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潮涌(28)
冲越国那时候正处于一个混乱的状态,新君还没梳理好自己的羽毛平定好内乱呢,正是焦头烂额一切都需要亲力亲为的时候,若是遗漏了一星半点,也绝不是他故意的啊,何况顾明姝是个十分合格的合作伙伴,和萧平凛一样,合作起来很是让人满意舒服,甚至将一切都打点安排好了,将他的嫌疑洗脱干净,他只不过是真的什么都不知情的可怜人罢了,若是被冤枉了才是真的冤枉啊,这样以绝后患斩草除根的好事,还有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自然是乐不得的。
那篡位者这般一说自己实在冤枉,明明是自己都抽身不开在乌糟糟一团乱的国事里,萧平凛难道还能撕了脸面,去因为敕婉而得罪了这么一个合作伙伴呢?
看后面的反应,自然是瞒的也很好,起码萧平凛没有知道一星半点有关于顾明姝动手的事情,起码后来没有人知道,敕婉和敕氏皇族到底是如何消亡的,只当是萧平凛,斩草除根,不留下祸端和口舌了吧。
实在是好笑了。
萧平凛心中是想说,他是真的爱敕婉,可是谁会信啊?
萧平凛是在心中说,想把那篡位者给活剐了,不得力的废.物东西,屁用没有,可是谁信呢?毕竟他不是没有说出口吗。
怎么说出口啊?
如何说?
撕破脸皮?
因为敕婉?
做梦吧。
是不是在做梦?
是将谁当做了三岁孩子来糊弄,是将谁当做了傻子一样戏弄?
是将谁的眼睛都挖掉了,看不清楚一点状况,或是想瞒住谁啊?想瞒住自己,想要高风亮节的给自己挂起来一个高高的旗子,说自己真心爱的人被自己利用了之后,害了她的全族,最后死无全尸含恨而终吗?然后再让顾氏担心当初萧平凛是不是也有别的什么心思,是不是顾明姝的后位,顾氏的地位··········这么多事情压着呢,牵一发而动全身,当时刚刚登基也不是什么稳固的纹丝不动,哪里有机会明目张胆的将敕婉这个名字写入史书,哪里有机会明目张胆的将心心念念的真心爱的敕婉,公之于众,带到世人的眼前呢?
正是因为舍弃了敕婉,利用了敕婉拿到了冲越国皇室的布防,正是因为舍弃了敕婉,利用了敕婉才能这么顺顺利利的结交下来了冲越国的新国君,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二人的合作关系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牢固了。这当中唯一的变数,唯一在萧平凛心中不一样的就是,那个被牺牲的人,会是敕婉。
自从敕婉去了之后,萧平凛也没有提起来过,无论是眼前还是背后,和顾明姝在一起的时候更是只字不提,甚至是连顾明姝有时候故意要虐待自己一样提起来萧平凛莫名其妙修建的明心宫的时候,萧平凛都会很好的很淡然的很自然的揭过了这个话题,可是萧平凛不知道啊,不知道顾明姝其实比谁都清楚这中间是什么事情,比谁都知道萧平凛漠然的看向后宫中的那群没有一点和敕婉相像灵动的女子的时候,萧平凛心中在想些什么。这么些年了,也这么过了,那段过去就像是被这样埋藏了起来,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更不会知道萧平凛真心爱的那个人叫敕婉,也就这么浑浑噩噩糊弄着过来了,萧平凛从来对顾明姝没有提起来为什么要做一些事情,甚至是不愿意给一个借口,也不愿意给一个解释,只是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时不时的做出来了那些越矩的事情,比如说修建明心宫,比如说忽然看着某个和敕婉神似一两分的人就开始愣神,眼中泛起的无限怀念,比如说这么些年来都是个越矩的安知霜··········
顾明姝恨,可是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按照萧平凛的剧本,她是该什么都不知道的。所以她也只能是什么都不知道,明心宫,安知霜,她都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能过问一句话。
可是顾明姝才是真正心知肚明的啊!她还知道更多,知道更多萧平凛都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敕婉真正的死因,那敕氏的全族是怎么灭的,她也知道萧平凛唯一有些温柔的卸下了心防的时候就是站在当初落成的明心宫前,亲自提笔写下明心宫的时候,可是她不能说。一句话都不能说,也不可能懂的,她只能在心里咬牙切齿,只能在心里恨不得再将敕婉那浑身都是伤口的尸体拖出来挫骨扬灰,可是面上却装的很好,却不能知道任何事情,只是替萧平凛管好这后宫,只是做的一切尽善尽美。
后来装着装着还以为自己真的不知道了。
可是有时候自己独处,或是只有绯月在侧的时候,那眸子里面几乎浓郁成实质的阴鸷和恨毒,还是在变着相拐弯抹角的来提醒她,其实没有的,还是别自欺欺人了,还是想将敕婉那早已腐烂的尸体拖出来挫骨扬灰,当初还是有些后悔没有冒险,将敕婉拖过来,千刀万剐,亲眼看着敕婉一点点痛苦的死去。
只不过,这么些年来顾明姝的手段越来越高明,后来又发生了不少事情,也是早已经让顾明姝渐渐的不后悔当初没有将敕婉拖过来亲自看着她是如何咽气的了,可是就在这场敕氏的灾祸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之后,却突然得知了一个有意思的人,敕氏的遗族,还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甚至是在玉京里面,还是个天大的笑柄,那个提起来让人连连摇头的毫无本事,甚至还一直都是丞相情愿带着小妾来各种正式宴席上成了个摆设和笑话的丞相正儿八经的正室夫人——宁如意,发现了之后,她马上就动手了。那次也是春桃宴吧,想来萧平凛和敕婉初见,是不是也是在春桃宴上呢?毕竟以前的春桃宴,曾经有一次请到了冲越国的圣女来。
第302章 潮涌(29)
只不过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也早就记不清了,也没有人能记清了,顾明姝更是丝毫不记得当初的那个圣女是何种模样的——毕竟冲越国的规矩在那里,圣女本就是不轻易踏足玉朝的,自然不只是玉朝,其他所有的国家都是如此,更准确来说,不仅不会轻易的踏出自己冲越国的国土,更是几乎不会踏出冲越国的皇宫的神殿几次。就算是活动,也不过就是在冲越国的皇宫里,还是要被处处盯着的,也就只有敕婉当初自己实在是不愿意受那种拘束,之前不是从小就被禁锢的,索性冲越国皇后和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有时候偶尔敕婉晚上的时候才会偷偷溜出来自由自在肆无忌惮一会的玩耍,只不过这些顾明姝是不知道的,只是知道冲越国的圣女都几乎不怎么会踏出自己的宫门,遑论是在外国出使的时候会摘下那如影随形的蒙住了整张脸的面纱呢?
先帝在的时候野心勃勃,手腕更是铁血,所以对于这些其他的小国家总是想要更加的掌控,尤其是冲越国首当其冲,一是因为多年合作的关系,二是因为冲越国的资源得天独厚的条件几乎是到了让人眼红的地步,尤其是对于人口飞速增长的玉朝来说,其次那些珍宝珍贵的天赐的资源更是求而不得的,就是进贡,冲越国的岁贡也是有数的,剩下可都是在冲越国自己手上呢。所以当初圣女难得的进宫,也是先帝逼迫,也算是冲越国为了权宜之计给玉朝示好,正是因此圣女就更不大可能摘下面纱或是有什么过于出彩的表现了——先帝为的只不过是让冲越国给足玉朝面子罢了,所以自然不会格外优待圣女。
顾明姝依稀记得的也就这么多了,不过后来也不太想的起来这些多久之前零了八岁的东西了,那时候顾明姝只是觉得麻烦,还有被欺骗了这么久的烦躁,仔细查下去这个宁如意似乎还是个特殊的,甚至是当初的宁尚书,隐退···········一切看起来都不是那么简单。
顾明姝本来忙在这些事情上,忙着查这些事情,还不得不忍受着那位在春桃宴上被她下手的宁如意的女儿,活成了太子妃不说,萧君阙也是没个分寸的,竟然是如此夫妻琴瑟和鸣。顾明姝当时就隐约觉得不对,可是第二次春桃宴是她张罗着的,因为她能看出来萧平凛不想这么白白砸了这场宴会,这可是玉朝可以说是十分神圣的日子了,所以她必须出面来做这个好人,否则谁能这么平白的坏了规矩?这样传出去是好听的,所以顾明姝不得不这么做,想着如何那宁如意的女儿,看起来是真的伤心,也应该不会被丞相放出来。
可是却来了。
那日,顾明姝一看萧君阙的样子,就知道,若是日后还有波折的话,恐怕这是躲不了了。躲是躲不了的,虽然丹云隐是个不受宠的嫡女,是个几乎透明的嫡女,可是到底人家是丹府的女儿,顾明姝那时候就开始打算了,她其实还算是能忍的吧——什么是不能忍的呢,当时敕婉都在她跟前了,她还能忍着一点点策划,一点点将结果变得更苦涩,她还是更喜欢筹谋的远一点,所以顾明姝的决定是,既然看的出来萧君阙对于丹云灵毫无兴趣,对这个丹云隐,一个几乎不怎么露过面的嫡女是如此的不同,甚至能和这个人眉来眼去,那就反倒是不如顺了萧君阙的心意,反倒是让萧君阙更能接受一些,否则的话若是逼迫着当时看一幅画像扔一副不愿意被自己摆楞着的萧君阙,母子之间若是有了嫌隙可就不好了。
顾明姝一步一步打算的都很好,这些年的岁月教会了顾明姝,她母亲的话都是对的。
若是不合自己心意的事情,就该去杜绝,就该去用一切方法杜绝,不仅要用,还要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尤其是那些要将自己撇清的干干净净的事情,只能一点一点儿来,绝对不能着急忙慌手忙脚乱的,眼前若是有现成的好事,自然是要收入囊中的。能容忍的了敕婉的存在,还这般爱着萧平凛的,她自然是能忍得下眼前这一时的。丞相府是一块肥肉,顾明姝当然也乐享其成,所以愿意这样去促成——只不过太子妃有没有命活到新皇登基,那就是两说了。顾明姝早早的就给丹云隐下好了药,在身边安排了人,除了那药性温和的避子药不易被察觉的避子药之外,还有十分少量的毒,没等着爆发的时候和寻常人是一样的,把脉也难把出来一点异常,可是一旦发作,无力回天。等着萧君阙成了皇帝,她慢慢安排下去,丹云隐也别想有那个命,做个皇后,或是长寿一些的··········皇后?红颜向来薄命,不是吗?
