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七玄门(二合一章节)
房顶有人?!
杨狱心头一跳。
他的五感远超常人,哪怕是换血之时,他也不曾放松对外界的感知,甚至更为戒备。
且,哪怕是他气血突破,五感最为敏锐之时,也只能听到最为细微的呼吸声。
而无法感知到他的气血、心跳声。
“龟蛇冬藏,马相藏阴。能将自身掌控到如此地步,这人对于身体的掌控远在我之上。是个大高手!”
压下心中躁动,杨狱佯作无事发生般,一件件的穿上衣服。
呼!
而就在他握住腰刀的那一瞬,屋外骤起狂风,汹涌的气流一下撞断了窗栓,倒灌进来。
杨狱反手握刀,微微躬身,惊而不乱,气血涌动,杀机内藏:
“你是谁?”
屋外夜风正高。
一颗老树枯枝上,一个身着灰色兜袍,不见面目的人影随风而动,哪怕亲眼看到,杨狱仍无法察觉这人的气血与心跳。
心中不由的一紧。
武功修炼到一定程度,可以控制自身,使得心跳呼吸放缓,可面前这人的呼吸几乎不可闻了。
这只怕是如龟息功之类的奇异武功。
这简直是最好的刺客。
“好小子。”
树梢上,人影不见动作,杨狱的耳畔,已响起一道老迈低沉的声音:
“如此根骨,如此天赋。偌大青州,也不过双掌之数了吧。”
“阁下武功如此之高,何必如此藏头露尾?平白丢了气度!”
杨狱心神凝重,如临大敌。
惊却不乱。
他选的这家客栈是有讲究的,距离六扇门的驻地仅有两道街,只需一声长啸,必可惊动六扇门。
“气度是什么?”
灰袍人摇头失笑:
“小子,行走江湖,什么都要,就这俩字,千万别要。”
杨狱冷眼回望,不再多说,只是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
“如斯警觉,难怪主上如此看重,的确有这个本钱。”
灰袍人微微感叹:
“小子,你也不必如此。你虽然天赋极佳,可才练武几年?老夫若要对你不利,你纵手持十把钢刀,也于事无补。”
“那可未必。”
杨狱充耳不闻,心中却是警觉。
这老家伙说话声音可不算小,但这客栈中却似乎没人听得到。
这可像极了‘传音入密’。
“你不信?”
灰袍下面目不可见,杨狱却似看到了一张戏谑的老脸。
唰!
似只一眨眼。
只听一声鹤鸣在耳畔炸响,就见得风声呼啸。
哗啦啦!
这一瞬间,杨狱只觉四周的空气好似化作了实质般的流水覆盖全身,整个人的动作瞬间为之一顿。
而一只发黄干枯好似鸡爪般的手掌,已轻飘飘的越过十丈距离,出现在他身前三尺!
迅猛、轻灵,又带着如山沉重!
“好快!”
杨狱眸光一凝,动作却是无比快捷。
只见他足下重重一点,雄浑的力量已然好似惊涛骇浪般涌上肩背,整个身子一缩一紧。
生生撞破了束缚周身的气流。
嗡!
同时,长刀已掀起一抹森寒刀瀑,自下而上的斩向那老者干枯如鸡爪般的手掌。
“咦?”
略带惊诧的声音中,杨狱就见来人的手掌骤然一软,犹如布带一般搭在了他迅猛至极的斩首一刀上。
呼!
劲力一荡,气流漫卷,顷刻间,房间中的诸多摆设就为之震荡摇晃起来。
“不好!”
杨狱心头狂跳。
只觉汹涌澎湃的内息自那手臂之上迸射而出,犹如龙卷般环绕刀锋直至他的手臂、全身。
似要将他生生提起来!
“哼!”
警兆陡生,杨狱不假思索的低吼一声,如火赤色顿时扩散至全身。
咔咔咔~
他全身大筋犹如虬龙怒吼奋张,整个人都好似一下膨胀起来,足下好似生根一般,抵御着那螺旋劲气。
同时,其左臂猛然抬起,五指捏合,向前一递,犹如战场上被十数人全力推动的攻城锤一般。
重重砸向灰袍人!
砰!
一声沉闷低响。
杨狱神色一变,足下腾空,第一次在角力之时,落在了下风,被一下撞出了窗口。
砰!
重重落地。
他正待发作,那灰袍人已是跃回了树梢,摆摆手:
“老夫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折腾,罢手吧。”
刺啦~
摆手间,灰袍螺旋撕裂,露出一条干瘦枯黄却无丝毫赘肉的精悍手臂。
“你要打就打,要罢手就罢手吗?”
杨狱语气不善,却也没有再度发作。
心中却是一定。
这老家伙的武功固然是很高,但是似乎受了重创,内息运行间就有着破绽,还不至于让他没有还手之力。
“是个不饶人的。”
灰袍人摇了摇头:
“小子,换个地方说话,不介意吧?”
“换个地方?”
杨狱皱眉。
几次交手,他已确定这老家伙不是无法抵抗,但他的武功太高,这夜黑风高之时,鬼才想和他换个地方交流。
“老夫小瞧了你,这番交手动静太大。六扇门的人只怕已有察觉,不换个地方,老夫只能下次再来了。”
灰袍人淡淡说着。
两人这番交手虽然短暂,但动静却是不小,整个客栈都亮起了灯火,更有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似乎已然有人起身了。
“那也随你。”
杨狱懒得与他多说,足下一点,墙壁上几个借力,已然翻回了自己的房间。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老家伙武功阴狠,行事鬼祟,他失心疯才会跟他出去。
“你这小子…”
灰袍人气得牙痒痒。
但也没法,听着长街之外传来的劲风声,他抖手甩出一张纸条,整个人已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树梢上。
来无影去无踪,犹如鬼魅一般。
“这老家伙……”
杨狱眼皮直跳。
这次交手他没吃亏,但这老家伙很显然留有余力,自己内气勃发、血气上脸。
可他,却只是单臂一抓,一卷,一撞,就将自己打出了房间。
这武功可说是他平生所见最高的了。
尤其是这轻功,简直离谱,他视夜如白昼,看的清晰,这老家伙只是足下几点,已跨过两道街。
速度快极,且无声息。
客栈里一片骂骂咧咧,掌柜、小二挨着房间询问过来,杨狱随口应付了过去,将那钉在墙壁上的纸片拿下。
这纸片轻轻飘飘,却入墙三分,青石都被割裂了一道,显现出极为高明的暗器功夫。
爪法、内气、轻功、暗器。
短短时间,这老家伙已然展现出了四门高深的武学,尤其是这轻功,只怕已然是上乘武功了。
自己勉力可以抵抗一二,但若其全力施展,那可真的是危险了。
心中想着,杨狱看向纸条,这一看,就有些入迷。
“鬼影幻身步?”
良久之后,杨狱方才回过神来,手腕一抖,将纸条震成齑粉,脸色有些阴沉不定。
薄薄一张纸上,足有三百多字。
是一门名为‘鬼影幻身步’的上乘武功的开篇。
很明显,这就是那灰袍人的武功。
“这老家伙,是什么人?四大家族的人,还是为了这精金甲胄而来?”
揉捏着太阳穴,杨狱有些头疼。
刚入青州就有麻烦上门,他也是没有预料到。
上乘武学固然极为珍贵,但背靠六扇门与锦衣卫,他也不愁学不到,毕竟,按照魏河的说法,那枚道果,足可换一门上乘武功还绰绰有余了。
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件‘精金甲胄’不出意外,也可换一门上乘武学。
这门轻功虽然有些眼馋,但他很清楚,这很可能不是件好事。
这青州看似一片繁华,平静,但暗里,只怕也是暗流汹涌。
怔立良久,杨狱才回过神来。
“背靠着六扇门、锦衣卫这天下最大的两个情报组织,我胡乱想个什么?”
抖手将灰烬扬了,杨狱也懒得收拾狼藉的房间,合衣抱刀盘膝而坐。
经此一事,突破的喜悦荡然无存,心中生出紧迫来。
纵然身怀九牛二虎之力,但自己根基还是太过薄弱,远远不到松口气的程度。
……
……
呼呼!
夜风中,灰袍人犹如鬼魅般穿梭在大街小巷。
他的速度极快。
身形变换间,哪怕擦肩而过,巡夜的捕快也无法发现。
很快,他在城中兜兜转转了几瞬,来到了城南一处小巷,轻轻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而入。
这是个很小的院子,三间房,一棵树。
此时夜色已深,书房还有灯火摇曳。
“进来吧!”
书房内,传来声响。
灰袍人推门而入,不大的房间里,一着文士服的儒雅青年正襟危坐,似在翻阅着卷宗。
在他身前的桌案前,一个魁梧大汉缩着身子发颤。
“蒋霸!”
儒雅青年淡淡开声,那大汉顿时吓了一个哆嗦,颤抖着回应:“有负主上重托,蒋霸罪该万死!”
如果杨狱在此,就能认出,那哆嗦颤栗的大汉,赫然是他之前擒下的金刀门蒋霸。
“为了救你,六扇门的疯狗,此刻正满城搜索本公子呢。”
儒雅青年淡淡说着。
“主上……”
蒋霸眼中尽是绝望。
“主上。”
灰袍人躬身道:
“那小子极为警觉,哪怕换血之时,也暗藏戒备,老奴被‘秦金锋’破了丹田,没有十足把握拿下他……
这小子根骨极好,是个顶好的练武种子,天赋只怕比之当年的魏正先也仅逊一筹,咱们是不是设法将他吸纳?”
“蚂蚁窝里爬出个大蛤蟆,谁能想到?吸纳之事,再说吧,目前最为要紧的事情,只有精进甲胄。”
儒雅青年叹了口气:
“为了这精金甲胄,门中死了三位长老,七大客卿仅剩两人,几乎被锦衣卫杀绝。本以为已然大局已定,却没想到,居然栽在这么个小东西手里。”
大明诸多禁忌之中,精金与甲胄都在前列,精金甲胄更是严禁外人铸就,事实上,精金提炼之法不少势力有。
可将精金炼制成甲胄的法子,只在大明天工院中。
为了这甲胄,他已然图谋了数年之久,谁知道……
“蒋霸罪该万死!”
灰袍人语气低沉:“金刀门都该死!”
由不得他不怒。
为了这甲胄,他几乎被秦金锋活活打死,不得以委派了平安镖局送老青州,却哪里知道这蠢材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蒋霸罪该万死,只求主上饶过我金刀门上下……”
蒋霸身子一抖,见两人不为所动,低吼着一掌拍向自己,内息一吐,当场脑浆崩裂而死。
“死的便宜了。”
灰袍人余怒未消。
“六扇门、锦衣卫都已盯上我们,你此行没被发现吧?”
儒雅青年看也不看蒋霸一眼,淡淡的询问。
“自然不会。老奴虽伤及丹田,却这青州之地,也没几人能追踪我而不被我发现。”
灰袍人语气谦卑:
“只是那精金甲胄事关重大,老奴不敢强自为之,只能许下诱饵。而且那小子天赋太好,老奴也想着收他入门……”
“若你能取回精金甲胄,收徒与否看你自己便是。”
儒雅青年轻叹:
“只希望那‘兵甲灵通术’真个在这精金甲胄中吧,如若不然,我七玄门这遭,真就贻笑大方了。”
“主上必能得到那‘兵甲灵通术’,再炼出我七玄门名震天下的百步飞剑!”
灰袍人语气带着狂热。
“哪有那般容易呢?”
