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十日横空,玄黄大世界!
“你,你这……”
眼见得两尊化身神情恍惚,失神般只是不住的重复着同一句话,三足小蛤蟆猛然一惊,将残留的一丝睡意抛飞到九霄云外。
“不对,不对啊!”
小蛤蟆蹦跶一下,跳到池边,满是狐疑。
它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这两尊化身假死前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的灵动少了七成也多?!
“这,这怎么可能?难道那小子死了?!”
小蛤蟆惊得差点跳将起来。
而自假死中苏醒的两大化身却没有理会它,彼此对视一眼后就各自起身。
“我,还愿。”
七箭背负长弓,只简短的道了一句,就消失在这方洞天碎片之中。
无间默默注视,许久之后,方才伸手抓起了大呼小叫的三足赤眸金蟾,塞进了袖袍内。
下一刹,一缕神光自外而来,循着打神鞭的指引,真言道人等人匆匆而至。
“陛,陛下!”
眼见得那足有七成相似的容貌,纵然知晓这只是化身,秦厉虎仍是不由得跪伏而下。
“回,山海。”
望着神情激动的一众人,无间面无表情,只是伸出手来:
“六人!”
“回山海?”
匆匆而来的众人闻听此言不由得一怔。
“山海只怕有变……”
真言道人心中有诸般疑虑,却也并未开口询问,只是扫过陆青亭等人,道:
“诸位姑且随寒月道友去那万法楼,老道先回山海一探……”
“我与真人同去。”
陆青亭上前一步,沉声道:
“我有神行之速,若只去一人,我比真人你更为适合。”
真言道人眉头微皱,正欲说话时,无间已一步前踏,抓住两人的手臂:
“走!”
……
……
嗡~
虚无之间,一缕流光没入万般气机之间,如滴水入海,不见丝毫踪影。
身化微光一道,杨狱极目回望。
于这般奇异状态之下,他一双金睛火眼也难窥龙泉,但循着冥冥之中的悸动,他仍可察觉到龙泉所在。
恍惚间,他能感觉到自己留下的幻影破灭,能感受到三足赤眸金蟾的苏醒。
但却彻底隔绝了自己与无间、七箭这两大化身之间的联系。
这自然不是因为三足赤眸金蟾的‘假死灵涎’,而是他从最为深层次斩断了与那两尊化身的联系。
这本是他为了防备身陨劫数之中的后手,此刻虽脱劫,却也并未重续联系,却是要防备那些于暗中窥伺的‘神佛’。
【伱于‘生死之间’催发了暴食之鼎两大特质,筑基与截运……】
【你穿过了冥冥中的落网,遁出龙泉天地……】
【你心有所感,意欲重续与两大化身之间的联系……】
【你,被‘天眼通神’锁定……】
……
“佛门,天眼通神,天庭落网……”
心念转动之间,催动逆知未来,杨狱心头微凝,心知那些神佛仍在暗中窥探。
接连破境,直抵一十二重天的逆知未来比之最初已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无有其他神通影响,大神通遮掩的情况之下,甚至可以从其中窥见危险到底在何处。
‘阴魂不散……’
极速横掠过这片光怪陆离之地,杨狱心中有着诸般杂念萦绕。
他担忧山海众人、担忧武斗门的诸多弟子、牵挂秦姒、牵挂小弟与婆婆……
更担忧老爷子。
那个从来胆量不大的小老头……
诸般心念翻涌间,杨狱多少次想要折返,想要回山海一探,但……
“老爷子当年心中所响起之神音,必是类似佛门宏愿,我未行其道,其愿未还,老爷子当有一线生机……”
嗡~
心念飘忽之间,杨狱只觉心神穿透了一重重无形无质的屏障。
这一刻,他的诸般感知渐归于沉寂,到得后来,除却心海之外,再也察觉不到丝毫的外在。
但他并未有丝毫惊慌。
劫运者,顺运而走,应运而行,截运成道。
此刻,他之心神皆混入冥冥之中的运数之中,以此,可以隔绝任何神通与演算……
嗡!
心海之间一片幽沉,暴食之鼎泛起幽幽之光,鼎前,一肤如实质,似人似猿的暴戾法相于杨狱心神降临的那一刹睁开双眼。
‘唳!’
似有猿啸响彻,随即有熊熊烈火于法相体内喷涌而出,那是未熄之业火。
纵然穿过了生死之间,这业火却仍是不灭……
“呼!”
凝神静气,将业火焚烧之痛楚压下,杨狱心神汇聚,落于暴食之鼎内。
丝丝缕缕的气机于鼎内交织如镜,但此刻,镜内有且仅有一道气机。
其如烈日,泛着淡淡的紫色,仅仅望之都可知其不同凡响。
以通幽观之,更可见其神异。
【劫运次数:一】
【截运,发动】
【……顺运而走,得脱龙泉,穿梭生死之间,横跨光怪陆离,虚无之地……】
【锚定点……】
【……玄黄大世界……】
……
通幽所见,仍有断续,并非神通力不能及,而是那一缕气机相隔太过遥远。
“玄黄大世界?”
杨狱心中自语,关于这方大世界的诸般讯息也随之涌上心头。
寰宇诸天,以天海为核心,层层扩散,生有恒沙世界群。
山海、龙泉、玄黄、乾刚等等大界,皆属其中,区别不外乎与天海之间的距离有近有远而已。
玄黄大世界,是龙泉百万年间,探明的诸天寰宇之中,最为强横的世界之一。
八万余年前,龙泉第二尊大帝,应感大帝攻伐他界时,曾远远望之,后主动退走!
后来历经诸位破限称尊之大帝,却也无有一人与玄黄大世界交恶。
在万仙图录之中,这也是一方极为奇异且强大的世界,令诸大神通者都为之忌惮。
在杨狱看来,这方大世界也是极为奇异。
依着三笑散人的潮汐论,越是靠近天海的世界,其灵潮复起越晚,反之越早。
比如龙泉界,其地处寰宇世界群边缘,因而灵潮复苏早过山海百万年之久。
然而,玄黄大世界相距天海并不如龙泉这般远,可其灵潮复起甚至比龙泉更早!
“玄黄大世界,似乎也有佛门势力……”
杨狱心中自语,十分慎重。
亲历了龙泉之变,他对于远古那些老怪物的忌惮可谓是极深。
不过,忌惮归忌惮,他心中却无惧意。
亲历了龙泉之劫,他对于劫数的理解之深已非寻常人可比。
他深知,有些时候,劫数可避、可躲,有些时候,却只有迎难而上,退,反而可能会万劫不复。
“呼!”
心海有风,燃烧的业火更为旺盛。
强忍着剧烈的痛楚,杨狱勉力走入暴食之鼎,以心神触及那冥冥之中的运数,以此为凭依,再度催发逆知未来。
嗡~
点点流光泛起,很快将杨狱的心神笼罩在内。
这一刻,杨狱高度凝神,暂时忘却了业火焚身之痛,推演着自己此行之吉凶。
未来无定,任何神通大神通都不可能尽窥未来的无穷变数。
但此类神通仍是极为珍贵。
未来固然无定,可持有此类神通者,却有着比之常人更多的试错选择,
甚至可以从诸般错漏之中,寻出利于自己的未来,去践行之。
【你催发了劫运神通,于茫茫气机之中寻出最为不同寻常的一缕,或者说,一轮……】
【你数次险死还生方才汇聚的一次截运次数,不想浪费分毫,欲借此机会,去窥探大神通之境……】
【唯有如此,你才有横跨诸界,登临天海的底蕴……】
【截运者,运为次,截为重……道鬼可夺后世身,你自也可夺道鬼运……】
【你,顺运而走……】
……
【你死于,玄黄佛会!】
“嗯?!”
杨狱的心头一震。
或许是没有了龙泉界的劫气压制,亦或者是晋至一十二重天的缘故,
这一次逆知未来居然映显出了‘死因’!
“玄黄佛会?”
微惊之后,杨狱再度催发了这门神通,这一次,他选择了其他切入点。
【你死于,玄黄佛会】
【你死于,荡魔之剑】
【你死于,天地玄门】
【你死于,六道轮回盘】
……
逆知未来的结果仍是猩红一片,显示着前路艰难,但杨狱心中却无波澜。
他沉凝心神,摒弃业火焚身之痛,从一次次的推演之中汲取有用的讯息。
最终,得出一个模糊的结论。
“这方玄黄大世界,只怕已经到了三笑散人潮汐论中所书的‘百鬼日行’阶段!”
杨狱心头一凛。
三笑散人的潮汐论,时至如今来看,也无错漏。
极寒极热、妖魅横行、百鬼夜行、洞天重现、仙山问世、百鬼日行……
如果说山海尚处于第一阶段的开端,龙泉界属于百鬼夜行的开始,
那么这方玄黄大世界只怕已经到了潮汐论记载的最后!
百鬼行于日,意味着这方他即将要去的大世界中,道鬼将会多如牛毛!
那么……
心念一转,杨狱没有再度催发神通,反而自心海中退将出去。
也正是这一刹,他失去的感知再度回归。
一方煌煌如日的巨大光球,在他的面前绽放出极尽耀目之光芒。
于那灿灿然神光之中,杨狱看到了十日轮转,照耀苍穹,
看到一片群星环绕,诸般天体尽为陪衬的苍茫大地。
看到了一株拔地而起,却好似将群星、天地都承载而起的巨大古树。
“十日横空,玄黄世界树!”
大家晚安哈……六千字,着实晚了点。
第8章 道生天,天生万物!
咻咻咻~
虚无之间,有血光如剑纵横挪移,其速极快,所过之处更是不留丝毫痕迹。
“老斑鸠!”
于虚无之间纵横挪移,极速躲闪之时,杨逆兀自是有些忍不住放声大喝。
怒!
好不容易脱得万载镇压,不及报复就再度被追杀了数十年,便是寻常人心中只怕都已憋屈至极,遑论杨逆?
多少次,他都几乎忍不住想要折身与之拼个你死我活,但每每都被自魂灵深处传来的剧痛生生拦住。
这一次,也不例外。
几乎是他要祭起元屠剑的同时,那被业火焚烧魂灵本源的剧痛就自涌了上来,几乎让他栽下虚空。
“痛煞我也!”
杨逆痛得眼冒金星,却也打消了折身拼命的心思。
这业火于心中燃烧,痛楚直抵魂灵,这种状态下与那老贼尼拼杀,太也吃亏。
不得已,只得再度遁走,一口钢牙却都差点咬碎。
“那废物……”
他心中狂怒想骂,但又压了下去,无论如何,此次脱困得其所助,这焚身之业火,也是他主动分担过来。
“孽畜!”
虚无之间,佛音禅唱声似无所不在,女冠缓步行于虚无之间,不见如何动作,却任杨逆如何挪移躲闪都无法彻底甩掉。
“孽你马个头!”
杨逆反手就是一剑迫退滚滚佛光,再以元屠剑撕裂虚空,遁入更深处:
“总有一日,本大爷要一刀刀宰杀了你!”
“孽畜!”
开裂的虚空渐渐弥合,那女冠本可追去,却似有所觉般驻足,回眸,合十双手,轻诵佛号:
“阿弥陀佛!”
“区区一头血魔,都要大士亲自追逐,看来,须弥一脉归来的菩萨并无几人……”
虚无之地,有神光传荡而来,一袭黄裙无风而动,来至此间。
女冠抬头,却见那女仙气息雍容,虽面无少女,眸光却尽是威严。
“懿德元君?”
女冠眸光微动,已是认出来人:
“元君藏的却是好深,怎么,元君是应大天尊之敕令,去赴宴吗?”
“本君不过是在清静之地静修,何来藏匿之说?”
那元君哑然失笑:
“还是说,只要不得你须弥一脉准许便自归来者,皆为藏匿?”
“元君误会,贫僧怎有此意?”
女冠微微摇头。
“是吗?本君还道须弥一脉已凌驾天庭之上,要给我等定‘规矩’呢。”
懿德元君深深的看了一眼女冠:
“十劫不比之前,大天尊既已现世,诸多无谓的谋算其实大可打消,以免自误!”
“元君所言,似有所指?”
女冠眸光微转。
“何必明知故问?”
懿德元君轻笑一声,踱步间落于一艘星光缭绕,龙兽拉乘的车辇之上:
“大士不必相送,本君自去天宴,待你来时,或可小叙一番……”
“阿弥陀佛!”
那女冠微微躬身,以做礼数,眉头却不由得紧锁几分。
以她的境界修持,无论是九劫亦或者现世,能让她忌惮者却也不多。
这女仙懿德元君却是其一。
远古之年,天庭宰执寰宇诸天,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皆俯首其下。
懿德元君,为一天之主,不入天书,但其名声、威望却是无比之隆重。
相传,其乃是八劫末、九劫初成道的女仙,曾于道祖门下听讲,曾与大天尊坐而论道。
虽不入一因三圣十二尊,却也相差无几……
“懿德元君……”
女冠于此驻足良久,心中思量。
混沌海无尽无垠,虚空无尽无涯,纵然有心追踪未见得就能碰面,这女仙突兀到来,必不可能是巧合。
只怕其背后,就是那位大天尊……
‘祂意欲何为?’
