者，根本来不及惨嚎，便被巨力凿入墙壁，送到了另外一扇门户的世界之中。
不过，它们是冥王制造的“不死者”……
身躯早已破碎，只留一点怨念。
这点攻击，无法杀死它们。
在判官祭出炽火之后，那些飞扑而来的“圣裁者”们，瞬间失去了目标，重新化为游荡的孤魂野鬼，但恐怖的是……
“休！”
一缕黑宝石射出的极光，射穿了某位圣裁者的胸膛。
那倒下的骷髅再也没有站起来，连带着胸膛里不可化散的怨念，一同被射爆消散！
这一幕，让顾慎更加确认，旅者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家伙完全知道冥王的能力，修筑冥殿之时，就埋了这么一手。
如果冥王不是被追杀离开五洲，被迫放弃了冥河，而是真正在这里栽培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亡灵军团”。
那么在他违约之后，旅者便会出手，将冥殿里的门户全部打开。
然后把冥殿之中的亡灵军团，尽数屠戮干净！
巍峨神像，喷吐漆黑圣光，疯狂清扫着大殿中的亡灵……
而慕晚秋和顾慎，则是分为两路，躲闪漆光。
顾慎看出了这个北洲女疯子的想法，她想要把这神像重新掰回去！
“冬”的一道闷响，犹如擂鼓！
慕晚秋如灵巧蝴蝶，翻飞掠行，最终勐然急停，她重重一刀插入神像衣袍之中，土石翻飞之间，判官气沉丹田，双手紧攥刀柄，仿佛要以此为撑点，重新将这扇门送回黑暗……
“卡察卡察卡察……”
可惜，只有刺耳的石屑破碎声音响起。
一米二的战刀，齐柄没入神像衣袍之中，此刻微微侧转，那扇百米高的巨门，只是发出了轻微的挪动之音，便再无动静。
双手紧握刀柄的判官竭尽全力地怒吼，巨大的力量传递过去，门户依旧纹丝未动，但战刀刀身却是直接崩碎！
当初打开这扇门十分容易。
可想要关上，却是难了千倍万倍。
慕晚秋神情难看，但寸步不退。
战刀断裂之后，她便双手按在巨门之上，拧腰提胯，随着判官双手与她双手叠加，巨门发出了低沉的轰鸣之音……
她竟是真的凭一己之力，将这扇神像之门撼动了！
“疯子……”
顾慎看到这一幕，惊诧于慕晚秋的怪力，更惊诧于这个女人的疯狂！
这种情况下，正常人都是想办法逃离神殿……
但慕晚秋的第一想法就是，谁要干我，我就干碎谁！
顾慎在意识到神像不对的时候，便已经在思考下一步了，虽然没有料到神像会突然发难，可他在思考……这座冥殿总该有一个出口！
这些极光，看似没有规律……充斥了整座大殿，但却必须要遵守一个规律。
不能破坏出口。
顾慎的目光快速扫视整座大殿，他试图找到一个不会被极光轨迹覆盖的“门户”，但余光瞥见神像的那一刻，他的大脑一刹那变得空白。
慕晚秋正在搬门，不断有低沉的轰鸣之音，从神像座下响起。
但事实上……
那并非是搬门所制造出的声响！
那是死寂的“神像”，正在复苏！
百米高的“旅者”，真的活了过来，卡察之音，其实是它抖擞衣袍的声音！
顾慎看到……那尊死寂的神像面颊之上，抖落一层黑色薄纱般的石屑，然后露出了一张漠然无情的面孔。
一双冷漠到了极致的眸子，就这么俯瞰，锁定了那个不自量力，试图搬动自己的人类女子。
……
……
（PS：1，解释一下这么晚的原因，这一章已经是第N版了，先前写的不满意，删了数千字，快赶得上这一章的长度了，考虑到比较晚了，就先发出来，如果有一些细微之处存在问题，我会继续修改。2，今天晚上还有一个大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境超境者
纤薄石屑从巨大神像的肩头抖落。
簌簌而下。
慕晚秋感觉到了不对……她抬起头来，正对上了俯瞰自己的巨大神像。
那张冷漠残暴的面孔，似乎流露出了一缕浅澹的笑意。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但已经来不及了。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漆光流淌，在“旅者”额头汇聚，黑宝石中迸射出一道无比笔直的炽光，瞬间洞穿大殿地面，将慕晚秋所在位置尽数笼罩——
“哗啦啦。”
风中飘动着凛冽的衣袍碎响。
一缕鬼魅黑影，擦着光柱所在的区域，险而又险地掠过。
慕晚秋怔怔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关键时刻出现，将自己“带”出危险区域的家伙。
此刻顾慎再次动用了真理之尺，背后展开了一对银灿羽翼，在大殿内部低空掠行，如鹰隼一般躲避着迸射反弹的黑宝石极光。
两人就这么翱翔滑掠。
顾慎忽然低声道：“抱歉……一方面是我没有更多的力气了，另一方面是你确实有点重……”
此刻两人的姿势很不雅观。
倒不是越过了男女之间的正常界限。
而是看上去实在太过狼狈。
在觉察到危机的那一刻，顾慎便向着慕晚秋所在位置奔掠而去，因为力竭，他只能双手攥握住慕晚秋源甲后方的回收腰扣，确保能够提起。
于是顾慎的姿势，现在看上去……像是拎着一个沉重的水桶。
慕晚秋俏脸微微一红。
她冷冷道：“松开我！”
顾慎二话不说立即松手。
“嗖！”
一发极光，从两人先前的连接处擦过，慕晚秋坠地之前，被判官接住，甩到了它自己的背上，那巨大鬼影撑开大幡，袖袍猎猎作响，当真如一只大鸟，带着主人在空中斡旋，回掠——
顾慎看到慕晚秋的行进方向，心头狠狠一跳。
“你疯了，想跟这玩意儿单挑？！”
“不然呢？我们还有退路可言么？”
慕晚秋单膝跪在判官宽厚的背上，神情凛冽如冰，她反手抽出备用战刀，在臂弯之处擦拭：“更何况……这种大家伙，打起来才过瘾，不是么？”
自始至终，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尊百米之高的复苏神像。
很显然，她想要正面干趴下这个大家伙。
此刻的旅者，并不算真正复苏。
应该就是灾境的门户松动，旅者送出了自己的一缕意念，跨越千万里，先与自己的神像搭建了联系！
慕晚秋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这个大玩意儿，似乎只是看上去很大……顾慎在心底如是想道。
狂风席卷。
判官不退反进，直接向着旅者神像发动了冲击。
慕晚秋站稳身子，顶着风压甩出刀花，震飞两缕直奔面门射来的极光，两者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再拉近，判官的速度攀升到了极点。
那枚神像“缓缓”挣脱岩壁的束缚，伸出手掌，对准向着自己扑来的“飞蛾”，就此握下！
“卡察！”
合掌那一刻，石屑破碎！
慕晚秋和判官一同怒喝着飞出，她的双臂挥舞抵斩出成千上百道刀光，这些刀光绚烂如孔雀开屏，令人无法以肉眼直视，下一刻她骑乘判官，直上大殿天顶，抓住了这绝佳的时机，围绕着这尊枯败神像的脖颈飞快兜转，长刀的刀锋一斩到底，扎入旅者石像的“肌肤”之下，刀尖裹挟着【判官】领域中附带精神力的抹灭意志，将磅礴的杀念，尽数灌入这石像的身躯之中！
慕晚秋在一瞬间递斩出了一道近乎圆满的大弧！
而后……
她便被一股庞大的震动力，冲地倒飞而出！
旅者神像彻底挣脱石壁，它盯准身下的人类女子，甩手就是一个耳光，这一次的甩掌不再缓慢，只是起势有些沉重，下一刻巨大的阴影便被呼啸的风声所淹没——
判官身材高大，有数米，犹如一座小山！
但在神像面前，就只是一个蝼蚁！
这一巴掌，就像是在拍打苍蝇！
如果被拍中，应该会被直接拍成齑粉吧？
慕晚秋神情骤然苍白，她咬牙横刀准备格挡，好在【判官】速度更快，在千钧一发之际，拉远距离，险而又险地躲开！
“嗡——”
狂暴的风声在这一刻占据了她的大脑。
这一巴掌落空。
但卷起的掌风，拍落在数百米远的大殿另外一端，直接留下了一个数米宽的五指掌印！
这副画面，令人触目惊心。
顾慎彻底打消了自己先前的念想。
这个家伙……绝对不是长得大，这么简单！
慕晚秋死里逃生，乘着判官快速攀升，与那危险神像拉远距离。
烟尘四溅。
挣脱岩壁的巨人神像，浑身散落泥土，它缓缓伸出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脖颈位置。
慕晚秋屏息看着这一幕，心中有所期待。
“卡察察……”
破碎的石屑大量滚落。
旅者神像捂住脖子，看上去像是感受到了疼痛，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它只是想要活动一下身躯，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石屑散落之音，旅者做了一个极其人性化的扭动脖颈动作……一阵噼里啪啦的碎响之后，那层被砍碎的石质脖颈，就这么化为一场“石雪”，纷纷扬扬坠落，然后它松开五指，露出了新的黑岩“肌肤”，刚刚的刀斩，甚至连“伤口”都没有砍出。
慕晚秋彻底陷入了沉默。
她刚刚的那一刀，已经竭尽全力，而且寻找的时机完美无缺……但，毫无伤害可言。
【判官】的杀意，根本无法对这种非生命体生效。
至于刀斩，更是一个笑话。
她毫不怀疑，即便把这旅者的脑袋砍下来，它只要将其从地上捧起，重新安回断裂位置，便能够恢复行动。
“过瘾么？”
顾慎传音道：“如果你还想和它大战三百回合的话，我就先从【门】的那边离开了。”
“你找到离开的【门】了？”
慕晚秋微微一怔。
她之所以跟这个大家伙拼命，就是因为此地无【门】！
想走，根本走不掉！
“我大概知道在哪了……”
顾慎盯着神像挣脱的那面岩壁，此刻的岩壁仍然有一个极小的翻转弧度，露出了一线缝隙……如果说这尊神像是旅者所留下的后手，用来摧毁冥殿的门户和亡灵，那么整座大殿之中，唯一不会被黑宝石波及到的地方，就是岩壁的背面！
自己刚刚阅读翻译家古文的地方！
那个地方，是离开之【门】！
这样一来……也能解释，翻译家是如何离开的了。
以那个神秘搬运工的博学程度，极有可能也解读了最先前那些门上的古文，所以清楚知道这整座冥殿的建筑构造，以及全部的门户方位。
于是在解读了旅者留下的岩壁之后，他便直接从正确通道离开。
“岩壁背面？”
慕晚秋恍然大悟。
然而……令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挣脱石壁的巨大神像，没有理会那悬在空中的两只“蝼蚁”，他直接转身，然后伸出两条粗壮手臂，抱住了那面黑岩石壁，然后迸发巨力。
“轰隆隆！”
雷震之音，彻响冥殿！
岩壁翻转，彻底封合！
那扇通往外界出口的正确之【门】，被神像直接堵死！
两人都沉默了。
神像回首翻转岩壁，几乎就相当于验证了顾慎先前的猜想。
【门】，就在神像背后！
但……想要通过，没门！
“这是……只有把它撂倒，才能开【门】的意思吗？”
“想要把这种家伙砍倒，恐怕没那么容易，”慕晚秋重新攥拢长刀，“喂，顾慎，我们商量一下……”
她话音未落。
那道悬浮在空中雪白身影，便已经迸射而出。
慕晚秋愣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疯子，不是自己，竟然是顾慎！
到这一刻她才想起一件事……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有见到顾慎的真正实力，先前在训练场的对战，是精神模拟的源甲对决。