不是的话,不妨去问问敕婉,听听敕婉是怎么说的。
可是敕婉已经死了。
可是顾明姝是千算万算也想不到的事情,那就是会再出现一个敕婉。敕婉不是玉朝的人,是冲越国,也是异域的人,只不过也没有那般深邃的五官或是硬朗的过分,反而是有些柔和,可就是恰恰这点,让无论是异域还是玉朝都难找到第二个模板,是独一无二的,若是五官里有一个像敕婉就已经算是不错了,若是说五官结合起来和敕婉差不离的,那可真是天上地下,除非敕婉活过来,难找第二个,顾明姝万万算不到的就是,明心宫会住进人,这说明了什么——?
明心宫已经许久不曾住人了。准确来说是建成之后就没有住过人。可是现在住人了?
安知霜,无谓。
打从见到安知霜的第一眼,虽然萧平凛迷恋,虽然萧平凛给了她太多越矩的宠爱,可是顾明姝能笃定,她是比不得超不过敕婉的地位的,只会是个赝品。
第303章 潮涌(30)
一个用来缅怀的赝品罢了。只是眉眼不过一点儿相似,就已经这般了,好在这些年来也没有能有安知霜这般的眉眼整体之间,一张脸整体看下来能像敕婉几分的,顾明姝也清楚明白,她反倒是要松口气,毕竟安知霜这种的可是比一个又像敕婉又有心计的强些,安知霜不过最终的结果和最好的结局地位就是个萧平凛用来缅怀敕婉的替代品罢了。所以她倒是没有那么惊慌,惊慌到跟当初知道敕婉的存在一般,安知霜还没有那个资格,这些年来顾明姝也能看出来。
可是顾明姝也没少暗里设计安知霜,安知霜自己也是作死的性格,是跋扈,可是萧平凛从来没有重罚过安知霜。顾明姝知道,这是她动不得的了。再一味的杠下去,得不偿失,倒是安知霜自己那个性格,也是个不能长久的。左右已经设计了在她前面有了皇子,还让她吃了个大苦头,还顺便解决了一个让她颜面尽失的人,如此一举三得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安知霜是越不到皇后的位置的。她倒是不如个自己立个多贤良淑德的名声来的实在,她早就学会了皇后的权衡了,所以,她不是很得到敬重吗?谁不是敬重她,就连萧平凛,都是这般的敬重她,称赞她是个贤后。
安知霜还没住到明心宫里面的,不过是改个知婉宫罢了,若是叫类婉宫,估计都是不够格的。
可是现在有人住到明心宫里面去了。
绯月担忧的看着皇后,咬紧了牙关,想开口却又闭上了嘴,不知道现在说些什么,顾明姝还是那副虚虚握着个杯子的样子,愣愣的盯着手指间的空洞,眼神是那般的怨毒,是那般的恨,是那般的不甘,和滔天的恶毒。
“你先下去吧。”顾明姝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才慢慢的说出来了这样一句话,几乎是字句从牙缝之间挤出来的。顾明姝闭了闭眼睛,闭目养神了许久,仿佛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顾明姝看向绯月,那眼睛里面不再是刚刚的恶毒,也不是身为皇后时候的那般坚定威严和清淡温柔,而是脆弱,甚至有一点点害怕,顾明姝十分疲惫的慢慢吐出来一句话:“绯月,你说云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是不是老天,在惩罚我?”
“是不是老天看我作恶,所以将一切灾厄,降到了我儿头上?”顾明姝十分疲惫的样子刺痛的绯月,绯月眼泪忍不住一颗一颗的掉下来,泪眼纵横的抓住了顾明姝的手,是那般的冰冷,“公主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娘娘放心吧。”绯月张了张嘴,许久没有说出话来,也想不出来该说些什么话来宽慰现在的顾明姝。
很久都没有见过顾明姝这幅神态了,上一次见到应当是顾明姝第一次发现了那张桃花笺之后,在夜晚里彻夜哭泣的时候,再上一次,就是在成婚的前一夜听完了老夫人的话之后,呆呆木木的坐在床上十分迷茫的时候。
如何能不让人心疼呢?绯月是跟着顾明姝一路走过来的,知道自己家小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虽然变了心性,可是小姐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不过也是一个一心期待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会偷偷叫她去买话本的普通人罢了,不过只是一个学一些作为皇后的基本要求有些学累了的时候,会偷偷的捧一包油腻的点心私底下和她肆无忌惮的畅想着日后若是真的当了萧平凛的皇后会如何如何的普通女子罢了。
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可是绯月不会背叛她,不是那种意义上的觉得顾明姝变坏了,她会一直坚定的跟着她的小姐的,就像是那时候小小的小姐坚定的对也是小小的但是却脏兮兮的刚被卖到顾府里的她说,你以后就是我的侍女了吗,你这么机灵,那你日后一定要做我成为皇后之后居住的最大最好看的那个宫中的掌事宫女,你以后会过的很好的,你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
顾明姝颓然的弯下了自己一直直着的脊背,“我·······从来没想过,竟然会真的在明心宫里,住进了人。”
绯月含着泪摇了摇头,“娘娘放心,这么些年了···········娘娘的地位这么稳固,没关系的,这········便随着圣上去吧,娘娘切不要因为这件事再徒添伤心了,奴婢知道的,娘娘一直心中··········”
顾明姝这时候的确是脆弱的。衣不解带的照顾了萧凌云这么久,可是却毫无波动,萧凌云本来见好,结果今日又复发,她焉能不心疼?
“叫人抓紧查,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在害我的云儿,把手脚放开了·········也告诉父亲,势必要将太子的位置提的更高了,否则的话··········我安不下心。至于丹云隐·········吩咐应秀,动作快点利索点。我不想再看见她了。那丹云灵是个能用的,就安排下去吧。”顾明姝说完之后揉了揉眉心,似乎是累极了的样子,绯月心疼的看着顾明姝这个样子,随着年岁渐渐大了,那些细纹也找上了顾明姝,原本是那般的娇艳,现在也是渐渐的像花朵没了水分一样,顾明姝的手慢慢抚上了自己的脸,一点点摩挲着自己的眉眼,容颜都老去了,如何还要在萧平凛的心中留下最美好的样子呢?又如何去阻止一个那么像敕婉的,那么年轻鲜活的生命,再次将萧平凛的心夺走呢?
不会的。她不会允许的。这个人势必不会··········顾明姝阴鸷的看着刚刚被她扔掉的碎的四分五裂的梅花糕,若是也是个好用的,用来牵扯一下安知霜倒也未尝不可,安知霜早该销声匿迹了,不省心的东西,膝下还带着个和萧君阙年岁不过差几个月的皇子。
第304章 潮涌(31)
若真的那个在明心宫里的是个懂事的,她容她一时倒也不是问题········
顾明姝的心思一时间千回百转了很多,安知霜那边到最后也是没有等来丹云灵的人,安知霜听莹儿回来战战兢兢地说完话之后,气的竟然陡然笑了出来,连着摔碎了两个杯子,整个知婉宫里人人都自危,战战兢兢的缩的跟个鹌鹑一样不敢出声。
“好啊,养胎··········养!好好养!来给我这个母妃来请安的规矩都不算是什么东西了!好啊,好!太好了,这就是本宫的儿媳,这就是本宫的好儿子要扶正的儿媳!一个庶出的贱.女还敢在本宫这里耀武扬威起来了??!!”安知霜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本来刚刚就想到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就是烦躁的很,现在只觉得本来就不舒服的身子更不舒服的,安知霜冷冷的笑着,然后让莹儿再去叫丹云灵,哪想莹儿扑通一声跪下了。
“娘娘息怒啊,非是奴婢叫不来············只是那侧妃··········只是丹云灵现在实在是娇气的紧,奴婢根本是连门都没有进去就被赶了出来,还是··········还是殿下的人,奴婢实在是·········”莹儿也是委屈的很,但是一开始回来知道自己主子身子不舒服,实在是不愿意给安知霜说出来这真相添堵没否则的话安知霜要是气坏了,主子气坏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呢?早早就习惯了安知霜的秉性,更是跟了安知霜这么些年了,莹儿是宁可自己受一点委屈什么都不说出来,也是不愿意就这般将这听起来实在是比丹云灵只是不愿意来还要残酷上几倍的真相说给安知霜听,这般说给安知霜听那就是明目张胆的再告诉安知霜——瞧瞧你那个好儿子,现在是有了娇娇儿早就忘记了安知霜是他的亲娘了啊!
莹儿宁可是让安知霜觉得自己办事不利,也是不愿意这么说的,可是此刻看着暴怒的安知霜,深知如果自己再去一趟估摸着那没有半分分寸的丹云灵定然还是不会让她进去的,那这般下来真的让安知霜暴走的话可能会真的亲自杀到丹云灵面前去,那到时候可就是得不偿失了,所以莹儿只能硬着头皮说完,吞吞吐吐的听起来十分犹豫,安知霜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本来刚刚气的倏然站起来的现在也跌坐回了贵妃椅上,喃喃自语道:“一个个的都不给本宫省心··········也罢,那本宫就亲自去看看,本宫未来的好儿媳,是个什么没有孝悌动弹不得的娇娇儿。”安知霜咬牙切齿的又站起来,莹儿还待劝慰安知霜什么,可是安知霜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的,直直的带着人就要去萧君林的寝宫里,莹儿见拦不住心中简直叫苦连天,心中连连开始甚至有些咒骂怨念三皇子了,怎么如此待安知霜?那丹云灵再好,可是到底不是个普通女子,安知霜可是他的母妃啊!哪有这般的,是个甚么狐媚子!莹儿心中在这里絮絮叨叨的怨念,安知霜的怨念那就是加了倍的,这几个月安知霜过的都不是很痛快。
有时候甚至觉得丹云灵是不是就是个扫把星,整个丹府是不是就是她安知霜的扫把星,怎么自从这丹府摆在了明面上,怎么就自从那次春猎之后,她就没有一点顺心日子过了?之前是想着皇后和萧君阙怎么怎么样,后来就是个太子妃丹云隐,然后就是皇帝的态度,然后到现在竟然是连一个庶出的贱.女都能让她的儿子一心向着了,全然不顾她这个母妃,都这般娇弱了,不过才几个月?想她当年就是再得萧平凛的宠爱,可是怀胎八九月的时候不也还是得捧着个大肚子一点点往长乐宫挪,去给皇后请每月固定日子的大安吗?也没说全免了或是如何啊!这才七个月的肚子,这就娇弱成了这个样子?安知霜咬牙切齿,最恨的就是当初为什么要怜惜丹云灵肚子里的也算是萧君林的孩子,也算是她的下一辈了,就应当直接将这个人抹杀掉,狐媚子不说,还离间他们之间的母子情分,简直罪该万死,千刀万剐!