女冠心中自语,不乏忌惮与不安。
因为,远古之年,大天尊与天道合应大劫而陨,并未参与诸圣盟约……
“呼!”
最终,她放下了追逐杨逆之念,心念一转,已于佛光接引中,消失无影。
待得再度现身时,已来到一方佛光缭绕,香火弥漫的洞天世界。
这方洞天世界并不大,却有山川河岳,日月星辰,有诸路列国万民在其间繁衍生息。
女冠来至此间,也不停留,一步跨出,已来到一处幽静山林,一处古朴小庙之外。
庙宇内,一老僧阖眸入定不知多久,感知到女冠降临,忙不迭起身,恭敬拜见:
“不知菩萨降临有何要事?”
女冠微微点头,也不多言,直接问询:“佛老降临,还需多少年月、香火?”
“燃灯仪式破灭,诸菩萨只回来了数人而已,佛老的归来,当在诸菩萨、佛陀之后……”
那老僧不敢怠慢,掐指一算,道:
“若无外因,佛老降世当在八万四千年后,需九兆九品精纯香火……”
“九兆九品……”
女冠微微皱眉。
一个虔诚信众,日诵佛经,顶礼膜拜一年,可算一缕香火。
一万二千缕方为一品,一万两千一品,方为二品,以此类推……
九兆九品香火,实是汪洋一般。
若在远古,倒也算不得什么,可如今……
“燃灯仪式,耗尽香火,再想积累出如此之多,只怕很难……”
那老僧亦有忧虑:
“菩萨,您担忧有变吗?”
“不是担忧,而是必然有变!”
女冠神色微凝,将自己路遇懿德元君之事,以及自己的担忧吐露。
“懿德元君……她可是几尊散仙之首……她……”
那老僧听得神色变换数次,压低的声音兀自有些发颤:
“菩萨,您怀疑大天尊祂已察觉到了吗?可祂与天道同在,天道不得全,祂也未得圆满吧?”
“祂以身为脊,将天海界自归墟之海托举而起,以此开得十劫,按理说不可能再分心他处,但……”
女冠眼底有着忧虑:
“未得圆满,祂也还是大天尊!”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老僧合十的双手都在发颤,他天眼通神,有目视万类之能,最为知晓那位大天尊的可怖。
最终,他压下心中惊惧,低诵佛号,道:
“菩萨,以您之见,该当如何?”
“九劫已灭,祂不可能再得圆满,也无人会愿意祂得圆满!”
女冠深吸一口气:
“你,当回玄黄……”
第9章 道生天,天生万物!(下)
呜呜~
灿灿然星辉划破虚无。
华贵的车辇之上,懿德元君斜躺在神座之上,以手扶额,似在沉思,又似在倾听什么。
许久之后,方才轻笑一声:
“倒是滴水不漏……”
不大的车辇之上,实则别有洞天,单薄的帷帘之后,似有一方方洞天若隐若现。
“元君绕路来此,到底为何?”
一身着碧裙的少女自洞天中走出,满眼好奇:
“您当年与这位大士不过点头之交,怎么也不该万里迢迢来此告诫于她吧?”
“你以为呢?”
元君微微一笑。
“是因为大天尊?可您与祂可也没什么交情……”
绿裙少女眸光微动。
“诸劫以来,除却九劫之外,再无任何一劫能够有如此之多的神佛历劫归来,我等历劫重生本就是因为大天尊独断劫波,以身应劫……”
懿德元君轻叹:
“可惜,没几人会承情,只会恨祂不死,怨祂为何还要归来……”
碧裙少女闻言顿时闭口。
这话,着实有些重了,不是她可以议论的……
懿德元君稍稍感慨之后,话锋顿时一转:“当然,更重要的是,须弥一脉,有些不对。”
“不对?”
绿裙少女微微一怔:
“是了,以您的修持,也付出了天大的代价方才归来不久,那位大士以及诸菩萨归来未免太早,也太多了些……”
“须弥之底蕴冠绝天下,除却天庭之外无几家可比,早一些,算不得不对。
毕竟听说当年‘天崩’之后,佛老曾邀得诸位帝君、战神、大仙敲定过什么‘诸圣之约’……”
懿德元君轻扣椅背,眸光似乎洞彻虚无,看到了极端遥远之外:
“她行事稳妥,可有些事是必然瞒不住的,比如,那方玄黄大世界……”
“有世界树的那方玄黄大世界?”
碧裙少女想了想,却着实对那方大世界无甚印象,对其认知还只局限于名字。
“有什么不对?”
少女有些疑虑,正想询问时,那元君已是屈指点在其眉心之上。
嗡!
似有似无的嗡鸣声中,那少女只觉自己的感知无限拔高,目光好似穿透了无尽虚空。
恍惚之间,她只觉万般气机交织纵横,无穷无尽的灵机犹如潮水般滚滚而流,
从无尽遥远之地,向着寰宇正中汇聚。
‘天海开,则天道重塑,则十劫开。寰宇恒沙世界的灵机将会汇聚天海……’
少女心头升起明悟,可旋即就察觉不对。
那滚滚灵炁固然是向着天海汇聚而去,可同样有着不少灵机奔向其他地方!
以大神通攥取灵机,远古并不罕见,然而,这也……
“太多了,太多了!”
少女猛然回神,却仍是有些瞠目,甚至于骇然:
“怎么可能?区区玄黄天地,何德何能截取天海灵机?!”
“元君,这是为什么?怎么可能……”
少女震惊难言。
“本君原本以为须弥一脉的燃灯仪式被破是因大天尊,但如今看来,只怕这背后,水比想象的更深……”
懿德元君的神情也有些微凝重,类似之事,她并未亲见过,却曾经听说过……
“元君别说了……”
少女心神摇曳,却突然惊觉,她猛然捂住耳朵,跑回洞天之中,却是再不敢听了。
“道生天,天生万物,故,万物皆属后天……”
凝望着无尽遥远的玄黄大世界,懿德元君心中低语着。
万物乃天所生,因而,诸劫以来,与天地同寿已是无上境界,几无可超脱其上者。
但,天乃道所生,道生天,也生有其他!
也唯有先天诞生之物,才有与天争夺灵机的资格,才可历劫不灭……
“先天劫宝……”
……
……
呜呜~
幽光划破,洞破一似有似无的屏障。
这一刹,杨狱汇聚心神,没有如同初去龙泉之时一般昏迷,而是维持住心神不散。
然而,一股无所不在的气机却似在极力排斥于他,让他一时之间,无从感知身外。
“玄黄大世界的天地意志?”
杨狱心中闪过念头,却也无甚惊慌,外界无从感知,索性沉凝入心海。
压制业火焚心之痛,也揣摩着这截运之用。
“劫运皆非恒定,而是无时无刻不在天地之间变换、流转……
所谓截运,便是将尚无主,亦或者是失去其主的运数归拢……”
杨狱心中转动着念头。
暴食之鼎的第三特质,比之之前两大特质更为霸道,甚至于让他都有些震怖。
无他,这一特质打破了他对于位阶的一些认知。
截他人之运,成自身之道。
说来复杂,其实一言蔽之,若截运功成,就可以拥有第二位阶!
诚然,截来的运与道,增无可增,无法更进一步,可仍然足以让任何位阶主为之瞠目骇然。
这可不是如天宗道人那般化身执掌位阶,而是本体执掌两大位阶!
至少,迄今为止,杨狱没有从任何典籍中看到过谁人身兼两大位阶者!
嗡!
杨狱心念转动之间,心海之中生出变化,暴食之鼎剧烈震颤一刹后,有神光自鼎壁上涌动。
诸般讯息文字如瀑布般垂流而下。
“这是?”
杨狱心头一跳。
【场景:玄黄大世界(???)】
【身份:大周末代帝王(不可转换)】
【……道生天,天生万物……若为草木,当欣欣向荣,若为大树,当遮天蔽日……】
【场景背景:于劫波之中诞生的一株小草,历经无尽波澜,成长为参天巨树,承载群星日月,承载天地众生……】
【炼化节点一:平千山……】
【炼化节点二:填孽海……】
【炼化节点三:诛邪祟……】
【炼化节点四:???】
……
【炼化节点九:???】
【注:食谱仅可炼化一次】
【注:炼化失败,或有道灭之危……】
【注:炼化开始,无法中止……】
【注:请鼎主遵守‘身份’,一旦被识破,将有不测灾殃……】
诸般讯息不住流转交织。
见得此幕,杨狱都不由得心中发怔,隐隐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方玄黄大世界似乎有些不对。
这是进入玄功境时,暴食之鼎才会有的反应……
“劫波中,天道都在崩塌,什么草能在劫波中诞生……”
大家晚安,着实卡的厉害……
第10章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呼呼~
秋风萧瑟,吹得片片枯叶打着旋飘过云海,与那巍峨城墙擦肩而过,落于那足有数百上千里之宽的护城河中。
巨城巍峨,城墙东西拉远,一眼似望不到尽头,向上,似与云海比高。
此城洞开八面,一日吞吐商船人流之多,就高达百万之数。
说不出的繁华热闹。
那鼎沸的人声,便是隔了数条街道,又有数百丈高空相隔,杨狱也听得十分清晰。
“道文,人人都说的道文!”
杨狱心中自语。
此方天地的灵炁之深如一般,甚至隐隐已超过了他于诸般玄功境内所见的远古劫波时。
但这却并不是玄功境。
而是玄黄大世界、赤心神州、天鼎道,大周王城。
“呼!”
摘星台上,杨狱凭栏而望。
这座巨城之大,还要胜过龙泉界的一些大城,大小街道好比血管般无比细密驳杂,隐隐间,似有几分阵法的味道。
不是似乎,这的确是一方极度繁复的大阵,阵法纹理遍布在城池内外每一块地砖、每一间房屋宅院,甚至每一个人的身上。
而这,还仅仅是阵眼。
以金睛火眼暗催通幽,杨狱隐隐间可以察觉到这方大阵弥漫极度深远,几有囊括赤心神州,乃至于天地之势。
事实上,这方‘天禹大阵’曾几何时真个覆盖了四大神州,诸般海域,大半玄黄世界。
十八万年前,大周太祖‘大禹’横推八方六合,定鼎天下,几乎统一玄黄天地,
因其功绩成就,世人改‘大’为‘天’,称其为‘天禹’。
将其开辟之大周,称之为‘神朝’!
天鼎道,就是那位太祖定鼎之地而得名,大周帝都更曾是无数修行者为之向往的‘圣地’。
曾一度压得‘千佛天’‘万龙巢’这两大圣地都为之黯然失色……
可那,已经是十八万年前的事了。
如今的大周王朝,已耗尽了祖上的余荫,诸般海域、三大神州接连丢失,
赤心神州内的七十二道,大半也都早已不在掌控之中。
甚至于……
“陛下,‘茶’已温。”
一面白无须,说话阴柔的中年宦官微微躬身,递上托盘:
“依着您的意思,放了不少羊奶、糖霜,绝无半点苦味……”
“嗯。”
杨狱应了一声,接过那杯温茶,却也并未喝,只是瞥了一眼那躬身的中年太监。
这太监的气息怪异,没有道果、位阶的气息,但却拥有着‘法力’。
甚至于,以他的眼力,可看到其身体内隐藏着的一条恶犬,这不是变化,也不是道果蛰伏,更像是……
‘法相’?
“陛下,不喝吗?”
那太监似是察觉到了异样,缓缓直起身来,脸上仍挂着谦卑之色,实则眼底闪烁着疑虑。
这,可是他送来的第三杯茶了……
“不急。”
杨狱捏着那杯茶,不喝也不放下,只是慢悠悠的摇晃:
“王公公自去吧。”
那王姓太监心有疑惑,闻言居然也不退下,只是静静看着:
“此茶乃灵茶,有温养血脉、稳固精元之用,陛下切莫浪费了‘太师’的一番好意。”
“哦?”
杨狱眉头一挑:
“你是说,这杯茶是太师要你送来的?”
半个时辰之前,他于这摘星台上苏醒,除却身份之外,着实没有得到任何东西。
无论是前身的身躯,还是记忆,都没有,有的,只有一抹即将消散的幻影。
他融入这一抹幻影,却也并未得到什么讯息。
只是知道他如今的身份,是这方大周王朝的皇帝,单名一个‘启’,是大周皇室最后的血脉,于十数年之前被当朝太师‘乾苍’自民间寻回。
名为皇帝,实则只是傀儡罢了。
可他也着实没料到,这末代皇帝十几年过去了,居然连身边送药的一个小太监都压不过……
“陛下。”
王太监闻言也不惊慌,脸上仍是挂着恭敬的笑意,实则眼底已泛起十分冷意:
“听说前几日,太师府有人寻得先皇遗留于民间的太子一脉子嗣,都说其血脉精纯,胜过陛下呢!”
“所以……”
杨狱轻轻摇晃着茶杯,心中已是了然。
前主之所以消失得连块肉都没有,想来是之前喝过‘茶’了。
“所以,有些事陛下还是不要太清楚的好。”
那王太监微微一叹:
“陛下,喝茶吧。”
话至此处,他再不多说什么,而杨狱想了想,佯作不甘,将这杯茶水饮下。
“如此,奴才这便退下了!”
见此,这太监方才松了口气,微微躬身之后,提着托盘就下了这方摘星台。
“呼!”