儒雅青年却是意兴阑珊,摆摆手让他退下:
“自去取些丹药疗伤吧。”
灰袍人合拢房门,隐隐间听得他的叹息:
“潮起潮落三千年,再不成,我可真没有任何机会了……”
……
……
六扇门,位于青州外城,城南之地,占地不小,自有一派庄严肃穆之气。
天一亮,杨狱就自客栈起身,来到了六扇门的驻地报道。
铁峰显然早就知道他要来,早早的等候着,带着他前去报道,领了衣物与佩刀,以及许给他的俸禄。
“我六扇门的捕快,月俸银三两,补血丹益气丸各一枚,捕头月俸十两,补血丹益气丸各十一枚。
铜章捕头的待遇最好,每月俸银三十两,补血丹益气丸各二十枚,还有金疮药之类若干。
不过你之前在其他据点领了一些,只剩七年的份额了,至于你缉拿的凶徒,具体价值还要等文书评定。
但不说大功,但小功却是有的。”
领着杨狱去将之前六扇门许下的十年俸禄取来,这沉稳的汉子手都有些哆嗦,止不住的眼红了。
银子也就罢了,能加入六扇门的人没人缺那点俸禄,可补血丹益气丸却是真个宝贝的东西。
在青州是比黄金还要受欢迎的硬通货。
更让他眼红的,还是杨狱抓捕的数十悍匪,无论大功还是小功,可都是能换取更为珍惜的丹药与武功的。
这些匪徒加上之前他只身平定怜生教的叛乱的功绩,只怕连大功也要凑够了。
大功啊……
“六扇门真财大气粗。”
杨狱心下有些咂舌。
六扇门的待遇比之寻常的捕快、衙役,可说好了十倍都不止了。
当然,这一路走来,他身家巨万,俸银也就一般,真对他有用的,还是丹药。
补血丹益气丸不止药材药浴好了十倍都不止,他有此进境,也有着丹药之功。
身怀暴食之鼎,丹药之中的金铁残渣几乎不会对他造成影响,他吞服丹药可比寻常武者顺利太多。
“咱六扇门有‘杂物房’‘兵甲室’‘卷牍室’‘缉凶房’各类地方,其中,杂物兵甲,是丹药、武功、兵甲换取之处。
门中许给你的中乘武功,就在杂物房,卷牍室则是评定功绩的地方也有着整个天下最为详尽的通缉信息……”
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介说给杨狱,铁峰这才拱手:“其他的也没什么了,为兄这就告辞了。”
“有劳铁兄介绍。”
杨狱感谢。
这些杂事虽然他迟早会知道,但早一天知道也省了他许多麻烦事。
至少,知道去哪里找昨夜那老家伙的信息了。
“咳咳,那,就再会了。”
铁峰恋恋不舍的转身。
杨狱心中想着事情,等铁峰要走了,才想起什么,顺手塞了一瓶丹药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
铁峰转身迅速,握住瓷瓶,老脸一红,有些羞惭:
“为兄前些年受了重创,气血两虚,情节跌落,需要丹药进补,真是羞愧……”
“人之常情,何必羞愧。”
杨狱微微摇头。
没有人应该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有所求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多谢。”
铁峰深吸一口气,见杨狱要走,忙唤住他,低声道:
“杨兄,你这次得了这么多丹药,难免有人眼红,还是小心着些……”
“多谢提醒。”
杨狱点点头,两世为人,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将丹药俸银收好,杨狱没有急着去领取武功,身子一转,走向了卷牍室。
卷牍室比杨狱想象的要大,也更热闹。
这是天色不过刚亮,案牍室内就有十多人在调取卷宗,见得有人来,也没人理会。
杨狱稍稍看了一会,来到了看守此处的老者身前。
“自取自拿。”
不等杨狱说话,那老者已是冷淡的回应,指了指卷牍室内上百个书架。
杨狱心下摇头,按照铁峰的告诫,懂行的递过去一锭银子。
老者瞥了一眼,老脸顿时笑出一朵雏菊来:
“小兄弟倒是懂行寻人还是寻事?”
“寻人。”
杨狱将昨夜的灰袍人的身形、声音、以及武功描述了一下。
“出手间伴随着鹤鸣?灵鹤百生爪?人如鬼魅,练的是鬼影幻身的轻功,穿着灰袍,声如老鸦?”
老者喃喃自语着。
不一会,回身翻找了起来。
杨狱也不急,随手自书架上抽了一本卷宗,看了起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看守案牍室的老者很敬业,直找的浑身是汗,杨狱卷宗都看了一大堆,才捧着一卷落了灰的古卷递给杨狱:
“鬼影幻身功是几百年前的邪门武功,当世练的人着实不多,这是有关这门武功的一些记载,你且看看吧。”
老者擦着汗,有些心虚:
“你说的太模糊了,要是找不到,老头子可也没有办法……”
“果然是邪门武功吗?”
回想着昨日那灰袍人的身法,杨狱心下倒是赞同,而一翻开古卷,才知道这门武功为什么被称之为邪门武功。
鬼影幻身步,是三百年前的鬼灵散人所创。
相传这门武功极为残酷,习练者,必须自小以毒液洗身,刺激脏腑筋骨一旦练成,无不丑陋好似鬼魅。
加之自幼服毒,练此功的人多偏执、疯癫,往往喜欢虐杀他人以取乐,继而久之也就被称之为邪门武功。
见到这介绍,杨狱顿时熄了某些念头,接连翻看,却是心头一沉:
“没有……”
鬼影幻身步据说早已失传,最后一位懂得此门功法的,还是一百多年前七玄门的一位弃徒。
“我要七玄门的卷宗。”
杨狱又掏出二两碎银。
老者眼前一亮,忙回身去找,但不过片刻就折返回来,满脸尴尬:
“七玄门的卷宗被大人锁死,只有铜章捕头以上才能调阅……”
案牍室的卷宗,不是没有门槛的。
正常的讯息也就罢了,但凡重要的,皆是有着门槛的。
“铜章捕头?”
杨狱笑了笑,自怀里掏出一枚铜色印章来。
“你……”
老者愣住,他当然不信有人敢在六扇门据点伪造铜章,可这小也就十七八的样子,居然是铜章捕头?
“你,你是杨狱?”
老者失声叫出来
唰!
前一瞬还在各自翻阅卷宗的十多人齐齐转头,皆看向杨狱。
或惊诧、或好奇、或冷漠,也有着不服与审视。
杨狱自然不知道,他还没到青州,有关于他的事已经在六扇门传了很久了。
一个偏僻之地的小小狱卒,机缘巧合之下平定了一场小叛乱而已,居然一跃成了铜章捕头。
这怎么能让他们服气?
加上其一人挑翻毒龙寨,押送上百贼囚来青州的事情,更是传的沸沸汤汤。
“怎么,还有人冒充我不成?”
杨狱收回铜章,伸手道:
“现在,可以将七玄门的卷宗给我了吗?”
“可,可以。”
老头手慢脚乱,一阵翻找,将七玄门的卷宗递给了他。
杨狱随手翻开,眼神顿时一凝,心知寻到了正主:
乾元七年春,七玄门陆罡夜入龙渊王府,盗得龙渊王珍宝精金甲胄……
第104章 百步飞剑
“这七玄门的胆子如此之大?”
翻看着卷宗,杨狱心中惊诧非常。
大明仍有宗室分封制,但,绝非任何宗室中人都能得封王侯的。
四百年前一场宗室靖难之后,王侯已是难封,执掌一地的王爷,更是只有九人而已。
能够封王,这代表着极为强大的实力。
如那执掌麟龙道的西府赵王张玄霸,天下绝顶战将,十二武圣之一。
因其实力强大,是以,不但执掌麟龙道,更有战时节制天下兵马之权。
龙渊王执掌龙渊道,实力或许及不上那位名震天下的西府赵王,但也绝不可能逊色太多。
敢偷他的宝贝,这七玄门真是泼天的胆子。
心中惊诧闪过,杨狱继续翻看卷宗。
七玄门,地处龙渊道,白州,乃是传承超过四百年的大派。
据说,四百年前,这七玄门曾追随大明太祖征战南北,奠定天下一统,正因有着这份渊源,四百年里,其势力虽然有着式微,但地位也始终稳固。
或许不及‘悬空山’‘铸剑山庄’‘烂柯寺’这样名闻天下的大宗门。
但也要超过青州白龙轩这样的宗门良多。
这样的势力,怎么会如此不智,冒着宗毁人灭的风险,去偷盗那精金甲胄?
“莫非那精金甲胄中比我想象的还要贵重?”
杨狱心中越发疑惑,却也催生出莫大的好奇来。
他可不信,七玄门这样存世超过四百年的大宗门,会因为某个人的一念之差闯出如此大祸来。
除非,那精金甲胄的价值比他想象的还要高的多!
继续翻阅。
这一册卷宗之上,有着七玄门历代宗主、长老、客情、乃至于普通弟子的生平以及后人下落。
而在其中,他也发现了鬼影幻身步。
只是,记载却也截止于一百多年前,似乎,这门邪道武功真的失传了。
“这卷宗,只有这些吗?”
杨狱微微皱眉。
相比于之前他所翻阅的卷宗,这一册卷宗着实有些简略与单薄了些。
若只是如此,未免小看了六扇门的情报能力。
“更为详尽的卷宗,前些日子被总捕头调走了,暂时不在案牍室。”
老头轻声回答着。
“总捕头……”
杨狱眸光闪烁。
六扇门总捕方其道,他自然也不会没有听说过。
只是相比于锦衣卫的张扬,这位总捕头低调了太多,有关于的流言都很少。
“听说这七玄门上下所有人,全都流散溃逃,全宗都上了缉凶榜,这在这几十年里,还是很少见的。”
一个面色暗黄的中年捕头踱步走来,向那老赵头要了一册卷宗,也与杨狱搭着话。
“的确少见。”
杨狱看了他一眼。
六扇门的捕头少有充数的,因为每一个捕头每年都必须有着缉凶的功绩。
这中年人的气息不弱于铁峰多少。
“某家林含光,见过杨兄。”
中年捕头微微点头,算是见礼:
“我刚从缉凶室出来,听闻杨兄调阅七玄门的卷宗,不由搭话,还请不要见怪。”
“哪里?”
杨狱心中一动,询问着:“林兄莫非对这七玄门有过了解?”
“略知一二吧。”
林含光淡淡道:
“七玄门虽然曾跟随过太祖,但因那一代的宗主战死,丢了镇宗武功‘百步飞剑’。
声望早不复当年了,这次犯下大案,只怕也是逼到了极点。”
“百步飞剑?”
杨狱眸光一凝。
他也听说过类似飞剑的传说。
据说道门之中有着一门顶尖武功,能够飞剑千里外,念动取人头。
就算在传言中,都是顶尖武功。
这七玄门,居然也有这样的武功?
他心中吃惊不小,却是想起了昨日的灰袍人,以他鬼魅般的身法,若是有百步飞剑这样的武功。
那天下之大只怕也无处不可去,无人不可杀了。
“这是你的卷宗。”
案牍室的老者将一册卷宗丢给林含光,态度就冷淡了许多。
林含光冷眼扫过,却也不甚在意,转身离去。
“哼。”
老赵头轻哼一声,见其远去,不由冷笑一声:
“杨捕头,这林含光据说少年时曾路遇七玄门的人,拜师不成,心中就记了这些年,你要与他打交道,最好还是小心着点。”
杨狱看的好笑。
六扇门不少都是半路加入,比之必要知根知底良家子的锦衣卫到底要乱了很多。
这老赵头只怕是没得到银钱,心中不喜。
杨狱自然懒得管这些零碎的事情,又递过去二两碎银,询问着关于‘百步飞剑’的消息。
这老赵头看似武功平平,但能看守案牍库多年,信息只怕比绝大多数六扇门的捕头还要来的灵通。
属于铁峰口中,最该结交的几人之一。
杨狱腰缠万贯,又刚领了十年的俸禄,自然也舍得出几两银子。
“杨捕头真真敞亮。”
舍了银子,老赵头的态度自然是极好。
略作思量,就转身取出另一册古卷来,轻轻吹落其上的尘土,道:
“百步飞剑这门武功有还是没有,老头子不知道,不过这上面,倒有些不知真假的传言,杨捕头且看看。”
“多谢。”
杨狱接过古卷,翻看。
一如这老赵头所言,这古卷里就多是没有验证的流言了。
比如,七玄门宗主,曾以百步飞剑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甚至刺杀过大明太祖最为强大的几个敌人。
更有传言说这七玄门宗主能于百步之内催使百剑,一念动,杀人如割草,一人之力可匹敌千军万马。
“听说这百步飞剑修习极难,首先,要寻一口与自己最为契合的宝剑,以特殊的法门洗练,据说还要用到自己的血,也很是邪门。”
许是对今个的收获很满意,老赵头的话多了不少:
“其实何止百步飞剑呢?古来催使刀兵的强者,往往都能人兵一体,凶悍异常。
或许是当时的人以讹传讹吧。”
默默地看完了这本卷宗,道了声谢,杨狱神色平静的离开了案牍室。
出得门,才长长突出一口浊气,心脏跳动剧烈。
“兵甲灵通术……”
杨狱心中有些悸动。
时隔四百年,那古卷中的流言真假无从辩驳,但其中提及的兵甲灵通术,他却深信不疑。
那精金甲胄里蕴含的三门秘法,就有着这一门奇术。
“暴食之鼎的蓄能,又要加快了。”
杨狱的脸色有些木。
随着到手的食材越来越多,他炼化起来也越发的捉襟见肘。
哪怕他日夜都在吞服铁蚕豆,却也很难满足自己的需求,这不得不让他头疼。
或许,真要吞金?