这边安知霜气势汹汹的朝着丹云灵的寝殿杀了过去,而朝堂上的氛围也十分紧绷,似乎是空气现在变成了一个紧绷的弦,只要是谁一不小心去碰一下,就会碰的一声,爆裂掉,然后波及到无辜的人,然后将这个朝堂之上鲜血四溅。
几乎是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也就偶尔有几个不着意之间的偷偷抬头看看帝王的神色,谁都不知道现在帝王的沉默是个什么心思,心中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今日会不会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尤其是杜克勤,虽然是眼观鼻鼻观心,可是心中却没有面上看着这么镇定,萧平凛垂眸的样子让杜克勤冷汗连连,萧平凛被萧君林这么一说,实在是骑虎难下,说是现在要立刻拖下去这个人也不行,可是萧平凛又不是傻子,浸淫权利这么些年,这个时候闯进来这个人,就算是巧合,就算是这么巧的在这个节骨眼闯进来是个大大的巧合,可是眼见着是杜克勤带来的江南的难民,那能和今日之事脱得了干系吗?
他本就烦闷萧君林竟然如此不识好歹,做出来了这种越矩的事情,简直是不忠不孝,还心里头想开了觉着明明是那昨日的美人更似敕婉,再者说到底,他本不欲将这件事拖的太久或是就这般轻易的处置了萧君阙,本来之前还可以不大这么犹豫的,可是今早上朝之前的那急报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现在国家所谓边界稳定,现在又是开始闹腾的时候了,本来江南连着两年自然灾害已经是烦心了。
第305章 潮涌(32)
萧平凛本就很烦也很怕出什么风言风语说皇室失德或是别的一些对天家颜面不好的东西,自然本就烦闷,没想到竟然现在这些东西还要过来把他逼上一逼,他又偏不能开口说些什么,现在岂止是想杀人的心,对于萧君林就更不必说了,说到底对于萧平凛这种人来说,还是他自己才是最重要,还是顺遂他的心意最重要。
敕婉又怎样了?敕婉和他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又怎么样了?说的这么情深不寿情真意切,其实说到底只不过是不肯承认自己真实想法在这里假仁假义的安慰自己说的好听罢了,真等的哪个知情人将所有事情剖开了摆在他的面前,那就是雷霆震怒和恼羞成怒——他是不准任何人怀疑他也算是年轻的时候的那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的,他是真的爱敕婉的,不过是因为情势所迫才害了敕婉,才害了敕氏一脉,他总归是没有错的。正是这种久久压抑的矛盾心理和总是次次告诫自己自己到底有多爱敕婉的心思,才会让萧平凛对于任何引起来他一点关于这方面的心思的东西格外重视,才会让一点不合心意就会让萧平凛勃然大怒。
这是什么敕婉的替代品,这是什么所谓温驯的好儿子?!他配吗?现在在萧平凛的心里,甚至萧君林都有些不够资格去当敕婉和他的那个没有来得及出生看看这世界上的太阳的孩子的替代品了,简直是让他气的魂灵颤抖,若是敕婉··········若是敕婉的话,若是敕婉和他的孩子的话,断断不会做出来这种事情,他一定会好好的等着他作为一个父亲将一切都替他打点安排好了,绝对不会自己自作聪明的去触碰帝王的底线,且不说这个,萧平凛相信,若是敕婉和他的儿子,那是绝对不会这般的贪恋权势的,他一定会更加的听话可爱,甚至不要权势萧平凛都要硬生生的将江山给他的。可是这不是,这是安知霜的儿子,这是安知霜和他的儿子萧君林,不是他和敕婉的孩子·············安知霜,对了,安知霜,安知霜最近这些年来做的动作也是越发的过火了,可是奈何一直没有人能够取缔安知霜带给他的那种敕婉的熟悉的感觉,现在不一样了·········若是萧君林听话一些,就像他之前刚刚所想的,也无妨,他的后宫就算有再多人他都不会愿意为了那些个无名无分的去让安知霜不高兴不愿意了,那般她撒娇的样子实在是和敕婉不大一样,就不像敕婉了,可是现在有个更像的了············若是萧君林听话一些,他们一直都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待在他编制好的囚笼里面,他当然不会去动萧君林,毕竟长成的孩子里面还是要数萧君林,不然再等那个新来的美人生下一个孩子再长成,可实在是太晚了,可是若是这般自己作死,上赶着偏要失了君父的心的话············
萧平凛看了一眼现在默不作声的文远侯,文远侯现在心里也是在打鼓,他倒是知道今日将发生的事的仔细,也少不了他的功夫和帮忙,可是现在一看着皇帝的脸色,可是在朝堂上这些年的惊艳却告诉文远侯似乎萧平凛不大高兴,外孙所说的递过来的这一根小树枝,萧平凛根本就不愿意去接的样子,文远侯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自己现在的感觉,总是隐隐约约的觉得好像哪里不大对,却又根本说不上来,只得现在看没有自己说话的份,低头做个鹌鹑,生怕自己说了什么不合规矩的话或是引了皇帝的注意,现在更要小心谨慎的才好。
萧平凛那一眼文远侯也是战战兢兢的低头缩着做鹌鹑不敢说话,低着头自然是没有看见,若是看见定然会想方设法的将今日之事不着声色,不,不是不着声色,应当是想方设法的,抑或是再糟糕一些的··········就算是不惜一切也要将这件事搅黄摊子,因为萧平凛的那一眼,文远侯绝对会看出来的——那是狂风暴雨,不是对着萧君阙,而是将将要对着萧君林,乃至··········文远侯府。萧君阙不好处理,顾氏不好处理,这些年来文远侯府虽然也是在朝堂之上起着平衡的作用,皇帝用着也是顺手,可是若是皇帝真的起了心思的话,动一动萧君阙和顾氏自然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到时候还能借机敲打萧君阙和顾氏一脉,左右这么做对于萧平凛来说只是要维系的平衡关系会变得有些微妙,他又不是要直接抹杀了文远侯府,而只是惩戒一下文远侯府,让文远侯府知道知道自己的地位和自己的身份罢了,只不过是削弱了一点权力,倒是也无可厚非的。
萧平凛眯了眯眼睛,这些年来,还是给了文远侯府太多他们本不应该得到的东西了。其实文远侯府现在是个大的世家,从前的话,倒是真的不是什么顶尖的侯府,若是真的论起来倒是和平裘的爵位传承差不多,只不过还有个候字没有被削弱,不随着世袭削弱罢了,可是真论起衰败来可能还比不上平裘家的定清候繁荣昌盛,只是面子上留着几分大世家曾经有的颜面了,还是先帝的时候才慢慢的有了点起色,还是到了安知霜进宫盛宠无双之后,才终于又艰难的恢复了当年世祖封爵的时候的那般家大业大的风光。
如此的这般来之不易,竟然不是摇尾乞怜感谢他这个真正的主人,反而是不知道小心翼翼的收起来自己的狐狸尾巴,这样···········实在是有点让人觉得不知感恩,实在是令人顿起杀心。
尤其是对于萧平凛来说。萧平凛眯了眯眼睛,终于还是慢悠悠的开了口。
第306章 婆娑(1)
这一开口就是跟平地一声炸雷一样,将人唬的肝胆俱裂:“说的好。说的极好。”
“为君不仁,于百姓不义。让布衣揭竿而起,长此以往,若不是卿今日点醒朕,前朝之灭亡,就是前车之鉴。”萧平凛听完了那个‘难民’的慷慨激昂的甚至是言辞十分不好听的叙述,那难民的陈词已经不能说是十分不好听了,说话的时候吐沫星子飞溅出来,能看出来那嘴唇都是干裂的,眼睛睁的滚圆,都是红血丝,当真是声嘶力竭,当真是字字难听,听到这些天潢贵胄的耳朵里面,那可真是不堪入耳,可真是平民老百姓的那些言辞,也是豁出去了的说法,那比老百姓拌嘴时候说的话还要难听,几乎是要将萧平凛数落成了一个亡国之君,几乎是要恨不得直接跳上那几节台阶蹦到萧平凛面前指着他的鼻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可是万万没想到萧平凛的回应是如此的谦卑,如此的诚恳,竟然是真的带了几分君王虚怀纳谏的态度,竟然是如此的诚恳,杜克勤心中长出了一口气,今日之事可算是稳了。
“朕教子无方,任太子铸成如此大错,朕竟不知···········”作为一个君主,说出来朕竟不知这种话来,对于任何一个有雄心壮志的君主来说都是一种天大的侮辱,就像是对着一个信心满满的要去做大事的人说,少用点功夫吧你真没用一样的刺激,一样的羞辱。
“即日起,废萧君阙太子之位,宗人府除太子之位记撰,废除典籍史录所载,贬为庶人,押入天牢。”萧平凛面无表情的说完这一段话,本来应当说的更加有些感情或是掺杂一些别的复杂的感情的,可是萧平凛的语气十分平淡,也不像是暴怒之下的样子,就是十分的平淡,平淡的好像说今天去哪个妃子的宫中一样,丝毫没有一点伤心或是动怒的样子。
“呵···········”这一声是萧君阙发出来的,在一片寂静之中显得格外的清晰,萧君阙轻轻的笑了一声,瞧瞧,他是不是该骄傲一些,毕竟···········他的父亲似乎不是特别想放弃他,似乎还是这般的说了,虽然这惩罚看起来实在是相当的重,可是押入天牢,废除名录罢了,前朝三废三立的太子倒是也经历过这些,又有什么真正痛痒了?不过萧君阙还是清楚,这份不想放弃里面,又有几分是因为··········被萧君林逼出来的呢?让萧平凛不爽的事情,岂止是他萧君阙啊!设计的真是巧妙,甚至是不想给萧平凛任何一个台阶下,方才明明是萧平凛已经将这件事情单方面的宣布了结果,可是有心人却不愿意就这样结束了这件事,反而是将这件事延伸的长了起来,硬生生的是要逼着萧平凛做点什么,那萧平凛现在心里是个什么心思啊?实在是有趣,实在是一场心术的大戏啊!