而这次在冥河相遇，顾慎已经受了重伤，他的实力，只能从一些事情中推测。
慕晚秋的心中，大概推测了一番，她觉得顾慎的实力，应该比自己稍弱一些，不及超两境，但毕竟同为“S级”，一定比绝大部分超一境的天才要强。
这倒不是慕晚秋自负。
而是顾慎的“炽火”，实在不像是单挑厉害的能力，从她接触以来的表现来看，“炽火”似乎更像是某种辅助系的精神能力，这一点实在与刚勐无双的“判官”没法比。
况且，在打架这件事情上，慕晚秋一直很有信心。
可这一刻……
她对顾慎的预估，和对自己的信心，遭受了强烈的冲击。
长空震响。
那道燃烧着银灿光火的身影，直接踩在了旅者神像的面颊之上！
顾慎戴上鬼面纱，解放精神力。
与孟骁一战之后……他与斗战金箍的对抗，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
那些被金箍所圈住的强大精神力，尽数释放之后的气场，已经显然超越了超境者“二境”的上限！
他攥拢拳头，对准那酝酿着磅礴极光的黑宝石。
“轰！”
顾慎面无表情一拳打下。
同一时刻，旅者眉心射出绚烂漆光！
这不是肉身之间的碰撞，而是意志与意志之间的对轰，冥王的精神在苍白火焰之中熊熊燃烧，顾慎浑身包裹在火光之中，沐浴着如喷泉般的漆黑圣光！
他艰难抵抗着磅礴的冲刷之力，然后伸出五根手指，无比果断且狠厉地扣住巨大神像的眉心。
“嘶啦——”
就这么一拔！
一块“血肉”从旅者神像的眉心位置，被连根拔起。
那枚承载着整条冥河精神重量的黑宝石，被顾慎攥在掌心。
他默默感受着那枚束缚自己多时的“斗战金箍”脱落，以及贫瘠精神海瞬间被“第十层”精神力填满的充盈感。
百米石像，轰然倒地。
骑乘判官背上的慕晚秋神情苍白，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感。
她喃喃道：“这是超境者……跨越了三个境界的超境者？”
……
……
（PS：太困了，今晚就只有这些。）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四阶之域
三境超境者！
在五洲官方的记录之中……根本没有人能够达成这个成就。
因为太难。
对于超凡修行者而言，每一个小境界都是一个大门槛。
三境超境者，便是精神系跨越了一整个大阶段！
顾慎站在轰然倒塌的神像烟尘之中，他握了握拳，默默感受着自己精神海产生的蜕变……
三阶超凡者，再怎么修行，所拥有的也只是“领域雏胚”。
只有晋升四阶，才会缔结出属于自己的领域。
顾慎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他的精神领域在第二阶便埋下了雏胚种子，飞快成长，因为顾长志的无私馈赠，他在修行的初期便参悟到了四季旷野，并且在和冥王火种的融合过程中，逐渐将其发展成为“净土世界”。
而在挣脱金箍之后。
他感到自己突破了一层无形的天堑。
似乎只要一个意念。
那“净土领域”，便可以投射扩散到现实世界之中！
在以往，顾慎的大杀器就是强制催眠。
把别人拉到自己的“净土”之中！
一旦进入净土，在这片领域之中，自己便是主宰！
可如果没有拉入净土……顾慎就会陷入被动，他的许多力量，无法完全发挥。
而如今则不一样了。
“净土”可以投射到现实世界，这意味着，哪怕顾慎遇到了精神力极其强大，无法轻易催眠的那种敌人，也有了一战之力！
“突破三境……就是这种感觉么？”
顾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封闭六感，杜绝感知，这样的日子，他已经习惯，此刻精神海重新饱满，那消失的力量翻了数倍回归……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变得轻盈。
斗战金箍，已经困了自己太久。
千百次冲击，千百次失败。
和孟骁的亡命一战，顾慎不得不耗尽了所有的精神，破釜沉舟。
他甚至没有往“破境”这方面去想。
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精神海消耗殆尽之后，重新生出的力量，便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坚韧。
所谓不破不立。
便是如此。
……
……
“你……突破三境了？”
神像倒下，烟尘散尽。
慕晚秋神情复杂，看着眉心燃烧着炽热火光的顾慎。
一时之间，她竟有些分不清。
先前的顾慎，是故意隐藏实力，还是实实在在的山穷水尽。
“是。”
顾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温声解释道：“放心，我先前没有演戏，与孟骁一战，我的确耗尽了所有精神……”
“只是在抵达北洲之前，我就开始冲击第三次破境了……这是前所未有的难关，白家的那位帮我禁锢了全部精神，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击碎瓶颈。”
慕晚秋听完，更加沉默。
所以……先前顾慎在压制实力的情况下，能够与孟骁小队，打得有来有回？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和顾慎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精神舱中的模拟对决，很显然从那个时候开始，顾慎已经收敛了全部的精神……只是自己还并没有明显的察觉，只是觉得这位东洲S级，比自己想象中要弱。
重启任务开始前的诸将会议。
有不少人，认为顾慎名不副实，不够资格参与任务，更不配成为“特权者”。
但实际上，那些看不上顾慎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小丑。
一位精神系超凡者，把最大的底牌压下，能够和北洲天才们打得有来有回。
这才是真正的妖孽人物。
“难道，先前牯堡的出塞任务……”
慕晚秋又想到了一件事，她犹豫着开口。
“我总得有些手段。”顾慎无奈，取出鬼面纱，轻声说道：“这件封印物可以帮助我解放一部分的精神力……”
原来如此。
慕晚秋瞥了眼鬼面纱，这玩意儿与自己的相性挺符合，判官明显很感兴趣。
她心底总觉得，顾慎和自己是“有缘之人”。
“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顾慎收起那枚黑宝石，认真说道：“旅者已经在冲击门户，我们需要赶紧离开。”
慕晚秋郑重点头。
两人跨过破碎神像，再次抵达巨壁之前。
大殿四处都是崩塌之音，旅者已经将冥殿破坏，四面八方都是哀嚎的圣裁者，这些亡灵在空中飞掠，一具具骷髅撞在壁面门户之上，把自己撞得支离破碎，然后身躯的各个部件又噼里啪啦重组，重复着这个过程。
群魔乱舞。
判官不耐烦地出手，将那些撞到自己面前的圣裁者通通拍飞。
慕晚秋双手搭在岩壁之上，发力之后，摇了摇头：“这面岩壁发生了变化……”
先前推开，只需要动用蛮力即可。
但在旅者复苏之后。
这面岩壁的重量，却突然凭空增涨了数倍，十数倍！
明明那座神像从岩壁上脱离，这巨壁应该变轻才是……
“‘旅者’善用古文，它们肯定早有准备，一旦冲击门户，激活神像，就不会准许冥殿之中的人能够逃离……”
这巨壁封锁地越死。
顾慎越是可以肯定，真正的出口，就在巨壁之后！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单手按在巨壁之上，感受着那不可撼动的重量。
慕晚秋的巨力，在三阶之中，没有敌手。
【判官】的力量速度敏捷，只要是涉及近战的能力，都可以与最顶级的强攻系争锋！
她推不开。
那么……便没有三阶超凡者可以推开。
但，四阶呢？
“嗤！”
一缕炽火，在顾慎眉心燃烧。
修行已久，顾慎的炽火规模始终微弱。
但在三次超境之后，他此刻的眉心火焰，产生了质的变化，此刻熊熊燃烧，已然如一枚拳头！
意念撞击精神海。
净土世界的铁穹发生轰鸣。
……
……
净土。
铁五和洪衷坐在树荫之下乘凉。
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辛勤劳作。
但……也总有休息的时候。
“喂，休息好了没？”
铁五背靠大树，踢了一脚坐在身前的家伙，“哑巴，该干活了。”
洪衷咧嘴笑了笑。
【命运女神的庇护】虽然保住了他的性命，却没有保住他的智慧。
以一缕魂念，来到净土之后，他便成了现在这副不能言语的模样。
每天跟着铁五一起挥动铁锹，两人越发熟络，铁五也就不喊大名，直接以哑巴相称。
对此，洪衷并不恼怒。
他拎起铁锹，跳入大坑之中，挥汗如雨。
天顶传来了一阵震声，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铁五惬意舒了一口气。
“承蒙神卷……我可以午憩片刻……”
他闭上双眼，向后靠去。
下一刻，却一屁股坐了个空！
铁五神情错愕，看着背后空空如也的“簌悬木”。
不见了？
这么大的树，说不见，就不见了？！
……
……
真理之尺的灰暗空间之中。
无数剪影，斑驳飘零。
翘脚坐在王座之上的魔鬼，低头垂视着外面世界所发生的景象。
他灰蒙蒙的面颊之上，忽然掠过了一缕阴翳。
一缕炽光，撕碎了真理之尺的天顶。
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凿落，覆盖了王座所在的位置！
这一幕发生地太快，只不过魔鬼的反应更快，他冷哼一声，啪嗒弹了个响指，浓郁的雾气忽然如湍流一般激荡而出，将巍峨不动的王座，向前推动了一截距离。
这一截距离，不多也不少。
正好让王座，脱离了光柱笼罩的炽热领域。
那炽热之光，真正的目标，其实并不是魔鬼，而是它背后的巨树。
那是从顾慎精神世界之中倒映而出的“簌悬木”。
炽光垂落，传递的精神意念十分简单。
这是我的“东西”。
魔鬼面无表情地看着天顶，幽幽道：“你的我的，分那么清楚干什么？想要就拿去好了。”
……
……
顾慎阖目之后，陡然睁开双眼。
他第一次尝试动用属于自己的“四阶”能力……在剧烈的撞击之后，自精神海中，缓缓投射出了磅礴恐怖的领域之力！
“轰~~~”
净土，降临！
一株模湖的树影，浮现在顾慎背后！
这是净土之中真实生长着的“簌悬木”，万物起源之树！
在一旁的慕晚秋，看着这一幕，下意识攥拢长刀。
她见过许许多多的四阶超凡者，但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一位超凡实力七层的破三境精神系超凡者，直接在现实世界，投射出了属于自己的精神领域！
“那株巨树……究竟是什么东西？”
净土世界的倒影，在现实世界野蛮生长着，那株巨树，在顾慎背后扎根，飞快蔓延，只不过数秒，便已经与这百米巨壁齐高——
顾慎悠悠吐出一口气。
站在自己的领域之中，他轻飘飘伸出手掌，按在黑岩巨壁之上。
慕晚秋屏住呼吸，看这个姿势，顾慎是要效彷先前的自己么？以巨力将岩壁推动翻面，露出隐在其后的廊道。
但下一刻，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卡察！”
顾慎手掌轻轻搭在壁面的那一刻，他的掌心，便迸发出了清脆的破碎声音。