一杯温茶入肚,杨狱顿觉一股热流乱窜,似有消融血肉之能。
但这点毒素对于他而言自然不算什么,若非顾及到暗中盯梢的太监,甚至连眉头都不需要皱一下。
毕竟,暴食之鼎可是提醒了他,要‘谨守身份’,那至少,他就不能太过出格。
至少大体上,不得太过偏离这身份。
不过……
‘这末代皇帝的意思,是那位太师要夺位了?’
扶着栏杆俯瞰皇城,杨狱微微皱眉,思量着。
他对于此界着实不太熟悉,仅有的一些也还是刚才从皇城内外飘荡来的诸般议论声中所得。
而这,却已是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天禹大帝的阵法虽未开启,可仍对于一切神通、道术,乃至于法宝、神兵的波动十分敏感。
这,也是他刚才听来的。
“陛下,您要的书……”
杨狱心中思量时,又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手捧着数本典籍,颇有些气喘:
“那,那王公公抽去了修持灵相的那几本书籍,只有,只有这几本……”
“嗯。”
杨狱接过那几本书,将这小太监打发走,就倚着栏杆翻阅了起来。
小说、游记、诗曲……
一眼扫过,这都是杂书,没有任何关于此间修持法的记载,只有一些只言片语,道听途说。
但仅仅是这些道听途说,就让杨狱心头泛起波澜来。
除却不变的位阶、道果之外,此界还有一名为‘灵相’的修持法!
“灵相,还是法相……”
第11章 融兵,诛仙!
呼呼~
夜幕之下,皇城一片寂静。
幽静的大殿之中灯火通明,斜躺在床榻之上,杨狱慢慢的翻阅着书卷。
这末代皇帝比他想象的还要受限许多,莫说是大内藏书楼,便是御书房,也是空荡荡,除却一些传记之外,就只有杂书一卷卷。
但杨狱的底蕴何其之深厚,从记载着传说的传记与杂书中,就窥见了此界独特于他界的修持之法。
灵相、炼形。
以心为镜,拓印天地之景、神魔之相为核心,汲取天地灵炁以修持,
以求化虚为实,将自身炼成灵相,以此为凭依,纵无位阶,亦可进窥长生之道。
“无论何种灵相,一旦成就,就有比肩十都之力……此为一劫灵相,只是开始,而远非此法之尽头……”
佯作翻书,杨狱眸光不由得微亮,从这门独属于玄黄界的修持之法中,他看到了武道的种种可能。
武道传承至今,自陆沉算起,也不过四千余年罢了。
但此界的灵相修持之法,却已传承了十八万年之久!
开辟此法者,便是天禹大帝!
仙佛之道,首重‘缘法’,无缘者,纵然悟性绝佳,也根本无法跨越‘道果认主’这修行第一步。
虽然传说中,任何生灵都有与自身契合之道果,然而,寰宇无尽,天地广大,寻常人一生不过百余年,绝大多数走不出生养之地百里、千里之外。
如此,纵然知晓寰宇之间有与自己契合之道果,却也毫无办法。
无论是九劫还是如今,无论是山海、龙泉还是玄黄大界,都不乏此类‘无缘者’。
而天禹大帝,就属此类。
杂书传说中,这位大周太祖生于一寻常商户之家,本该如大多数人一般,默默无闻直至死去。
然而他的天赋之高,实已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没有道果、位阶,没有前人指引的情况之下,就在一处荒山中悟出灵相之法!
在此之后,其高歌猛进,一手终结了动荡的乱世,于赤心神州立下大周神朝!
其鼎盛之时,天下宗门皆为之俯首,纵然是‘千佛天’‘万龙巢’这两大传承超过百万年,疑似是历劫重生的大神通者开辟的圣地都无法与之抗衡。
“天禹大帝……”
杨狱捏着书卷,心中稍有些不平静。
他此刻身为武道开路人,深知无前人指点,无同道交流的情况下,想要更进一步是何其之难。
事实上,无论是远古九劫还是后世龙泉,不知多少天骄人杰都有过另开一道的心思。
而无论成或不成,开道皆非一人可成,如武道,自陆沉、经达摩、邋遢道人、张元烛,再至张玄霸,历经三千余年!
但这位大周太祖,却是真正的,以一人之力,将其所开辟的灵相之法,推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传说中,他坐化之前,已成五劫灵相……
“天海未开之时,穷尽一界之底蕴才有破限称尊之可能……”
杨狱合拢书卷,心下不由摇头:
“杂书传说虽有几分可信度,但到底不可尽信,还是要接触此界的典籍、古卷……”
一劫灵相,已可比十都,三劫灵相,已具八极之力,那天宇大帝若真个成就五劫灵相,那他根本不可能坐化。
哪怕玄黄界有诸多道鬼,也是一样。
成道者,与天地同寿,有重演地火风水,再造一界之能。
“呼!”
瞥了一眼房间内名为伺候,实为监视的几个身怀灵相的小太监,杨狱自然没有喊人给自己更衣的兴趣,眼皮一合,就进入深层入定。
嗡!
心海之中,业火仍在燃烧,照彻幽暗,一片明亮。
“玄黄界,有四大神州,赤心神州曾为诸陆中心,神朝所在,如今,也是动乱中心……”
“大周王朝曾统合天下,分封诸宗门镇守一县、一府、一道,如今,诸道皆乱……”
“千佛天,万龙巢,各自霸占一座神州,是天下间最为古老的两大圣地,疑似是历劫归来的大神通者留下的传承……”
“玄黄界有着奇异之处,道鬼极多,那千佛天内,必有佛门大能!”
……
心海之中,杨狱心中自语,梳理着自己今日所得的诸般讯息,以及自己的猜测。
回想着当年龙泉大变之时,那位女冠背后若隐若现的法相,杨狱心中几乎可以确定。
那百臂法相,就是将灵相修持至极高境界的外显!
“若是如此,纵然没有暴食之鼎的提醒,我暂时也要隐藏身份……”
杨狱心中微定。
龙泉大变中的数次险死还生还历历在目,他对于这些老怪物的忌惮可谓极深。
而让他更为忌惮的,是这方玄黄天地。
以那女冠的修持境界加之可能历劫归来的其他菩萨,在此界居然也只能占据一座神州,这意味着什么,他如何能不清楚?
不过,越是如此,他越觉得自己此次来对了地方。
“灵相法,必然要修持,最好多搜集一些‘灵相图’对照……
此外,要设法斩灭心头这一团业火,再之后,才是那九大炼化节点……”
看着鼎壁上未散的流光文字,杨狱心中不免有些异样。
食谱他炼化的多了,天地,却是头一次……
而且,这方玄黄界明显有着其他隐秘。
“不能急,不能急!”
诸般思量在心头一一闪过,又一一归于沉寂,杨狱终是将前后梳理清楚。
嗡!
随其心念一动,那一团业火光芒照耀之下,便有极度锋锐之气一闪而过。
诛仙古剑!
以心神为手,触摸着这口古剑上的细密纹路,杨狱似仍能感觉到天宗道人的气息,乃至于意志。
直至那一剑斩落之时,他才知晓这位龙泉天地第一人,防备的不止是天人五衰,还有道鬼!
也正因此,他才会自囚于道台之上,才会数千年不见天地,才会最终斩落一剑,就身死道消……
“劫运相关,劫为造化,造化为劫!”
杨狱心中一叹,旋即按住了这口已近玄天灵宝的神锋:
“融兵,诛仙古剑!”
大家晚安哈……
第12章 生有三只眼的老太师!
嗡~
似有似无的微光如水般流入魂灵深处,于此间留下深深烙印。
业火不熄的心海之中,杨狱心神沉凝,渐归于沉寂。
龙泉界一千两百年的闭关,让他彻底消弭了心中躁动,一界百万年的浩瀚传承,夯实了他的根基,扩展了他的底蕴。
武功、道术、神通、阵法、法宝……
【杨狱(逆乱心猿)】
【人仙第四步】
【位阶图:八极逆乱心猿位阶图……】
【筑基次数:三!】
【先天跟脚:神魔(四)】
【道行:9486年】
【法力:5986年】
【灵炁:915359缕】
【法武合一:天意四象(十二重天)、元磁真身诀(十二重天)……】
【神通:通幽擎天撼地、融金炼体、吐气成兵、注死、小须弥山王印、大风泽、神行、逆知未来……(十二重)】
【大神通:融兵炼体(第四重)、北斗注死(第三重)、逆乱不死(第二重)】
【奇术:八九玄功(六变),天雷变、神象变、大日、如来变】
【配兵:两刃刀(上等灵宝)】
【本命法宝:元磁五行山(上等灵宝)】
【法宝:人种袋、金蛟剪……】
【化身三:两界无间、钉头七箭、万仙图录(未全)】
【草头神:吕道人……】
……
千载闭关之间,杨狱几乎将方方面面都拓展到了极限,经由大日如来变化、法则之海的洗礼,诸般神通道术皆至一十二重天。
【融兵,诛仙古剑】
如水流光于魂灵深处纵横交织,似有似无的道韵由内而外,经由百窍、躯干,流入四肢百骸。
融兵炼体大神通术,有内外两分,一者,汲神兵灵宝之力熔铸己身,二者,汇聚道韵,以血肉铸就神兵化身。
前者,可容神兵之力为己用,后者,则可分出身怀神兵之力的化身。
“诛仙古剑……”
杨狱心神微动,沉入丹田。
于那元磁交织的五行山上,他窥见了那口道纹交织,神威内敛的古剑。
这口古剑,已近玄天,已颇有几分通灵,其存在,似实似虚,兼具虚实变换,蕴含极端锋锐之气。
而其内核,则是天宗道人修持近万载,已超迈一十二重天的杀伐大神通术,诛仙。
融兵的过程无有波澜,即便杨狱一心数用,未多时,这口古剑之形意已尽融入他的心神之间。
不过,他并未最后关口却是停了手。
万化归一后,他的身躯已近趋于圆满,此刻熔铸此剑实无立竿见影之效,加之此刻也尚无分化新化身的心思,因而,稍稍思量后,还是将这口神锋之意留了下来。
“传言不可信,那大周太祖不大可能修成五劫灵相,可哪怕四劫,也是可比肩大神通者的境界……”
心念转动之间,杨狱缓缓睁开眼。
“嗯?!”
睁开眼的刹那,杨狱心头就是一跳,若非他反应快,几乎就要看向门外。
高手!
大高手!
在那一墙之隔,寝宫之外,他感受到了一股厚重苍茫至极的气息一闪而逝。
‘这气息?’
杨狱垂下眼皮,佯打了个哈欠,心中闪过凝重。
以他今时今日之修持,纵然分心数用,对于外界的感知也是寻常人不可及的敏锐。
可若非墙外之人自己散逸出一缕气机,这般近距离之下,他居然都察觉不到其人的存在!
‘大神通者!’
杨狱眸光微凝之时,寝宫之外,也自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老臣‘乾苍’,求见陛下!”
“太师请进……”
杨狱翻身坐起,回应,可于外宫伺候的小太监不等他允诺,已是忙不迭去打开宫门。
嗡~
此刻,天光还未大亮,寝宫之内本还有几分昏暗,但当来人跨入的刹那,目之所及,整座寝宫顿时一片明亮。
“拜见太师!”
伺候于外的太监纷纷跪伏在地,惊惧颤抖。
杨狱披上外衣,抬眼望去,却见一身着锦衣的老者沉步而入,其戴平天冠,相貌威严,身材昂藏,眉心有龙形纹路,似有天眼未睁。
仅瞥了一眼,一股犹如神魔般伟岸的气息已是扑面而至,冲击心灵。
呼~
深秋的寒意瞬间被扫空,一股苍茫而阳刚的气息弥漫宫阙。
“不过三年余,老太师已是剿贼归来了?”
杨狱起身相迎,心中暗惊。
昨夜在摘星楼上,他以强大感知聆听皇城内外的诸般议论声中,被提及次数最多的人,就是眼前这位老者。
大周太师、位极人臣、十九代老臣、国之柱石、定海神针、法力无边……
“老臣拜见陛下!”
乾苍步履沉稳方正,每一步的跨距都无任何分别,他躬身一拜,无甚恭谨,礼数却是极足。
“老太师何须多礼?”
杨狱斟酌着语句回应,心中十分警惕。
他没有前任末代皇帝的记忆,但却于来时感受到其人对于这位老太师的深沉恐惧。
而从皇城内外的议论,也皆佐证了这位大周太师的威势隆重。
“未得陛下允诺,你就敢私自开门?”
乾苍直起身来,脊梁如山般笔直,他冷眼扫过,那小太监已是哀鸣一声,叩首不止。
“自去领八百鞭!”
乾苍随手一挥,外宫的十数个小太监已是滚地葫芦般飞出门外。
“老太师……”
杨狱心中古怪,正斟酌语句想要说话时,这位大周太师已是面色一沉:
“陛下!老臣说过多次,为君者,宁可独断,不可软弱!
你待人太过温厚,以至于这些个小太监都敢欺你!都敢害你!”
咔嚓!
说话之间,乾苍抬手虚抓,肉眼可见,虚空被其五指洞穿。
下一刹,伴随着一声惨叫,一中年宦官已被掼在了地上,筋骨尽断!