“太··········罪臣之身,还敢如此放肆?!”在萧平凛开口之前,萧君林先开口对着萧君阙冷哼了一声,然后就是痛心疾首的眼神。
萧君阙浑然不在意的摊摊手,示意自己没什么要说的了,这一副不羁狂傲的样子倒是有些像几年前还年轻的心高气傲的萧君阙的样子了,倒不是像这些年来安静下来的萧君阙,反倒是这个样子让萧平凛的心里咯噔一下子,看着萧君阙的样子,萧君阙似乎是浑然不在乎的又笑了起来,只不过萧平凛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在萧君阙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一点亮晶晶的东西,甚至看出了那狂傲的不羁的笑容里面,似乎是有满满的失望——
萧君阙是知道的吧,萧平凛其实不得不承认,他的心中有一杆秤,他愿意去‘相信’的事情就算是没有人告诉他他也会笃定,可是若是他自己本来就觉得不会的事情,那别人就是再说,他也定然会自己先查个清楚,当然,这查的过程中别人做的是不是天衣无缝,到底那人是不是可怜无辜就两说了,可是他绝对不会一开始就这样空口白牙的只看着别人的单方面压制或是单方面表演来听风就是雨。他耳根子软,可是那是听进去了自己会去查,自己想要控制的方向事情是朝着那边去的他才会直接什么都不查选择无条件的顺从着说下去。可是现在眼下明明不是,说到底,萧君阙到底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他并没有参与他成长的全过程,可是不得不承认萧君阙的确不像是那种会做下这种勾当且如此丧心病狂甚至可以说是十分不谨慎不小心的手法··········
不过萧平凛知道,如果是他的话,现在如果面临这种情况,这是有利的是有大笔的银子进自己的口袋,他会去做,可是那是他,他的外家帮不上忙,皇位之争更是腥风血雨的太多,可是萧君阙的外家是顾氏,母亲是皇后,实在是不至于到要用整个江南百姓的安危做出这种天下大不韪的事情,甚至还被如此轻易的抓获了所有的证据。萧君阙狠辣和下得去手的话,像他的儿子,可是这般愚蠢的话···········可不像啊。
想想当年那个小娃娃,萧平凛没由来的心中有一点抽痛,不过也就仅仅那么一瞬间罢了,可是那一瞬间也就足够萧平凛想清楚想起来很多事情了,想来这个儿子现在也是十分失望的吧,他怕是也不知道如何自己的父皇,从那个还是记忆里高大的教他如何为人的父亲变成了现在这般狠心模样············
相反听着萧君林阴阳怪气的讽刺,还开口本来是要说太子结果却忽然想起来什么异样的做作样子,萧平凛看着根本就掩盖不住得意洋洋的萧君林,心中一阵厌烦疲倦。
第307章 婆娑(2)
再看看那个刚刚慷慨激昂现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竟然是转变的如此之快的‘难民’,是用看着仁君的眼神一般,是无与伦比的激动,像是萧平凛是他的再造父母一样——可不是了,这不就是他们逼着他,非要做出来的效果吗?像是尴尬的带不动任何气氛的戏子,将他当作一个傻子耍弄。
萧平凛觉得心中一阵膈应腻歪。
萧君阙也不回答萧君林,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等着那御前侍卫都要走到跟前的时候,却忽然发难。
“此事之下,儿臣曾经也是如户部尚书所言,为天家颜面,也是为了手足之情,实在是不愿意将此事公之于众,或是大肆宣扬。”萧君阙忽然的开口,让原本上去擒拿前太子的几个御前侍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动手,只能站在原地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看着巧妙的躲开了的萧君阙,又看看皇上,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做,兹事体大,实在是不敢有一丁点冲撞了皇上心意的事情再发生了。显然萧君阙并不知道这几个侍卫心中是正在怎么纠结犹豫。
萧君阙跪在地上,叩了个头,随后直起身子,不卑不亢,脊背挺直,那脊背一直是直着的,没有什么能将这骄傲的脊背折弯,就连现在说话的样子都是那般的骄傲,他的骄傲和尊严从来都不会被谁的三言两语的污蔑而消失,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哪怕是跪下。
萧平凛皱着眉头,刚刚那点心疼萧君阙的残余感觉仿佛还停留了那么一点儿,于是萧平凛竟然鬼使神差的挥手让御前侍卫停下,让萧君阙说完。
“不妨直说,此前你只字不提,更是拒不认罪,如此恶劣,就算是什么难言之隐,朕也定不会轻饶。”萧平凛还是颇为威严的补上了这一句话来敲打敲打众人,不只是对萧君阙一个人说的,是不是萧平凛这些时候年岁大了,不再是像年轻时候那样,竟然是忘了上面坐着的是一个君主,竟然敢如此乖张悖逆?
“还请父皇谅解儿臣一片赤诚之心。”萧君阙又叩了个头,然后不急不缓的抬起头来,此前萧君阙一直用的都是臣自称,现在却是称起来了血脉关系,明眼人很快就能找到这一点不同,也知道太子·········现在已经是废太子了,是只字不提更是桀骜的不认罪,甚至是对于一点基本的礼仪都没有了,对帝王如此不敬,甚至是直接撇开了本来更加亲密的高贵的一层关系,只是称臣,听起来和萧君林所称那可是亲疏有别,高下立见,现在却又·········这可是卡了好关节,这是终于想起来了用自己的亲缘关系服个软了?
萧君阙可不管也不想知道别的人在想些什么,见萧平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没有不听的意思便直接接着开口道:“无非是儿臣觉得实在是太过荒谬,太过荒唐,也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见闻和所解,深觉这当中该有误会,实在是想查清楚这当中症结,只不过不曾想过未等儿臣开口抑或说出这件事情,儿臣反倒是被人反咬一口,成了个恶人。”萧君阙淡淡的说完之后也不解释其他了,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杜克勤,甚至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萧君林。
杜克勤见情况有变,本就十分紧张的关注着,此刻见了萧君阙看过来的这深深的一眼,瞬间觉得自己的后脖颈子好像被什么毒蛇盯住了,好像是有什么滑腻的东西一点点从他的腿脚蔓延到他的大脑上,让他浑身发麻,头皮更是炸麻的厉害。杜克勤往后退了一步,他已经很久没有被别人的眼神威慑住了,可是却难以说清楚萧君阙那一眼里到底包含了什么复杂的东西,只是觉得自己心慌的厉害,不自觉的竟然倒退了一步。哪知道平裘是什么时候窜到他身后的,本来是在他右后边的平裘,现在却在他的身后很好的伸手戳在了他的背上,止住了他后退的脚步,萧平凛没有在看杜克勤这边,只是盯着那几个难民和萧君阙,杜克勤见状连忙回头看一眼平裘,哪想平裘也是正看着萧平凛没有空看这边呢,平裘笑眯眯的冲着杜克勤用口型说了不谢二字,然后就是笑眯眯的,露出来了两颗小虎牙,甚至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杜克勤甚至看到了平裘磨了磨他的小虎牙,那神情就像是外出猎食物的野兽,而他就是被洪水猛兽盯上的盘中餐。
杜克勤勉强的转过头去,正打算赶紧去说些什么打住今天的事,他刚刚也是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罢了,再听萧君阙这么说,仿佛是萧君阙才是被冤枉可怜人一样,萧君阙好像也知道什么一样,这让杜克勤感觉非常不妙,反观萧君林,虽然仍旧镇定,可是杜克勤看的出来现在萧君林可不是刚刚那个只是抱着冷嘲热讽看输家一样的眼神看萧君阙的样子了,显然萧君林也不知道萧君阙本来一直没有开口一直憋到了现在甚至萧平凛都宣布了结果,可是却忽然开口还可以说是有些信誓旦旦知道了什么的样子,甚至还提到了手足之情,简直就是和刚刚萧君林站出来控告萧君阙时候一模一样的打着冠冕堂皇的牌面,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心慌。
还没等杜克勤和萧君林或是文远侯或是他们的林羽说出来点什么,耿徇最先反应过来,本来听着刚刚那个难民那样慷慨陈词跟不要命了一样的冲撞控诉之后,耿徇早就面如死灰的等着自己的惨死结局了,甚至刚刚听萧平凛说了之后也知道接下来就要发落自己了,太子还能有个押入天牢的机会,可是他去了天牢,他是被冤枉的,应该是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去了能活上几个时辰?再不好点的更糟糕点的估计就是直接就地正法了吧。
第308章 婆娑(3)
耿徇面如死灰的等待着命运的来临,可是却没想到刚刚还不说话的废太子忽然这样说了一堆话,耿徇忽然激动起来——他是不是有救了,萧君阙是无辜的,那他就是无辜的啊!
耿徇本来刚刚已经被丢回了后面一点,面如死灰的在地上趴着,现在又一个激动的要往前爬两步要跪着跟皇帝慷慨陈情一下,却被仍旧笑眯眯的平裘一不小心的踩到了后面的衣摆,平裘装作不经意的蹲下去整理衣摆一样,然后也是冲着耿徇露着两颗小虎牙一笑小声道:“耿大人还是闭嘴吧,你实在是聒噪,惹的人厌烦,还是等着前太子说完,你再陈述你的冤屈吧,从你刚刚的话来看,我估摸着耿大人也就是会说自己无辜了,那空口白话的还是闭、嘴、吧。”平裘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的咬牙切齿的,耿徇看着平裘笑眯眯的样子,恍然大悟,这人是不是和太子一伙的?管他呢,是不该插嘴,他也没什么证据也不知道说什么,还是不惹人烦好了,对,还是等着太子说完吧,耿徇那耿直的不怎么会转弯的脑子,不怎么会看人眼色的眼睛,忽然就一下子明亮了一下,明显是看到了平裘眼里那明晃晃的嫌弃和让他赶紧闭嘴不要说话招人厌恶的意思。
虽然好像这样也没有好到那里去,甚至还觉得自己是被别人都嫌弃···········可是天知道他本来就不知道这件事情,莫名其妙的卷进来已经够了,赶快让他拿回他的身家性命吧——萧君阙倒是快说吧,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太子能够洗脱自己的罪名了,这样他也就得救了。明明不关他的事,可是现在他的性命却被牵扯了进去,在这里是如此的提心吊胆,现在想来就跟虚脱了一样,两行热泪从眼眶里就要滚落下来。
看着耿徇没有再要挣扎的样子,平裘才慢慢站起来撇了撇嘴嫌弃的看了一眼平裘然后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脚,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喜欢这种人,实在是一点都喜欢不起来,不识时务的也就算了,还傻不拉几的一点眼色都看不出来,现在哪里有你插话的份?你要是真的知道什么或是是个聪明人也就罢了,就会喊冤枉,别人就是有心思听下去看着你这幅痛哭流涕毫无形象的恨不得当场撞柱以死明志的样子就够够的了,说起来这到底是和看了丈夫满心别的人女人的时候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满口说着妾身是真的爱你你怎么能这样无理取闹,怎么能这样对不起妾身的满腔爱意的泼妇,有什么区别啊?好像真是没什么区别,平裘觉得自己的胳膊上细细密密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都抖了抖,就好像刚刚他拉住的脚踩住的不是一个朝堂上的官员,一个男人,而是一个怨妇,甚至这个怨妇现在还变得无比脆弱,看起来好像就是委屈的不得了之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一甩袖子一扬帕子,到大街上连连喊着自己难过的哭天抢地的泼妇。
平裘搓了搓自己的手,这才觉得自己的恶寒好了点,再看看萧君阙,萧君阙是真的不着急,现在还是慢吞吞的,平裘觉得如果是别人这样和萧君阙说话的话说不准早就被萧君阙一脚踹出去了,可是没想到轮到了萧君阙自己的头上,不知道萧君阙有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慢吞吞不着急不着慌看似高深莫测的吊人胃口的样子很是讨打呢?