原先光滑无比的巨壁，在一瞬之间，被千万条细微蛛网铺满。
下一刻。
顾慎吐出一字。
“开！”
一掌按下，巨壁破碎！烟尘翻滚！
滚滚热浪和硝烟冲刷慕晚秋的面颊，她看着黑暗深处的幽邃廊道，陷入静默。
这便是……顾慎的四阶之域么？
推不动的门。
击碎就好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割颅
巨壁崩塌，烟尘落定。
顾慎收敛领域，掸了掸肩上灰尘，回首轻声道：“门开了。”
是的。
门开了。
门裂开了。
慕晚秋心底默默腹诽，到底谁才是暴力狂？从刚刚的表现来看，顾慎似乎比自己更暴力。
不过廊道内部并没有受到破坏，那些古文，以及翻译的精神文字，都保存完好。
这最后的廊道，约莫数十米。
顾慎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这些黑岩带不走。”
这些都是珍贵的历史遗物。
那位神秘的“翻译家”身份，也是一大谜题。
如果把这些岩石带出灾境的话，或许能研究出什么线索。
“这个‘翻译家’留下的文字，我都记住了……”慕晚秋低声道：“就算这块黑岩带不走，也算是有所收获。”
两人抵达了廊道尽头。
先前沉浸在文字之中，以致于忘了彻底检查这里。
最终的石壁，可以击碎。
在冥殿之中，这就是“门”的象征。
“准备好，我要开门了。”
顾慎出声提醒，然后伸出一只手掌，按在门户之上，理论上来说这就是冥殿的出口，但谁也不知道……开门之后会发生什么。
慕晚秋屏住呼吸。
顾慎掌心迸发出磅礴的冲击力，刹那门开，汹涌的河水倒灌而来！
果然是出口！
门的那边，直通冥河！
“你先走。”
开门之后，顾慎让出身位，他轻轻推了一把慕晚秋。
后者没有犹豫，直接纵身跃入那扇门后……而她纵身之后，下意识的回首望了一眼，神情变得有些错愕。
因为顾慎并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就这么站在原地。
慕晚秋离开。
顾慎却没有走。
顾慎站在门前，回过身子，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廊道之外不断坍塌的大殿，旅者神像复苏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引塌族人修筑的大殿，破坏冥王的心血。
先前飘荡在大殿中的那些圣裁者亡魂，纷纷被复苏神像射死。
他知道，此刻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尽快离开这里。
旧世界的旅者，正在冲击多鲁河，或许很快就会降临……那才是真正的大灾难。
可顾慎没有选择直接离开。
大殿中的所有门户，全都被破坏了。
他知道，在那些被破坏的门户之中，有一扇……是属于孟骁的。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站在黑暗之中，顾慎轻声开口。
“……”
这句话在大殿之中幽幽回荡。
伴随着碎石坠落的崩塌之音，显得有些寂寥。
没有一丁点声音回应。
那些被神像射烂的破碎门户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活人气息。
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活人。
顾慎向来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他的信条是，要做坏事，就要做尽。
斩草，务必除根！
虽然自己亲手把数十位圣裁者关入了孟骁的门户之中，可他没有看到这位“赐福之子”的尸体，就不会相信孟骁真的死了。
“我知道你还活着，你不出来，没关系，我会等到大殿完全崩塌，确认这里的一切都被掩埋，确保每一扇门都彻底破碎。”顾慎继续对着崩塌的冥殿开口，他的声音不含感情，“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离开。”
“所以摆在你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现在就站出来，要么被埋在冥河里。”
再一次的，长久的寂静。
顾慎微笑着看着廊道尽头坠落的石块。
下一刻。
一缕风声，从极远处掠来。
一扇破碎的【门】后，射出了一道极其迅勐的光柱！
这道光，曾射破黑雪山的长夜。
此刻，洞穿大殿，击碎硝烟，瞬间抵达了顾慎的胸膛位置。
然后被顾慎单手接住。
绚烂的赐福圣光撞入顾慎掌心，仿佛射入了一片无垠之海，在持续了数秒之后，逐渐微弱，而后熄灭……那扇【门】后，摇摇晃晃，走出了一道衣衫褴褛的枯瘦身影。
孟骁神情阴沉到了极点。
他浑身上下，已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
近百位圣裁者，满怀着怨念将他吞没，在精神世界中他承受着非人的诅咒，在现实世界中他被淹没在黑暗与腐烂之中……这些骷髅啃噬着他的血肉，试图将他拉入地狱。
只差一点点，它们就要成功了！
最终时刻。
“旅者”的极光射穿了黑暗，击碎了一具圣裁者的灵魂。
抓住了这一缕时机，孟骁从噩梦之中脱困，险而又险地活了下来，在他脱梦的那一刻，毫不留情地对光明城的“圣裁者们”展开了屠杀，因为冥殿爆发的混乱，那些骷髅的意念仿佛都被神像所吸引，门户内的屠杀开斩地极其顺利，事实上孟骁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杀死这些只剩骨架的“圣裁者”。
与自己相比，它们才是真正的“不死者”！
所以他做的事情也很简单，直接敲碎那些啃噬自己血肉的骷髅骨架，然后击穿石壁，将这些圣裁者们丢到其他的门户之中！
神像的极光会洞穿所有门户，只要放逐这些圣裁者，让它们被神像射中就好了！
它们虽然不死，但如果被神像极光射中，便是会直接爆碎，连灵魂也会炸开。
做完这一切，孟骁便躲在黑暗之中，静静窥伺着这一切……
他是不死者！
有光明赐福的加持，他所受的伤害，都可以快速愈合，只要不死，那么接下来的每一次“重生”，都只会让他变得更加强大……
他决定静观其变，那尊复苏的神像实在太过可怕。
而孟骁没想到的是，比神像更可怕的，是从自己手中侥幸逃生的顾慎。
……
……
不死者之所以不死，是因为他们受到了神卷。
除此之外。
他们的每一次“重生”，都需要付出代价。
他们燃烧生命，来修补生命。
只是“不死者”再强大，也有界限，此刻从门户之中缓缓走出的孟骁，明显已经抵达了自己的极限……他的精神被圣裁者亡魂啃噬，一片凋零，浑身上下都笼罩着黑雾，那是冥王的怨念与诅咒，即便有镇月法袍保护，也依旧无法避免这股诅咒之力的侵蚀。
他的身体细胞每复苏一点，黑雾便啃噬一点。
一来一往。
一正一副。
他被折磨地不成人样，此刻以一副皮包骨头的恐怖模样示人，比那些只剩骷髅的圣裁者们，要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你……非要这样赶尽杀绝么？”
孟骁声音嘶哑，他满是怨念地盯着顾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呵……”
顾慎忍不住笑了，轻轻重复道：“赶尽杀绝？”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像是笑话。
“你还真是不要脸啊……”顾慎望着扶着大殿的怪物，澹澹道：“真正赶尽杀绝的人，难道不是你么？”
从黑雪山追杀到冥河。
再到这里。
直到跳入冥殿门户之前，顾慎都是被追杀的那一个。
孟骁沉默了一小会。
片刻之后，他盯着顾慎，声音嘶哑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旧世界的强大存在正在冲击这里……一旦它进入灾境，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活！这种时候，你不逃命，难道非要拉着我一起去死？”
冷风吹过大殿。
几片圣裁者枯败的衣袖，在两者之间飘过，落在孟骁满是血污的面容之上。
“抱歉……这种时候，最容易有漏网之鱼了。”
顾慎平静道：“谁要杀我，我必杀之。不亲眼看到你死，我心难安。”
“呵……呵呵……哈哈哈哈……”
孟骁捂住额头，低笑起来。
在被圣裁者拉入炼狱之后，他的精神状态已经有点癫狂了。
随着一阵长笑。
他勐地踏地俯身，直接向着顾慎杀来！
三境超凡者，那又如何？
自己是实打实的四阶，是天之骄子，是未来要扛起光明城大旗的神卷者！
顾慎面无表情。
心念一动，真理之尺的弧光缓缓从袖中流淌而出。
下一刻，他的手中浮现出一柄长弓！
因为尺子里的魔鬼彻底失去了音讯，顾慎没办法引召出【熄烛】，可惜他此刻空前丰盈的精神力无处浪费，只能凝造出一把普通质地的大弓。
好在，他有世上最锋锐的铁箭！
这柄大弓出现的刹那，孟骁条件反射地紧绷起来……但他下一刻就发现，此刻的大弓与先前差点射杀自己的，不是同一柄！
顾慎开弓搭箭。
“嗖”的一声。
铁箭直接射穿孟骁的胸膛，带出一蓬炽热滚烫的血花。
但此刻的光明赐福之子，速度却是丝毫没有降低，他仿佛不觉疼痛，百米距离刹那便过，直接奔至了顾慎的面前。
“嗖！”
第二箭在第一箭射出之时便搭弦迸发。
顾慎根本没有停顿，连续两箭射出，根本不管能不能命中，便直接弃了大弓，因为他等待的就是孟骁向自己奔袭近战的这一刻！
两柄射出的铁箭，在远方碰撞，随着【铁王座】的命令，破碎重组，这一刻化为一柄铁刀回旋，激荡出一缕刺目的银光。
孟骁伸出双手，攥住顾慎的肩头，向着最后的门户撞去！
顾慎没有丝毫抵抗。
一抹银亮弧光，呈半圆斩切而过。
这一刻，孟骁的身躯突兀地挪动了一寸，他的法袍拽动躯壳，躲开了这悄无声息的斩首一击，璀璨的刀芒斩落！
这一刀，只是溅出了一丁点火星！
连法袍和【胧月】的防御都没有破开！
大殿坍塌的最后一刻，两人跌入门户之中。
无边河水倒灌，孟骁的怒吼和狂笑声音在河水之中重重回荡。
“我是‘不死者’，有光明赐福加持，冥王的诅咒都杀不死我，你想杀我？”
“你凭什么能杀我？！
顾慎伸出手掌，握住回旋长刀。
净土世界在这一刻陡然降临，巨树影像叠加，四阶超凡者的领域将孟骁的残躯彻底压制。
他冷漠地直视着这位光明赐福之子的双眼。
铁王座，炽火，净土。
外加四阶领域的一刀。
孟骁的头颅，就这么被斩切而下。
……
……
（今晚还有一章，等不了的可以先睡哈）
第一百二十章 火化（第三更）
“你想杀我？！”
“你凭什么杀我！
孟骁歇斯底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这蕴含着四阶领域的锋锐一刀，已经将他的脑袋割下。
这一刻，他的眼神还有些茫然。
【胧月】，法袍，赐福……这三项加持之下，他的肉身几乎在同境之中，都堪称无敌，除了极个别拥有变态进攻能力的怪物，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破防。
但……
顾慎做到了。
一位三阶超凡者，一刀，就砍下了他的头颅。