心中一阵长吁短叹,杨狱收拾着心情,转身去了杂物房,准备选取六扇门承诺的中乘武功。
天下武功的类别繁多,但也只有上、中、下三等之分。
强如‘百步飞剑’也只是位列上乘,或许上乘也有强弱,杨狱暂时不得而知。
但他身上,除却那品阶不知的‘老母想尔服气录’之外,也只有四象箭是中乘武功而已。
兵甲室地处六扇门南侧一角,相比案牍室显得冷清不少,却也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杨狱踱步而来,兵甲室门口,却有着专人看守,气息也都极强。
门后有一躺椅,一个须发灰白,身长却不足四尺的低矮老者躺在上面,轻轻摇晃着。
不同于老赵头,这老者看似松松垮垮,杨狱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铜章捕头?!”
守门两人有些惊诧。
嘎吱~
摇椅上老者睁开眼,浑浊的眼底泛起一抹幽光:
“你自黑山来?”
“黑山,杨狱。”
杨狱拱手。
兵甲室的戒备森严,除却明面上的三人之外,他还察觉到暗处至少有十数个轻微的呼吸声。
“还不到弱冠啊,运气真好。”
老者微微感叹了一声,丢来一个册子:
“兵甲室严禁入内,这册子上有着部分武功,你可选取其中一门……”
运气真好。
杨狱清楚,这不只是老者一人的想法,六扇门中抱着类似想法的不在少数。
在他们眼中,自己只是凑巧碰到了怜生教叛乱,又凑巧碰到了下山劫掠的司马杨而已。
杨狱明白这些人的心思,却也不甚在意,捧着书册开始了挑选。
书册很薄,其上的武功却不多,除却下乘武功之外,中乘武功足有二十多门。
涵盖了刀枪剑戟、拳腿指掌、内炼外炼等等武功,可说极为全面。
青州任何一个门派,都未必有这般全面的。
只是杨狱扫了一眼,却是皱起了眉头:
“就仅仅这些吗?”
六扇门的底蕴到底如何,他不得而知,但这册子上,却绝对残缺了。
因为,铁峰之前提及的几门武功,全都不在其上。
“是吗?那或许是老夫看差了……”
老者拍了拍脑袋,连道自己糊涂了,忙换了一册古卷递过来。
杨狱冷眼扫过。
这一册上武功详尽不少,只是仍没有六扇门最为出名的‘乱刃刀法’‘回风剑法’。
也没有内炼‘蜃龙决’。
不过他心中却是冷笑一声。
他本也没有想着选取刀剑类的技击武功,也不需要内炼武功。
当即也不多做纠缠,直接选择了‘铜头铁臂功’这门外炼武功。
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到底年轻。”
有人瞧得这一幕,心中不由摇头。
却是明白,那半截李为人最是贪婪,必是看中了那小子领的丹药。
可这小子未免头铁,居然选了门外功离开。
“李老,这小子年纪轻轻就已是铜章捕头,未来只怕不可限量。您何必将他往死了得罪?”
见得杨狱离去,守门的两个捕头也是摇头。
杨狱的名头在六扇门传了好几个月,虽然有人不信,但也犯不着得罪。
“老夫拢共也就两年好活,他就是阎罗王在世,又有何惧?”
半截李眼神微冷,却是淡淡的叹了口气:
“少年人得志,往往得意忘形。老夫磨磨他的性子,也是为他好!”
……
……
青州居,大不易。
足足三百四十两银子,杨狱才在距离六扇门不远的地方买下一座小院子。
依着寻常捕快的月俸,不吃不喝也要十年,哪怕,这仅仅是个小院。
提着买来的各类东西进入院子,雇来打扫的妇人也已将院落打扫干净。
付了银钱,杨狱随手关上门。
“半截李…”
将足足一袋铁蚕豆放在房间内,杨狱眸光微沉。
与老赵头不同,靠近兵甲室的那一瞬,他就察觉到了这老家伙身上浓烈的恶意。
随着五感的逐一强化,他对于外界越发敏感,更极少会出错。
那老家伙不怀好意,绝非仅想要些好处,绝对还有更为深层的原因在其中。
但他也并不意外。
朝堂也好,江湖也罢,总归是越往上走越会触动某些人得利益。
除非他想要一辈子窝在黑山城中当个小小衙役,否则这根本就是无法避免的。
“这就是人在江湖……”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杂念排空,杨狱摘下精铁大弓,虚虚拉扯,又缓缓放开。
若有人在此,就可发现。
他每一次拉弓,下至脚掌五指,上至脊椎大龙都在剧烈的颤动着,甚至于大筋弹抖之下,头发都在根根力气又落下。
咔咔咔~
随着动作,他体内的筋骨摩擦、血液流淌之声越发的剧烈。
内息游走之间,温热的气息自裆下向上蔓延、腰腹、肩背、臂膀,直至全身。
在他的感觉之中,犹如一件铁衣罩在了身上。
只需再进两步,他这门铁裆功就将修持到大成。
这也是他选择‘铜头铁臂功’的原因,铁裆功即将大成,但却还不足以承载他的九牛二虎之力。
外功,才是他此时最为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
刀剑技艺亦或者内炼服气法,反而能够缓一缓。
呼!
吸!
小小的房间之中,杨狱一次又一次的空拉大弓。
每一次,他弓开满月,又自轻轻放开,不让其空响,以免耗费弓力。
四象箭不仅仅是一门箭术,其中也蕴含着很高明的炼力法门,这些日子,一旦得空,杨狱都会拉弓。
熟悉弓箭,也是在打熬筋骨。
这样的动作看似轻缓,实则比起在演武场上肆意挥洒力气还要来的有效的多。
若他没有九牛二虎之力,哪怕换血四次也至多拉弓十次就会体力耗尽。
一次又一次。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狱才将一身力气挥霍打扮,浓烈至极的困倦之意涌上心头。
没有休息,他一边吞服着铁蚕豆,一边施展着一套缓慢的养生拳来收力。
待到体力稍稍恢复了些。
方才盘膝坐下,微微闭目间,进入暴食之鼎,拿起那泛着金光的精金甲胄。
再度炼化九牛二虎食谱,暴食之鼎的蓄能已然跌落谷底,按着他的估计,少说也要两个月才能蓄满。
哪怕他对于这甲胄中的东西再如何好奇,也只能等待。
“精金提炼之术,甲胄锤炼之法,兵甲灵通术……”
杨狱心中自语着。
他心中已然笃定,那灰袍人必是为了这精金甲胄而来。
那七玄门为了这甲胄几乎宗灭人亡,全员上了通缉令,如此之大的代价,他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只要拿着这张甲胄,那些人就一定会再找上门来。
唰!
杨狱睁开眼,掀开湿漉漉的衣服,露出贴肉的精金甲胄。
暴食之鼎已然吸收了这甲胄的精粹,它的本体对于他来说,就已然是鸡肋了。
精金虽然珍贵,但一来此时他无法割裂此物,二来,一旦被人发现就会有巨大的危险。
脱掉精金甲胄捏在手里,杨狱眸光闪烁,喃喃自语着:
“传承四百年的大宗门,想来不会让我失望吧?”
第104章 无凭无据
隆冬渐近初春,天地仍然寒冷,又是一场大风雪倏忽而至,一夜间,大地披银,山川穿白。
呼呼~
刺骨寒风之中,荒野之地人迹罕至,纵是大的行商、镖局,也往往会避开这样的日子赶路。
而在南山之外的一条荒野之上,一队黑衣人却跨马踏雪而来。
他们身着黑色单薄劲装,统一的长刀劲弓都染上霜白,却好似感觉不到寒冷。
衣衫猎猎,人马却巍峨不动,一如其脸色一般沉凝如铁石。
“若不真个出来走上一遭,实在难以想象,短短的几十年,青州已然糜烂至此……”
走在最前的黑衣刀客长长一叹:
“若叫老王爷瞧见,他老人家不知该如何心伤难过……”
他们此时所在,似是一处荒野,大雪之下不见其他颜色,但从高低不平的雪堆轮廓来看。
他还是认出,这所谓的荒原,在以前,曾是一个村落。
这是一个废弃村落。
他们一路而来,已然见过不知多少类似的村落了。
“何止是青州?云州、白州也都有着不少叛乱发生,怜生教真是疯魔了!
那老虔婆真真该死……”
另一个青年刀客语气幽沉:
“迟早有一天……”
“且住吧。”
其余几人心头皆是一禀,唤住那人的话。
众人皆沉默,继而催马而动,加快速度,很快,已穿过了积雪没膝的荒原。
转过山道,见得几处炊烟升起,方才松了口气。
“你们且在此处等候,老大人不喜这个。”
头前的黑袍刀客嘱咐了一句,轻轻一夹马背,荡起风雪,绝尘而去。
其坐下骏马肩高足有九尺以上,奔行之间犹如流火,速度极快,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一个有着零零散散炊烟的村落,就映入他的眼帘。
这村子不小,炊烟却很少,炊烟也仅零星而已,刀客眼神微黯,心中明白。
若无外力介入,这村子用不了多少年,就会彻底消失,一如之前的村落废墟。
让它消失的,可能是山匪、可能是大盗、可能是流民,也可能是天灾。
刀客翻身下马,任由骏马留在雪地,徒步走向村子。
没多远,就见得一辆灰白色的马车停在村外。
一面色蜡黄的老人牵着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女孩,在雪地之中走着。
“小小姐……”
看着秀气文静,却脸色苍白的小女娃,蜡黄脸老仆有些心疼。
“黄爷爷,马车里好憋闷,秀秀就看看,好吗?”
小女孩裹得厚厚的,小脸红扑扑。
“好,怎么不好?”
老人心疼坏了,不住的给小女孩渡着内息。
许久之后,等得小女孩玩累了,回到马车,他才淡淡的扫了一眼立于原地等了许久,好似雪人一般的黑袍刀客:
“王牧之派你来的?”
“晚辈周四离”
黑袍刀客抖落积雪,抱拳躬身:
“王先生担忧老大人前来会有危险,派我们前来。其中,也有老王爷的意思。”
“老爷在村里,他心情不好,你小心这些,最后也不要提及龙渊王!”
姓黄的老者警告了一声。
“晚辈晓得。”
周四离心中一禀,点头应下,正要进入村中,一老者已出得村来。
老者身材高大瘦弱,穿着浆洗发白的长袍。
见得周四离,老人板起了脸:
“云、青二州如此糜烂,白州也好不了几分吧?龙渊道三州而已!
怜生教也就罢了,这些占山为王的山贼强梁,一个小城出身的衙役都可绞杀,你们龙渊王府,就不成吗?!”
“周四离见过徐老大人。”
周四离长长躬身,听着老者的话,面上泛起苦笑:
“非是小的替老王爷说话,实在是您也知道,龙渊道临近流积山,有异族威胁戍边极大,老王爷极难脱身。
加之当年那……一战后,精力大不如前,每日只有三个时辰清醒,实在是无法兼顾太多了。”
徐文纪脸色微缓,却仍不假辞色:“王牧之呢?他也死了不成?”