萧平凛显然不像是平裘那样激进,也不是那样着急,也没有动作,那些御前侍卫就这样僵硬着,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想要赶紧将废太子带下去还是说让他们不要动让废太子将话讲完,萧平凛这样,萧君阙也是这样,就好像是敌不动我不动一样,就在二人都不表态甚至也没有要继续下去的意思的时候,萧君林却忍不住开口了,指责道:“事已至此,废太子还想巧舌如簧愚弄天下吗?莫不是以为谁都能是任你愚弄的?说这些不知所云的话来拖延时间,你究竟意欲何为!到底是图谋不轨还是·········”萧君林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萧君阙饶有兴致的打断了。
这声音听起来就是让人觉得这声音的主人现在兴致勃勃,丝毫没有一点刀都快要架在脖子上了,自己天潢贵胄的身份都被剥夺了的应该有的伤心恐惧的样子,而是饶有兴致的,不急不缓的一声轻笑,听起来像是嘲讽一样,让萧君林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乎是咬牙要说出来更难听的话,不过这回倒是萧君阙抢在萧君林的前面开口了。
和萧君林不同,萧君阙不大喜欢像萧君林那样总是长篇大论的就着那一点错处是将犯错之人指责成千夫所指的样子,萧君阙的话十分简洁明了,只有一句话,只是这一句话简直比刚刚萧君林说出来的那一串长长的句句在理的指责分量重了太多,甚至比萧平凛废了萧君阙的太子之位废了他天潢贵胄的身份贬为庶人然后将他拖下去,还要更平地炸雷一些,几乎是满朝哗然——“儿臣这里有一证人,前因后果,便由其来说吧。”
萧君阙刚刚隐忍不发,此刻一开口就是说自己有证人——?
什么证人?如果是决定性或是致命性的,萧君阙为何一开始还浑然不知甚至还装作一副根本就不知道,甚至是一副故作淡然的样子?
萧君林蓦然的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巴,完全忘记了刚刚想好的要怎么样说萧君阙的说辞,那些想好的会数落的萧君阙一文不值天下千夫所指的言辞,全都被忘却了,甚至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萧君林眼睛忽然瞪得滚圆,全然不记得刚刚自己还在得意洋洋,还在冷嘲热讽,甚至还站在制高点指责萧君阙的意气风发的模样,整个人的气度忽然就矮了一截。
第309章 婆娑(4)
萧君林忽然有了一个十分可怕的猜测——会不会萧君阙根本就不是什么故意装的淡然,故意作什么道貌岸然的样子,而是萧君阙根本就是——根本就是不着急也不着慌,甚至还可能希望萧君林多说一些,因为萧君林给他泼的脏水越多,那他到时候一旦要是反口咬回来的话,那更惨的可是萧君林啊——
可是不应该的,也不可能的,他在江南的人手一切运行的都很正常,甚至就在萧君阙送来快马加鞭的信的时候里面写了规程日期的时候,他在江南的手下还给他传来了好消息,甚至还字字句句细节十分真实,怎么可能啊——
一切该死的人都死了,安林南到底是安家的旁支,估计他那个贪财的性格也就是当真自己跑了,总不至于主动过来跟萧君阙说些什么,或是来出卖他——这也没有什么好处啊,那就抬不应该了,简直让人是百思不得其解,简直是让人抓心挠肝的难受,萧君林现在就是一副抓心挠肝的状态,甚至因为有些着急和冷静不下来往前不自觉的走了两步,还是杜克勤咳咳了两声提醒了萧君林,萧君林慌忙镇定下来,可是一颗心脏却是在狂跳,萧君林的心中那份隐隐约约的不对劲的感觉现在是越发的清晰和明了起来了——那般逼迫的感觉,似乎是在一点点敲起来他的丧钟。
萧君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听了皇帝允了之后就更忐忑了,目光时不时的瞥向殿外,顾灼阳的动作慢些,还没有将人带上来,本来萧君阙安排的人不是顾灼阳的,此件事情顾灼阳可是不知情的,可是杜克勤此人十分狡猾奸诈,萧君阙能想到的这只老狐狸自然也能想到一二——不过这只老狐狸不知道萧君阙是全都知道了,真的会带出爆炸性的证据罢了,可是就算是不知道杜克勤也是安排了人手的,除了今日萧君林的人,谁都别想去通风报信,但凡是有个行为怪异的都会被扣下,绝对不会放出去的,当然杜克勤之所以能做到这种地步,自然也没少了安知霜,萧君林的出力,自然也没少了文远侯府的事,这一次的事,可以说文远侯府萧君林安知霜,将身家性命都压在这个上面了,为此不惜十分周全的,生怕出现一点错漏,所以就算是萧君林不愿意听也不得不承认杜克勤实在是想的仔细周密,所以就交给了杜克勤,杜克勤自然是挑了机灵的守在外面不会放任何出去的,但是在殿外怎么可能让一些什么大臣在如此紧张的时候走掉呢?所以自然肯定也是选择奴才或是侍卫这种,就和杜克勤会贿赂皇帝身边的茶水太监一样,所以这也就方便拦下来,可是万万杜克勤没有想到顾灼阳会跑出来截胡,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丹云隐来了告诉了顾灼阳,让顾灼阳去提人,本来其实就算是不能直接将证据带上来也无妨的,顶多是多拖上一会子或是萧君阙先去天牢里待上几天,左右这事情自然不会落在萧君阙的头上更不会委屈了萧君阙,可是总归的比起来,还是不如直接在朝堂上的这般刺激,这般的戳心,也不如在朝堂上这般来的痛快,且就算是萧君阙后来实在无辜,这些被传出去抑或是野史乱写的话也实在是不好听——不过显然萧君阙是不在乎这种事情的,也就压根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知道到底是如何,哪里哪个关节哪个人会不会有一点纰漏呢?所以萧君阙向来是不太忌惮什么失败,虽然他是一直有些幸运的过分,从来都没有失败过罢了——
诚然如今天,本来萧君阙可能还真的是要消息传不出去的,因为早在刚刚那几个人闯进来前的好半会,萧君阙就示意平裘先寻个由头也不出殿外就是秘密的差着一个侍卫去的,可是那侍卫出去是出去了,只不过却没有递出去消息,现在正被缠着呢,正是无法脱身的时候,甚至是到现在还在被拖着,只是可惜这侍卫被杜克勤安排的人缠住,又不能回来说,还真是百口莫辩的时候,现在正急的团团转呢,哪想那几个难民进去了之后暗道一声糟糕,结果这不大一会的功夫不知道顾灼阳从哪里窜了出来,还带了个头上戴着黑色斗笠的人,那人看起来却不是十分落魄,因为刚刚有一群难民要闯进去,那可真是真正的可怜,看起来十分落魄,可是这位戴着黑色斗笠看不清面容的人穿着却十分干净整洁,甚至可以说是那布料还不是什么廉价的,顾灼阳显然是认识拦住了那个小侍卫的人,不过因为萧君阙没有跟顾灼阳说过,所以顾灼阳也不知道,只不过看着这镇南候的嫡子现在正跟着一个小侍卫模样的人纠缠着,所以忍不住上前打断了镇南候嫡子的叽叽歪歪。
“呦,路兄这是做什么呢?”顾灼阳嘻嘻哈哈的上去打了个招呼,完全像是不知情的样子,这镇南候的嫡子脑子却不糠,警觉的看了一眼顾灼阳道:“顾兄又是来这如何的?本不是该在偏殿里待着呢?这怎的还带了个人,还蒙着面?这殿前的规矩顾兄可是忘记了?”
顾灼阳撇撇嘴,看出来这镇南候的嫡子可是似乎不太欢迎他继续问下去的样子,甚至也不愿意说里面发生了什么——虽然顾灼阳知道吧,可是这镇南候的嫡子也忒不厚道了,竟然是一个字都不跟他说,反而絮叨起了什么规矩,那小侍卫也算是对萧君阙十分忠诚了,不是贿赂来的,一眼就看见这是顾灼阳,正是太子的伴读,于是急吼吼的开口道:“这里头圣上可发了火呢,顾公子要是有什么事情,若是不打紧可是别进去冲撞了圣上啊——微臣还是第一次见圣上发这么大火,若是顾公子此来是为了太子之事的话可别等着下朝了!”
第310章 婆娑(5)
侍卫急吼吼的说完之后顾灼阳就恍然明白了,这镇南候和文远侯是一伙的,听着太子妃说了之后顾灼阳就是再傻也知道了,他们要合起伙来冤枉太子表哥,这小侍卫既然这么说了一看就是萧君阙的人,是直接前言不搭后语的,可是现在知道了真相的顾灼阳就能明白了,于是冲那小侍卫点点头就要进去,那镇南候和文远侯交好,虽然顾灼阳想不到什么再深层次的东西了,可是自从萧凌云病了之后他开始发现随着年岁大一些他甚至都不能随意出入后宫甚至没有萧君阙在的时候,他都没有那个能耐去看看萧凌云,他才知道了着急忙慌才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好像再把自己当做天真的小孩子好像不行了——他也得努力啊,他想去看看萧凌云,想要随时随地无时无刻只要是自己想了··········就能看见萧凌云罢了。
所以一向是个小孩子甚至脑袋瓜子不怎么往这边想的顾灼阳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镇南候的嫡子能和一个无名侍卫有什么深仇大恨,估计多半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拦住了所有一切可能通风报信的人,于是这个小侍卫更是被拦住了,顾灼阳想到这里就更着急了,也更觉得太子妃还真是料事如神,也庆幸自己脚程够快——不过这么说的话,其实·········他是不是也算是能给太子表哥办事了?这般想着,就好像觉得自己也是能有担当的人了,顾灼阳就更不想和这个看起来听完侍卫的话之后面色更加不善的镇南候嫡子说些什么了,连忙就要推开人进去,镇南候的嫡子显然是没想到顾灼阳也不跟他废话竟然是上来就直接开始动手推他了,忍不住声音有些尖利道:“你做些什么——!半点规矩都没有,你一个伴读还想闯紫宸殿?你是不要命了?!将蒙面之人带入紫宸殿中,焉知你不是心怀不轨···········!来人!!”那镇南候嫡子本来一开始声音还不算大,还打算自己去拉扯顾灼阳,可是却没想到他和顾灼阳还真是没有办法比——顾灼阳虽然是年纪小,可是却是练武的,这怎么比的过呢?力气可是不小,甚至可以说是天生神力了,这一推搡镇南候的嫡子一个文人根本就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阻挡不住自己身子被轻飘飘的推搡开的趋势,甚至一个顾灼阳已经就这样了,后面的侍卫也要跟着拖着他,他本来憋的脸通红,后来再加上那侍卫也跟着拉着他,渐渐的身子有些脱力拉不住顾灼阳,镇南候嫡子连连看向那蒙面的人,可是无奈那斗笠似乎都是不透明的,甚至可以看出来那个人肩膀在微微颤抖,镇南候的嫡子暗道一声粗口,然后试图转手去拉那个蒙面人,看着肩膀在抖,管你是谁,别牵扯进来——!