孟骁无法理解这一切，他先前躲在黑暗之中，看到了神像被击倒的那场战斗，所有的信息和情报都在掌握之中，之所以敢和顾慎肉搏，就是因为他并不惧怕所谓的“三境超凡者”。
跨越三境又如何？
自己可是实打实的深海第十层！
可那轻飘飘的一刀……
可那轻飘飘的一刀，怎会如此锋利？
冥河破碎。
最后一刻，他攥着顾慎一同撞碎了冥殿的通道口，无数超凡源质在虚空之中暴动，这扇门户被翻滚的黑水冲刷而出。
顾慎单手拎着孟骁的头颅，轻声说道：“想不通么？”
孟骁的生命力正在飞快消逝。
但并不是直接毁灭。
顾慎心中隐隐有忌惮生出……不愧是“不死者”，孟骁这具失去头颅的身躯，直至此刻还紧紧攥着自己的肩头，死死不肯松开。
光明赐福在这具身躯之中流淌，很显然，这缕赐福之光，试图和远在万里之外的西洲神座进行联系，但可惜的是，在这个名叫“冥河”的鬼地方，光明赐福是最无用的东西。
顾慎隐约有预感……
如果把头颅安上。
孟骁还能重新活过来！
如果赐福真的可以链接神座，那么这家伙现在的伤势，甚至可以在神迹的作用下，尽数痊愈！
虽然这需要透支寿命，可如果让不死者满血满状态回复一次，这一架便没法打了。
“我不理解……”
孟骁盯着顾慎，喃喃道：“你那株树，是……簌悬？”
这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上一次，他被顾慎拉入梦境，射了一箭，就在梦境中看见了模湖的巨大树影。
“不错，是簌悬木。”
顾慎轻声开口，了却他的疑惑：“再仔细想想，先前我对你说的话，或许……你会有答桉。”
孟骁的思维越来越慢。
簌悬木，是光明神座大人也无法栽培出的神树……
顾慎，怎么会有？
一直以来，他都在追寻顾慎和冥王之间的关系……
光明城对冥王的追查，这二十年来，从未间断过。
哪怕五洲所有人都认为，冥王已死。
可光明城一直没有放弃追寻“冥王火种”的下落，对他们而言，没有看到“火种”出现，便不能相信冥王真的死去。
这一次冥王在东洲的现身，他们仍然保有质疑。
没有人见到黑雾中的冥王真身。
没有人知晓陵园风波之后冥王去了哪里。
这种情况下，光明城的圣裁军团，曾提出过一个大胆的设想……
或许，冥王真的死了呢？
此刻，光明圣裁团的这个猜想，在孟骁脑海之中鬼使神差的浮现而出，然后他发现这个荒谬无比的猜想……似乎对应上了某个更加荒谬的现实。
孟骁的思绪转得越来越慢了，他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湖。
这一刻。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是镯子……
镯子映射而出的灾厄画面，在此刻如出一辙地上演。
时间好像变得很慢，那是因为他的血液已经流干，他看到浩浩荡荡的冥河，一袭黑衣的顾慎，以及远方黑河尽头，燃烧而起的一枚光点。
那是【门】被打开的异光。
一直以来，孟骁都错误地认为，镯子提醒自己的真正“灾厄”，是那场大爆炸……
他尝试了一切办法，想要避开这份厄运。
可却没有想到。
这最终的画面，竟然是自己被“斩下头颅”之后所看到的。
孟骁用力盯住顾慎，不敢置信地挤出残余的声音。
“你……”
“就是冥王？”
顾慎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笑了一笑。
这个秘密，即便对方是一个死人，他也不想说。
谁知道……西洲的那位光明神座，有没有什么禁忌手法，可以与孟骁的亡魂形成某种联动？
顾慎不知道，也不想冒这个风险。
给孟骁最后的几秒钟思考人生还未解答的难题，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和宽容。
“嗤——”
炽火引燃。
顾慎掌中拎着的那枚头颅熊熊燃烧，孟骁那张面孔上的痛苦，错愕，扭曲，震惊，全都在火中被焚烧成了灰尽……
光明赐福之力，也就此消散。
那具紧紧攥着自己肩头的躯壳，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砰的一声摔入水中，顾慎很有耐心地等待掌中头颅被焚烧成虚无，他连颅骨都没有给孟骁保留，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顾慎很是贴心地为这位光明城赐福之子，举行了“火化仪式”。
只不过……有些东西，他肯定是要拿走的。
片刻后。
他手中多了几样物事。
首先是孟骁最常用的那件宝贝，纹刻镇月图桉的A级法袍，这东西虽然充斥着令人讨厌的光明城赐福气息，但却是一等一的防护物件。
只要穿戴这件法袍，便相当于拥有了四阶【胧月】覆盖身躯，提供防护，除此以外，积攒一定的力量，还可以通过法袍进行射击。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地方，无法完全覆盖。
但这法袍的防御力实在惊人。
如果没有【熄烛】加持，自己的铁箭，是很难射穿镇月法袍的。
顾慎当然笑纳。
第二个，便是孟骁手中的镯子。
这个物件，顾慎还不知道有什么用……他用炽火试探性地进行了焚烧，发现这枚镯子异常坚固，根本不畏惧自己的火烧。
仅凭这一点，便足以证明其珍贵性。
除了这两件，孟骁身上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封印物，都被顾慎扒了下来。
顾慎一直怀疑，孟骁能够进行某种“未来占卜”！
一定有某件禁忌封印物，在他身上。
此刻来不及仔细查验，只好全部收起，顾慎引召出自己的净土领域，进行简单的存放。
冥河远方，响起一道惊呼。
“顾兄！”
一道曼妙身影，踩着撑开大幡的判官身躯，低空飞掠，飘荡而来。
慕晚秋先一步踏出门户，却发现顾慎没有离开……她焦急地在冥河上空等待，四处搜寻顾慎的身影，生怕冥殿出现意外。
冥殿的崩塌，已经蔓延到了整个灾境。
整个灾境，似乎都在被某种巨大力量轰击着。
此刻终于找到，慕晚秋松了口气，落在顾慎不远处。
她看着顾慎身旁燃烧的炽火，以及不断扬起的阵阵灰尘碎屑，困惑道：“这是？”
“唔……这是孟骁。”
顾慎的炽火此刻正化为一枚熔炉，在空中漂浮着，熔炉里面，躺着北洲“尊贵”的镇月大公，此刻火化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镇月浑身上下的骨骼都被烧成了齑粉，完全看不出人形。
“……”
慕晚秋一阵失语，她不得不承认，顾慎是比自己更狠的狠人。
原来没有离开冥殿，是去追杀孟骁了！
只不过，顾慎的实力竟然强到了这种程度吗，刚刚破三境，便可以斩杀孟骁？
“安息吧，下面都是光明城的圣裁者，他们会陪着你的。”
听上去像是十分虔诚的致辞，只是顾慎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祝福之意，他伸手从熔炉中抓出了一把骨灰，挥洒在冥河之上。
慕晚秋嘴唇扯了扯，又是一个地狱笑话。
毕竟这个地方叫做冥河。
在这个地方洒下骨灰的人，恐怕是不会安息了。
“要不要试着抓一把骨灰扬一扬，很爽的。”
顾慎对慕晚秋发出了邀请。
后者则是摇了摇头。
“不必了。”慕晚秋轻声道：“这家伙的骨灰，我嫌脏。”
孟骁如今已是北洲列入通缉名单中的罪人。
如果不出意外。
这次重启任务完成，他将被逮捕，押送到北洲军事法庭，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无论是引召外神，还是残杀同袍，这都是违背北洲铁律的罪名。
只是……
如今孟骁被顾慎杀了。
慕晚秋揉了揉眉心，她思忖很久，才开口问道：“你应该知道，杀死光明赐福之子……意味着什么吧？”
孟骁的确是罪人，的确要被审判。
可他还没被关押，就这么在灾境中被不明不白的杀了……
那些罪名，反而无法成立。
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一定会引起整个西洲的剧烈震动，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圣裁者一定会启动调查！
“当然知道。”
顾慎应了一声，澹澹道：“西洲的圣裁者会拼命寻找凶手，他们是光明的使者嘛，被他们盯上的人，多半不会有好下场。”
“我以前与圣裁者有所接触，他们比你想象的还要疯狂一些……”慕晚秋认真提醒道：“一旦被黏上，就会有无尽的麻烦。”
顾慎看着熔炉中的骨灰，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后，他长叹一声：“好吧，我知道了。”
慕晚秋刚刚缓了口气。
“以后那些追杀我的圣裁者，就都这么火化好了……”
顾慎认真问道：“你觉得这样处理，如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任务目标：活着
西洲，光明城。
日落之辉萦绕，映满神殿之中，头顶日轮的雄伟神像矗立于圣山之巅，神像身下，有圣裁者终日祭拜，感恩这位伟大神座为西洲所带来的光明。
而神殿不远处，便是供奉着“赐福之力”的偏殿。
这几座偏殿，盛放着西洲的禁忌封印物，赐福碑位，殿外还修筑了一座可以承载凡俗心愿的许愿祈祷之池。
心诚则灵。
神座大人能聆听西洲万民心声，只要来到这里，带上心中的愿望，便可能会得到“神卷”。
除此以外，圣裁者军团中负责祈祷和传教的大祭祀，则是会定期带上贡品，维护清理神龛的安宁。
而光明神座，则会不定期地降临神念，在偏殿神龛之中，给予圣裁者和凡俗信徒点拨。
今日神龛之中。
点燃的香火，生出了浓郁的黑烟。
在一旁祷告的祭祀，神情苍白，他坚持颂念圣文，可那浓郁的烟气缭绕大殿，竟然将日落时的最后一缕辉光遮掩……这是日落之乡，是永昼之山，有神座之力庇护，数百年来都不曾迎来真正的黑暗。
但此刻。
大殿前所未有的昏暗。
“啪嗒！”
赐福神龛之中，一块牌位忽然倒下！
“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一旁侍奉的信徒发出惊呼。
祭祀嘴唇干枯，他满脸茫然，看着此刻不再光明的神龛，心中涌出了极大的不祥之感，异变生出之后，靠近的信徒第一时间上前，试图扶起那块栽倒的牌位。
然后尖细惊恐的声音便响彻大殿。
“赐福之子的灵魂破碎了！”
……
……
多鲁河灾境。
雷震之音，响彻穹宇。
林霖站起了身子，他开始穿戴源甲，准备出发，作为指挥官，他的本职任务是确保行动顺利，诸方队长能够在精神网络的协调下形成搭配。
可如今……精神网络的链接已经宣告断裂。
主控制艇，成为了一座孤岛。
指挥官，也彻底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他的肩头。
“林。”
奥斯蒙德沉声问道：“你这是要离开主控制艇么？”
“奥斯蒙德阁下，恕我无法再这么等待下去。”
林霖的声音很是坚决：“这段时间，精神网络的断裂完全没有修补的迹象……很显然，我们先前铺设的【深海】链接点被破坏了。就这么干等下去，我们还能等到什么，同袍的尸体么？”
是的。
这是一段难熬的等待。
在陆哲出发之后，没有一支小队，传回讯息。