“毒害陛下,你罪该万死!”
“太,太师!”
那宦官惨叫一声,心胆俱丧:
“小的,小的是您的吩咐……”
“老夫要你暗害陛下?”
乾苍屈指一点,将那宦官藏在袖口、体内的诸多符箓点碎:
“说说看,老夫如何要你暗害陛下的?”
“太,太师……”
自杀不成,那王太监惨叫一声,瘫软在地:
“是,是太师府柳大管家于月余之前传讯小人,太师……”
“柳运?”
乾苍闻言一叹:
“你这蠢材!柳运跟随老夫远征‘孽海’,三个月前就身死于‘巨灵神’之手,如何传讯于你?”
随手将那太监捏死,他转过身来,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了下来:
“老臣思虑不周,险些让人暗害了陛下……”
杨狱冷眼旁观,从始至终没说话,此刻看着跪在身前的大周太师,方才伸手:
“奸人陷害,小人害我,与老太师有何干系?老太师常年征伐在外,又如何能面面俱到?”
“陛下宽厚……”
乾苍微微一怔,方才起身,他神情稍有几分疲惫,又有几分欣慰:
“天下纷乱,妖孽并起,西荧神州有千佛天盘踞,北溟州有万龙巢为祸,加之孽海,实是万古未有之动荡乱世……
可老臣相信,你我君臣联手,必然能平定乱世,再造大周!”
乾苍说得兴起,杨狱自然只能应付,心中却不免有几分古怪。
四劫灵相,已可比肩大神通者,纵在远古也是赫赫有名的大神、大仙、菩萨了。
这种存在,怎么想也没有刻意演这么一套的必要吧?
若其想要什么,大周朝堂、赤心神州又有几人可挡?
但若说其忠心,却又不对。
因为前主着实没有半分权利,除却寝宫与摘星台外,皇城都不能自由走动,实在是比傀儡更惨几分……
‘忠奸难辨?还是说,仪式?传言中只提及了这位大周太师的灵相修持,却不曾有人知晓其人是何位阶……’
灵相与位阶的冲突早在十八万年前就被天禹大帝解决了,后世修行者,大多身兼两类。
杨狱心中提着警惕与思量,顺着乾苍的话,兜转数次,就说到了‘灵相’。
“陛下还是要修灵相之道?”
提及此事,乾苍的面色顿时一沉,断然拒绝:
“此事绝不可行!”
“诚如老太师所言,如今的世道纷乱,妖孽并起,老太师常年征伐在外,又如何能面面俱到?”
杨狱不知前主在这位太师面前是如何模样,但他自然不会唯唯诺诺。
谨守身份并非处处掣肘,危机四伏之下,求诸于力量,任谁也挑不出错漏来。
“嗯……”
听得此言,乾苍的眉头未展,他于房间内来回踱了许久,方才道:
“陛下可知老臣为何不愿你修持灵相之道吗?”
见他似有松动,杨狱拉来两把椅子,示意坐下慢聊。
乾苍心中稍有些古怪,却还是坐了下来,略一沉吟后道:
“灵相之道,乃太祖所辟之大道,人皆称有与‘仙佛大道’相比之无上伟力……”
“莫非不是?”
对于灵相之道,杨狱自然有兴趣,自然也愿意顺着其话来说。
毕竟眼前这位,可疑似是四劫灵相,天下绝顶。
“如何能是?”
乾苍微微摇头:
“老臣虽崇敬太祖,可也明白,这不过是后人夸耀之语,灵相之道虽深,与仙佛大道却不能比……”
“哦?”
杨狱作洗耳恭听状,心中却是点头。
灵相之道自天禹大帝至今不过十八万载,比之武道自然是无比漫长,可仙佛大道传承诸劫,仅九劫,可就八亿四千万年之久。
诸劫以来,无数天骄人杰纷纷涌入其间,早已将其推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若说这灵相之道真能与之比肩,他也是不会信的。
哪怕传说为真,天禹大帝真个是五劫灵相。
“太祖天纵奇才,一举将灵相修持至不可思议之境地,可十八万年以来,却再无任何人有此境界。”
乾苍的神情有几分复杂:
“陛下有效太祖之心自然是好,可灵相之高低强弱与修持者的天赋才情有关,陛下……”
“……”
杨狱心下摇头:
“古来修持灵相者,无人可与太祖比肩,可十八万年以来,却也从不乏修持此道者。
老太师自己也是个中绝顶,何以偏偏阻拦于我?”
这番话,换做前主,那必然是打死也不敢说,但杨狱自无甚惧怕。
莫说他笃定这太师别有所求,即便没有,他也无惧于触怒其人。
“陛下真有些变化……”
乾苍缓缓抬头,眉心的龙形纹路泛着微光,似如天眼大睁。
杨狱可以感知到一道无形的目光在窥探自己的根底,但也不甚在意。
他随运而来,于前主身死之时降临,身虽有异,可运却一样。
换而言之,天道之下,他就是大周的末代皇帝‘启’,除非自露马脚,否则任谁也看不出端倪来。
乾苍凝视了许久方才放下心来,他手捋长须,竟似是有些欣慰:
“陛下长大些了,有些话,倒是可以说于你听了……”
“老太师指的是?”
心知自己暂时过关,杨狱心中警惕不减,却更放得开了几分,言辞也不再那般斟酌。
“比如,大周之乱,天下之乱,孽海之乱!”
以眉心龙纹竖眼洞察之后,乾苍态度缓和了许多:
“我大周何以能统辖天地十万年?是太祖余荫,准确来说,是太祖传承的‘天鼎’!”
“十八万年前,太祖持天鼎,平千山、填孽海、诛邪祟、镇群魔……威压天地,无有抗手。纵然是域外之魔,也不敢侵犯分毫。”
乾苍的眉宇间有着向往,也有着怅然。
灵相者,似法相,却又非法相。
而是集‘法相’、‘灵宝’、‘功法’、‘阵法’、‘符箓’、‘道术’、‘化身’为一体的奇异存在。
因此,纵然是天禹大帝坐化之后的十余万年,其灵相天鼎仍可镇压四海八荒,无有敢争者。
然而……
“然而,成也天鼎,败也天鼎。七万余年前,一场动乱,天鼎连同‘天鼎灵相图’丢失……”
“大周之乱,天地之乱,也从那一日起……”
果然!
杨狱心下有些了然,也隐隐猜测到了这位老太师想说什么。
“天鼎灵相,唯太祖血脉可修持!也唯有后世人修持此灵相,方才有可能唤来太祖遗留的那一口‘天鼎’!”
乾苍斟酌许久,方才吐露心思:
“因此,老臣方才不让陛下修持其他灵相,不止灵相,道果、位阶、道术等等与修行有关者,也皆不可修!”
话至此处,他微微一顿,又道:
“不止陛下,太祖遗留民间的其他血脉,老臣也皆禁止修持灵相……
为的,就是等待寻回‘天鼎灵相图’的那一日!”
“原来如此!”
杨狱作恍然大悟状,心中却是一定。
若乾苍所言为真,那这灵相,他自然还是要修。
他没有占据前主身躯的心思,自然也没有那位大周太祖的血脉!
更重要的是,他此刻的身份是‘大周末代皇帝’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思及此间,杨狱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若老太师寻不回来那‘天鼎灵相图’,又该如何?”
第13章 欲成一阵图(上)
大周皇城坐落于帝都正北,极尽古老与森严,十八万年里一修再修,一扩再扩,其占地之大,只从后来取消了皇城之内不得通用道术、灵相的规矩就可见一斑。
其占地之大,已是到了骑乘上等马匹都不足以日常轮换之用的地步。
仅一座藏书楼,就有十数万亩之地,外有甲士轮流巡视,内有高手日夜接替,可谓是戒备森严。
“昔年太祖爷定都天鼎道时,天鼎道还是妖邪肆虐的不毛之地,是太祖爷平千山,诸诸般邪祟,取诸般神铁混杂着妖邪的血肉精魄铸就了最初的皇城。
相传,最初的皇城,纵然是大神通者,四劫灵相进入,也要被压制所有法力与神通……”
龙马拉乘的车辇徐徐而动,穿过了藏书楼宽大的门洞,一黑甲青年甩动马鞭,轻声说着:
“可惜后来皇城一扩再扩,疆域接连丢失以至于大阵残缺,如今威力不足十一……”
青年名为乾山图,乃大周太师乾苍收养的第九十六子,年不过百,却已成二劫灵相,在帝都年轻一辈中也排得上名头。
如今被遣进皇宫,做了杨狱的贴身护卫。
“确实是有些可惜。”
车辇中,杨狱倒确实感觉到惋惜。
真个与大神通者交过手的他如何能不明白那般存在的强横?
正因知道,他对于这传说中可以压制大神通者的阵法,兴趣也是极大。
奈何……
“若那阵法在,藏书楼哪里需要这般多的人‘护卫’?”
最后两个字眼,乾山图发音很重,显然对于被遣来皇城之事颇为不服。
“藏书楼也好,其内的经文古籍也罢,本身并不需要人守护,实是外人太过在意,才遣人来护卫。”
对于他的心思,杨狱自然洞若观火。
那日交谈之后,他最终说服了那位老太师,倒不是他口才多么了得。
而是在那位老太师眼中,前身,或者说这个身份并不太重要。
天鼎灵相图非那位大周太祖的血脉不可学,但此次乾苍归来,却很是带回来了一大批太祖后裔。
原主原本是十数人之一,如今,却是数百人之一,重要性大大降低。
但即便如此,这乾山图还是被遣来他的身边,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陛下所言倒是有些道理。”
乾山图有心反驳,但思及自家义父,却还是闭上了嘴,
他此来,毕竟是义父差遣,本不该有丝毫怨言。
“陛下,到了!”
龙马拉乘车辇的速度不慢,但足足半个多月时辰,方才从正门走到藏书楼所在。
行至此处,足有十数道凌厉的意志同时扫了过来,认出车辇之后方才收回。
乾山图翻身下车,领杨狱从正门而入。
一墙之隔,却似是两重天地,杨狱可以敏锐的察觉到,这藏书楼内的禁制,比之他的寝宫强了十倍也多……
足可隔绝一切窥探,无论是道术还是神通,触及此间,就会暴露。
自门而入,杨狱一眼扫过,此刻已是正午,但这藏书楼所在却好似寒冬,没有丝毫燥热。
如墨漆黑的空旷广场上,大小高低不等的石碑如林,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
此刻,正有人穿梭于石碑林间,或擦拭,或观看,或琢墨临摹……
两人的到来并未引来任何人的注视。
“藏书楼,原本不需要这般大。太祖爷当年不过建一书楼,其内诸般典籍古卷如流光缕缕,但后来……”
乾山图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这位名义上的当朝陛下。
“一扩再扩的背后,不是一代强过一代,而是一代不如一代……”
看着如林石碑,杨狱心有所感。
玄黄天地的灵炁之浓郁、传承之完整、古老都在龙泉界之上。
可后者早八万年前就已有了万仙图录这般玄天之宝,归纳梳理统合一界大多数传承文字。
再看眼前这一片石碑林,自然就可看出其间的差距了……
“……”
乾山图本是有意无意的暗讽,但此刻听得这番话,当即闭口,不敢再搭话了。
他当然不在意这么个傀儡皇帝的心思,但这番话要传到自家义父那里,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藏书楼有碑林二十三处,义父虽未交代什么,但微臣以为,陛下最好不要往深处去,以免伤及自身……”
“嗯。”
行至此间,杨狱已无心理会乾山图,随意应了一句,就向着碑林而去。
后者犹豫了许久,也还是跟了上去。
这处碑林占地数千亩,石碑颇密,矮者不过三丈余,高的却有十余丈,皆密密麻麻的留有文字,皆为神文。
“传记、游记、杂文、古史、野史……”
杨狱缓步而行,目光随意扫过,诸般文字已尽数被他拓印于心。
许是因为处于最外侧,这方碑林之中并无太多关于修行的石碑,多为古史传记杂文,甚至于还有诗词歌赋,舞曲之类。
“太祖建立藏书楼的本意,不是将世间稀缺的书籍垄断于皇城之中,而是为防止后世传承断绝,自然,碑林之中,以古史为重!”
眼见这小皇帝径直走向深处,所过之处皆是一眼扫过,乾山图又有些忍不住:
“陛下即便心在‘灵相修持’,也不该如此懈怠,至少,也该看上几日几月的……”
“懈怠?”
杨狱脚下微微一顿:
“今日之前,这藏书楼内的诸般书籍,可没有一本能送到我的书案之上,
现在,你说懈怠?”
说罢,也不理会脸色难看的乾山图,杨狱仍是不缓不慢的游走于碑林之间。
藏书楼内的禁止极为森严,金精火眼在此受限也颇大,虽然他自忖全力施为也可一眼扫遍此间,但那必然会震动皇城。
慢慢游走,不过多扫几眼,耗费一些时间罢了,犯不着闹那般大动静。
而在乾山图以及暗中诸多人的注视之下,他真个就是在匆匆赶路,没有片刻停歇了。
这一走,就到了后半夜。
数千亩碑林走遍,杨狱的脚下方才一顿,于月光照耀之下,他驻足于一处高不过丈许的方碑之前。
“临江九转!”