“老大人一路行来应当也见过了,但事态远比您看到的还要严重,白、青二州交界之处大旱一年有余,数十万顷良田颗粒无收。
流积山外天狼王庭似因饥寒也有异动,之前因怜生教的蛊惑,叛乱同时波及了数十县。
青州大将军魏正先平叛已去半年了……”
周四离倒出苦水。
“罢了,罢了。”
徐文纪摆了摆手,让其去将他们带着的干粮送来。
这些,他如何不知?
青州难!
背靠流积山那三家必争之地,每每大战,龙渊道三州都将遭受巨大的损失。
尤其是青州,数十年前那一战,几乎家家缟素,人人嚎哭。
但他这一路所见,太过触目惊心了。
如果大明天下处处如此……
周四离匆匆而去,徐文纪却是陷入良久的沉默,姓黄的老仆走了过来:
“天灾人祸、山贼强梁、流民失所、乡绅囤聚居奇,这龙渊道,只怕要出大事……”
“流积山一战,大明虽胜实败,那一战留下的疮伤本该好生修养,可……”
徐文纪叹了口气: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陛下太过心急了……”
他久在朝堂,对于地方的事虽然也很关心,但总归差了十万八千里,哪有亲眼所见来的触动更大?
“我老了,您也老了。管不了的事,就随他去吧……”
老仆面色一黯。
“若天下如此,我有何颜面去地下见我大明诸君?”
徐文纪摇摇头。
周四离驱马而回,带来一众人的干粮。
“干粮留下,尔等自去吧。”
徐文纪开始撵人。
“这…王大人要我等前来伺候,您……”
周四离脸色一僵。
“龙渊卫的名头太大,你们来了,他们或许就要藏起来了。”
徐文纪面色一板:
“还是去寻你家的宝甲吧。”
“这…”
周四离苦笑连连,却也不敢违逆这位老大人,只得怏怏道:
“小姐也在青州,您若有难事,不妨……”
“去吧!”
徐文纪接下干粮。
“那,小的告辞。”
周四离回身上马,又想起什么,道:“我等来去匆匆,干粮并没多少,要不要……”
“已然够了。”
徐文纪面色木然:
“这村子,已只有十一户人家了……”
……
……
在青州的日子好似变得清闲起来。
杨狱每日往返于六扇门与自家小院之间。
六扇门是个松散的组织,其并不归属于州衙的直接统辖,而是听命于六扇门总部。
虽然也做治安维稳的活计,但本职还是缉凶拿犯,清剿大犯、要犯。
甚至可以说,是对标一州之地的诸多宗门、帮派。
因而,六扇门更为松散,并无强制的职务,更多的是针对性的任务。
捕快不去说,捕头也罢,铜章、银章捕头也好,每年都有着必须要完成的任务额度。
除此之外的任务,才可获取功绩换取丹药、武功、兵甲。
杨狱加入六扇门,自然也有任务,但他加入不过几天,自然不会去执行任务。
是以,他白天或是在青州城中转悠,熟悉青州、寻觅其他食材,或者回到小院练武。
晚上,则是浸泡药浴、吞服铁蚕豆,熬炼内息以及去往暴食之鼎中炼化食材。
看似轻缓了许多,实际上,并没有丝毫懈怠。
同时,也在等待着七玄门的人。
只是,出乎他的预料。
一连十多天下来,预想中会来的灰袍人并未再度登门,反而是几个六扇门的捕头寻上了门。
“在下秦厚。”
“在下秦钟。”
两个捕快,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拦住了提着药材要回家的杨狱。
“秦氏兄弟?”
杨狱眸光一凝。
不同于锦衣卫,只招收知根知底的良家子,六扇门,可谓是海纳百川,不止招收衙门的精锐捕快。
对于来自江湖宗门的高手,也多有吸纳。
这秦氏兄弟在青州江湖也颇为有名,散人出身却有一身高强武功,尤其擅长合击之法。
早几年就已然是铜章捕头,深得六扇门总捕‘方其道’的信任和倚重。
“杨兄弟真是人中豪杰,一入六扇门就是铜章捕头。想想咱兄弟出生入死十数次方才升了铜章,着实惭愧。”
肥油满脸,秦厚皮笑肉不笑。
“是极,是极。”
秦钟双手环抱,也不住的打量着杨狱。
“两位寻我,可是有事?”
杨狱放下药材,淡淡问着,心中也是提起警戒。
这两人的武功比之司马杨要逊色一筹,但两人气机相连,混同如一,给他的威胁却要大得多了。
“是这样,之前我兄弟两人闲着没事提审了一批嫌犯,本只是无心之举,却不想听到了些有趣的事情。”
秦厚‘呵呵’笑着。
“说来听听。”
杨狱安之若素。
心中却明白这两人的来意,只怕是从金刀门的口中得知了精金甲胄的事情。
不过,他既然敢将这批人交给六扇门,自然也有着应付之道。
只是这两人说着无心之举,他却是不信的。
“那东西干系甚大,杨兄可介意我等搜身?”
秦钟声音压低。
“呵呵~说来也巧!我也是前几日才听说,去年木林府容家遭贼,失了一尊纯金佛像……”
杨狱眸光冷然:
“我提审犯人,他们胡言乱语。居然说是两位偷盗了去,不知两位可介意杨某搜上一搜?”
第106章 报仇不隔夜
“嗯?!”
秦钟、秦厚两人面色皆是一沉,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杨狱挑眉,寸步不让。
虽然精金甲胄的精粹已被暴食之鼎收纳,可这甲胄本身就是价值连城。
让他交,可以。
但那必然是他想要交出去,而不是被人逼着交出去。
正如案牍室的老赵头与杂物房的半截李,两者同样的贪婪,他为何一个愿意破财,一个却不予理会?
杨狱的道理很简单。
我给你,你且收着。
我不给,你不能抢!
此时同理。
“这小子…”
秦氏兄弟眯起双眼,皆是握住刀柄:
“你想搜我兄弟的身?”
“呵~”
秦厚挤出一抹冷笑来:
“无凭无据的话,可不能乱说啊!”
什么木林府容家,什么纯金佛像,他们两人根本不知道。
但这根本不重要。
他们两人心中雪亮,这小子根本是胡言乱语,必然不可能在他们身上搜到什么东西。
可若是被其搜身,被其他人知道,他们两兄弟还怎么混?
“是啊,无凭无据的话,不能乱说。”
杨狱淡淡回应。
刚得到那精金甲胄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玩意烫手。
不止是因为他猜测金刀门背后有人在窥视,也是因为,那时人多眼杂,消息根本封锁不住。
可既然封锁不住,他干脆就打死不承认。
他的应付很简单,仅仅四个字。
无凭无据!
“上百人亲眼所见,亲口指证,这看不是无凭无据。”
秦钟冷冷开口。
“口说无凭,要想搜查我身……”
杨狱眼神漠然,亦是按住刀兵,脚下只是轻轻一点,青石铺成的路边顿时就迸出条条裂缝。
蛛网也似,蔓延开来:
“你来试试?!”
呼~
小巷之外似有风起。
三人冷眼对峙,彼此间气氛变得深沉凝重,偶有路人见得,皆是心中一跳,远远避开。
青州府内刀兵不可出鞘的规定,可不包括六扇门的人。
“这小子……”
扫了一眼龟裂的青石地面,秦氏兄弟心头皆是一跳。
开碑裂石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毫无问题,做的更好,也不是不行。
可这小子足下轻点,可没有催发半点内气,也不曾刻意搬运气血。
这……
彼此对视一眼,秦氏兄弟进退维谷,拿捏不定。
两人不出手,杨狱也只按着刀柄。
一时间,三人陷入僵持。
“杨兄弟?”
突的,一声呼喊自远处传来。
三人身子皆是一震。
铁峰踏步而来,突的身子一僵。
他不傻,一眼就看出三人的剑拔弩张,似乎下一瞬就要生死相搏。
瞬间止步,铁峰头皮都有些发麻,看着面黑如铁的秦氏兄弟,心中暗暗叫糟:
“三位,可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哼!”
秦氏两兄弟各退一步,一言不发的离去。
“不。”
杨狱心下一松,听得铁峰的话,不由笑了:
“你来的正是时候。”
“……”
铁峰欲哭无泪:
“杨兄弟,这两兄弟出了名的心眼小,这次我替你解了围,可真得罪了这两个小心眼……”
“你为我解围未必会得罪这两位。”
杨狱微微抬头,示意他回头:
“你现在,才是真得罪了这两个小心眼……”
“什么?”
铁峰身子僵硬,愣愣回头,就见得两张黑如锅底的脸。
去而复返的两兄弟冷冷扫了一眼铁峰,目光落在了杨狱身上:
“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如果够胆,七日后‘断怨台’上见!”
“断怨台?”
杨狱看了一眼铁峰。
后者一脸苦涩回答:“断怨台,除却生死,一切皆可。”
六扇门,脱胎于江湖势力。
最早就是朝廷网罗江湖人士创立,其中互有恩怨者不在少数。
朝廷也知不可强压,后来就有了这断怨台。
断怨台上,两方可一决胜负,虽不允许生死搏杀,但打残打废的却也是有的。
“若你无胆,也可不去!”
秦氏兄弟皆是冷笑。
杨狱也懒得猜测这两人为何去而复返要和他分胜负,提起药材,示意铁峰跟他一起走。
后者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跟上。
看着杨狱远去的背影,秦氏兄弟皆是咬牙切齿:
“杨狱……”
……
……
“看来,我的到来,是真触动了某些人的大饼……”
将药材放得妥当,扫了一眼被人动过的屋子,杨狱眼神微冷。
他有想过此来青州或有不顺,但他最开始以为最为排外的锦衣卫,却不想会是六扇门。
先是半截李,后是秦氏两兄弟,杨狱因王五而积攒的对六扇门的好感,顿时败了良多。
但他也明白,这世上或许有刚正不阿的人,却没有上下如一的组织。
“我可倒了大霉,得罪谁不好,得罪了这两个……”
小院里,铁峰恨恨跺脚,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秦氏兄弟因着出身,心眼最小,容不得他人半点轻辱,只所以历经十数次生死才晋升铜章捕头。
就是因为他们之前打伤过不少六扇门的同僚,最是凶狠不过。
“铁兄此来,可是我托你打听的事情有所眉目?”
杨狱出得门来。
铁峰闷闷不乐,却还是勉强笑了笑,回答道:
“这十来天,我调阅了诸多据点的情报,曾有人在木林府见过疑似你家老爷子的。”
铁峰叹了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说出。
十多天前,杨狱托他打听他家老爷子的事情。
因为丹药的诱惑,铁峰自然很卖力,十多天来,调阅了诸多府县的据点情报。
果然有了发现。
杨狱先是一喜,又有些皱眉:“疑似?”
“是啊,疑似。”
铁峰有些拿捏不定:
“按照杨兄弟你的说法,你家老爷子年近花甲,为人正派,但却有人见得你家老爷子在木林府城,携一双美人进了‘秋风楼’……”
“?”
杨狱发怔:“秋,秋风楼?”
“一夜吹风来,菊花自盛开。这秋风楼,是,是个青楼……”
铁峰一脸古怪。
七十老头进青楼倒也不是没有,可这和杨狱所说的正派,可就不沾边了。
“这怎么可能?”
杨狱有些不能相信。
老爷子什么为人他还能不知道?
他这辈子勤勤恳恳犹如老牛,平日里去茶馆听人说书已是最大的消遣了。
年轻的时候都不曾去过花柳之地,老了怎么可能去?
“具体如何,还得等木林府的消息,或许你也可以亲自去看看……”
铁峰忧心忡忡:
“这断怨台,你可千万不能去……那秦氏兄弟武功在一众铜章捕头中也算不得什么。
但他们的合计之法,尤其擅长小地形的搏杀,你就算武功超过他们,也……”
“木林府……”
杨狱的心思却不在这,仍是想着老爷子。
他之前猜测,老爷子不回黑山城极有可能是被人挟持了,可挟持到青楼?
“杨兄弟,你就一点不担心这秦氏兄弟?”
见杨狱毫不在意,铁峰终于忍不住了:
“这两人分明是想废了你,你……”
“看来,要去一遭木林府了……”
杨狱回过神来,见铁峰一脸神思不属,心下也是摇头:
“一双死人,有何忌惮?”