萧君阙的人带着一个蒙面人进来,怎么想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可是没想到后来实在是拽不动,这蒙面人虽然看着肩膀在抖,可是似乎却十分坚定,甚至自己还要摆脱,只不过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如果他开口的话也是参与了这件事情的镇南候嫡子一定能瞬间意识到接下来是会有多恐怖的事情发生——灾难降临了,且不说这个,这镇南候的嫡子脸憋的更红了,几乎是用上了吃奶的劲,可是奈何一个文人,实在是挣脱不过,眼见着顾灼阳打算伸手直接强硬的将他死死拽着衣角的手扒下去,终于是身体在用劲声音也忍不住跟着飚了起来,如此尖锐的声音就听着有些刺耳了。因为刚刚拉拉扯扯的本来那个侍卫还是在暗处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远声音不大好传出来的角落里面被缠住的,更是被拉的远些了,可是刚刚往出拽了的那几步可是几乎被拖出来的,这可不是什么小碎步的几步距离,这尖锐的声音,就这样十分清晰的传到了殿里面,虽然不是特别大,传到了殿里面也不是还有十分大的声音了,甚至是有些失真听不清外面在吵嚷什么的,可是现在在这落针可闻人人都在大眼瞪小眼等着看萧君阙究竟是有什么证人的时候,却显得格外清晰——外面有吵嚷声,这是在做什么呢?这吵嚷的声音就像是在众人的脑子上面一下一下的在敲钟,也不知道是在预示着什么的到来。
显然镇南候的嫡子是无力的,甚至叫嚷着来人,可是却没有人来救一下,只是任由着顾灼阳带着一个蒙面的人大摇大摆的进了殿内。
萧君阙有一瞬间的诧异,万万没想到是顾灼阳带着人进来的,可是见着踉踉跄跄后面跟进来的可是却在快要进殿里的时候猛然刹住了闸不敢踏进一步又默默的退了两步缩到了殿门外面满脸通红的镇南候嫡子,萧君阙好像就明白了什么,甚至后面还看到了那个侍卫。萧君阙思考了一下就马上知道了大概是怎么回事——看来还真是细,不过这一点可不像是萧君林能想的到的,这位对着自己确定坚信不疑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打算任何最坏的结果或是去揣度人心去用最坏的结果去衡量事情安排,显然估计是杜克勤能做的吧,或是文远侯,或是——不管是谁,左右这一点做的很是细节很是细致了,不过很是可惜,顾灼阳············又是怎么来的呢?因为顾灼阳实在是还小,萧君阙从未跟顾灼阳说过什么,也不希望他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热血的冲动的和十分护短的性格来有些无意的干扰这件事情,只不过现在········顾灼阳看着自己表哥投过来的一闪而过的惊讶的眼神,抖了抖袖子不着痕迹的在袖口露出来了一块帕子。
这是丹云隐让他拿着的,当时顾灼阳还满脸懵着的,怎么说话说的好好的忽然给他一条帕子?还让他收好?
第311章 婆娑(6)
丹云隐自然是没有时间和他再解释,匆匆一句只要露个边角给太子看他就明白了,快拿着吧,好在顾灼阳不是什么在这种关头还喜欢刨根问底的死性子,忙不迭收起来就一溜烟的去办事了,刚刚看到太子表哥投过来颇为奇怪讶异的眼神,顾灼阳这才想起来丹云隐给了自己的那条帕子,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了吧,于是抖抖袖子就露出来了个帕子的边儿,然后就看见萧君阙的眼神变成了了然然后扭过头去了。
顾灼阳:·········成年人的世界里都有这么用帕子意念交流的吗?
丹云隐有个小小的怪癖,那就是帕子可能大多数是同一个样子的,或是有四种花样可是却按着同一个模子一种花样做了很多条,所以无论是丢掉还是怎么都不太心疼,萧君阙自然是认得自家夫人的东西的,一眼就看见了这条帕子的边儿,萧君阙也不知道心中是惊喜还是责怪,难不成隐儿是猜想到了什么,可是责怪的却是丹云隐实在是不必要,现在显然是养身子是最重要的,早上走的时候丹云隐说是要回去再睡一会的,可是显然这是没有了,她也实在是折腾些了,就算是今日杜克勤是将一切安排的缜密,只要这些证人在手最后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他可不在乎什么他自己的得失,更何况还是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显然还是丹云隐没有睡好一个早床没有睡好回笼觉才是更让他担心的。如果平裘要是知道他现在满心是担心丹云隐没有睡好回笼觉会不会没精神,恐怕是真的要跪了——我的殿下啊,您可快长点心吧,可别这样了,你这样不在乎自己的得失吗,那可是说不准去天牢走一圈啊——
丹云隐本来走在回宫中的路上,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这是谁在念叨她了?
“启禀陛下,臣闯殿中本是大罪,只是奈何局势所迫,镇南候的嫡子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竟然状似疯癫的非要拦下臣·········臣已然说明臣带来了证人,可是镇南候的嫡子他就是不让啊!”顾灼阳还年纪不大,更是习武不是什么文官的料子,一个小胖球··········可能是这个月消瘦了一点的但是还是个小胖球的顾灼阳自然不会那般的讨人厌恶,尤其是顾灼阳长得讨喜一些,现在说的话虽然不是什么十分严谨甚至说是官话的,可是就是这般的直白甚至是有些不明白的抱怨镇南候的嫡子的话,听来倒是也不招人讨厌,也没有人去和他计较,不过不会和他计较却是会和镇南候的嫡子计较,或是···········和镇南候计较。
“朕竟不知,镇南候的嫡子还有这等无端无状之事?”萧平凛冷哼一声,显然是知道镇南候嫡子定然是事出有因的,镇南候嫡子刚刚在听见了像是自己儿子的听不太真切的叫声的时候就有些慌张了,这会子都彻底落实在头上了,更是两腿一个哆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往前爬了两步:“皇上赎罪啊!臣实在不知犬子为何············”
萧平凛没让镇南候说完,萧平凛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镇南候和文远侯交好,所以自然也懒得听他说下去或是找些什么别的解释,要是真的让镇南候解释镇南候倒是也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应该怎么解释?!镇南候忽然觉得自己的死期似乎是到了——因为他只是参与,却不是全权策划了这件事情,所以他也不会那样盲目的恨萧君阙恨到此人非死不可,所以还算是脑子尚且灵光,这还哪里不知道——只能祈祷了,祈祷那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这人真的不是什么要命的人,虽然大多数的可能,十有八九,这人就是个催命符啊!!
镇南候跪在地上脸色灰白,萧君林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以说是有些发白,可是还勉强镇定着,只是额角忍不住滑下来几滴汗珠··········他不瞎,也不傻,也是真的要去亲自和安林南说的,所以这熟悉的身形··········虽然那蒙面的斗笠几乎是实心的看不清脸,可是这身量和安林南几乎是所差无几,那个跑路的安林南,和那个安林南相差无几!!!!!!
这能说明什么?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吗?可是萧君林还不想相信更是不敢去相信!!他刚刚说的那些是多么的慷慨激昂,可是萧君阙是怎么知道的,是怎么甚至找到了安林南的,他刚刚说的有多慷慨激昂一会巴掌甩到他的脸上就会有多响!
杜克勤看着萧君林这个不成事的样子,双手捏拳,几乎是差点晕厥过去——萧君林看那人的眼神,是那样死死的盯着,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凶神恶煞一样,是那样的可怕,就像是盯着什么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一样——!!!!
杜克勤可不像萧君林了到现在还天真的存了什么想法或是还在这里想要试图能自欺欺人一会就还能自欺欺人一会,他分明现在看得清楚了,这人不是萧君林那边的人手出了问题就是活见鬼了,总而言之,可能今日不仅是要失败了,还要搭上他的命——————
不——!!
他怎么可能甘心??!!!杜克勤好像忽然理解了萧君林的感受,忽然知道了萧君林为何是那般有时候自负起来就有些不愿意去想最坏的结果了,就像是现在萧君林还故作镇定虽然眼神凶神恶煞,可是杜克勤却现在真真切切的知道他的感受——
那不是不相信,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信不敢想啊!!!
这想了是多么可怕的结果啊??
还没等更糟糕的来呢。
萧平凛沉吟问道:“你带上来的,就是废太子所谓的证人?”
萧君阙接过话茬,递给了顾灼阳一个安心的眼神,甚至还带着点赞许的意思。
第312章 婆娑(7)
对于早上起来刚刚和萧君阙聊过的,表达了自己对未来不知道会怎么样甚至有些迷茫和没有信心的,只认为自己是个混吃等死的脑子也不太灵光的小胖子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很大的鼓励,小胖子眼里都要泛光了——只不过现在还不敢太张扬,他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想不知道也不行,因为他都能感受到背后顾家掌门人快要把他盯出个窟窿来的视线。
萧君阙不急不缓的往前走了两步,站定到那蒙面人前面,顾灼阳刚刚倒是带着人到了殿前非常前的地方,萧君阙不慌不忙的道:“启禀父皇,有些事情,与其是儿臣来说,反倒是不如让这位戴罪之臣,自己来说说,在证人嘴里说出来的东西,总是比空口白牙的几张不会说话的纸不会说话的账簿甚至是张口就来的污蔑,好的多。”
那难民明显是蒙了,尤其是之前慷慨激昂的那个萧君林的人,既然是萧君林的门客,派到了江南的心腹,那定然就是知道安林南的,也诚然如此,那人嘴唇哆哆嗦嗦的也是像活见鬼了一样,然后看向萧君林,那人几乎是浑身都在颤抖,而下一刻这个人开口的时候,刚刚还慷慨激昂大骂皇帝不仁包庇狗官的忠义良民,就这样两腿一软扑通一声瘫软在了地上,也没有办法慷慨激昂下去了,一张脸上的血色都褪尽了,抖若筛糠。
不为别的,就为他刚刚还在痛骂的狗官,本来在萧君林的安排下应该早就魂归天际的棋子,那萧君林现在说起来其实是个忠义之臣的不是百姓误会的狗官的安林南,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罪臣安林南,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蒙面人跪下的一瞬间,萧君阙一把就掀开了黑色蒙面的斗笠,萧君阙的动作极快力气极大,看起来干净利落呼啸带风,斗笠翻飞,尘埃落定的时候露出来了一张脸,一张本来应该化成灰皮肉都认不出来人模样的脸,那声音是有些嘶哑的,可是却绝对不会让人听错,也没有嘶哑到认不出来声音的地步——
安林南!