这是他来到此间所见的第一门‘灵相图’。
“临江九转乃是‘临江剑仙’于滔滔江潮中所悟之功法,最初为九品,后经梳理拓展,可为三品上!”
杨狱随意扫了一眼,就走向下一处。
“苍龙十二形。”
乾山图亦步亦趋,护卫也似跟了半夜的他,此刻也稍显不耐:
“苍龙十二形乃是‘惊阳山主’观苍龙翱翔所创,位列一品,可谓难得。”
杨狱没有停留,径直走向下一处。
“灭度灵图!”
“天地玄门少主,灭度道君年少所创,位列一品之上,极为难得!”
“缺月灵图!”
“凰鸟真灵图!”
……
“大日真灵图,这可是上一代天地玄门之主,天龙道人所创,位列‘玄品’,寰宇之内,少有可及……”
“这也不行?”
从月起到日落,再到日上三竿,杨狱仍是神采奕奕,乾山图却着实有些忍不住了:
“三品一府难寻,一品一道少有,天、地、玄、皇古今寥寥,这都不行,
陛下您到底意欲何为?”
乾山图心有怨念,杨狱却似没听到,只是看向了角落的一块残碑。
“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随心白杆兵,定海神针铁……”
就很淦……大家晚安哈……推书一本。废纸桥《万界主师岳不群》。岳不群死后重生到年轻时期,可以在不同时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也能听到其他人的心声,从而获取一些以前不知道的机缘。重生一回,他决定不做伪君子!
第14章 欲成一阵图!(中)
“嗯?”
乾山图稍一思忖,已认出了那块残碑:
“这似乎是神兵真形图?擎天白玉柱?名字倒是不差,可惜,尚有残缺……”
眼见这位陛下似乎有了兴趣,早就想结束这枯燥跟班光景的乾山图心下稍松了口气:
“陛下好眼光!这神兵真灵图虽然有缺,但观其品阶,至少也在一品之上……”
灵相修持,以选择‘观想真灵’为始,而真灵的抉择,也是此法修行之根本。
一旦选择,纵然日后成就二劫,三劫,也只是在初劫的基础之上补全,而不能重塑最初真灵。
而神兵真灵于诸类真灵之中,也可算是下下之选……
“老太师遣公子来为陛下引领修行,乾公子就这般敷衍陛下?”
杨狱并未回应,踱步上前轻抚石碑,而身后碑林之中盘膝而坐的灰服青年,却于此刻睁开眼来。
“方龙思?”
乾山图冷哼一声:
“四方侯爷倒是手眼通天,无事不知……”
“乾公子可勿要信口雌黄……方龙思,见过陛下。”
那青年其貌不扬,眸光却是很亮,在夜色之下熠熠生辉,好似宝石一般。
“四方侯家的公子?大内藏书楼内无需多礼。”
纵然心思都在残碑之上,杨狱仍是回头看了一眼方龙思一眼。
金精火眼下通幽泛起异样的光芒,其人命数非金非红也无紫色,而是一片混沌。
而这不像是有灵宝遮掩,更像是命数在重塑……
‘道鬼夺舍?’
“谢陛下!”
方思龙微微躬身后,再度看向乾山图道:
“诸类真灵之中,以神兵类真灵最不适合初劫抉择,乾公子为何不告诉陛下?”
“万般真灵,只要与自身契合便可,哪有适合不适合?”
乾山图嗤笑一声:
“你说此话之前,是不是忘了,太祖爷就是以‘鼎’为真灵,最终修成了镇压寰宇,古今无二的‘天鼎’!”
两人似早有恩怨在身,一言不合就针锋相对,言语之中不乏彼此攻讦。
从自身,到朋党,可以说,除却彼此父辈不敢提及之外,可以说大有撕破脸皮之感。
“四方侯,应是属于勋贵?这几千年来,似乎皆是这三十六公侯在掣肘那位老太师……”
立于残碑之前,杨狱心中微动。
一方传承了超过十八万年的强大王朝,纵然百不足一,也是一方复杂到极点的庞然大物。
三十六勋、诸路王侯、天下宗门,可谓是错综复杂。
不过只是转念,杨狱的心思仍是在这块残碑之上。
擎天白玉柱?
不对!
“混世七魔兵!”
窥一斑可见全貌,金精火眼与天眼不同,有拨开迷雾直见本真之能。
于这一块残碑之上,他甚至可以推敲出剩余那半块石碑上的纹理。
当然,随着他触及这冰凉的纹理,暴食之鼎内也有诸般文字浮现。
【混世七魔兵:十八万年前,大周太祖神游寰宇,于冥冥之中梦回……
于其间,其见万类万法……后以灵明石猴、赤尻马猴、通臂猿猴、六耳猕猴、通风神猴、阴阳神猿、兴海魔猴为根本,创出十六门真灵图……
混世七魔猿真灵图,混世七魔兵真形图……】
“见万类万法,梦回……天海?远古?还是仙山奇地,福地洞天?”
杨狱神色微动,心知这便是那位大周太祖所得之造化。
他心思微妙,甚至联想更远。
那位传说中已成五劫灵相的大周太祖,其坐化之因,是否与其所得的造化有关?
“陛下明鉴!”
杨狱心思飘忽之间,面红耳赤的两人也停下了争论,结果,却是乾山图单膝跪地。
“这是?”
杨狱佯作刚回神。
“神兵真灵往往是在二三劫时才会选择作为初劫真灵的补全,极少有作为初劫之用……”
方思龙微微躬身:
“乾公子之前许是忘了,如今又想起来了。”
“……陛下恕罪!”
乾山图面色发青,却也只得咽下这口闷气,因为两人的争论已引来了碑林之中一众人的注视。
“你所言,其实并无差错。神兵比之他类真灵确实不适合最为初劫之用。”
千亩碑林走过,即便这里面关于真灵的记载只有极小部分,杨狱对于此法的修持,也非一窍不通,闻言,也只微微一笑:
“常言道,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十八万年里,效法太祖爷的天骄人杰不计其数,成就者,又有几人?”
真灵之选择,包罗万象。
花草树木、日月星辰、鸟鱼龙虎、宫阙山河乃终于那一株承载天地的玄黄世界树,都可作为真灵。
神兵自然在其中。
也正如方思龙所说,神兵并不太适合作为初劫灵相,哪怕此类灵相在初劫之时可谓是杀伐无双,占尽优势。
因为初劫并非灵相修持之终点,而只是个开始。
初劫为基地,二三劫作为拓展,方才是灵相修持之真谛。
比如,初劫真灵为宫殿,二三劫则可拓展为宫殿群、乃至于城池、国度。
比之此类,神兵就显得潜力不足了。
当然,这只是部分人认为,十八万年来的灵相大成者,也不乏一些真灵为神兵者……
不过……
“夜色已深,诸位自阅碑林就是。”
乾山图还要说什么,杨狱已是拂袖而走,仍是如之前般游走于碑林之中,走马观花。
‘他……’
方思龙的神色有着些微异样,但很快收敛,看向了乾山图:
“乾公子,皇城外一叙,如何?”
“哼!”
乾山图只是冷哼一声,看向不远处没入碑林的身影。
前一刻,他还颇为不耐,可这一刻,他稍微犹豫之后,还是跟了上去,并自袖口取出点心奉上。
杨狱也不甚在意,走马观花的游走于一处处石碑,一方方碑林。
傀儡皇帝的好处,在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小到皇城内,大到朝廷、国家的诸般大小事,几乎与他无甚干系。
直至小半年之后,才似乎有人想起了他这位皇帝,匆匆赶来禀告,或者说,知会。
群臣于数月的商讨之后,决定太子,或者说,皇太弟的人选……
嗯……起名无能,这反正不算是标题党了吧。
第15章 欲成一阵图(下)
“皇太弟……”
目视着传讯的官员躬身退去,立于碑林外的乾山图心头不由得升起几分怜悯。
大周早已不是昔年的大周了。
自那一场大动乱之后,皇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早已不能服天下,近万载以来,若非自家义父坐镇,只怕早已被‘大丰’所取代了。
皇帝早已没有了往日之尊贵。
然而,亲眼看到这种事,乾山图心头仍有一抹淡淡的感伤。
纵然强绝如太祖,后人不争气也只能任人鱼肉……
“看来,这便是代价了。”
杨狱心中倒是无甚波澜,这一幕他早已有所预料了。
乾苍也罢,三十六勋,诸路王侯也好,早已不在意皇帝是谁,所需不过一图腾而已。
天禹大帝的威名,于十八万年后的如今,早已深入人心,纵诸路豪雄也心怀忌惮。
但那位大周太祖的血脉并未断绝,即便之前,也不止‘启’一人。
在他决意修持灵相之时,就已经注定了要被换掉。
不过……
‘我如今的身份可是大周末代皇帝,这位皇太弟,只怕连做个亡国之君的机会也没有……’
心中转念,杨狱随即起身。
乾山图心思微妙,语气中不免更多了几分怜悯:“陛下,继续吗?”
“不了。”
杨狱自不会被触动心神,更不在意四周异样的目光,微微摇头后,寻了处遮阴干爽之地盘膝坐下。
大周皇室十余万年的底蕴早已在大乱前后,丢失了七七八八这处碑林中不乏残缺与拓印的痕迹。
但只剩下的这些,也足以让他对于灵相修持法,如今的天地局势,乃至于玄黄界百万年的变迁演变都大致有了些印象。
玄黄界的灵潮复苏还在龙泉界之前,而百万年间传承从未断绝,真正的强者如云,四劫灵相从未少过,破限称尊者,代代皆有。
而此界之所以不同于寰宇诸界,就在于……
“玄黄……”
杨狱抬眸凝望,金精火眼之中顿时映彻出一片灿灿玄黄之色。
目之所及,再无任何异色。
而这一切玄黄气息的源头,正是那同存于虚实之间,伟岸到难以形容的大树。
此树承载天地,却不曾扎根天地,其枝干缭绕十日、星辰,根须却疑似穿透了星海,在汲取那无尽浩瀚的混沌之海。
“世界树!”
目不可见,触之不到,但人心思之,则众生皆可见!
玄黄世界树乃是玄黄天地最高、最尊之信仰,无论是万龙巢、千佛天、天地玄门还是远古诸神佛,在此界皆无法与之相比。
无数人,无数年顶礼膜拜,视其为创世之树,天地之母。
“玄黄之根,万物母气!”
凝视片刻之后,杨狱深吸一口气,吞吐一缕玄黄之气人腹、入眼,
再阖眸入定。
嗡!
下一刹,心海之中似有狂潮涌起。
一片明黄之光中,万仙图录徐徐浮现,这口玄天灵宝之本体早已融入龙泉天地,但其形、影早已被他融入心神之中。
此刻,图录徐徐张开,诸般讯息滚滚如洪流一般没入其中。
古史、传说、道术、灵相、阵法、真灵图……
前后不过一个刹那,杨狱半年里走遍诸般碑林所记下的讯息已被悉数整理完毕。
最终,去粗取精,只留下最为核心的灵相奥妙。
大内藏书楼内的诸般真灵图内不乏精品,最高甚至有地阶真灵图,乃是十余万年前,一尊成就四劫灵相的大能于法则之海深处目睹‘烛龙之影’而悟出之图。
但杨狱也只是随意记下而已。
三界走过,以他如今的修持境界,纵然尚未修持灵相,也足可创出属于他自己的真灵图来。
灵相第一步,是观想。
此观想之物,越真实越容易破劫,这是真灵图为人追捧的原因,毕竟,山川河岳日月星辰,人人可见,却无几人可窥全貌。
但无有真灵图,仍可修持灵相,观想、观想,纵然无观,亦可想!
嗡!
随着杨狱心念一转,那一缕玄黄之气就在他的心海大放光芒,似被烈火点燃一般。
呜呜~
一缕、一缕,一道又一道。
杨狱的意志何其之强大,心之所想几可成真,很快,心海已尽是玄黄之色。
继而,在他强大的意志影响干涉之下,这丝丝缕缕的玄黄之气纵横交织流转,似入洞天开辟之征兆,又像是阵法图录的雏形。
铮!
某一刹,心海之中有剑鸣闪过,一口神锋倏忽而至,直没入玄黄气息之中,横插于一角。
却正是诛仙古剑。
“呼!”
“吸!”
……
……
城开八面,皇城坐北。
一条条可容十六匹马同行的街道分割东南西北,将这座天下雄城分割成一个个的城区。
时至初春,天气仍有寒意,可大街小巷却无不是人流如织,热闹繁华已极。
观江楼九层,人声鼎沸。
一间包厢之中,方思龙凭栏而望,俯瞰着城池街道眼底涌动着一抹复杂:
“最后的盛世景象啊!”
眼前这一幕对于除却他之外的任何人来说,都乏善可陈,着实无甚值得注意。
因为大周帝都素来繁华,近几千年甚至可以说是最为衰败之时。
可唯有他知晓。
这一幕,弥足珍贵。
因为,再过不足百年,玄黄天地最后的安宁之地,赤心神州就将迎来巨大动乱。
之后,昔年天禹大帝削千山、填孽海、镇压诸般邪祟,横扫八荒六合才平定的乱世,再度降临。
以超过任何人想象的速度,席卷天下,
乃至于,天外!