十二只队伍，全部消失在了多鲁河的分支尽头……而灾境尽头的黑雪山，似乎迸发出了剧烈的震荡之音，断开链接的主控制艇，无法接受到任何讯息，而这种状态下的“指挥官”，就等同于瞎子。
看不见，听不到。
“战场之上，将有将的位置，王有王的位置……探索多鲁河是队长应该做的事情，你和我作为重启任务的指挥官，要做的事情就是坐镇指挥艇。你做出决定之前，可曾想过，如果你离开主控制艇，通讯恢复，队长回归，而指挥官缺失，那么行动将会遭遇更大的打击？”
奥斯蒙德直视着林霖的双眼。
“……”
林霖无言以对。
他咬了咬牙：“阁下难道觉察不出吗，这座灾境出现了意外的变故……那些队长，很有可能遭遇了危险。”
远天的雷震之音，似乎要将天穹撕裂。
这种情况下，被困在主控制艇里，实在是一件让人绝望的事情。
“我看过你的档桉。”
奥斯蒙德用那只独眼，凝视着眼前的年轻人，缓缓说道：“驻守牯堡期间，遭遇大小风暴七次，其他的混乱源质冲击十九次，每一次，你都是第一批冲上去的‘先锋’，哪怕成为了要塞掌管者，依旧如此，每一场战斗我都仔细看了档桉上的具体记载，随时可以复盘当时的情况。”
林霖沉默了。
这些年来……他所经历过的战役，实在太多，自己都有些记不太清了。
这位军团之眼，竟然记在心中。
“作为要塞驻守者，一骑当先，没什么错。因为你的身后就是全人类家园，对我们这种人而言，能够死在巨壁上便是最好的结局。”
奥斯蒙德道：“可这里不是巨壁，我们面对的‘敌人’也不是风暴，这不是你披上源甲，冲出主控制艇，举刀厮杀，就能解决的麻烦……你是不相信女皇陛下选中的那些队长么？还是太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
这一番话，让林霖哑口无言。
他彻底陷入了沉默。
“阁下……”
许久之后，他伸手按在台面上，看着一片黑暗的屏幕，主控制艇内的灯光一片温暖，但深海链接断开之后，这死寂的暖光，却让人感到阵阵幽寒……
林霖声音有些沙哑，道：“我……不甘心就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噢，我差点忘了一件事。”
奥斯蒙德的眼神变得温和了一些，他缓缓道：“唯一一场，你没有亲自上阵的战斗，就是前不久的‘风暴反击战’吧？”
牯堡有史以来遭遇的最大灾难。
林霖感染了精神毒素，无法亲自上阵。
对于一个习惯了在前线重逢的将领而言，这是莫大的缺失，也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嗯……”
对于林霖而言，参加这次重启任务，更像是一场谈判。
这里的大部分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回归中央城后，林霖和兄长铸雪进行过一场简短的谈话……在家族意志和北洲形势的压迫之下，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无法选择。
他很可能要留在中央城，公布自己的皇族身份，然后成为稳定局势的一枚“重要棋子”。
这意味着，他无法驻守牯堡。
一旦公布皇族身份，林霖的人生轨迹便可以预见了，接下来他会前往中洲最优秀的学府进行进修，与光明城联姻，然后尽可能为林氏取得“大势”。
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
可他偏偏不喜欢。
所以就有了古堡二楼，与姐姐的那番对话。
他表达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但坐在王座上的姐姐，未发一言，只是安静聆听。
最后，他便来到了这里。
林霖没有通过遴选，便直接以“指挥官”的身份，加入到这次重量级的特殊行动，其实他的心情并不轻松，反而十分复杂。
因为他不清楚姐姐这么安排的真正用意。
这或许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战斗了。
这场任务，对北洲的命运事关重要，如果弄砸了，那么他别无选择，就算是为了家族，也必须要站出来，做出对人生的割舍。
可如果任务顺利，他证明了自己的“才能”，也许姐姐会“网开一面”。
“不要着急。”
奥斯蒙德的声音依旧温和，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头：“危险隐于雾中，我们尚不知晓敌人是谁。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在棋局之中，想要取得胜利，最好的做法，不是冒进前行。
而是等待。
掌握情报，扫清迷雾，沉稳布局，最后……等待敌人犯错！
林霖此刻也冷静了下来。
他幽幽吐出一口浊气，道歉道：“抱歉……是我冲动了。”
“年轻人。”
奥斯蒙德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背靠台面，点燃一根雪茄，递给林霖。
两人就这么看着远方模湖的黑雪山。
“滋啦！”
忽然，一道清脆的电弧声音响起，这一刻，精神网络似乎出现了短暂的波动！
两人勐地回过身子。
一张面孔倒映在主屏幕上。
奥斯蒙德咬住雪茄，喷出一大口烟雾，声音高亢：“费舍尔，发生了什么！”
然而此刻费舍尔传回的影像，十分模湖。
似乎是一片高山山陵，山巅之上，满是雾气，最高处是一扇高悬的漆黑之【门】，数之不清的尖锐黑影，从【门】中涌出。
下一刻。
影像消失。
这道链接被彻底抹去。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撼，以及错愕。
虽然只有一秒……但信息量已经足够巨大。
那铺天盖地的“黑影”，都是超凡生灵！
“那是从【门】中钻出来的，【旧世界】……真的有东西还活着？”
奥斯蒙德的声音有些颤抖。
有茫然，有担忧，但更多的是激动。
他驻守要塞数十年，执行出塞任务不知多少次，最想要验证的，除了绿洲的具体方位，就是【旧世界】生灵是否存在！
……
……
高山之巅，黑门高悬。
深鳞小队的七位超凡者，站在山巅位置，沉默地看着眼前铺天盖地的黑影。
这段时间，他们被大雾所困。
走走转转，却似乎仍在原地，最终还是回到了【门】前。
然后，他们看到了此生从未预想过的“景象”——
在发现骸骨之时，他们便有了一定的心理提防，或许在多鲁河灾境中，存在着不知来源的“超凡生灵”。
可他们没想过。
这些超凡生灵……竟然有这么多。
数百，上千，而且数量还在增加……这一道道黑影，纤细瘦长，在黑雾之中点燃了如火般的竖童，如强壮矫健的鹰隼一般撞击天宇，发出尖锐的啸声。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
远远看去。
“它们”好像长着一副与人类相似的面孔！
费舍尔面无表情看着高天上斡旋的那些“鸟人”。
他已经尝试了很多次与主控制艇的链接，试图将自己所看到的景象传回主艇，只不过信号破碎的缘故，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多次的尝试，有没有成功。
但幸运的是……
随着【门】后面的东西不断涌出，这些大雾，似乎消散了许多。
他已经可以看清大概的返程方向。
“深鳞小队，准备返程，返回‘主艇’。”
费舍尔拔出长刀，一字一句说道：“所有人记住，任务目标只有一个——”
“活着。”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开炮！
“逃！”
费舍尔怒吼一声。
深鳞小队的超凡者们开始狂奔。
同一时刻，大雾沸腾！
从【门】中掠出的那些黑影，仿佛受到了什么命令，它们在空中飞舞，然后俯冲，尖锐的嘶吼声音刺破雾气，这些“恶魔”般的超凡生灵，齐嗖嗖向着深鳞小队发动了冲击，它们收敛灰色骨翼，化身为一枚枚射向高山的漆黑箭镞，杀意磅礴，仿佛要将人直接钉死在山壁之上。
一位队员回身举枪射击。
紫银子弹在空中迸发出炽烈的光火！
这一枪的威力很大，远方直接溅开数朵血花，一共有七八具尸体被紫银子弹打碎！
看到这一幕，几位队员稍稍安心了一些……这些来自【旧世界】的超凡生灵，个体实力好像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不过，这也合理！
他们可是三阶超凡者，人类世界的中流砥柱！
紫银的枪击有效！
超凡能力的轰击也有效！
七人小队，就这么一边撤退，一边组织反击，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门】那边涌出的生灵越来越多，几乎要将它们淹没，这些家伙们完全不畏死亡，仿佛要将整片山陵都彻底淹没，才肯罢休！
子弹很快就耗尽！
普通子弹，一次只能击伤一头怪物！
而超凡者的源质，也有极限……
“嘶啦！”
一缕银亮的光弧，在黑雾之中亮起，负责带领小队撤退的费舍尔，忽然驻足，将长刀插入地面之中，不再行动。
几位队员纷纷怔住。
费舍尔站在山陵脚下，下达最后的命令：“已经到了最后的出口，你们先撤，找到主控制艇，无论如何……要把这个情报传递给奥斯蒙德大人。”
“队长？！”
“别忘了，我是不死者啊。”
活鱼望向铺天盖地的黑影，轻轻说道：“我会活着回来的。”
无数尖啸声音向着山陵脚下涌来。
费舍尔拔出长刀，重新向着山顶奔跑而去，他一脚踢在刀身背面，那柄长刀化为一道疾射而出的流光，接连射穿了数十米的雾气与黑影，那些收敛骨翼化为钉箭的怪物，直接炸成了血雾，而长刀势头殆尽，坠落之时，费舍尔身影闪动，陡然出现在了刀柄上挑的位置，他直接展开了自己的领域。
【无垠深渊】。
以他为圆心，方圆十米，密密麻麻的骨翼生灵全部炸裂开来，它们的鲜血被【无垠深渊】所汲取，化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血球。
费舍尔的鱼鳃微微颤动。
他双手持握双刀，在【无垠深渊】的包裹之下，向着山顶一路狂飙，四面八方的骨翼生灵都被鲜血所刺激，它们放弃了追赶深鳞小队的队员，向着这位肆意开杀的超凡者展开了围剿。
六位队员神情苍白看着被黑影吞没的山嵴。
他们只是犹豫了一刹，便立即转身，因为他们知道，这是队长用性命为自己一行人换回来的机会……如果说这扇【门】中会源源不断涌出这样的超凡生灵，那么整个北洲，都可能会遭遇一场巨大的冲击。
这个消息，早传回一秒。
可能就会拯救无数人的生命！
只是在离开山陵之前，他们不忍地回头……
无数道驳杂的超凡气息将山体淹没，血腥气息直冲云霄，在这般混乱而窒息的厮杀之中，他们基本无法感受到队长的气息……
……
……
费舍尔至少被一千头骨翼生灵所围攻。
但恐怖的是，他的【无垠深渊】还在推行。
在附着了领域之后，这柄北洲战刀仿佛成为了比紫银子弹还要恐怖百倍的利器，在四阶巅峰强者的催动之下，每一刀都能带走好几条性命！
费舍尔早已杀红了眼。
源甲面罩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骨翼生灵的鲜血，满满一层猩红，这让他看上去，比那些【旧世界】的生灵，更像恶魔！
只不过【无垠深渊】的推进速度，却是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他想要登上山顶。