应该已经死了的,被萧君林形容成为一个忠君爱民的好官,一个身后几乎是被毁的一副皮囊都认不出来只有一副残躯的,可怜的,天地不忍的可怜见儿的,安林南。
安林南本来是该死了的。萧君林的人也的的确确差一点将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直接一剑结果了他,让他血溅三尺,只不过,安林南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原本刚从太子的雷厉风行的手段里面回过神来,是愁白了头,天天苦思冥想怎么才能给萧君林递个消息出去,只是可惜萧君阙看他看的紧,却是不准放任何一只苍蝇进来的,萧君林的人都被很好的‘打发了’,而这打发萧君林的人无疑是萧君阙的人,而萧君林的人在这段时间几乎是能被萧君阙揪出来的都被挨个揪了出来,那么几个零星的因为怕传出去什么风头,萧君阙是几乎封锁了整个江南,里头的消息传不出去三两里地就会被截下来,正是因为这样,萧君阙倒是乐得看着那么几个没有被揪出来的还是小心翼翼的在各种绞尽脑汁的为萧君林办事,或是时不时的来警告一下安林南,或是做些什么,只不过萧君林递给他们的消息自然也是萧君阙亲手拿过来先看过的,也是确认了没什么要紧的才会让其递过来,且里面到底有没有被篡改什么,那就只有萧君阙自己知道了,总之萧君阙故意放着几只漏网之鱼三天两头的往安府里面跑,可是却又十有八九此都是有理由让安林南不见着面,本来萧君林的人就惴惴不安,就着急的很,也是三天两头的就往外递消息,准确的来说萧君阙的人截消息截的都累了,那些可怜的不知事的信鸽或是其他传信的飞禽都不知道被惨兮兮的打晕下来几次了,可是这些人却浑然不知,甚至觉得萧君林回复的很好的安慰了他们,无他,只不过是让他们正常行事,一切在玉京之中自然有数,只不过这可能就不是萧君林的意思了··········
不过他们是不知道,萧君阙和丹云隐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也算是能见识到这帮人了,每次绞尽脑汁的想要递出去消息或是想要见安林南或是安林南想要做什么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甚至让人觉得原来人还可以有这些手段,也算是长见识了,最主要的是那种感觉——猎物在自己的手上,就这样放在掌心里面看着他们来回乱窜,以为自己才是狩猎者,结果没想到真正的狩猎者看着他们只会噗嗤一声笑出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搞笑的东西一样。
也就是这样,也算是萧君阙和丹云隐在江南的时候除了和那群百姓打的交道十分好甚至是不计较什么身份可以说些闲话的闲趣之外唯三有点乐子的事情了——唯二就是后来事情终于渐渐的好起来了之后,萧君阙和丹云隐倒是没什么事会去有名的地方去溜溜弯,二人相依相偎好不痛快,虽然是被洪水影响了一些那些景色,可是架不住天气放晴之后那钟灵毓秀的自然风光是多么的引人入胜,让人流连忘返。
这群小蚂蚁就这样调皮的闹腾了很久,后来等到要启程的时候,眼见着太子要启程了,萧君林的人也知道了,到了该动手的时候了,彼时安林南还是在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的,若是真的捅出去了,眼看这太子现在已经不是知道点什么苗头了,甚至是太子每次有意无意的跟他意味深长的提起来的封银,都让他胆战心惊。
虽然萧君阙没有明目张胆的过来搜查安府,可是安林南却是心中打突突怎么都冷静不下来,每日是煎熬的很。
第313章 婆娑(8)
眼见着是绝对不能让萧君林再做这件事的,若是做出来的话,别说他安林南没有命活下来,如此的事情用来污蔑太子,还说不准会扯到多久之前是他伙同萧君林故意的贪污了这些年的修缮银两············那就是萧君林,就是所谓的安家本家,那也别想有好日子过啊!安林南也就这点小聪明了,可是唯一能想到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么是投奔太子,可是眼见着萧君阙来了几次跟他说,只不过却根本没有一点想要提起来的意思,就是话题不小心到了这个上面的时候萧君阙也会轻描淡写的翻过这一篇,压根就没有要跟他说这种事情的意思,安林南就是想说也没有机会更是没有理由开口——这萧君阙摆明了就是压根不想听也不想知道,换句话来说就是觉得安林南说的东西是非常之没用,根本就不值得听,要么是萧君阙什么都不知道没有想到这个份上,要么就是萧君阙这是摆明了要他们死啊!!
安林南能在江南贪了这么久,还能糊弄住自己在圣上眼前的信誉,还能被文远侯亲自下了命,也算是有几分小聪明在心里了,这太子是什么雷厉风行的手段安林南是看到了,萧君林都要这般对他了,安林南可不相信这种眼神阴鸷起来甚至能滴出水来,只是阴沉的或是意味深长的一眼就让他觉得心里面直打突突好像是那双眼睛的主人已经看透了一切知晓了一切,仿佛是在戏弄猎物一样的眼神的人,能有什么手足亲情,是惦念着萧君林是他的手足兄弟,所以不会那般的如萧君林动手狠辣,是直接要他的命,更不相信这种人是什么脑子忽然一个不会转弯,竟然是这么明眼人一打眼就能看出来事,只要是势力和能力足够强就能顺藤摸瓜查下去的事情都会看不明白。
所以就再明显不过了,萧君阙的目的很简单,也很单纯,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他们死。也是要他们死。说来也是,皇家的帝王之争不就是这样吗?安林南年纪还不到一把老骨头的时候,只是隐约听老一辈说起来过先帝那时候是多狠辣的储位之争,鲜血淋漓,也是现在的皇帝稍稍年长的只有萧君阙和萧君林两个,一个还一直是太子,可是最糟糕的是安知霜是那般的得宠,萧君林也是得宠,这皇后无宠,萧君阙还被萧平凛不太喜欢,所以这就造成了这般微妙的局势,可是又没有人会轻易的去崩断这根弦,也就这么过来了,可是一旦绷开了安林南才发现,那鲜血淋漓现在也是要落在他的头上了,不是已经逼近了,是已经放在眼前了!
那没有办法了,知道现在投靠萧君阙,萧君阙也是压根听都懒得听,一副安林南根本就没有什么价值甚至不配和他说话的样子,可是却时不时的来安林南这里小坐片刻,每每让安林南觉得这次来都是要他命的,其实安林南这倒是想多了,萧君阙不过是和丹云隐小转片刻的时候恰好路过了,就进来吓唬吓唬安林南,好让他以后能看清楚点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虽然也没什么意义,可是吓唬吓唬人看着安林南战战兢兢的还要故作镇定的样子,每次鬼扯一片的样子,丹云隐觉得还挺有趣的,总是想听听看他下次还有什么瞎话,所以萧君阙自然会满足丹云隐的啦——用丹云隐的话来说,安林南的鬼话扯起来那是一个厉害,说书的都不敢这么写,都没有这么多理由和胡诌的东西,也实在是太难为他了,尤其是安林南肉眼可见的憔悴,丹云隐仔细的思索了一番之后很是肯定的跟萧君阙点点头说,这一定是熬夜了熬着心血了,可是想着怎么将自己的话说的完善,生怕自己说错一点呢吧——不过也很好看出来,每次若是有哪里说不对了一点方向,安林南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滴出来几滴冷汗,看着实在是有趣啊!
你说猎物自以为还能苟命下来战战兢兢的走在钢丝火刀上的样子,还要装作自己很可以的样子,那股徒劳挣扎的功夫和斗志,真是让人觉得十分可爱。
率真的可爱,天真的可爱啊。
安林南的确是天真的可爱,他疯了一样的要递出去消息想要阻止这场灾祸——因为他对萧君阙没有利用价值不会被原谅,所以他只能够全心全意的都压在了萧君林的身上,从始至终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啊!就是说他们没有关系,可是就是一个安氏的姓氏,就足够让他们站在一根绳子上了——安家的荣耀,文远侯府的荣耀,一个侯府的荣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自己没有什么实在是过硬的本事或是圣上格外青睐的话,恐怕这辈子的仕途不是到头了,就是会被直接摘了乌纱帽,怎么算也摘不出来自己啊。都不说九族,只说安氏,当时被文远侯府举荐而来的安林南,就没有办法独善其身。想清楚了自己现在面临的是什么,安林南就更卖力了。
可是他也的确是太天真了。
在某些方面吧。
比如在萧君林的人忽然变了一张脸面目可憎的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的时候,安林南觉得他天真的感觉才格外的,尤其的清晰,清楚,甚至清楚的让他遍体生寒,就在他以为自己原来就是这样要毙命的时候,墙头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好几个暗影,几个暗卫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这几个萧君林的人,那些人死不瞑目的样子和满身鲜血的样子现在想起来都让安林南两股战战——这大概就是他刚刚可能的下场,不过现在是调换了个位置罢了。
没想到安府的大门忽然被打开的时候,慢慢走进来的是今日早上刚刚离开的太子和太子妃,太子妃似乎很是嫌恶的撇撇嘴看了他一眼然后道:“蠢材如此,还没反应过来呢?”