死,
死人?
铁峰瞪大了眼:
“你……”
……
……
嗡~
轻弹刀锋,发出清越若龙吟般的刀鸣之声。
“六扇门铜章捕头、擅长合击之法的武道高手、六扇门总捕方其道信任的属下……
真真都是好大的名头。”
杨狱嘴角扯出个冰冷弧度。
这的确是很大,很压人的名头,可那又如何呢?
“我真的想遵纪守法啊……”
幽幽一叹,长刀入鞘,杨狱起身出了门,门外,小武与人抬着轿走了过来。
“请帖,可都送到了?”
杨狱上了轿子。
“六扇门的其他几个在城中的铜章捕头、银章捕头,锦衣卫的百户大人,州衙的通判、典史全都送到了。”
小武一阵龇牙咧嘴,忙点头:
“只是,有些没有收请帖……”
“无妨!”
杨狱缓缓合上眸子。
小武发力,抬起轿子,一路来到了相距六扇门不远的酒楼。
这时天色已然大黑,这酒楼却是灯火通明,不少伙计忙里忙外,酒肉香气让小武一阵吞咽口水。
“杨兄弟!”
近些日子相识的一些同僚迎了上来,杨狱笑着回应,一并进了酒楼。
酒楼二层,十多桌酒席一一摆上,各类熟肉、酒菜已上了大半。
杨狱到时,来的人已然不少,皆笑着打招呼。
“这小子可不像是个大方的人啊……”
曹金烈坐于上首,心中有些嘀咕。
上次在毒龙镇那一桌酒席,过了快小一月,自己都忘记了,这小子还问自己讨要。
今个怎么就想着请客?
他心有好奇,但碍于其暗子的身份,却也不好亲口发问。
他虽口中说不怕他暴露,但这可是指挥使大人布下的暗子,怎么敢横加破坏?
事实上,他早就一路上杨狱可能露出的马脚给清扫干净了。
“杨捕头~”
林安、赵青,一众锦衣卫也都在座,且其他人都距离稍远。
“杨兄弟……”
铁峰与几个六扇门的同僚上前敬酒。
不少六扇门的捕头心中有些犯嘀咕。
杨狱明明是六扇门的捕头,怎么今日来了这么些锦衣卫?
不过他也没多想,只当这些锦衣卫贪杯好吃。
但心下也是叹息。
今日到场的人不少,锦衣卫、州衙的一些刀笔吏都有,可偏偏六扇门的人来的极少。
不问可知,皆是他得罪秦氏兄弟的事传播开了。
不过他们本来就和秦氏兄弟不对付,自然不会在意,反而本来不想来的,都一定要来捧捧场子。
“今日权且尽兴!”
杨狱笑着举杯。
“好酒量!”
“杨捕头敞亮!”
“吃!喝!”
……
大厅里觥筹交错。
杨狱不但来者不拒,更起身主动和在场所有人碰杯,一来二去,很快就醉倒在桌上。
有人看的好笑,也有人起哄让他喝酒。
曹金烈心下越发疑惑,这小子今天似乎有些反常。
“杨捕头醉了。”
还是铁峰起身,踉跄着将杨狱搀起,提出要送他回家。
其余人自然不在意。
“年轻人到底贪杯。”
州衙的陆通判笑着摇头,与曹金烈碰杯。
其余人也不甚在意,甚至因为酒意上涌,气氛更加热烈。
“嗝~”
见杨狱像模像样的打了个酒嗝,铁峰好一阵无语,见他张口欲呕,忙转开了脸:
“别往脸上吐……呃!”
话音未落,他只觉后颈一痛,立刻昏厥过去。
呼!
杨狱睁开眼,双眼清亮,哪里有一点醉意?
“铁兄,抱歉了。”
扶起铁峰,将其放在墙角。
杨狱一个转身,沿着墙角一路上爬,很快,就爬上了六楼!
呼呼!
六楼风高且烈,刺骨一般,吹的精铁大弓都来回回荡。
翻身上了六楼,杨狱更无丝毫迟疑,足下一点,将早就藏好的精铁大弓握在掌中。
又自掀开屋顶瓦片,取出他路上打造的几只玄铁箭来。
若有人欺你、害你、轻你、贱你、恐吓你。
如何处治乎?
退让?
讨好?
求饶?
“七日?”
轻拭箭锋,继而弓开满月!
清亮如水的箭头棱角映彻出杨狱比隆冬更为酷烈的脸色:
“哪用七日?”
第107章 弓如霹雳!
一弓在手,拉成满月。
杨狱心中杀意如潮,面色却沉凝如水。
内气催发的眸子望向长街之外,夜幕如白昼,凡相见处,无不可见,无不清晰。
长街那头,也有这酒楼一座,其间灯火通明,隐隐间可见人影起落,微微侧耳,更似乎听到行使酒令之声。
老母服气法的精进,让他的五感逐步超越常人,也让人隐隐能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比如他人的恶意与贪婪。
半截李如此、秦氏兄弟也是如此。
十数日里,他在熟悉青州城以及六扇门的过程中,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他怀疑,对自己抱有恶意的另有其人。
“是与不是,今日便知…”
微微自语间,杨狱将心头最后一缕杂念斩却,五感已然放大到了极限,弓弦微微颤动,
犹如蓄势待发的毒龙。
……
……
两条长街的间隔,百五十丈外,德胜楼中灯火通明,诸多伙计前后忙活,上下奔走,布置着一桌桌的饭菜。
美食、佳肴、但凡青州有的,此处无所不有,可谓奢华。
德胜楼高有六层,内成围圆,身处六楼,俯瞰之下,一至五楼无不尽收眼底。
大厅之中,有着乐师弹奏,高台之上,舞女起舞,诸多看客落座大厅,四周尽是精美兽炭铜盆。
虽是隆冬,内里却犹如春夏交接之时,温热又不燥热。
六楼之上人声鼎沸,十数大桌无不坐满了人,各类酒食无所不有,唯独正中的紫檀八仙桌上,一行人虽然各自落座。
却只有碗筷美酒,却无美食上来。
但这一桌上所坐之人却无不气势不俗,有身着锦衣的的大豪公子,青衫儒雅的文人墨客,亦有哪怕入席也刀剑不离的武功高手。
秦氏兄弟坐于主座之上,望着座无虚席的六楼,心中不由满意。
他们人缘不好,那也只是相对而言。
区区一刚入青州的小辈,便是有着一些名气,又如何与他们比人脉?
事实上,这六楼之中为数不少是收到了杨狱的请帖,却被他们邀请了过来的。
“诸位!”
秦厚举杯起身,见一众人皆是举杯起身,笑意颇浓:“诸位今日能来,秦某不胜荣幸。”
“你我相识多年,怎的如此客套?”
一面显富态的中年笑着拱卫。
他名尤金发,穿着黄衣,满身金玉,身为六扇门的铜章捕头,却连一口刀不在身边。
但旁人却不敢怠慢他。
尤金发最初也是一江湖散人,不知得了哪路高手的传承,拳爪练的极好,一身横练又极为特殊。
武功由在秦氏兄弟中任何一人之上。
是六扇门中与秦氏兄弟相交最好的几人之一。
“尤兄这话,着实让秦某心中感动,只此一言,就值饮一杯!”
秦钟也举杯相邀。
三人一饮而尽,相视而笑。
“听闻秦兄今日与那新来的捕头有着冲突,险些当街动手,可有此事?”
锦衣少年玩味的说着。
“不错!”
秦厚坦然承认:“那小子心黑手毒,更贪婪成性。进城之前,假借六扇门的名头劫了金刀门的镖物,还将平安镖局的一众捕头下了大狱!”
“此人居然如此狠毒?”
有人惊诧:
“听说那小子路上干了好些事,甚至连毒龙寨的司马杨都栽到他的手中,却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人。”
“杨狱……”
萧一鸣淡淡晃着酒杯,不知想着什么,见锦衣少年还想说什么,微微抬手:
“王兄,喝酒。”
锦衣少年这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口,笑着饮酒。
“不提这些了。断怨台上自有分断,这小子如此手毒心狠,真个让他爬起来,只怕是我青州大害!”
秦钟淡淡说了一句,将此事略过。
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那锦衣少年。
青州城以四大家族为首,却不止有四大家族,在四大家族下面,还有着为数众多的家族。
王、刘两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们家传的‘四象箭’‘天罡掌’也都是名震青州的武功,家族中也是出过真正的大高手的。
这锦衣少年名为‘王浪’,是王家嫡系,虽无继承可能,但着实深受宠爱,除却萧一鸣外,在场根本没人能让他忌惮。
其余人也都各自举杯,先是敬秦氏兄弟,后有彼此对饮,一时气氛热烈。
“有酒无菜,未免有些无趣。秦兄莫非另有安排?”
各自落座,尤金发笑着询问。
其余几人也略有好奇。
“岂能无菜?只是咱们这些年,什么山珍海味都吃的腻烦了,今日,请诸位前来,却是要吃些稀罕的。”
秦厚微微拍手,四个膀大腰圆的伙计已然抬着一上蒙红布的桌案上得六楼。
只看四人脚步沉重,就可见所抬之物并不轻。
“这是?”
不止是首席的几人,六楼的所有人全都被这红布案台吸引了目光。
只有那萧一鸣微微皱眉。
“萧公子可有看出什么来?”
见得萧一鸣眉头微皱,秦厚心头一突,却还是笑着问询了一句。
萧一鸣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秀色可餐否?”
“不愧是我青州萧家的公子,果然法眼如炬。”
见被人猜到,秦厚也不再卖关子,轻轻一拍手,笑道:
“正是秀色可餐!”
秦钟微一抬手,已掀开案台之上盖着的红布。
哗~
伸长脖子去看的一众人皆是哗然。
那红布之下,案台之上,赫然是一具如玉美体,玲珑有致的线条上摆放着诸般佳肴珍馐,只看一眼,六楼中就一片吞咽口水之声。
“果然是秀色可餐.”
尤金发啧啧称奇,食指大动,似乎很有大快朵颐的心思。
秦厚扫视全场。
见有人吞咽口水,也有人两眼放光,却也有人皱着眉头,似乎极为不喜。
“几位为何皱眉?”
秦钟也瞧见了那几个捕头的脸色,疑惑发问。
“怎么会?”
那几个捕头面色一变,却还是压住了情绪。
只有一人冷眼望着,不回应。
“不过寻常菜肴,也值得夸耀?”
似是看不得旁人在自己面前如此,王浪嗤笑一声。
这把戏也就骗骗没见识的泥腿子罢了,对于他来说,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事实上,青州城几家大的酒楼,都有着这类噱头。
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不稀罕了。
秦厚面皮一抖,佯装不曾听到,仍是笑着说:
“秀色可餐虽不算稀罕的菜肴,但我这一道菜,可不同于寻常酒楼,这位女子,来自‘玉龙观’!”
玉龙观?!
听得这个名字,包括之前还不屑一顾的王浪和至始至终都毫不在意的萧一鸣在内的所有人,神色皆是一变。
这个名字,可就真真如雷贯耳了。
“哪个玉龙观?”
萧一鸣挑起眉头。
“这天下还有几个玉龙观?”
秦厚自得一笑:
“自是那个勾结怜生教,伤了我大明柱石,赵王爷的真言道人的玉龙观!”
呼!
场内一静。
玉龙观真言道人,在其出名之前,几乎没有什么人听说过这么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宗门。
可那一日之后,其瞬间就名动天下。
不为其他,只因为他拦住甚至伤到了西府赵王张玄霸!
当然,在那之后,赵王爷深居浅出,而这真言道人却不知所踪,其宗门玉龙观,也自此成为叛逆。
数十年中,都被定为‘魔道’。
凡是其门人弟子,人人得而诛之!
“玉龙观的女弟子?”
王浪也有些惊诧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又何必如此折辱?”
有六扇门的捕头叹了口气,但也无力阻止。
这所谓的秀色可餐,有违道德,但却并无明确法令去禁止,他心中虽有不耻,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秦兄好心好意,我等纵然不受,又何必扫大家的兴致?”