‘我回来了,可又能如何?’
静立于窗前,方思龙有刹那的迷惘,但很快,他就平复了心境。
他微微侧耳,以神通耳目,他甚至可以聆听到皇城之内,听到朝野之间关于皇太弟的议论。
以及,
不高不低,却如鼓点般的脚步声。
“嗯?!”
方思龙心神一震,忙转身,恭谨而拜:
“父亲!”
四方侯缓步走入包厢,无形的气机弥散了父子两人,他的眸光威严而冷漠:
“暗害陛下尚可饶恕夺舍吾儿,你该当万死!”
大家晚安哈……
第16章
咔嚓!
观江楼九层的虚空于音波回荡之刹那,陡然间为之坍塌收缩。
“父亲住手……”
方思龙尚不及反驳,已身不由己的随着虚空的坍塌,被自家父亲捏在了指掌之中,法力尽散。
一掌之内,似有着另一重天地,方思龙只觉自己无限渺小,目之所及,五指竟如天柱,自家父亲的面孔犹如天幕般巨大。
大周诸侯之封,多与其修持的灵相有关,四方侯方轻雄的法相,名唤‘四方’,天地四方,尽纳一掌。
“天生万类,各有其命、其运,你夺我孩儿身躯,却夺不去其命、其运!”
四方侯神情漠然,俯瞰着掌中渺小若尘埃的方思龙:
“无论你来自洞天福地,还是须弥、天庭,是仙神还是佛魔,不滚出来,本侯便让你神魂俱灭!”
轰隆隆!
掌中天地内乌云密布,雷蛇电龙奔走于天,可怖的气势滚滚而落,方思龙极力挣扎,却仍是被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父亲,我,我真是思龙!”
感受着自家父亲的雷霆之怒,方思龙几乎吐血,他本不愿道出隐秘,但此刻却再也不敢有丝毫隐瞒:
“父亲,我还是我!四百七十三年后,我以‘回光’‘返照’过去,来到此间!”
“嗯?”
方思龙说话的同时,四方侯心头也是一震,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合拢手掌,将诸般声音尽数捏在了五指之间。
嗡!
下一刹,他的心意已降临于灵相之中。
看着自家父亲自天而落,方思龙这才松了口气,胸膛却还在剧烈起伏着,心中震惊非小。
四百七十年后的他,虽未成三劫灵相,可也在机缘巧合之下晋升了八极主,若非如此,也无法催发这门‘回光返照’大神通术。
他本以为自己纵然不如父亲这般同具三劫灵相与八极位阶者,也不会相差太远。
此刻却心中悚然。
心知自己与父亲的差距,比想象中的还要大的多!
“回光,返照……”
于掌中天地现身,四方侯神情仍是漠然,比之之前却还是缓和了几分:
“四百七十年后,你方才掌握这门大神通术?”
“父亲,您知道?”
方思龙心中一惊。
“三年前,老太师远征孽海,我虽未奉旨,却也暗中随行而去,于其间,得了这门神通……”
四方侯的神色有几分微妙,他随手一招,取来一枚其形如目的奇宝,却失去了色彩:
“大抵是五个月前,这门大神通图录突然失了光泽,却原来是应在了你的身上……”
“五个月前……”
方思龙心中一震:
“孩儿正是五个月前回来的!”
“未来无定,可窥可见,可改可易,然而,你未必就是从未来归来,也可能是被谁人的灵相、神通、灵宝所影响……”
四方侯打了个响指,便有桌椅凭空生成,他随意坐下,眉头稍稍皱起:
“与岁月、时空、未来有关的灵相、神通不在少数,但还兼具改易命数、运数的……”
一如神通无数,诸般神通各有威能,十八万年传承至今,灵相的种类也十分之多。
但与岁月、时空、命运有关的,可也极为稀少。
“父亲不必怀疑,孩儿必然没有落入谁人算计,未来四百七十三年间的诸般大小事,孩儿皆记忆犹新,且还多次印证,确实无假!”
方思龙稍稍迟疑了一刹,旋即摇头,绝不信自己是被人算计:
“父亲,明面上,这数月里,衮衮诸公是在大日楼船中商讨皇太弟的人选,
但孩儿确知,你们是在天地玄门之中,商讨如何重塑‘大日战船’,以及如何征讨‘大丰’,平定赤心神州之乱!”
“嗯?”
四方侯的眸光微微一凝:
“你五个月前,果然知晓此事?”
“不错!”
方思龙点头。
“天地玄门虽无法与天鼎相比,可也是当世至强的十三口四劫灵相之一……”
四方侯心头一凛。
天地玄门,有隔绝虚实阴阳之能,纵然四劫灵相也不能无声无息的窥探其间。
更何况,这数月里,天地玄门中可是汇聚了大周半数以上的高手,老太师都身在其中。
谁人能窥探其间?
还是说……
‘思龙真个是从四百七十年后归来?但他这等禀赋、气运,怎么可能有如此造化?’
“孩儿不但知晓你们吵嚷了数月都未定下西征日期,还知道,三年之后,老太师将会遣派您与‘平乱侯’、‘玄雷侯’共同辅佐‘神威公’一同西征……”
方思龙当然不知父亲心中所想,隐秘被戳破之后,他反而松了口气。
这些话,他正愁不知如何与自家父亲说:
“此次西征大丰,神威公将身死大丰皇子秦时的‘通天剑’下,而您与诸位侯爷,都将失陷孽海,四百七十年后,孩儿都寻不到您……”
“衮衮诸公中,神威公的修持仅次于三大国公与老太师,还在为父之上,作为西征主帅倒是不无可能,但你说神威公死于秦时的‘通天剑’下……”
四方侯的心境修持自如磐石般不可撼动,纵然听着亲儿子说自己死讯,也眼都不眨一下:
“秦时,大丰十九皇子,似乎年不过百,而且,相传资质平平,毫无出彩之处……”
话至此处,四方侯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不怪父亲不信,孩儿自己若非亲历此事,也绝然不信,但,此事的确为真!”
方思龙神情有几分苦涩:
“那秦十九深谙韬光养晦之道,百年不动,动则石破天惊!
六年之后,他第一次出手,就杀了神威公,名震天下,那时,他方才三劫……”
“嗯……”
四方侯眉头皱起:
“百岁之身,要挫败我等,还是三劫之身……”
“此人,实在是不世出的天骄!后世甚至有人称赞他有太祖爷当年之姿!”
方思龙神情越发苦涩:
“百年之后,他成就四劫,横扫赤心,一举覆灭了我大周祖庙,于神都登基称帝,欲一统天下……”
第17章 玄黄之子!
“神都登基,一统天下?”
四方侯轻点桌案,看着深陷回忆的儿子,眸光幽沉。
“……百载之后大周覆灭,衮衮诸公或降或死,陛下自焚于摘星台,皇城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那秦时于一片动荡中登基称帝,以丰代周,自号‘玄黄’……”
四方侯面色一沉:“好贼子,敢以玄黄为号,不怕天诛!”
动容之余,四方侯心头也不由升起凝重来。
玄黄为天之号,乃万物之本,自古而今,敢以玄黄为号者,无不遭逢横祸。
那秦时明知如此,还敢自号玄黄,可见其人气魄、胆量何其之大。
“天诛……”
方思龙只有苦笑,未来世不知多少人盼其天诛,但其人一路行来如有神助,所向无敌。
甚至有人说那秦时就是应运而生,用以对抗孽海魔头的‘玄黄之子’……
“那秦十九实乃不世出的绝代天骄,未来世风起云涌,孽海决堤引得大运勃发,强者辈出,可能与之比肩者,实在寥寥……”
“等等,你说孽海决堤?!”
四方侯猛然站起,勃然色变:
“即便天鼎消失后孽海不稳,可又怎么可能决堤?!”
孽海,乃罪孽之海。
相传这片海诞生于玄黄天地开辟之初,汇聚了无尽岁月以来的天地罪孽,其波澜翻涌,诸陆之上就要天翻地覆,孽鬼频出。
这要是决堤……
“怎么可能?!”
四方侯的心头甚至有些震怖:
“孽海为何决堤?”
“孩儿如何得知?”
见自家父亲终是信了自己,方思龙只觉心头的大石也落了下来:
“不过,孩儿死前曾听过一些传说,说是孽海之中诞生了数尊盖世魔头,是他们搅弄风云,最后引得孽海决堤,甚至有传言,七万年前大周动荡,天鼎消失也与那几尊魔头有关……”
“依着你说,孽海的动荡从七万年前就开始了……”
四方侯不由得来回踱步,陡听得这般多讯息,一时之间也有些心乱。
他并不完全信自家儿子的话,可其所说的一些东西,由他自己推演,也并非没有可能。
事实上,大周多次出征孽海,正是因为孽海动荡,万载以来孽鬼层出不穷。
“不错。”
方思龙长叹点头:
“孩儿在四百多年后被孽鬼盯上,最终身死,也是从那孽鬼口中得知的一些隐秘……
七万年来留下赫赫声名的诸般强者中,就不乏有历劫归来的孽鬼……”
话至此处,他微微一顿,哪怕知晓在这掌中天地,仍是下意识的传音:
“孩儿怀疑,如今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就有孽鬼潜藏其中!”
“嗯?”
四方侯眸光一冷:
“不必怀疑,朝堂之中必有孽鬼!上次老太师远征孽海失败而回,就是因为中了埋伏!”
一部玄黄史,半部抗争史!
自灵潮复起直至如今,超过百万年的漫长岁月之中,后世位阶主与孽鬼的争斗厮杀几乎没有断绝。
纵然是天禹大帝削千山,填孽海之后的十余万年间,孽鬼也未有间断,只是比之之前要少许多罢了。
而这七万年……
“真有……”
方思龙心头一颤。
前世他于十数年后就前去孽海寻找父亲,一去百余年,直至大周覆灭也未曾归来,因而他根本不知如今朝堂上谁是孽鬼……
“孽鬼,孽鬼……”
四方侯来回踱步,眉头紧锁,片刻后方才看向自家儿子:
“孽鬼夺舍,仅有数年可见端倪,一旦命数重塑则与当世人再无异样……
嗯……你说大周覆灭于百年之后,那,大周覆灭之后,还有谁人活着?”
“谁人活着?”
方思龙微微一怔,想了想,道:
“大周覆灭之后孩儿也被追杀,未来得及打听太多,只知道‘苍龙公’、‘雷灵公’、‘神岳公’三人未降,也被追杀,至于降服者……”
“三公都还活着?”
四方侯眼皮狂跳。
大周庙堂,以太师乾苍为首,次之,就是三十六勋贵之首,‘苍龙公’、‘雷灵公’、‘神岳公’这三大国公。
这可是国之柱石……
“父亲,您该不会怀疑三大国公吧?”
方思龙心头也是一颤。
“不好说,不好说……”
四方侯眉头紧皱,面沉如水,来回踱步喃喃许久,方才长出一口气:
“你且留于此间,待得为父梳理清楚,再放你出来!”
“父亲,您还是怀疑我?”
方思龙苦笑连连。
他最初不想告诉自家父亲的原因,就在于此了。
“若你所说为真,此时之神都已是暗流汹涌,不止是为父之前以为的争劝斗位……”
四方侯瞥了他一眼:
“你莫非以为你身上的异样只有为父看得出来?不过是这小半年间诸公侯皆在天地玄门之中,如今诸公回归,你再在外面晃悠,必被人察觉!”
“这……”
方思龙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反驳,只得怏怏应下。
“待你气数不再混沌一片时,为父自然会放你出来。”
四方侯说罢就欲离去。
“父亲,千万小心!”
方思龙追了数步,高声道:
“纵然孽海决堤,你我父子又有何处不可去?只要避开……”
“小儿家言!”
四方侯脚步一顿,旋即哂笑一声:
“我乃大周四方侯,内有诸公监察,外有群敌环伺,你说避开就能避开?”
“可……”
方思龙还想说什么,四方侯已是打断了他,问:“对了,这五个多月里,你可曾与哪位公侯见过面?”
方思龙心中焦躁,却也只能叹气,回应:
“不曾,只是之前在大内藏书楼时,与陛下见了一面……”
“陛下?那就好。”
……
……
嗡!
凭栏远眺,俯瞰皇城内外,杨狱眸光之中似是映彻出一片玄黄之海。
通幽十二重天,万类气机尽可观之,非但如此,还可由今观古,由古观今。
甚至于,可改易之。
“大周龙气!”
杨狱眸光幽幽,隐可见一条似虚似实的苍青之龙于玄黄之海中肆意遨游,
时而盘亘一处,时而扬天长啸。
此龙非实质苍龙,而是这方大周王朝的气数所化。
仅从外显而看,这条苍龙鳞甲爪须俱全,虽有失圆满,却仍有着厚重底蕴,未至彻底衰败之时。
然而,以通幽内观,杨狱却可感知到,这条苍龙浓烈气息之下内蕴的动荡。
“虽非外强中干,却也隐有劫气缭绕,若非如此,绝不止百载气数……”
以通幽观龙气,杨狱甚至可以感受到大周气数的起伏,何处高,何处低皆心中有数。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一方传承十八万年的古老王朝,其底蕴之深沉不言而喻。
百载而绝,那必然是有一场惊天动乱早已酝酿良久,最后爆发于百年之后。
“大道五十,天演四九。劫与运,确实一体两面……”
寒风吹过衣角,杨狱扶着围栏,心中明亮。
数月思量,他对于截运的理解更深了许多。
截运非夺运,所谓截运,截的就是这一线生机!