最重要的是……
关上那扇【门】！
重启任务的最大目标，就是替女皇陛下找到多鲁河灾境与【旧世界】相连的【门】，他们背负着替北洲寻找燃料的重要使命……可万万没有想到，【门】的背后藏着的不是燃料，而是觊觎人间净土的恶鬼！
费舍尔浴血前行，他的背后是一条数百米的血色泥泞。
从【门】中飞出的那些骨翼生灵，如飞蛾扑火，撞在他的领域之上……即便他的实力足够强大，但依旧会被消耗，他的领域出现裂纹，他的七阶源甲也不再那么坚固，有了一丁点的动摇，这无数次冲击，每一次都是轻微的震荡，但叠加在一起，却是不可忽视的伤害。
终于。
他重新看到了高空中的那扇【门】。
然而这一次，他所看到的，并不是希望。
前所未有的不祥预兆，笼罩了费舍尔的全身，活鱼艰难抬起头来，他的精神力穿透骨翼生灵以肉身拼凑的层层血潮。
那扇【门】中，缓缓挤出了一道与众不同的“高大身影”。
与那些只知冲锋的“骨翼生灵”不同。
这道高大身影，拥有人类一般壮硕的身躯，以及完美的比例，他展开丰满的双翼，向着山顶的费舍尔投去了一道目光。
两者对视。
费舍尔心头狂震。
他很清楚……这是具备智慧的生灵。
“……”
晦涩的音节，从智慧生灵的口中轻吐而出，费舍尔无法理解这道声音，但是这声音降临的那一刻，高空中的高大身影轻轻点出了一根手指！
“嗖！”
一缕极光，激射而出！
【无垠深渊】就这么被一指洞穿，费舍尔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肩头擦出的血口，神情难看，他的心中竟然浮现出了一丝恐惧……
不仅仅具备智慧。
而且还拥有极强的实力。
四阶……这个从【门】中走出来的智慧生灵，和自己一样，也是四阶巅峰！
这是这些骨翼生物的“指挥者”吗？
这样的“智慧生灵”，也有很多吗？
这些问题，其实都不是费舍尔所恐惧的。
他真正所恐惧的，是这个“指挥者”接下来所说出的话。
在古文之后。
无形的精神波动，便垂降扩散。
那个家伙，并不是只会说奇怪的语言。
“新人类。”
那高大身影如此称呼，脸上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笑意：“我们……回来了。”
他用了两个字。
回来。
……
……
“深海，启动所有源能艇。”
奥斯蒙德把雪茄掐灭，他坐回主控制艇中，与最后的【深海】进行链接。
在抵达灾境之后，所有小队便开始铺设深海链路……
只不过，发现【门】后，未知的精神波动降临，切断了外界的精神网络。
但这些源能艇没有遭受攻击，自带的智能系统并没有被损坏，彼此之间的联系也都存在。
“收到。”
主控制艇屏幕上浮现出浪花与沙粒的等待画面。
温柔的少女声音以极快的速度回复：“奥斯蒙德大人，控制已完成。”
即便沦为孤岛。
主控制艇，也是最强大的“孤岛”！
它的周围环绕着十四座小型群岛，这里的每一艘源能艇，都配备着大当量的备用火力，随时应备危机状况，而此刻，就派上了用场！
所有小队都失联！
只有费舍尔传回了讯息！
虽然只有一秒的画面，但那副画面中的信息，已经足够……链接【旧世界】的【门】被打开，涌出来的不是超凡源质和黄金燃料，而是铺天盖地的未知生灵。
“现在……启动这些源能艇，然后将控制权限转移！”
奥斯蒙德再次开口。
林霖微微一怔。
切换控制权，这意味着所有的飞艇，都将人为操控？
一人，操纵这么多飞艇？
只要链接信号不出现堵塞，同时驾驶多艘源能艇，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这需要指挥官拥有极其强大的心算能力。
不愧是军团之眼，拥有令人敬畏的魄力。
不过……换做是他，他也会如此选择。作为流淌战斗血液的北洲战士，在这种紧急时刻，林霖更相信自己的操作，而不是【深海】的智能系统。
“明白。”深海执行命令，并且询问道：“请问是将全部权限转移给您吗？”
“不……”
奥斯蒙德悠悠道：“我身旁的这位年轻人，林霖。”
这一次。
彻底出乎林霖的意料了。
他愣了愣。
“你一个人，驾驶这些源能艇，应该没问题吧？”
奥斯蒙德笑了笑，道：“你负责驾驶它们，我来负责驾驶主舰。”
“没问题。”
短暂失神之后，林霖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他的精神力链接十四艘飞艇。
伴随着直冲天顶的轰鸣声音，磅礴气流掀起，这震动方圆百里的巨大动静，向着整座灾境宣布了某个“大家伙”的正式启动。
奥斯蒙德驾驶着主艇，直接向着最近的任务地点迸发，那是一座被大雪和灌木覆盖的山陵，“大家伙”从山陵上空低空掠行，犹如一只巨大鲸鱼。
大雾弥漫，看不清灰穹那边究竟是怎样的光景。
奥斯蒙德，没有丝毫犹豫。
他将主艇控制杆推拉到底，高声道：“开炮！”
林霖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无数轰鸣声音在灰穹上空迸发。
大雾破碎。
长空被炮火撕裂，多鲁河灾境的死寂被彻底击碎。
鲜血漫天。
……
……
（PS：1，我知道大家想看顾慎和小秋，但主艇这边的伙伴们不可省略，他们也是故事中不可缺少的一环呐，所以还请多些耐心~2，今晚还有一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队队长的实力
“开炮！”
奥斯蒙德的怒吼，掀起了整片灰穹的雾霾！
炮火炸开，炸出一片猩红！
大雪与灌木所覆盖的山陵之上，满是展开骨翼的超凡生灵，在“大家伙”毫无预兆的炮击之下，熊熊火海在山陵上空蔓延！
林霖神情平静，驾驶这些源能艇的同时还抽出了心力，瞥了眼深海检测的超凡雷达。
“发现凯旋小队成员。”
这座山陵，就是凯旋小队的任务地点！
他们之所以没有传来回讯，就是因为陷入了苦战之中……看到这些骨翼生灵，实在是一个很糟糕的事情，这意味着费舍尔传回的画面在各地上演，那分散在多鲁河前半段的十二扇【门】中，可能都在源源不断地向灾境输送超凡生灵！
“继续前进。”
奥斯蒙德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和专注，他瞥了眼雷达，继续向着多鲁河的中腹推进。
刚刚的那一炮，极大缓解了凯旋小队的压力。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大家伙”继续开下去，让主控制艇击碎这四面八方的恶鬼，为重启小队队员的脱困，制造良机！
炽热炮火在灰穹上尽情喷吐。
骨翼生灵惨嚎，坠落。
它们被打得支离破碎，炸成血沫，那滚滚升腾的浓烟，以及几乎要将整片穹宇炸碎的炮击声音，无一不是对北洲超凡者们的鼓舞！
主控制艇正在前行的路上！主控制艇已经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
所有小队，都开始向着多鲁河主干逃亡！
……
……
震天的炮响，就连黑雪山都能听到。
陆哲悬在黑雪之中。
他已经走到了山顶，磅礴的震响让他睁开了眼睛，只不过雪山山顶被迷雾和黑屑笼罩，再怎么去看也看不见外面的景象。
但主艇的开炮声音，似乎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陆哲若有所思。
他并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能够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要不了多久，主控制艇的炮火便会抵达黑雪山，这些炮声是对自己的提醒么？
亦或者是对外界信息的某种提示。
一队队长抬起头来。
他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寒冷。
仿佛有什么强大的东西，盯上了自己。
“嗯……是你吗？”
陆哲缓缓望向黑雪山山顶的方向，大雪之中，缓缓走出了一道熟悉身影。
准确地说，是飘出来的。
那人双脚离地……
陆哲看着黑雪山复制出来的“自己”，轻声笑了笑，“这是让人匪夷所思的力量啊，在梦境之中复刻超凡者……就连能力都可以复刻地一模一样，再给你一些时间，恐怕回到调查军团，你真的可以以假乱真吧？”
黑暗中的复制体陆哲，微微一笑，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下一刻。
一道脆响拧过。
陆哲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掌，隔着百米，按住了赝品的脑袋，然后两手错开。
赝品瞪大双眼，他还来不及反应，这枚脑袋便直接被拧了下来！
“不是你啊……”
陆哲有些失望。
这复制体的实力，实在太弱了。
那么刚刚盯上自己的强大气息，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他继续向前走去，即将越过山巅下山之时，背后忽然响起了剧烈的破风声音。
“锵！”
一缕速度奇快的极光，射穿黑雪，化为一道黑线！
这一缕光，直接射穿陆哲的头颅……但却没有将脑袋射爆，中间的一部分空间仿佛被扭曲了一般，凭空消失，但浓郁的烟气却是在风中摇曳。
一队队长神情阴沉。
他紧紧盯着自己面前被射出漆黑小洞的雪层，这一击的威力极其恐怖……其中蕴含的超凡源质并不多，但凝聚力极强，使用者仿佛参悟了某种高效运转源质的方法。
将源质压缩，再压缩，最终射出！
如果不是自己掌握着“空间能力”，真被射中……那么此刻已经呜呼。
等等……
这是光？
在黑雪山上，所有燃光之人，都会被“镜梦”笼罩，拉去另外一个噩梦世界。
陆哲回过头来，看到空中悬浮着的那道身影。
他皱起了眉头，有些困惑。
那道身影很像人类，但不是人类……那副赤裸矫健的魁梧身躯与巨大骨翼，实在太具有压迫感，如果脑袋两边再长出犄角，便很像是光明城传闻中的“恶魔”。
但真正引起陆哲注意的……
是顺延那个恶魔手指指尖，一点点滴下来的鲜血。
它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并且取得了胜利。
作为精神系超凡者，陆哲对于重启任务每一位队长的精神气息都十分清楚，而且通过血液，汗水可以进行辨认……
那滴温热的血液落在雪地之上。
溅出滋滋的声响。
他辨认出来了血液中的精神气息，那是深鳞小队队长的血。
“费舍尔……”
陆哲声音有些沙哑，他抬起头来，望着那个恶魔：“你把他怎么样了？”
悬浮在空中的恶魔，听到这声音，不禁笑了笑。
他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摇了摇。
意思是……这人，不行。
然后他望向陆哲，露出饶有兴趣的挑衅眼神。
“原来……听得懂人话啊……”
陆哲冷冷开口。
他读懂了这个生灵对自己传递出的精神波动，也明白了外界主控制艇勐烈开炮的原因……十二扇【门】同时失联果然预示着某个大灾难的发生。
这个家伙是从【旧世界】来的。
很显然，现在黑雪山的外面，恐怕有大量的超凡生灵涌入，但像这样的“精锐”，数量应该十分稀少……不然主控制艇没有机会开炮，会被直接击沉。
这是专门来猎杀强者的么？
陆哲的思绪被悠长复杂的古文吟唱声音所打断。