尤金发打了个圆场,笑着望向萧一鸣:
“这第一口,自然要由萧公子品尝了。玉龙观的魔女,可不多见了。”
“也罢。”
萧一鸣这才动筷,但也只浅尝即止,兴致未见得有多高。
“诸位,请!”
秦氏兄弟这才笑着端起酒杯,邀众人一起享用。
“玉龙观……”
望着案台上昏迷的女子,萧一鸣心思发散,但突然间,他神色一变。
嗯?!
几乎是同时,主桌之上的所有人神色皆是一变。
“不好!”
秦厚秦钟两兄弟心头皆是一跳,不假思索的将这紫檀八仙桌连同那玉龙观的女子一并踹的飞起。
同时发出怒吼,欲要拔刀!
呼~
几乎是同时,一道细微到几乎不可听闻的声响在一众人耳畔响起。
“那是?”
萧一鸣翻身避开,以手撑臂,猛然抬头,神情剧震。
一道赤色流光重重的撕裂了墙壁,将那八仙桌都射了个对穿,森寒凶戾至极的气息扩散开来。
其所过之处,无论是墙壁还是八仙桌乃至于其他什么东西,纷纷无声无息的被洞穿开来。
仅有比隆冬更为酷烈的寒流瞬间充斥了几人的心神。
“肃杀之箭?这是刘家的四象箭?!”
王浪也吃了一惊。
青州四大家之下,以他王家和刘家为尊,不仅是因为两家都有人在朝中为官,也是因为两家的武功极为特殊。
无论是天罡掌还是四象箭,皆是脱胎于上乘武学,入门难,更难精通,但威力远远超过寻常的中乘武功。
“啊呀!”
秦厚秦钟两人目眦欲裂。
仅仅旁观,一众人都只觉心头寒气直冒,首当其冲的两人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危机。
他们想要拔刀、想要避开。
可这一箭来的太快,来的太过凶猛,饶是两人皆有高强武功在身,这一瞬间,竟也根本来不及了。
“大哥!”
秦钟嘶吼一声,周身血气瞬间犹如被点燃的火油般炸了开来,于那箭矢破空而至的刹那,生生将秦厚撞翻在地。
嗤~
箭矢及体,鲜血炸开。
“啊!”
秦钟惨叫一声。
这一箭中不仅携带森寒杀机,入体的刹那,更有着炙热的气息好似火山爆发一般炸了开来。
他的惨叫之声不及落地,整个胸膛已然炸开,红的、黄的、绿的撒了满地。
“二弟!”
秦厚泣血悲鸣。
而直到这时,酒楼之中的一众客人却好似还没反应过来,脸上惊愕的神情持续一瞬,就变成惊骇。
轰!
犹如霹雳炸开!
一霎而已,汹涌至极的狂风气浪已然自破洞之中倒灌进来,只见得劲风呼啸,整个六楼都是一片大乱。
桌椅、酒菜、碗筷皆是四向翻飞,拍打在墙壁之上,甚至发出‘啪啪’之声。
“畜生,畜生啊!”
秦厚仰天怒啸,须发皆张,气血瞬间爆发,内息更是催发到了极限。
“秦兄不可!”
尤金发狼狈避开,就见得秦厚发狂,不由的焦急大吼。
夜幕之中的神箭手比之白日里恐怖十倍还要多,莫说同阶,就是武功更高的武者,都绝不敢在夜色之中与其厮杀敌对。
“无论你是谁,老子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全家,杀了你全家啊!”
秦厚已然癫狂。
酒楼之中的诸般秽物都还不曾落地,就已撞破了六楼的墙壁,对于身后一众人的呼喊充耳不闻。
“何其之蠢?”
见得这一幕,萧一鸣心下不禁摇头,但心中又自升起莫大的疑惑:
“刘家为何要杀秦氏兄弟?”
轰!
果然,秦厚撞破墙壁不等落地,又自有一道箭矢破空而来,同时有霹雳炸响。
“杀!”
秦厚狰狞嘶吼,一口长刀,在其狂舞之下,竟化作漫天实质的刀影斩向了那迸射而来的箭矢。
砰!
刀箭碰撞!
秦厚只觉巨力加身,瞬间虎口都被震的酥麻一片,身子不由自主的跌飞回去。
竟被又射回了德胜楼六层!
“啊!”
德胜楼中一片人仰马翻。
秦厚踉跄落地,不及反应,又是一道箭矢迎面而来。
箭矢先至,才有雷声相随!
轰!
轰!
轰!
一道道霹雳炸响,一道道气浪炸开,六楼顿成废墟是,所有人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哪怕是几个铜章捕头也都心神凝重,如临大敌。
“秦厚居然抵挡的了?不好!”
萧一鸣心中正自疑惑秦厚居然接得住如此之多的四象箭箭矢,突见得眼前木屑飘飞,心头顿时一寒。
嗤!
果不其然,伴随着一声巨响响起。
又是一团血花炸开在德胜楼中,红绿相间,腥臭且恐怖。
第108章 石婆子
弓开满月,箭射连环!
杨狱立身夜风之中,双眸泛光,内息游走间,他的五感攀升到了极限,目之所及无不清晰。
诸般声响尽数入耳。
心中不由升起莫大的畅快之感。
随着他内外炼武功的提升,四象箭终显现狰狞,尤其是玄铁箭与这把精铁强弓的搭配,更让他将力量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可惜了这口弓了……”
箭矢射空,杨狱更无丝毫犹豫,直接用尽全力将长弓丢向夜幕之中。
他的力道够大,准头也绝对精准,长弓打着旋飞了出去,稳稳落在一大户人家的围墙中。
来到青州的这十多日,杨狱每日也不止是闲逛,对于青州外城的布局也都有着了解。
比如,那门外双狮镇守的高门大院。
刘文鹏的本家。
呼~
丝毫不留恋的弃弓,他的足下轻点,几处借力后,身如鹞鹰般落地。
将铁峰扶起,轻按其脖颈穴位,自己,则耷下脑袋,好似醉的不省人事。
至此,才不过过去十多个呼吸而已。
“呃…”
铁峰悠悠醒转,一个踉跄险些将杨狱丢在地上,忙将其扶起。
“有人袭击了我?”
感受着后脑的酸麻,铁峰心中泛起疑惑,但未等他细想,就听得远处传来阵阵嘈杂之音。
身后的酒楼之中,一众人也都鱼贯而出,带着满身的酒气,以及惊诧疑惑。
“发生了什么?”
铁峰心中一个激灵,顿时将之前的疑惑抛至脑后。
“铁捕头,可曾见到可疑之人?”
一身酒气的赵青突的高声发问,一众人的目光皆是望向才走了没多远的铁峰,以及醉的不省人事的杨狱。
“不曾。”
铁峰一头雾水的摇摇头。
“之前那箭矢破空之声,似乎距离咱们不远…”
赵青说着,扫了一眼醉的不省人事的杨狱。
这小子的箭术,似乎就极为高明……
“那人发箭如雷声,武功想必也是极高。不过,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真是活的腻歪了!”
有锦衣卫醉醺醺的打了个酒嗝,却也喝的很有些醉意了。
“可有什么发现?”
这时,满身酒气的林安才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酒楼,随意扫了一眼,问道。
几个锦衣卫自屋檐跃下,皆是摇头:
“夜色浓重,更有大风,着实看不到什么痕迹……”
“敢在距离咱们如此之近的地方行凶,这人的武功不提,胆子可是真的够大啊!”
林安冷笑一声。
以内息驱散了酒意,眼神清明了起来。
“这到底是……”
铁峰听得越发的疑惑了。
但还不等他询问,就听得阵阵杂乱的脚步声自长街那头而来。
“杨狱可在?!”
远远的,就传来暴喝之声。
杨狱?
铁峰心中一个激灵,就见得一行人跨步而来,行在头前的是一白发老妪,身子不高,满面皱纹,身上带着浓浓的暮气。
一脸惊惧与怒火的尤金发跟在她的身后,小声说着些什么。
“石婆婆?”
铁峰心头一跳,其他几个六扇门的捕头也都吃了一惊。
六扇门不同于地方衙门,其一旦加入六扇门,官职适用于全国任何州府县。
但那,也是有着限制的。
寻常捕头只能跨县办案,铜章捕头才可跨府办案,而银章捕头,就再无限制。
是真正可以穷索全国,调用任何州府县的六扇门中人为自己办事的。
当然,这本也不是限制。
寻常捕头哪有跨州办案的实力,同理,有那实力的,也不会还只是个普通捕头了。
是以,银章捕头及以上,才是六扇门真正的中流砥柱。
这石婆婆,就是青州仅有的几个银章捕头之一。
“这老婆子来的这么快?”
林安眼皮一跳。
虽然六扇门的驻地相距此处并不远,可这老婆子来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杨捕头醉的不省人事,婆婆勿要见怪。”
见得这老太婆,铁峰身子不由的一抖,忙回应。
“醉了?”
石婆婆眉头一拧:“打一盆冷水,将他浇醒!”
“这……”
铁峰心里打了个突,硬着头皮道:
“婆婆若有事,不妨等明日杨捕头醒来再来问询?”
“混账!”
石婆婆眼皮只是一耷拉,尤金发已是发声斥责起来:
“婆婆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
尤金发心中也大为光火。
倒飞他与秦氏兄弟的关系真的有多好,实在是这两人还欠着他大笔人情,就这么死了,他可亏大发了。
“嗜酒无度,如此人,也配入我六扇门?”
石婆婆冷冷的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见得林安、赵青,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沉声道:
“将他叫醒!”
石婆婆发话,铁峰顿时不敢再说什么了。
其余几个相好的捕头也都噤若寒蝉。
“是!”
尤金发上前一步,粗大的右手直接抓向了被铁峰搀着的杨狱。
“哼!”
林安抬手打落尤金发的手掌,身子一挤,拦在杨狱身前,沉声道:
“敢问石婆婆,这位杨捕头犯了何罪?劳您深夜前来质问?”
“怎么?咱们六扇门内部的事情,锦衣卫也想插手吗?”
石婆子冷哼一声:
“别个怕你锦衣卫,老婆子我可不惧!尤金发,将人拿下带回六扇门,老身倒要看看,锦衣卫有多威风!”
尤金发顺势上前一步,林安眉头一皱。
他虽不是很在意得罪这个老婆子,但明面上他和杨狱也就喝了顿酒的交情,没道理为他抗这么大的事。
若强行为之,只怕要被这老婆子察觉什么来。
“哈哈哈!”
正自剑拔弩张之时,爽朗的笑声自酒楼传出来,浓浓酒气在身的曹金烈跨步而出,打眼一扫,顿时笑了:
“我道是谁,中气如此之足。原来是石婆婆。”
“曹金烈?”
石婆子眼神一动:“你也要插手我们六扇门的事情不成?”
“那倒不是。”
曹金烈停下脚步,扫视了一眼众人,淡淡问道:
“好歹喝了顿酒,怎么着,也不该不闻不问是吧?石婆婆,你且说吧,这位杨捕头犯了什么事?”
“就在一盏茶前,得胜楼中,我六扇门秦氏兄弟被人当空射杀,手段残酷血腥,老身碰到,岂能不管?”
石婆子沉声道:
“这杨狱白日里与秦氏兄弟结怨,老身向他问询,可有不对?”
她的语气仍旧冷硬,却还是解释了一句。
曹金烈可非是一般人。
他明面上是百户,可却是从千户位上退下来的,若非他办了件大错事,只怕更进一步成为青州锦衣卫总旗也不是不可能。
她虽然不惧,却也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驳斥他的面子。
“秦氏兄弟死了?!”
铁峰顿时骇然。
在此的其他人也都哗然一片。
秦氏兄弟在一众铜章捕头实力只算一般,可两人修有合击之术,且因为人凶狠,名头可很是不小。
就这么死了?
“这倒是合情合理。”
曹金烈微微点头。
“与秦氏兄弟有仇怨,又有一手高明箭术的,可没几个。”
石婆婆冷声回答:
“锦衣卫的情报不下我六扇门,莫非不知?”