第314章 婆娑(9)
说完之后,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还在两股战战的安林南,十分嫌弃的踢了一脚那地上尸体的手,那尸体攥紧的手里咕噜噜的掉出来一块萧君林的信物——刚刚正是凭着这个进来的,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呢,本想迅速的解决了事情不留隐患然后一把火烧了安宅,结果没想到反而自己现在死不瞑目的躺在地上了。
萧君阙似乎是十分心疼太子妃的鞋子,然后责怪的絮叨了一会丹云隐怎么碰那种肮脏的东西,如此说了半晌之后才慢悠悠的看着几乎已经是瘫坐在地上的他,于是安林南就被萧君阙的暗卫像是提三岁小儿一样提起了后脖颈子带上了萧君阙的马车,安林南反应了过来忽然开始挣扎,可是同样的也跟三岁小儿的状态差不离——因为提着他的暗卫和他的体型悬殊,安林南可是不高,被高大魁梧的暗卫一提起来整个人像个小鸡仔一样,安林南只能徒劳的扑腾着他的腿,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他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只知道自己还不想死,可是没想到自己还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呢,刚要发出的声音就被堵在了喉咙里头,那个暗卫看着一边安慰着自家嫌着安林南动作这么大一会说不准会聒噪的夫人一边示意他直接封了他的嘴巴,然后安林南的嘴巴里就被十分精准的塞了一块黑布条,暗卫面无表情的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从怀里面拿出来了个黑布条团一团就塞到了安林南的嘴巴里,安林南呜呜了两声,萧君阙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就转身走了,于是暗卫就提着他跟上,晃晃悠悠的回了玉京,在路上,安林南一开始是沉默的,只是最后看着萧君阙显然不会来自己这脏乱差臭的马车里面的时候,才吞吞吐吐的对着饭店给他送菜的暗卫忐忑的说了自己的请求,本来安林南怕自己根本是没有机会见到萧君阙的,可是觉得萧君阙既然是留了他一条命,说不准还是有一点退路的。
果然是有一点退路的,萧君阙只不过是懒得看安林南若是想跟自己做个交易还要摆出来一副算计的嘴脸罢了,左右又不急,就这样让安林南自己胡思乱想然后着急挺好的,所以安林南开口,在狭小的马车里面跪下来求暗卫带他来见自己的时候,点点头同意了。
于是萧君阙和安林南谈的十分简单,一个想要活命,一个觉得安林南只要是这张脸往那一摆就够了,至于是安林南自己说还是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反正安林南人都在那了,就是他痛哭流涕的指控萧君林到底是有多丧心病狂萧君阙到底是有多无辜,其实比起来,和萧君阙只是淡然的说着自己的委屈然后再加上一副沉默的样子以表示自己真的意想不到并且对这个弟弟很失望的样子也差不了多少效果,当然两者加一起会更好一点——不过做事哪里有尽善尽美的,与其费这点心思和安林南废那些口舌来墨迹的话还不如有时间还是暗中观察一下锦冬到底是给丹云隐怎么准备吃的准备的什么吃的来的好些。
丹云隐看到十分快就与安林南谈完了并且将安林南一脚踢出去的萧君阙,抽了抽嘴角,问了两句之后得到了萧君阙这样理直气壮的回答,丹云隐很是感动然后中肯的评价道全是屁话,并且十分一针见血的指出来其实萧君阙在乎就是最后一句才是吧,说那些没用的废话,萧君阙高深莫测的回答了的确就是这个意思,夫人英明——
其实丹云隐也很奇怪,为什么萧君阙对自己的称呼还有一个比较········奇怪的。萧君阙一般只会甜腻腻的十分不符合他的形象的叫她隐儿,听的她起一身鸡皮疙瘩,而有时候会唤她夫人,且神情总是十分认真的。
丹云隐始终不知道,不过也是没有问过,欣然接受之后却被萧君阙追求附加条件——请叫夫君。
丹云隐不知道原来萧君阙还有这么多怪癖。
不过丹云隐很快就知道了,丹云隐回了寝宫之后没有先传来敏姑姑来解决自己的疑惑,而是先让锦冬备了点点心,竟然是莫名的觉得有些饿了,于公公笑眯眯的给丹云隐找出来了前些日子进贡的好茶,可是特等的六安瓜片,于公公沏茶的手艺一绝,所以就在旁边帮太子妃煮好了一壶茶,然后给太子妃倒了一杯,丹云隐刚刚回来的时候看着羲朱小丫头在偷懒儿——也不是偷懒儿,只不过是小丫头虽然是刚来,但是人机灵手脚利索,这会子是上上下下打扫了几遍了,所以闲下来没事干就掏出来一本小话本,丹云隐觉着有意思就津津有味的拿来自己看了——这不羲朱正立在丹云隐身后看呢,于公公看着太子妃的样子忽然很是感慨的样子,像是回忆到了什么往事,然后一张包子脸笑的都挤在了一起,眼睛里面都是细细碎碎的光,看起来竟然意外的有些慈爱。
“嗐呀,太子妃也是会看着些小话本呀···········当年太子殿下还小的时候——也就五六岁的时候吧,那时候太子殿下已然是神童了,识字通文,也喜欢看这些小话本呢,可是太子殿下从小被教的不是这些,他一直都想看一下,总是很好奇那些小太监小宫女嘀嘀咕咕讨论的话本到底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只不过老奴第一次给他找来,太子殿下刚偷偷的看上就被皇后发现了,皇后很是生气呢············很少见慈爱的皇后还会这般,只不过皇后对于太子殿下的管教实在是严厉呢··········皇后娘娘是真的很期盼太子殿下成材呢,可怜小小的太子殿下就刚翻开了几页··········嗐···········现在一晃都这么久了,时间过的真快呀·········”
第315章 婆娑(10)
于公公的脸上似乎有怀念,也有心疼,“太子殿下那之后再也没跟老奴说过他想看话本了,老奴想,他可能也是想看的吧·······”于公公胖胖的脸上还出现了唏嘘,十分感慨。
丹云隐翻话本的手一顿,这民间的话本大多数畅销的还是那些写风花雪月的,而羲朱小丫头正是喜欢这些东西的时候,充满了好奇,手上这本正是,里面的郎情妾意是闪花了人的眼,夫君夫人的称呼更是重复频率十分的高。
丹云隐抽了抽嘴角,她一直纳闷的事情好像忽然就有了答案呢,这算不算是萧君阙的一种独特的癖好或是执念?
不过想想,小小软软的萧君阙···········不知为何就忽然想起来了前世的那人,那般阴鸷的模样,仿佛置身万年寒冰之中,其实也是因为小的时候也没有接受过那些常人所该有过的色彩缤纷吧——所以当那一直为了储君之位付出的东西却没有一丁点的回报的时候,那份带着天性和后天养成的阴鸷少些明朗,就更加突出了。那时候小小软软的萧君阙,看不了话本,明明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却被一直都是温柔的皇后怒气冲冲夺了话本的话,应当也是少不了训斥的吧,想着小小软软的萧君阙若是惊讶的,伤心的,不解的垂下了小手无助的站在那里的样子,丹云隐觉得心里总是不大舒服,肚子也不大舒服,就好像肚子里的孩子也感同身受,接受到了丹云隐脑子里面想像出来的那个惨兮兮的小小的萧君阙,十分可怜自己可怜的父亲并且表达了自己的担心——不会日后自己也是这个样子吧?
这边丹云隐得知了久久以来想不明白的事情的可能的真相,并且十分心疼小时候的萧君阙,正是感慨的时候,而安林南这边已经是跪下之后痛哭流涕的开始陈述真相了——
是的,甚至不需要萧君阙多废话,安林南直接自己之前在马车上就跪着哭天抹泪的说着自己的良心被狗吃了,在自己骂了自己无数句之后开始表达了自己幡然悔悟的心态并且十分赞美诚恳的拍了萧君阙的马屁,说萧君阙到底是如何的大人大量还留了他一命,他一定会上刀山下火海结草衔环在所不辞,萧君阙听的十分受用并且中肯的给了一句少说废话的评价之后,安林南说到了自己的正题——他到底还是有点小聪明的,手里也有和萧君林来往的信件,还有这些年的罪证,他都保管的十分妥善,萧君阙十分满意的一脚把他踹了出去然后让暗卫提着他去安府里面取证并且将安府里面的样子伪装成了萧君林后来再派人去看到的样子——其实也是没有人去看过的,给萧君林传信的人也是萧君阙的人,也是萧君阙的意思,只不过做事嘛,尽善尽美,这以后皇帝肯定是会派人来查的,所以自然要伪装好现场。
安林南站在殿上,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连着磕了砰砰砰几个响头,磕的十分实在,再抬头脑门上都是血印子。这头磕的安林南头昏眼花,更是磕在了文远侯和杜克勤和萧君林的心头上,就好像是死神在冲着他们招手,然后笑眯眯的敲响了丧钟。
萧君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活见鬼了?!安林南,怎么还活着,怎么可能,他手底下的人跟他说安林南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该死,他们是怎么办事的???
杜克勤现在可不知道萧君林现在心中是这么想的,是多么的震惊,只是看着那萧君林已然是灰败的神色安林南就知道,这家伙是靠不住的,早就该知道的。杜克勤不管萧君林怎么想,他现在心中想的就是想直接掐死萧君林,和萧君林同归于尽——他身上带着不只是他自己,他身后还有敕氏的一些遗族,一些愿意追随他而不是追随宁尚书的敕氏遗族,不,他精心培养了这么久,不能就这样毁于一旦···········这样,他对得起谁?
杜克勤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逼到这般狼狈的地步了···········而且今日不是狼狈,是死神已经在笑眯眯的冲他招手了,今日之事,只要事情发生了就是覆水难收,甚至为了直接将萧君阙拉下去,甚至为了更惩罚那个丝毫不顾及自己族人是受了多少无辜苦难的仍旧自己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活的高高在上的尊贵无比的太子妃——他们做的很激进,将一切可以的退路都自己封死了,因为这样一旦成功了,别人的结局也是会很惨。这是一个十分好的机会,因为杜克勤在户部,培养了这么些年,手上的势力和他自己的脑子就是他最好的财富,所以杜克勤觉得这次机会简直千载难逢,去岁江南天灾的时候杜克勤就想做点文章,后来则是发现户部的银子可是对不上账,仔细一查再想想,自然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搞小动作了,可是杜克勤几乎是兴奋难耐的,再加上他终于敲定了最适合的人选,就是一个不曾起眼的,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也是合适的年纪,正是最好的人选,也正是在去岁的春桃宴上第一次看见了这个露脸的皇子,他的资质还不错,心也够狠,脑子也不是不活泛,最要紧的是他简直是完美的让杜克勤觉得这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萧君渝几乎没有任何人的关注,甚至那群大臣对他的殷勤,身为一个皇族的殷勤都不屑一顾,只是嘲讽的看着他,杜克勤却能看出来那个人也是个有野心的,这真是太好的人选了,这样的话,杜克勤也不必担心他的动作会引起萧平凛的注意,因为压根就没有人将这个皇子当成皇族的人,这种流着尊贵的血脉可是却又被旁人视若无物,甚至是奴婢也能随便过来欺凌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