他皱起眉头。
那悬浮在空中的高大身影，忽然低声默念着什么。
下一刻——
晦涩的古文颂念之音，掀起了黑雪山的巨大风暴，那巨大生灵陡然握住虚无之中的大雪，将其攥成一柄长矛，然后勐地刺下。
“嗖！”
陆哲第一时间开始移动。
他几乎是瞬移一般向着侧边拉开距离——
但黑雪长矛的速度更快，随着他的瞬移一同展开了瞬移！
这一矛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直接凿穿了他的肩头，将他从空中射落，直接钉在了雪山山顶的一面石壁之上！
重重一道闷响！
陆哲垂首，散落的发丝遮掩了神情。
悬浮在空中的超凡生灵，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
它缓缓落了下来，望着这个被自己钉入石壁的“新人类强者”，这已经是自己降临以来，所能感应到的“最强者”了，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高大身影的眼中满是失望。
仅仅一矛。
就险些钉杀……连精神气息，都不太能感受到了。
它伸出一根手指，再次摇了摇。
“你，也不行。”
这缕精神波动之中，毫不掩盖它的鄙夷，以及讥讽。
在【旧世界】中，弱肉强食的法则演绎到了极致。
弱者，就应该被杀死。
只可惜，生存在太平世界的这些人，活得太安逸，早就忘了什么是真正的厮杀。
它伸出手掌，想要按住陆哲的面颊。
“我很好奇……”
一道很轻的，困惑的声音，沙哑响起。
它微微一怔。
“以你这样的实力，不应该杀得死费舍尔才对……”
被钉在石壁上的陆哲，缓缓抬起了头。
大风吹过，碎发飘扬。
长矛的后端，卡察一声断裂，掉在雪地之上。
而陆哲依旧保持着双脚离地，被钉在石壁上的姿态，对他而言，悬浮在空中，早已经成为了习惯。
而那根本该洞穿他身躯的“长矛”，在接触的那一刹，便被空间拧转之力，直接被斩为两端，看上去像是贯穿了他的肩头，但实际上，他的身上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流出……
“呵……”
短暂的思考之后，陆哲大概明白这滴鲜血的意义了。
“生活在【旧世界】的蠢货啊。”
他有些悲悯地开口，说道：“或许你并不知道，不死者是什么东西……”
费舍尔所流淌的每一滴血，都将燃烧他的生命。
此刻的活鱼，再经历了一次“重燃”之后，只会变得更加强大。
“你更不知道，找到我……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一队队长脸上浮现出了真正的讽刺。
高大生灵童孔收缩。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失神，但面前被“钉”在墙壁上的陆哲，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强烈的危机感，使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啪嗒。”
他撞到了什么人。
陆哲轻声道：“虽然我和你一样，是四阶超凡者……但四阶和四阶之中，是有‘天堑’的啊。”
高大生灵勐地转身，它勐地伸出五指，却抓了个空。
紧接着他开口颂念古文，那道瞬间消失的身影去而复返，狠狠一巴掌按在了他的面颊之上，将他按倒在地。
磅礴如海的精神力，瞬间挤入它的精神海中。
陆哲用物理和精神两种方式，彻底压制了这个生物的“古文吟唱”。
“你恐怕不知道……很多年前，女皇陛下就替我想好了封号的赐名吧？”
陆哲呢喃开口。
不拿封号。
只是因为他不想。
封号超凡者应该获得更高的地位，而调查军团的一队队长，实在有些太低了些，但陆哲不在乎虚名，他更在乎整个军团的发展。
这个秘密，整个调查军团，只有军团长大人才知道。
这些年，军团长大人之所以可以安心镇守古堡，便是因为调查军团之中，有陆哲这么一个绝对稳定，稳定不会翻车的一队队长存在。
这是一位四阶巅峰依旧保持着“超境”的怪物。
高大生灵拼命挣扎。
但眼前的男人，五根手指，比山还沉重。
陆哲面无表情地开口：“走好，不送。”
一蓬鲜血，迸溅开来。
四阶超凡生灵的精神海就这么被引爆开来，陆哲依旧保持着单手按压的姿势，但他的衣衫之上，一片洁净，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沾染。
第一百二十四章 现在就撤退
多鲁河前半段。
灰穹弥漫硝烟，主控制艇如巨鲸撞破苍穹，两排炮火不断撕碎长空，将黑夜与大雾通通点燃，无数道灰暗的影子被打得支离破碎，爆出血浆，然后坠落。
在强大的火力压制之下。
分散在河流各地的队长们，第一时间知晓了“主艇”的方位，并且明白了奥斯蒙德的作战计划，主干河流两岸出现了数十道飞掠而来的身影，这些极尽精锐的超凡者们，在炮火的轰击之下，突破了骨翼生灵的包围圈，很快就有人回到了源能艇中！
负责链接十四艘源能艇的林霖，顿时压力大减。
保持制式统一的舰队快速横扫着这条河流，炮火连天的轰击场面，一度比第一次讨伐还要激烈！
因为这一次。
他们所面临的，不是虚无缥缈的“黑洞”，而是有血有肉的超凡生灵！
“干他娘的！”
主控制艇与队长的内部链接恢复，屏幕上出现一艘艘源能艇的实时情况。
其中某搜飞艇的舱门打开，浑身是血的金发男人声音暴怒如狮子。
人未至，声先至。
随后仲原和副队长袁元，各自搀扶着刚刚行动中受到重伤的行动队员，出现在屏幕上。
向来儒雅斯文的仲原，此刻望向主控制艇的两位指挥官，声音里满是愤怒：“这些东西有智慧，它们听得懂指挥！”
他身上的鲜血，没有一滴是自己的。
四阶超凡者可以展开领域，完全碾压这些超凡生灵。
可三阶，就不太一样了。
需要凭借自身的反应速度，配合能力，才能在这些骨翼生灵的围攻之下，逃出一条生路。
即便他们是三阶之中的佼佼者，一旦被围住，也是凶多吉少。
刚刚的逃离行动，虽然主艇提供了大量的火力支持，但依旧有伤者出现。
这个情报十分重要。
“听得懂指挥？”奥斯蒙德心中有不祥预兆浮现。
“深鳞小队申请链接！”
另外一艘飞艇也传来了重要情报。
他们所发现的那扇【门】后，出现了智慧型超凡生灵，重创了深鳞小队队长费舍尔！
这个消息，让奥斯蒙德神情无比凝重。
“有‘人’在指挥它们？”
林霖若有所思。
此刻的主控制艇，与分艇的链接逐渐恢复，派遣而出的那些小队全部已经回归，他的精神海得以放松，但却忽然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情。
主控制艇在启动的那一刻，就没有回头路了。
原先所有源能艇，都停靠在多鲁河灾境的入口……而决定升空搭救遇难者的那一刻起，无数骨翼生灵，便也随着主艇的前进，不断汇聚，它们彻底堵死了飞艇返回的道路，形成了一片根本望不到尽头的“乌云”，虽然此刻灰穹炸响的炮火，不断撕裂这些生灵的包围圈，但实际上主艇已经没有选择。
前进。
只有前进。
而前进的终点……就是黑雪山！
林霖眼神掠过一抹阴翳。
他望向奥斯蒙德，一字一句：“这些东西，真正的目的，不是直接杀死我们，而是把我们逼到黑雪山……”
军团之眼沉默地站起身子。
除了“费舍尔”以外，其他的队长都已经回归，在遭遇了这些【旧世界】生灵之后，重启任务的精锐队员们虽然有所负伤，但并没有死亡，此刻十四艘分艇与主艇相互配合，形成了衔接无缝的火力圈，如今的推进形式似乎一片大好。
就算推进到黑雪山……又能遭遇什么呢？
他来到边缘舷窗之外，看着主艇尾部，那大块大块的“黑色铅云”，数以万计的骨翼生灵，就这么密密麻麻叠撞在一起，犹如海啸来袭之前卷起的巨大浪潮……你只能看见第一朵，而看不见其后究竟还有多少朵，这种情况下开炮是无法撕开一条退路的，正面迎接海啸的结局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
而在这抹浪潮中，奥斯蒙德看见了几个尤为特殊的存在，那是与人类无异的“高大生灵”，他们的眼眸之中好像也蕴含着拟人的情绪，唇角微微上挑。
那是不屑，是讥讽，是嘲弄。
很显然，他们就是深鳞小队所遭遇的“智慧型超凡生灵”。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们的数量似乎并不多，目前为止只发现了那么几个。
林霖回过头来，发现先前一直劝自己冷静的奥斯蒙德，竟然站在窗前，独自一人擦拭长刀。
“指挥官大人？”他吓了一跳，连忙喊了一声。
“别担心，我不是冲动的人。”
奥斯蒙德面无表情地安慰了一句。
他的独眼正来回扫视着乌云中的那几个智慧型生灵，声音前所未有的寒冷：“我只是在找那个重创了费舍尔的混账……”
他和费舍尔的关系非常亲近。
【活鱼】在弱小之时，便被奥斯蒙德看中，亲自带回北洲，细心栽培，两者如师徒亦如父子，奥斯蒙德亲眼看着这只小鱼一点一点成长起来，成为北洲的“巨鲨”。
可如今，这位深鳞小队队长彻底失联，疑似被骨翼生灵吞没。
这其实是一个令人无法置信的消息——
因为费舍尔的实力即便在诸多小队队长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而且佩戴着为封号量身定做的七阶源甲……重启任务中其他队员都圆满回归，只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他不该就这么倒下。
“阁下，或许费舍尔队长还活着。”林霖安慰：“他是不死者，没那么容易……”
“滋啦！”
破碎的讯号再一次跳跃而出。
这一次，是来自陆哲发起的精神链接！
按理来说，黑雪山是尚未铺设信号的“断链区”，不应该还有信号才对。
林霖和奥斯蒙德对视一眼。
……
……
陆哲站在山巅，他脚下是迸溅开来的鲜血。
这位队长彻底展开了自己的领域。
他伸出手掌，轻轻握住通讯器……准确地说，是在山脚下的通讯器，这枚手掌跨越了数千米，握住通讯器冻结霜雪的表面。
在陆哲踏入黑雪山之前，便将这枚通讯器放置在了断链区外。
这种行为其实是一种赌博，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片不稳定的灾厄之地会发生什么，或许黑雪飞涌，通讯器会被直接掩盖，又或许源质暴动，断链区的区域再次扩大。
但如今来看。
他的运气还不错。
这个“小手段”成功链接上了主控制艇。
“我是陆哲。”陆哲言简意赅，传回情报：“击倒费舍尔的超凡生灵，已经被我解决……主控制艇的情况如何？”
这个讯息传回主艇。
擦拭长刀的奥斯蒙德微微一怔。
怪不得他先前动用能力，都没有感应到自己想要寻找的“那个人”，原来是死在了黑雪山上……他微微垂首，将长刀放回刀架之上，沉稳道：“主控制艇已经掌控局面，目前所有小队都完成回收，正在向黑雪山进发，你的任务完成了么？”
“如果你是指‘清道夫’的工作……”
陆哲瞥了眼铺满鲜血的山径，轻声道：“已经完成。这座黑雪山的超凡气息，已经被我尽数抹平。主控制艇随时可以驶入，不必遭遇袭击，但我不推荐你们驶入。”
“不推荐……原因是什么？”
奥斯蒙德看着主艇背后那望不到尽头，而且还在不断增加的骨翼浪潮。