“婆婆此言差矣。”
林安回了一句:
“不说这杨捕头是否有发箭如雷的手段,就算有,他之前可一直和我们在一块,哪有时间去杀人?”
“不错!杨捕头之前一直和我们在一块喝酒,根本没有时间去杀人!”
“是啊!石婆婆你弄错了吧?”
“不要说他根本没有时间作案,就算有,他醉成如此模样,说话都不利索,怎么可能弯弓搭箭,射杀秦氏兄弟这样的高手呢?”
……
有人出头,其余人自然也就响应了几句。
“老身说话,哪有你们插嘴的份?”
石婆子面色一沉:
“是或不是,老身自有定夺!尤金发,将这小子叫醒!”
“老婆子太也嚣张!”
见她如此不客气,林安心头也是火气大旺:
“杨狱杀人与否我不得知晓。但你这老东西屁股可不干净,惹恼了老子,老子今后啥也不干,就盯着你这老家伙!”
“小畜生敢如此对老身说话?”
石婆子眯起双眼,冷然道:“曹百户,你就这般调教属下吗?”
“清者自清,若行得正,哪在乎被人盯着?而且林安说的有道理,这杨狱就算有着能力,也没这时间!
难不成石婆婆以为他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而不被发现?”
曹金烈只是一笑:
“不过石婆婆到底是前辈,就算真有不是,也不该你去说!”
踱了几步,突的伸手拍向杨狱,内气一吐。
“呃…”
听了许久的杨狱顺势‘醒来’,醉眼惺忪,口齿都似不清楚了:
“小二,上酒,继续喝……”
杨狱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看着来人,在石婆子身上停驻了一瞬,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
此地虽然距离六扇门不远,可这老婆子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来拿自己,未免动作也太快了些。
按照常理,她此时也应该先是追索全城,确认怀疑对象,一一盘查,而不是直接锁定自己。
除非,她本就有心对自己发难!
听着曹金烈的话,石婆子脸色阴晴不定,眼见一众人都能为其作证,也只能冷冷的扫了一眼杨狱。
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第109章 武痴
酒楼外,一众人议论纷纷,好一会才各自散去。
铁峰搀扶着杨狱走了几步,小武抬着轿子过来,将他送回了家。
“哎?我,我放在这的弓呢?”
将杨狱搀进了屋子里,小武突的指向墙壁,惊叫道:“我明明将弓挂在了这处……”
“没了就没了吧。”
杨狱眸光一凝,摆摆手让其回去。
小武一脸疑惑的嘀咕着离开。
合上门,杨狱的眼神变得清明:“秦氏兄弟背后,就是这老婆子?”
青州的银章捕头拢共也没几人,石婆子他自然也知道。
这老婆子加入青州六扇门可已经有好几十年了,资历比之从京都空降来的总部方其道还要老。
虽然武功不及后者,但资历还要老的多。
“你太莽撞了……”
屋门开了又自合拢,曹金烈犹如鬼魅一般飘了进来,负手而立,面色沉凝:
“私杀同僚,这可是朝堂大忌!即便那秦氏兄弟的屁股不干净,可一旦被人发现,你也要被下大狱!”
“大人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杨狱转过身来,又变得醉眼惺忪。
“我说你这貔貅似的性子,怎么今个转了性,要请咱们喝酒,原来是不安好心。”
曹金烈‘哼’了一声:
“这老婆子心眼极小,只怕恨极了我了。”
“大人的话,我是真听不懂。”
杨狱只一摊手。
“你这小子…”
曹金烈摇头失笑:“不错,咬死不认!没有证据,就没人奈何的了你!”
“大人知道这秦氏兄弟屁股不干净?”
杨狱讶然转移话题。
曹金烈看出他的心思,却也不在意,只是冷笑道:
“六扇门的江湖气太重,屁股不干净的可不止是这秦氏兄弟而已!你以为指挥使大人为何要你进六扇门?”
“指挥使大人的目标,莫非是那位……”
杨狱小心询问。
“这也是能说出口的?不过,六扇门根子坏了,却是极有可能……”
曹金烈一瞪眼,压低了声音:
“半年前,青州、云州、白州多地爆发叛乱,虽很快平息,但也有着蹊跷。六扇门深耕地方,这样成规模的叛乱,却没有收到一点信……”
曹金烈低声冷笑。
杨狱心中一动,却是想起了他之前和王五一起前去剿匪的事。
就是因为六扇门的情报出了岔子,才让他们几乎全军覆没。
“我们本也在盯着那秦氏兄弟,这次你贸然下手虽然莽撞,但能将这老太婆激出来,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曹金烈坐了下来。
杨狱识趣的点燃油灯,又为他倒了一杯茶水:“我这算是立功了?”
“屁!”
曹金烈胸口一闷,茶水差点喷出来:
“要不是本大人为你打掩护,现在你只怕已被那老太婆下了大狱了!”
“慢点喝,慢点喝。”
杨狱笑眯眯为他斟茶倒水,丝毫不恼。
“我猜测这些人针对你,只怕也有着怀疑在里头,不过我亲自收拾了收尾。他们抓不到什么痕迹,也只能怀疑罢了。”
曹金烈警告着:
“但擅自行动的事,只此一次,若再有下次,休怪本大人翻脸不认人!”
“这也怪不得我,秦氏兄弟明摆着寻衅,我若真上了断怨台,只怕讨不了好吧?”
杨狱心头雪亮。
以六扇门的情报系统,有心人不难推测出自己的实力来。
秦氏兄弟敢邀自己上断怨台,如果没什么后手,那是不可能的。
“这话倒也不假,上了断怨台就别想着安稳下来了。若你众目睽睽下失手杀人,只怕我都没有办法救得了你。”
曹金烈点点头。
以那老太婆的手段,杨狱真个上了台……
“百户,都说那秦氏兄弟背后是总捕方其道,你说,是不是他……”
杨狱不得不怀疑了。
“方其道?应当不会……”
曹金烈有些迟疑,但还是摇了摇头:
“方其道是个武痴,他加入六扇门为的是丹药武功,他嗜武成性不喜杂务,如若不然,以他的武功,早就升成金章捕头了。
你小子手里也没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东西,他没有理由针对你……”
方其道只所以来到青州,只是因为京都杂事太多,让他厌烦而已。
这人看似低调,实则武功极高。
他猜测此人武功,在整个青州都能排入前十了。
说着,他似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龙渊王的精金甲胄,是不是在你手里?”
“不错。”
杨狱琢磨着方其道,听得曹金烈的询问,没有犹豫,坦然承认。
“还真在你的手上?”
曹金烈眸光一亮。
他虽然没怎么关注,可也知道精金甲胄失窃之后,究竟有多少人打这玩意的主意的。
他本也就这么一问,哪想到居然真在这小子手上。
“这可未必是福气。”
杨狱摇了摇头:
“七玄门的人已经盯上我了。”
“七玄门真个盯上你了?你这小子,可真是个福星……”
这下,曹金烈也坐不住了。
精金甲胄的失窃,他是不甚在意的,因为他知道龙渊卫的厉害,即便他想,龙渊卫也不会允许自己去抢功。
但杨狱不但精金甲胄在手,七玄门也主动找上门来。
这可真是天上掉的大馅饼了!
“这精金甲胄?”
杨狱试探着问询。
“你拿着,你拿着。”
曹金烈来回踱着步,让杨狱将之前发生的事详细说一遍。
听完之后,真是怦然心动了:
“鬼影幻身步?依着你的描述,这老小子就是被龙渊卫副统领‘秦金锋’以‘一指禅功’点破了丹田的凶人!
能与秦金锋交手,这老小子即便不到血气如龙,只怕也差的不远。他口中的主上,不得了,不得了……”
“血气如龙?”
杨狱心中揣测着。
换血十三,以初次换血最为困难。
筑基五关,却是越往后越是困难,尤其是血气如龙。
依着杨狱知道的,一旦跨过这一关,武者的血液将会彻底变换,粘稠如汞浆,内外几乎可以合一。
不止是武功,寿元都会有着蜕变。
回想着与那灰袍人的交手,他心下摇头,那灰袍人虽然武功高深,可若真是血气如龙,哪怕被人破了丹田,自己只怕也根本无法抵挡。
“小子,这可是大功一件,大功一件!”
曹金烈越说越是激动了。
之前,被迫给杨狱挡了灾,他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得劲的,此时,却是越看他越顺眼。
瞧曹金烈这般兴奋,杨狱不得不泼了一碰冷水:
“要是依着你说,那灰袍人接近血气如龙,他的主上,怕不是一州绝顶强者了……”
曹金烈的武功是极高的,杨狱很清楚。
但那灰袍人只怕还要更强一筹,更不必说他背后的所谓主上了。
“凭我,当然吃不下。”
曹金烈对于自己的分量还是很清楚的,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但咱们锦衣卫,吃下他,就绰绰有余了……”
“如此,自然是最好。”
杨狱心中也松了口气。
他虽打着七玄门的主意,可也明白,凭自己一人是绝无可能吃下这样一个大势力的。
借力,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我去联系一些同僚。”
曹金烈心中权衡了片刻,拍了拍他的肩头,将响箭信号递给他:
“你且等着他上门便是……”
……
……
“这口弓,果真是在他的房间发现的?”
如豆灯火摇曳,石婆子脸色明灭不定:
“这口弓也就一般,不可能发出如雷箭矢,除非近在咫尺,否则也断无可能射杀秦氏兄弟。”
“属下正是在他房间内发现的此弓,与情报中的描述一致……只怕咱们是误会了他。”
一个捕头低着头汇报着。
“是或不是,由得你插嘴吗?”
石婆子冷哼一声,让其滚出去搜查全城。
“婆婆,那么多人和他一起,只怕真不是他杀了两位秦兄?可……”
尤金发也有些拿捏不定。
“若之前还有怀疑,那么现在,老身可以确信,定然是他!”
随手捏断这精金甲胄,石婆子面沉如铁:
“他入城十多日都不曾和其他人走动,他人的宴请也大多不去,怎么偏偏今日请了那许多人赴宴?”
“这…”
尤金发愣住了:“可那曹百户武功极高,如果真是他所为,那杨狱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这也正是老身想不通的地方。”
石婆子也是不得其解。
曹金烈的武功很高,或许不及自己,但真个交手,自己也未必能拿得下他。
那杨狱虽有些手段,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除非……
“行了。”
百思不得其解,石婆子也懒得去想,让尤金发也去搜寻全城,自己则起身出门。
夜幕之中,她身形犹如鬼魅。
很快,就来到一处假山之前,微微躬身,诉说着今日的事情,与自己的怀疑。
“……我本想在断怨台上下做些手脚打死秦氏兄弟,然后顺势将他拿下,谁知这两兄弟死的如此之快。”
石婆子声音很低:
“这次之后,那小子有了警惕,却是不好办了。不如缓上一缓,将其调出城去,到时候……”
一片寂静之中,冷漠的声音响起:
“可!”
第110章 你终于来了……
秦氏兄弟的死,在青州城掀起不小的波澜。
第二天天没亮,一队队的捕快就封锁了几处出城的要道,对于来往行人严密盘查,更多的捕快,则以秦氏兄弟遇害之地为中心,地毯式搜查起来。
许多人还没睡醒,就被阵阵激烈的敲门声惊醒,睡眼惺忪的开了门,就被粗暴的盘问了起来。
尤金发立于酒楼之顶,俯瞰着附近几条街道,心中推算着那贼人行凶的方位以及可能逃遁的地点。
“若如石婆子所说,那杨狱最有嫌疑,那么,且不论他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也不大可能将凶器藏匿的多么好……”
尤金发神情凝重。
他也是积年公差,也办过不少的大案要案,对于缉凶拿人自然也算得上精通。
而在将凶手锁定在杨狱身上的情况下,他不难推断出一些东西来。
只是,他怎么可能瞒得过包括曹金烈在内的一众锦衣卫?
莫非,还有同伙?
“大人,此处没有发现。”
“大人,这里没有发现。”
“大人……”
……
一队队的捕快穿街过巷,挨家挨户的盘查,但直至日上三竿,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我就不信他能做的如此滴水不漏!”