“滚滚大势下,大周将灭,但我要截运功成,就要逆势而为,重铸大周!”
摘星台上,杨狱观气许久,直至十轮大日皆落于西山之后,方才收敛心神,回了寝宫。
“陛下!”
乾山图似是在门外等候了许久,此时微微躬身,递上等人高的画轴:
“这是您要的‘神都风物图’!此图乃是一代画圣‘青平山人’于万载之前所画,神都大小城区、街道、商铺、住宅皆跃然纸上!”
“嗯。”
接下画轴,杨狱看出乾山图欲言又止,但却也没有询问的心思。
随意应付了几句将其打发后,于寝宫内将这幅画卷铺了开来。
一如乾山图所言,画上的诸般景观栩栩如生,大到皇城轮廓,小到住宅小巷。
“仍有数处模糊之地……”
杨狱轻抚画卷,心中将之与自己所见一一对应,顿时了然。
神都,天鼎大阵核心之所在,纵然是他今时今日之修持,也无法在不惊动城中诸王公的情况下,遍观阵纹。
“但,也有些用处……”
杨狱席地而坐,阖眸入定,一方极尽繁复的阵图,就在他的心海之中徐徐展开。
昨日他修持灵相入门,今日,已至初劫门前。
上章字数1999,不是一千啊!大家晚安吧……
第18章 欲求天鼎,入世修行
嗡~
心海幽幽,诸般流光交织而成的阵图犹如星海般浩瀚神秘。
正是杨狱以诛仙古剑为核心,填充所学之诸般阵法、神纹所成的灵相雏形。
道生天,天生万类,诸法无论相克还是相生,亦或者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终归是有着共通之处。
杨狱修持千载,由武道入神通,最终法武合一,又持万仙图录闭关千余年,底蕴、道行、修持皆已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
大神通者之下,万载为天限,而他此时的道行,就近乎万载!
因而,纵然此前并未修持过灵相,入手仍是极快,且学则精,
若非他要自辟灵相,入手当日就可修成初劫。
但这并非灵相之道容易修持,事实上,绝大多数的人,一生修持也未见得可成初劫。
灵相包罗万象,极尽繁复,其中自然也有契合与否之说,契合心神,则如有神助,反之,则事倍功半。
“万仙图录之中有诸般阵法精义,但最为上等的阵法皆有残缺,如胎藏界曼荼罗虚空藏阵,仅有残篇……”
杨狱心中一动,自有诸般光影于心海之中翻涌交织,演化出重重景象来。
却正是一代画圣‘青平山人’所画的神都风物图。
青平山人乃是‘青阳山主’,万载之前已修成四劫灵相,放眼古今,也是足可留名之辈。
其亲手所画之图,自有诸般神异,只是此神异不在于外,而在于内。
嗡!
随杨狱心中起念,这方古卷就于心海之中绽放光芒,其内诸般景象皆栩栩如生,在杨狱强大的意志灌输之下,甚至可以临摹出当时之景。
大至云海天穹,小至灰尘枯叶,皆在流动。
似乎真个是万载之前的神都在他的心海之中重现。
“呼!”
杨狱凝神细感,随后一点点剥离这方图卷之中的诸般景象。
于假中寻真。
从图录中窥万载之前的神都风貌,也在其中寻觅关于那方‘天鼎大阵’的痕迹。
宫阙屋舍、假山城中河、诸般树木景观、风云乃至于住宅……
嗡!
随着诸般景象一一剥离到最后,竟有声音从中传出,流入杨狱心头。
“嗯?”
杨狱倒也不甚惊讶。
武道以血身为本,灵相以心神为根,任何一尊修成三劫灵相者,其心神意志都已超脱凡俗,于画卷中留有后手再正常不过。
嗡!
在杨狱的感应之中,被他剥离了诸般景象的古卷之中,竟还有一方不大不小的湖中亭。
湖中飘雪,亭中有火炉清酒,也有一中年道人落座其间,赏雪、饮酒、垂钓。
似是察觉到杨狱的注视,那亭中道人缓缓抬头,微笑邀请:
“能堪破贫道画中真意,可见道友也是爱画之人,何不来饮几杯水酒?”
“青平山人?”
杨狱稍稍感应,却也无甚惧怕,心念一转,意志已没入了那方古画之中。
呼呼!
寒风呼啸,大雪纷纷。
杨狱顺木桥缓行,他丝毫不加掩饰的打量着这画中天地,心中不由得啧啧称奇。
于外看,此画极真,可真个走入其间,却可察觉到这方天地十分之虚假。
湖中水、亭中火、天上风雪,乃至于那一轮好似孩童涂鸦而成的大日……
一切无不透漏出十分不和谐,十分之虚假。
可这百般漏洞组合到一起,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和谐……
“道友看了许久,不知有何教我?”
亭中,道人缓缓抬头。
这是个与其‘画圣’身份十分不符的道人。
其肩宽背厚,大耳圆目,两手垂膝,虬髯如草,一袭宽大的道袍仍盖不住其雄壮的身体。
只从外表,更像是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猛将,而非醉心丹青的画圣。
杨狱行至亭台前,闻言想了想,才道:
“不同寻常。”
他醉心修行,对于琴棋书画并无太大兴趣,但一通百通,画中道韵如何,一眼可见。
“只是如此?”
那道人稍有些失望。
“画蛇添足!”
杨狱补了一句。
“哦?”
那道人眸光微亮:
“道友果然精通此道,能堪破贫道妙手!”
“凑巧而已。”
应道人邀请入座,杨狱方才问道:
“敢问道友,可知今夕何年?”
“呵~”
那道人闻言哑然失笑,旋即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杨狱:
“大周历,184562年,春!”
“画中记年?”
杨狱眸光一凝。
通幽之下,眼前之人栩栩如生,形神皆具,命数齐全,更有勃勃生机。
可在他催起金精火眼的刹那,方才从其体表之下,看到了纵横交织的墨痕。
画中人,如生人?
“万类有灵,画也有灵,谁说画中就无岁月,不能记录年月呢?”
那道人微微一笑,都不等杨狱询问,已道出自身来历:
“万载之前,我游历天下,途经神都时被人发现行藏,不得不匆匆作画十数卷才脱身离开……”
“其中一卷,被太师乾苍收录,就是你所翻阅的那一卷!”
“而我,是清平山人万载之前画笔之下的自己……”
画下的自己,诞生灵智,这般事情让杨狱都稍有些惊诧,不过稍一转念,已猜测到了什么:
“灵相?”
“咦?”
那道人不由得挑眉,却也没有隐瞒,点点头:
“不错,我的确是青平山人的灵相,昔年他遭逢厄难,留我于太师府中,正是要借助乾苍之手博一线生机……”
“是吗?”
杨狱不置可否。
这道人看似坦诚,好似知无不言,可实际上,话中真真假假,他一时也难以辨认。
不过,这与他也无甚关系,喝了几杯水酒后,就要起身离开。
“道友这便走?”
眼见杨狱似要离开,这道人眼皮一跳,明知他可能是刻意为之,却还是不能平静:
“自天鼎与‘天鼎真灵图’消失之后,不知多少人打过‘天鼎大阵’的主意。
但贫道敢说,七万余年来,唯一参透天鼎大阵,窥见天鼎真灵图者,只有我!”
“带我出此画,我传你天鼎真灵图!”
杨狱稍稍一顿,离开了这方‘神都风物图’,再看去,这画卷的景象已是定格在了那道人最后的呼喝之上。
“洞彻阵纹,方可见天鼎!”
嗯……继续码字哈……大家先睡吧。
第19章 孽海与孽鬼
“呼!”
寝宫中,杨狱再度睁开眼,眼前的‘神都风物图’也已变成了‘湖心亭赏雪’,一眼扫去,还似可看到那道人面上惊怒焦急之色。
“鬼话连篇!”
杨狱眸光微动。
莫说在湖心亭中他窥见了那道人的命数,即便没有,他也不会信这种不知死活,不知来历之人的话。
【神都风物图】
【等阶:八极、三劫灵相】
【青平山人好杀嗜血,最喜以他人灵相骨血为墨书画……】
【此图乃万载之前,一邪道三劫灵相之骨血所书,有混乱心神,画蛇添足之能……】
“画蛇添足……”
十二重通幽可寻秘,金精火眼可窥一斑见全貌,两相叠加之下,自有妙用。
杨狱虽只是惊鸿一瞥,那道人的来历,灵相就已了然于心。
而相比于这幅画与那道人,他对于那‘画蛇添足’的兴趣更大。
因为这并非是那画中邪道人的灵相神通,而是来源于那位万载之前的四劫灵相,青平山人。
青平山人乃是天下大宗青阳山前代山主,与大周太师乾苍交好,其灵相‘青平图’与其执掌的诸般神通相辅相成,有不可思议之威能。
整座赤心神州,也是足可排进前三的无上强者。
画蛇添足,是其灵相神通之一,据说,有为虎添翼,为龙画爪之能。
相传三千余年前,其曾以此神通为万龙巢‘虬龙主’画出九爪,助其登临四劫灵相之境,轰动天下。
“这青平山主,只怕修有一门与虚实有关的大神通术……”
随手将那画轴关于寝宫墙壁上,杨狱收敛心思,站起身来。
而门外,也正好传来了乾苍雄浑的声音:
“老臣乾苍,求见陛下!”
有过第一次的猝不及防,杨狱纵然打坐之时,也有七分心思在外防备,自然知晓其到来。
“老太师今日怎么有闲暇来见我?”
将乾苍迎入寝宫,杨狱故作诧异:“可是有什么要事?”
乾苍走进寝宫,眸光却不由得一凝:“前后不足半年,陛下竟已要成初劫?!”
他的感知何其之敏锐?
入寝宫之前心思不在也就罢了,此刻当面,自然无甚可瞒过他。
眼前这小皇帝身上的气息赫然已到了成劫的关口,观其气息,似乎还颇为奇异,似乎品阶不低?
这不免让他心中诧异。
半载初劫自不足以让他惊讶,昔年他不足一月就成就初劫,而比他快者,古今也不是没有。
但他哪有这般禀赋悟性……
“老太师何必明知故问?”
杨狱不以为意:
“皇城之中还有能隐瞒您老之事不成?”
修成灵相之事,他并未有过隐瞒的心思,因为这着实没有必要。
比之法武修持,他于灵相之上的这点微末修持,实也不必隐瞒谁人。
也很难瞒过这位生有天眼的老太师……
强如青平山人不过赤心神州前三,而这位老太师,可是万载不动的赤心神州第一人,大周王朝擎天柱。
“陛下误会老臣了。”
乾苍闻言也不怒,只是微微摇头,方才道:
“老臣虽有天眼,可也绝不会肆意探寻他人私密,更何况上次一别后老臣一直在‘天地玄门’之中与诸公议事,方才刚出,实不知陛下有此进境……”
“天地玄门?”
杨狱眸光微凝。
应运而来时,他以逆知未来窥探未来时,曾见过自己诸般死讯。
其中有十数次,是与这天地玄门有关!
“如此,却是我误会老太师了。”
心思一转,杨狱也不绕圈子,直接询问这位老太师的来意。
半年过去,他对于这位老太师已是十分之熟悉。
其人师从天地玄门八代之主‘风白宇’,初劫方成之时遭逢厄难,被当年的大周皇子所救,后入世为官,到得如今,已是十九朝了。
他性格刚强而霸道,效忠大周,却同样霸占一切权利,对于皇帝,除却礼数,着实也无其他……
“老臣所为何事,暂且不言。”
乾苍大袖一挥,已隔绝寝宫内外:
“却不知陛下到底修持了什么灵相?品阶如何,何人所创,有何神通?”
他的声音中似有不可抗拒之意,杨狱微微挑眉,却也不甚在意,五指探出:
“不过是一方阵图罢了。”
嗡!
话音未落,杨狱的五指之间就似有大片星光涌起,在乾苍的注视之下,纵横交织,化为一方似虚似实的阵图。
“剑阵图?气息倒也尚可,就是杀性太重,太过凌厉,难免伤人伤己。“
眉心竖眼似有微光闪过,乾苍神色微缓,却又有几分疑惑:
“观其气息,似属地阶真灵之列?但老臣居然不认得,却不知,此图何名?”
“尚无名。”
杨狱合拢手掌,阵图剑气自然回流入体。
灵相者介于虚实之间,似法宝,却比法宝更契合心神,运转更为顺遂,心神相通。
“嗯?”
虽早有所料,乾苍的眼皮仍是弹起,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杨狱:
“陛下倒是让老臣十分惊讶,若非陛下命、运未有丝毫变化,更与大周气数相连,老臣真个要怀疑陛下你已被孽鬼夺舍了!”