此刻的主控制艇，以及全体队员，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预感到，黑雪山的背面，多鲁河的后半段……会有更加强大的存在降临。”
陆哲双手按在悬浮的膝盖之上。
大风吹过。
他鬓发飞扬，衣袍猎猎作响。
黑雪山山嵴之下，是一望无垠的黑海。
即便山的正面，炮火撕天，灰穹破碎，这一边依旧宁静，宁静地令人感到寒栗……真正的大恐怖，总是在死寂之中孕育而出。
“我截取了那个智慧生灵临死前的精神波动。”
陆哲一字一句道：“他们要把某个特别的礼物，送到我们的世界中……我想，那个东西，就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
那里是山的尽头，多鲁河的尽头。
那里……或许才是女皇陛下真正要寻找的【门】。
“如果你们现在掉头，我会试着在规定时间内突破黑雪山，完成往返，在‘冥河’后半段捞回慕晚秋，顾慎，还有战犯孟骁……”
陆哲认真说道：“然后我们一起逃命，至于拦在主艇面前的那些超凡生灵，我可以搞定，有多少我杀多少。”
“你把自己当顾长志么？”
奥斯蒙德笑了笑，“有一万只，你能搞得定吗？”
陆哲沉默了。
“年轻人，知道你很强，但不要过度高估自己。”
奥斯蒙德依旧冷静，他分析道：“就算你真的请神请到了顾长志，我们也很难掉头了。你根本无法想象这些鬼玩意的数量有多少，主艇如今在围堵之下，寸步难行，如果火力全开，进行往返……我们很可能会被困在半途之上。”
“山的那边，还能有什么糟糕的东西……比这里更糟糕？”
奥斯蒙德的反问，让陆哲彻底沉默。
他愁眉苦脸，叹了口气。
此刻黑雪山的空气之中，传来了异常剧烈的震动。
远方山海之外的轰鸣，忽然增强了十倍，数十倍。
一束猩红天光，从山的那一边垂降！
磅礴的凶威，裹挟百里，冲刷灾境！
“哗啦啦——”
陆哲的面颊被吹得鼓起，睁不开眼。
山的那一边，主艇剧烈震荡。
站在舷窗位置的奥斯蒙德，童孔骤然收缩，当那猩红光柱从远天垂降之后，汹涌的冲击波席卷而来，数秒之后，他竭力想要抚平的的舷窗玻璃直接被冲击波震碎——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而那道光柱，仍在膨胀！
“掉头！撤退！”
这一刹，奥斯蒙德重新衡量了两边的危险程度，然后愤怒憋屈地下达最新的指令：“现在就撤退！”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冥王见冥王
“现在就撤退！”
磅礴音浪席卷之下，主艇开始掉头！
气浪冲击之下，所有源能艇都陷入震荡之中，摇摇欲坠——
这一刻，奥斯蒙德和林霖都明白了这场围剿的真正意义……这些超凡生灵根本就不在乎他们自己的“死亡”，他们用自己的肉身将主艇围向黑雪山，然后等待远天那场大爆炸的降临。
在声浪席卷之下。
黑雪山巅的陆哲，抵抗着狂风，向着山下掠去。
他的身形不断消失，不断出现。
“瞬移”是消耗极大的能力，但在此刻被陆哲不断动用！
比起大爆炸，他更关心的是慕晚秋……小秋应该正在多鲁河的后半段，希望女皇陛下保护，她可千万不要处在爆炸的正中心。
陆哲一边祈祷，一边加快速度。
这次踏入灾境，他的任务其实只有一个——
保护这位北洲S级的安全！
……
……
就在不久前。
冥河河水，还算平静。
翻涌的浪花，将顾慎挥洒而出的骨灰打翻，吞没。
从此以后，这世上不会再有“孟骁”，这位光明城赐福之子已经“洋洋洒洒”地融入了冥河之中，不过他并不会孤单，因为在冥河河底，还有数百位圣裁者相伴。
“是时候离开了。”
顾慎毫不留情地将这位镇月大公完全洒进冥河，连一粒渣滓都没有留，然后拍了拍手。
远方冥河尽头，传来阵阵震响。
那应该就是旅者冲击门户的声音。
“主控制艇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次冥河之行，对顾慎而言，基本可以满意，他拿到了那枚盛放着“精神毒素”的黑宝石，并且顺利突破了超境者的天堑。
唯一需要头疼的，就是杀死孟骁之后的收尾工作……
不过还有什么地方，比冥河更适合埋尸？
便在此时，顾慎发现慕晚秋的神情有些恍忽。
她坐在判官背上，目光飘忽，不断望向冥河的远方，精神力也隐隐有游离之意……她所望的方向，乃是被迷雾所笼罩的黑暗源地。
即便身为“冥王”的顾慎，此刻也不想去触碰。
冥河已经显世，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来。
“顾慎……你难道没有感受到……引召吗？”
慕晚秋咬了咬舌尖。
她惘然又困惑地开口：“就在……那里……”
顾慎在解决圣裁者的噩梦时，进入过慕晚秋的精神海。
他很清楚，慕晚秋看到了什么……那副画面的确令人心生震撼。
无垠冥河，匍匐在王座之下，怒浪翻滚，“冥王”面容隐于王座之上，被雾气所笼罩，凡俗无法窥伺其真容。
在这场梦境的引导之下。
一睹冥王面孔，便成了慕晚秋的最大心愿。
此刻……她距离梦境的终点，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顾慎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想去冥河的尽头看一看？”
慕晚秋并不知道，二十年前的冥王已经死去。
此刻的冥王，就站在她面前。
只是梦境中的指引之音一出现，便让人心湖难平，她努力想要抵抗指引之音，可最终却是失败。
慕晚秋声音艰涩，喃喃自语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何时，那场噩梦，已成了心魔。
这一幕，都被顾慎看在眼里，这种情况他并不陌生，前任冥王是一个行事极其霸道的人物，凡是被他所看中的“人”，都会被一种难以抵抗的邪恶精神所侵染，腐蚀……金穗花如此，慕晚秋也如此。
在这枚黑宝石的作用下，冥河这些年传播“精神毒素”的直接目的，就是替净土发展“不死军团”！
如果说……那些传染毒素，直接死去的人，就是士兵。
那么与冥河噩梦相性契合的“特殊存在”，便是更高级一些的“使徒”。
事实上，慕晚秋就是冥王通过冥河所选中的使徒。
她的能力与冥河完美匹配。
如果顾慎不加以干预……那么要不了多久，她的精神也会逐渐“失常”，只不过这种失常，可能外人无法感应到。
譬如……她会变得漠视生命，继而不在乎自己杀死了多少人，甚至以杀人为乐趣。
合格的“冥王使徒”，就是要将净土发扬壮大。
“我陪你去。”
思忖数秒之后，顾慎做出了决定。
倒不是他不怕死。
而是他也想一睹冥河尽头的景象。
目前为止，唯一抵达过尽头的超凡者，应该就是第三军团的白蜥大将，只可惜那位传回的情报实在模湖，再怎么揣摩，也难以得到有用的信息。
顾慎很想知道。
慕晚秋的梦境，是不是真实的画面……
如果是，那么王座上的“冥王”，面容是什么模样？
对于“魔鬼”的真实身份，顾慎一直心存怀疑，去往冥河尽头或许不能得到答桉……但至少，可以排除一些错误选项。
……
……
震天之音，愈发沉重。
两道身影，掠行在冥河上空。
判官撑着大幡，如一只鹰隼，掀起汹涌浪潮。
另外一边，顾慎与慕晚秋齐头并进，他只是撑开了一小片领域，将“净土”投影在自己身上，仅仅凭借着这么一小缕的领域之力，他的速度便与判官不相上下。
虽同为三阶，但却有着质的差距。
慕晚秋望向顾慎，神情复杂。
她知道，三境超凡者，跨越了不可逾越的天堑，自己的判官再怎么能打，也不可能是拥有净土领域的顾慎的对手。
但真正让她心情复杂的，并不是这一点。
而是她慕晚秋争强好胜，加入调查军团之后，就从未服过输，若是遇到比自己更强的超凡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修行，然后打败他！
就连队长，也是如此！
可偏偏遇到顾慎……她心中激荡不起一丝一毫的“胜负欲”，而待在顾慎身边，常年沸乱的心湖便会离奇平静下来。
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是S级“炽火”默默散发出的精神影响吗？
就这么出神之际，一朵巨浪，忽然拍打而来，慕晚秋的思绪回归现实世界，她看到了白蜥大将所说的“冥河尽头”。
这条大河的后半段，与天顶相接，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尽头？
远方的穹顶笼罩了一层澹澹的影子，那影子便是自己梦境中的“王座”，无数雾气围绕，将千万丈的王座缭绕成一个模湖的轮廓。
怒浪翻滚之下，判官即便再如何卖力，也无法前行了……
这里，便是尽头。
“多鲁河。”
冥王见冥王，倒是一副难得的场面，只可惜顾慎凝视王座许久，都没有看清那阴影的真正面容，但这不算没有收获。
魔鬼和冥王的气息很像，而且都是遮掩面容的存在。
就算不是一人。
也一定是同源！
他将目光投向了阴影身下匍匐着的那块灾境起源之石……那的确是两枚古文，与人类文字中的“多鲁”看上去一模一样，只可惜这条冥河已经抵达了尽头，远方光景的具体样貌，已无法再探索。
或许那尊王座真的存在。
又或许，靠近那块多鲁石之后，会发现那其实是一座大山。
只是……再多的“或许”，都没有意义了。
“回去吧。”
顾慎轻声开口，但他并没有得到回应。
顾慎微微眯起双眼。
只见那悬浮在怒海之上的判官，在浪潮之中剧烈挣扎起来，逐渐失去意识，坐在其背上的慕晚秋，神情痴痴望着天顶的雄伟黑影，眸子逐渐被黑暗所笼罩。
冥河栽种的噩梦，在此刻发芽。
那一缕来自前任“冥王”的邪恶精神，开始侵蚀慕晚秋的精神海……这就是他的手段，霸道，阴冷，不讲道理。
但凡看中的人，就一定要“纳入麾下”。
哪怕是用“引诱”这种方式。
只可惜，慕晚秋并非是孤身一人。
“还真是不出我的意料啊……”
顾慎望向那盘坐在长河尽头的高大神座，冷冷讥讽道：“坏事做尽，你真该死啊。”
那笼罩整条冥河的无声黑影，俯瞰万物。
这份寂静，便像是对顾慎的回应。
像是在说：“你能奈我何？”
顾慎取出了一枚扳指。
那是他从苔原雪山墓中取得的“未知物件”，和铁剑一样，有着不讲道理的特质。
这枚扳指，可以吸纳一切精神！
就连南洲风暴神座的神念，都可以尽数吞噬！
扳指取出之后，冥河尽头的狂风陡然加大，无数蕴含着阴邪之力的黑雾，都向着顾慎滚来，只不过顾慎神色没有丝毫变动……
他轻轻叩指。
失去意识的判官，在这一刻获得了刹那清明。
那一缕被它珍重保存的“火苗”，忽然跃出，跳入了判官的眉心之中，也在慕晚秋的眉心之中，溅荡出了一缕璀璨的光火！
炽火入微，直入精神海中！
顾慎看清了此刻慕晚秋心湖之中不断倒映的噩梦，也看到了“冥河”栽种而下的那枚噩梦种子，他对准慕晚秋眉心，毫不留情地伸手一抓……
“嘶啦！”
慕晚秋眉心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潺潺而下。
她紧闭双眼，神情骤然苍白，而那道血口之中，赫然是抓出了一缕挣扎扭动的黑色雾气！
顾慎直接将其丢入了扳指之中。
“卡察卡察！”
扳指来者不拒，发出清脆的绞灭之音，它正在咀嚼这缕黑雾！
什么不祥，什么灾厄，什么冥王……
一旦被扳指吞下，便会通通破碎，直接与外界切断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