灵相之道包罗万象,素来有万类万灵皆可成相的说法。
然而,十八万年后的如今,万类灵相皆已有之,虽不能说没有开辟新灵相的可能,可门槛比之以往,那必然是越来越高。
而他印象中的皇帝,可没有这样的才情。
思之之前四方侯所说之话,乾苍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涟漪。
呼~
而其一言落,杨狱只觉心头微冷,一股莫可名状的寒意充斥身心,直抵魂灵。
仅仅是一缕无意识的敌意散逸,居然让他有种直面那慈航大士之感。
四劫灵相……
“老臣失态。”
但不过刹那,乾苍已收敛心思,躬身谢罪。
“这便是四劫灵相吗?”
杨狱有惊却不乱。
只要他修行迟早会引来乾苍的怀疑,而他更不可能因噎废食,怕其怀疑就不去修持。
“老臣的灵相尚在孽海镇压那‘巨灵’、‘鱼肚’、‘药叉’等孽鬼……”
乾苍收敛气息,面色却是沉凝如水:
“自天鼎丢失,孽海一日比一日不平,诸般孽鬼祸乱天下,更已入了我大周庙堂……”
第20章 神兵图录
“朝廷里也有孽鬼?”
杨狱皱眉。
从山海至龙泉,再到玄黄界,道鬼似无处不在,且无不从灵潮复起开始,贯穿了整片古史。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称呼之上。
玄黄界将此类历劫归来,夺舍后世者称之为孽鬼,但归根究底,仍是道鬼。
不同处就在于,玄黄界的孽鬼势力绝大,不但有孽海这处容身之地,还一度曾席卷天地。
十八万年前,天禹大帝横空出世之前,孽鬼几乎遍及各家大小宗门,诸陆诸海几乎尽数沦为孽鬼圈养地。
而哪怕是天禹大帝削千山、填孽海、诛灭诸般邪祟之后的十余万年间,孽鬼也并未真正意义上消失过,只是比之之前,更为隐蔽而已。
“只怕不止是朝廷……”
乾苍踱了数步,神情不免有几分凝重:
“自昔年太祖以其灵相加之天鼎大阵填平孽海后,每每孽海翻腾,诸陆诸海都会生出动荡,一是示警天下,二,则是天鼎大阵囊括天地灵脉,甚至于,触及玄黄母树……”
“然而,随着诸陆诸海绝于朝廷之后,孽海的动荡就全由得赤心神州来承担了,这也是老臣为何屡次远征孽海的原因。”
“大周与孽海诸鬼,仇深似海……”
“玄黄母树?”
杨狱心中微动。
任何高明阵法,无不上应天星、下应地脉、中间与人道气数有关,天鼎大阵也不例外。
不过,这方大阵居然能触及玄黄母树,就让杨狱有些动容了。
这半年里,他几乎阅尽了大内藏书楼内的诸般石碑记载,由此,他对于暴食之鼎此次炼化食谱的几大节点,乃至于缘由都有了猜测。
若他猜测不差,那一株生于劫波之内的杂草,就是蕴养了这方天地的玄黄母树……
“昔年太祖以自身修持,冥合冥冥之中的玄黄之气,意欲永镇孽海,奈何……”
乾苍喟叹一声:
“奈何,奈何……”
天鼎、大阵、大周……
杨狱心下了然,知晓这就是那位天禹大帝填平孽海之手段了。
可惜,先是天鼎丢失,大周又乱,失了对于诸陆诸海的掌控,孽海自然沸腾。
“太祖想要永镇孽海,诸般手段用尽,却也不过镇压了十万载而已……”
话至此处,乾苍话锋收回,道出来意:
“老臣欲启天鼎大阵,洞观朝堂,乃至于赤心神州,将这些年潜藏的孽鬼尽数逼出!”
“老太师欲起大阵?”
杨狱眼皮一跳。
此时的天鼎大阵虽已无法笼罩天地,可也仍囊括着整座赤心神州,其威能绝大,四劫灵相亦要退避三舍。
但令他皱眉的,不是大阵本身,而是欲启这方大阵,非但要皇室嫡传血脉,还要有皇帝之位。
换而言之,这阵,只有‘启’可以开启。
“老臣此行孽海,曾得几枚延寿丹药,足可弥补陛下开启大阵所要消耗之寿元……”
自袖袍内掏出一方木盒,乾苍看似在询问,实则根本没有给任何拒绝的余地:
“二十七天后的正午,十日横于神都之上时,正是开启大阵的吉时,陛下且焚香沐浴,提前斋戒吧!”
呼~
言罢,他一拱手,退出寝宫。
“有些麻烦……”
幽静下来的寝宫中,杨狱微微皱眉。
有千变万化,八九玄功在身,他的变化纵然是大神通者都可瞒过,料想瞒过一方残破的大阵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只是……
抬眸望向窗外,以金精火眼催发通幽,隐隐间,他再度窥见了那条大周气运神龙:
“气数,似乎凭空又短了一截,就在乾苍说起要开启大阵,洞观整座赤心神州时……”
轻揉眉心,杨狱心下也是摇头。
国之将亡时,动作越大,就越是要催化危机,这位老太师所作所为,恰恰是将大周以高速推向了灭亡。
反而,若其什么都不做,倒有可能多存续一段时间。
但他自然不会去阻止,反而会尽力去配合,去开启那方天鼎大阵。
不为其他,他也想看一看,这方玄黄天地的水,或者说,那方孽海的水,有多深!
“呼!”
心中思量转过,杨狱再度跌迦而坐,也不在意外殿探头探脑的小太监,阖眸入定,催动灵相阵图。
嗡!
似只是心念一转,杨狱就能感觉到自己身后似有一方浩瀚如星空的阵图之影在浮现,
正是他以诛仙古剑为核心凝练的灵相‘神兵图录’。
【神兵图录(初劫灵相)】
【特质:温养、诛仙、列阵】
【诛仙:来自于龙泉界天宗道人修持万载,超迈一十二重天的杀伐大神通术,于仙类位阶主有极大压制……】
【温养:来自于山海界杨狱以融金炼体容纳万载青空石所成之‘温养特质’为核心所成,有温养诸兵、诸宝、灵相……之能。】
【列阵:汲取万般阵法精义所成之雏形,此特质,可列诸般神兵为阵,迸发出超迈本身之威能……】
无有任何波澜,灵相成就初劫,不过是水到渠成。
嗡!
杨狱摊开手掌,那阵图没入掌中,再度合拢之时,他只觉自己的拳掌已被一层极度锋锐之气所笼罩。
此气,却正与诛仙古剑同根同源,带着浓烈的天宗道人的气息。
只是受限于灵相的品阶,比之天宗道人催发的诛仙古剑还有所不如罢了。
但可以预见,随着灵相品阶的提升,必然可追平,甚至超越!
“这灵相修持之法,潜力着实惊人!”
杨狱心中有着波澜,直至灵相真个成就,他方才切身体会到了这门修持之法的可怕。
前后不过一日修持,他已掌握了一门远古赫赫有名的杀伐大神通术,这是位阶之外,额外的大神通术!
而且,灵相修持与武道修持没有任何冲突,甚至于,还有助力……
而最让杨狱动容的是,最适合修持灵相之道的,正是道鬼!
自远古历劫归来的诸般仙佛们,本就有着远超现世修持者的境界底蕴,见识道行,
修持起这灵相之道来,不但速度超乎现世修行者的想象,且品阶也远远超过!
“难怪那位慈航大士都忍不住兼修灵相……”
嗯……继续码字……大家晚安
第21章 九劫三十六天!
呼呼~
罡风吹动云海,一片灿灿然朝霞之下,似可见一方巨岳之影。
此山之高,大如天脊,矗立西极之地,宛如撑天之脊梁,纵于高空远眺,也无法窥其全貌。
只觉其似乎洞彻天穹,直入星海,周天星斗环绕,无尽佛光缭绕。
“千佛天!”
飞舟之上,天书老人缓缓阖眸,眼底涌动着深深的悸动。
他生于玄黄七万年前,对于那座圣山以及被圣山承载于九天之上的圣境自然不陌生。
然而,也唯有如他这般活得足够久,见得足够多的人,才能够察觉到异样。
山,仍是那座山,天,仍是那片天。
但内里,却早已比之七万年前有着翻天覆地之变化……
嗡!
飞舟洞破虚空,倏忽而已,赤心神州已被远远抛飞于后,更跨越了无边重洋,行至了西极之地,永佛大州。
行至此间,弥漫于天地之间的气息,已不止是来自于玄黄世界母树的玄黄之气,更多的,则是香火、佛光,甚至于禅唱之音。
永佛大州原本的名字已无几人记得,似乎古往今来,乃至于未来,都注定只有这个名字。
“呼!”
行至一片大山之中,天书老人方才再度睁开眼。
“师尊!”
群山之间,一处不起眼的荒山之上,寒月散人正自远眺千佛山,察觉到自家师尊到来,忙躬身以待,神情激动。
“你我师徒之缘,本该断于龙泉。你强自寻来,也难续接,却又何必?”
看着躬身的弟子,天书老人的声音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怅然。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弟子怎能忘却师恩……”
寒月散人将打神鞭双手奉上,恭谨道:
“弟子愿毕生追随师尊……”
“难得你有这份心,罢了,罢了……”
天书老人稍有触动,他心念分化于诸界,收徒不知多少,却也没有几个有如此执着的,一时不免神色稍缓。
只是……
“此界非是善地,你不该来,更不该再与那万法楼有什么牵扯……”
“师尊?”
寒月散人微微一怔,倒不是惊诧自家师尊知晓自己是通过万法楼来至此界。
而是隐隐间从自家师尊的话中嗅到一股令他心惊肉跳的味道……
“那万法楼莫非有何不对?”
“遁虚破界,遨游虚空并非易事,纵然在远古之年,也非寻常仙神可为,遑论庇护千人、万人同时穿梭于诸界之间?”
天书老人微微摇头:
“玄黄界有两大圣地,千佛天、万龙巢,而其下,又有几方隐秘势力,神秘强横,其中就有万法楼!”
“此界也有万法楼?”
寒月散人心头一惊。
“何止玄黄?乾刚、圣德、烛龙等诸般大世界,也皆有万法楼的痕迹……”
天书老人下得飞舟,于山巅寻了处青石盘膝而坐:
“你可还记得为师在潮汐论中提及天变之前的诸多征兆?”
“师尊教诲,弟子如何能忘?”
寒月散人脱口而出:
“您说,劫波之后,天道重塑之时,诸方世界灵潮复起,必有极寒极热、妖魅横行、百鬼夜行、洞天重现、仙山问世、百鬼日行……等诸般异象。”
“潮汐论乃为师游历诸界之体会,未必全中,未必准确,也有不少缺漏,但大差不差。”
屈指一弹,以一层无形屏障罩住师徒两人,天书老人方才道:
“若为师所料不差,万法楼当是来自于远古之年,三十六洞天之一的,龙变万法天!”
“三十六天?”
寒月散人倒吸一口凉气,一时只觉头皮都有些发麻:
“这万法楼居然有如此来历?!这,这……”
他对于远古的认知多来自于万仙图录以及道听途说,实并不太详尽,可三十六天的赫赫之名,却如何能够不知?
九劫八亿四千万年间所诞生的,最为强横的三十六方大势力,合称之‘三十六天’。
传说之中有着赫赫威名的神佛仙圣妖魔鬼怪,无不出自三十六天,比如仙佛共尊之天庭。
就坐落于‘无上大罗天’!
“成道者,有再造天地之力,与天地同寿之能,这样的存在,岂会甘心葬身劫波之中?
但有一分可能,那也必然要穷尽一切算计……”
似是心有所感,天书老人不禁叹了口气:
“归来的,又何止是‘龙变万法天’?”
寒月散人心头一颤,不由得望向西极之地,那无尽巍峨神圣的圣山之巅。
隐隐间,似可听到禅音不绝:
“这千佛天莫非……”
“阿弥陀佛!”
虚无之间,似有佛号传荡而来:
“道友果然不愧天书之名,见识之广博,后世之人几无可比肩者,可惜,可惜……”
“谁?!”
寒月散人悚然一惊时,就见得有虹光自西极之地飘忽而至,一老僧缓步而落。
“大悲光!你果然回来了!”
瞧见来人,天书老人神情也无甚变化,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他的到来:
“可惜?可惜什么?”
“可惜道友分化心神,于诸方天地苦熬七万年,眼见有了希望,却失了天书残页,为人做了嫁衣。”
那老僧面露悲苦:
“老僧听得‘大士’提及此事,也不免为道友可惜。若没有遭此厄难,道友未必不可于四劫灵相之外,再晋大神通者位,甚至于,窥一窥那‘妙乐天尊’、‘五显灵观大帝’之位……”
“可惜,可惜……”
“妙乐天尊……”
闻听此言,纵然心知这老僧是刻意乱他心思,天书老人也只得默然。
纵然如他这般修持者,于那一刹间也根本无有抵抗之能,七万载寻得之诸般天书残页,尽入了天海。
那是,劫波之后天道的震荡复苏,无人敢拦,也无人能拦。
见他似被触动,大悲光老僧话锋一转,道:“昔日佛会上,道友婉拒我等好意,如今可是已改变了心思?”
寒月散人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看着老僧就觉隐隐不安,正想开口时,寒月散人已是开口:
“一页天书,尚不足引老道入须弥……”
“可惜。”
大悲光合十双手:
“如此,若道友为贫僧寻得一物,那,也可将天书残页予你……”
“何物?”
“荡魔神锋!”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