尤金发阴沉着脸翻下楼来,扫过一众捕快,沉声问道:
“附近可还有哪家不曾去过?”
“这……”
一个捕快欲言又止,但见得尤金发逼问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回答:
“附近一干民户皆已盘查,只剩下了刘家,没有大人的嘱咐,我等不敢贸然进去搜查……”
“刘家?”
尤金发微微皱眉,心中却是一突。
青州四大家,皆在内城,但除此之外的大家、乡绅多在外城,而其中名头最大的,是王家,其次,就是刘家了。
刘家以箭术见长,家传的四象箭闻名青州,很是有些名头,虽然近些年来渐渐衰落,但仍是青州有数的家族。
联想到昨夜的箭出如雷,他心中不由的一跳。
“那箭若流星般划过夜幕,更在音爆之前,动如雷霆,尽是肃杀之气,一旦射中更是爆裂如火。
这岂非正合了四象箭的‘冬箭’‘夏箭’?”
尤金发有些犹豫,但见得一众属下的目光,还是沉下心来:
“刘家又如何?我等奉命搜查,何处去不得?”
说罢,径直走向刘家大宅。
笔直的街道尽头,就是刘家宅院之所在,其占地不小,虽显陈旧,却仍可见肃穆之气。
镇宅的石狮后,是紧闭的大门。
尤金发跨步而来,不及他开门,就见得门户打开,几个家丁探头一扫,面色皆是一变。
“昨夜有贼人行凶,杀害了我六扇门两位铜章捕头。我等奉命搜查,尔等还不速速开门!”
尤金发沉声喝道。
几个家丁吓了一跳,忙不迭打开大门,却还是硬着头皮拦在前面,满脸堆笑:
“尤大人,劳您稍等一会,小的这就前去通报。”
“不必了!”
尤金发眉头微皱,不待说话,门中就自传出一声清朗的声音:
“尤大人来访,哪里需要通报?”
话音未落,一个着蓝色文士衫的中年儒士已踱步来至门前,微微抱拳,笑容满面:
“文龙见过大人。”
“刘公子太过客气。”
尤金发面色一缓,却不敢拖大,也回了一礼:“实在是奉命行事,若有得罪,日后在当赔礼。”
刘家也是数百年的家族,族内旁支极多,但眼前这位刘文龙,却是主家嫡系,虽非首位,却也是有着继承资格的。
他也不想太过得罪。
“岂敢怪罪?”
刘文龙笑着打开中门面,迎尤金发进得院内。
后者本就不想得罪太过,见其礼数甚足,就越发不好发作,只得温言细语的将来龙去脉诉说了一遍。
“四象箭?”
刘文龙脸上的笑容一僵:“尤大人或许是看错了,四象箭乃是我刘家秘传,最是难以习练。
莫说外人,就是一干旁系、嫡系里也没有几人能合‘夏、冬’二箭……”
“尤某人自认眼力还算可以,那贼人所射之箭,像极了贵府的四象箭……”
尤金发微微摇头。
六扇门的势力庞大,自不在乎一个刘府,但他却也不想将其得罪死了。
话到此处也就住了口。
在这刘家大公子的引领下,将刘府内外宅走了一圈,问询了一些人,也就打道回府。
送走了尤金发,刘文龙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寒霜满面。
“究竟是何人想要暗算我刘家?”
只所以尤金发一到,他就出门迎接,自然不是凑巧,而是他早已等候在门后了。
不为其他,只因为他们早就得到了消息。
“公子,昨日那口精铁长弓倒颇有我刘家的风格,只怕有人盯上了我们……”
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合上大门,走上前,低声说着。
“王家?还是内城那几家?”
刘文龙脸色很难看:
“族叔在朝中失势不过三年,就都想着来吃我刘家的绝户了?”
“六扇门搜不出什么,可若那人果真是以四象箭杀了秦氏兄弟,那他们迟早还会上门……”
管家心有忧愁:
“这些鹰犬缉凶还是有一手的,他们说杀人者用的是四象箭,只怕……
难道是有人将族中武功泄露了出去?”
六扇门的势力可不是刘家可比,尤其是家中那位大人在朝堂失势之后。
若六扇门真要上门拿人,他们根本毫无反制手段。
“四象箭乃是家中秘传,便是一些天赋极好的旁系子弟,也要经过考验才能传下。如今府中练成四象箭的不过二十人……”
刘文龙拧着眉头,眉宇间尽是凶戾:
“是谁将四象箭流传了出去?”
“公子,你还记得那刘文鹏吗?”
那管家似是想起了什么。
“刘文鹏?”
刘文龙微微一愣,想起那位与家族断离关系多年的堂哥,嗤笑一声:
“我还记得那蠢材说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栽在一个边城小吏手中,真真是我刘家之耻!”
管家默默听完,才道:
“可他也学过四象箭……”
“他早死半年了,哪有可能是他?而且,他也没那个胆子泄露咱家秘传。只是……”
刘文龙也有些拿捏不定了:
“你这么一说,离家的旁系族人里,最有可能的,似乎就是他了……”
“公子!”
这时,有家丁来报,说是州衙也派人前来了。
“一个个真是迫不及待。”
那管家的脸色难看至极。
“你且去迎接来人。”
摆摆手让家丁下去,刘文龙气的脸色发青:
“待得父亲悟出家祖持之纵横天下的‘天意四象箭’,自有一一清算之时。”
……
……
呼!
流光泛起。
暴食之鼎中,杨狱气息不稳,心中阵阵悸动。
“难怪大离有着撼山易,撼玄甲难的说法。八千骑兵冲锋,何其之可怖?这还只是未成型的玄甲精骑,经历了流积山一战的玄甲精骑,又该是何等模样?”
又一次自流积山战场死了出来,杨狱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自得到九牛二虎之力,他的实力有着爆发式的提升,自黑山城到青州城,他甚至击杀了司马杨这样的积年悍匪。
按着他自己的估算,气血如虎层级的武者中,除非能将中乘武功修持到大成,否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哪怕如林安这样的锦衣卫精锐副百户,他也有着一战之力,自信若一弓在手,未必就不能胜。
但想要在流积山战场中纵横睥睨,却又远远不够了。
“每次炼化食谱九牛二虎耗费都极大,机会得来不易,我不能轻易浪费了。”
扫着又一件黯淡下去的食材,杨狱克制住了自己再度进入流积山战场的欲望。
转而看向鼎壁之上的进度条:
【换血:二次换血】
【内炼法:老母想尔服气录(进阶中)】
【外炼功:铁裆功(第九层)铜头铁臂功(第一阶)】
【技法:四象箭(第四阶)斩首刀(第九层)逐风步(第九层)虎爪擒拿手(第七层)】
【食材:四十七件】
【食谱二,九牛二虎,魁星位阶图】
“除却服气法与四象箭,我其他的武功,都进入了瓶颈。在想进一步,难度太大了……”
杨狱自语着。
诸般武功,皆有上、中、下之分,其中,下乘武功有着九层,大成等同于中乘武功的第三阶,也就是登堂入室。、
以此类推,中乘武功的大成,也不过等同于上乘武功的第七品(上乘武功以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当然,这只是杨狱自己的推测。
“锦衣卫的批复太慢了,要想获取上乘武功,还是要落在六扇门,但最为紧要的,还是食材……
不对,还有个七玄门。”
微闭着眼,杨狱盘算着自己此时的进境与得失。
六扇门的武功种类繁多,但对于他而言,还是丹药的诱惑更大。
他的资质一般,唯有经由暴食之鼎炼化与他完全契合的武功,才能让他进展神速。
“除却品级不知的老母服气录之外,距离我最近的上乘武功,还是天意四象箭……”
杨狱心中低语之时。
房门陡开,冷风倒灌而来。
杨狱抬头。
夜幕之下,一个瘦小灰袍人立于院墙之上,犹如鬼魅。
“你终于来了……”
“嗯?!”
第111章 与虎谋皮
“嗯?”
见得与之前态度大不相同的杨狱,灰袍人微微一愣,心头升起警兆:
“你知道我是谁?”
“六扇门的情报无所不有,七玄门闹出这般大的事情,本也瞒不过有心人。我想猜出你的身份,自然不难。”
杨狱淡淡说着。
“险些忘了你还是六扇门的铜章捕头了。”
灰袍人微微恍然,却又有些意外:
“你既知我是谁,不去通报六扇门,而是独自等我,真是有趣。”
“报给六扇门,我也不过得些功绩罢了。”
杨狱缓缓起身,踱步走出门外来:
“不过要拿精金甲胄,一门鬼影幻身步可不够!”
“哈哈。老夫最喜欢与有野心的人打交道,你这小子,颇合老夫脾性。”
灰袍人闻言大笑:
“你若敢来,要什么,老夫都可给你!”
呼!
说话间,其人已转身跃入夜幕之中。
杨狱捏了捏怀中的响箭,踏步追了上去,只是他的身法极重,不小心就踩落了邻居家不少瓦片。
呼呼!
劲风扑面,杨狱发足狂奔,两侧的夜景极速拉远。
他的逐风步已修持至大成,奈何其等阶颇低,在下乘武学中也算不得高,哪怕有着板肋虬筋加持的强大体力。
也跟不上那鬼魅般的灰袍人。
“这就是上乘武功吗…”
有着微光的眸子中映彻出那灰袍人的动作。
他的动作很微小,每次都只是足尖轻点,却可掠过数十丈之多,乍一看,真好似御风而行。
明显留有余地,却让杨狱有些望尘莫及。
他自忖哪怕自己全力爆发,燃血、催气也不可能追的上这灰袍人,更不必说,看其从容的姿态,明显留有余地。
不过他也清楚。
哪怕在上乘轻功之中,这鬼影幻身步也不是凡类,如若不然,他也不可能摆脱的了龙渊卫。
龙渊卫固然比不上锦衣卫、六扇门这样闻名天下的暴力机关,但后两者分散全国,单单龙渊道,还是前者更胜一筹。
呼!
呼!
寒风漫卷间,杨狱缓缓驻足,长时间的奔跑让他周身热气蒸腾。
百丈开外,灰袍人却似已等候多时。
“这样的筋骨天赋,真让老夫艳羡不已。”
灰袍人立于树梢之上,眸光幽沉。
这十多日,他固然是在应付龙渊卫的追杀,却也将这小子调查的清楚明白。
是以,他很清楚。
这个出身青州边疆小城的小子,根本无有名师指导,哪怕加入六扇门,也只学了门中乘外功而已。
如此条件却又这般实力,这份天赋,让他都忍不住心动。
“呼!”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杨狱神色不动,心中却有些忧虑。
以这老家伙的身法速度,除非他一心求死,否则就算身陷重围,只怕脱身的几率也将会极大。
灰袍人身子一晃,来到杨狱身前十丈,斗篷下,双眸泛着微微红光:“精金甲胄何在?”
“自然不在身上。”
杨狱怡然不惧,还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不远处的宅子。
青州城,分内外二城。
外城,又有四大城区,其中,以北城最为繁华,不止是州衙所在,也是来往商户必然回来的地方。
其次,是城南,六扇门、锦衣卫、王、刘等家族都在此处。
西城,相比于其他几处,算是最为破落的地方。
可那宅子占地可是不小,且修葺一新,只看卖相比之他之前所见的刘家、王家还要气派一些。
这七玄门……
“不在身上。”
灰袍人微微点头,换成他在明知有人打主意的时候,也不会随身携带。
不过,他也不太在意,随口道了句‘跟我来’,足下几次轻点,就翻身如鹞鹰般进了宅子。
杨狱自然没这个本事。
不过他也不急,好整以暇的打量了好一会,方才进了这宅子。
这宅子外观颇为不凡,内里更是别有洞天。
通体一色的白色石板铺彻了整个院子,诸多假山、池塘、盆栽、回廊、石屏之类也应有尽有。
“请跟我来。”
前院,一个清秀的侍女轻唤了一声,走向后院。
杨狱微微皱眉,却还是跟了上去。
这宅子布局十分大气,一条直道私下蔓延,从前院到后院根本不需要转向,很快,杨狱就在一处花园里见到了灰袍人。
以及凉亭之下,温酒轻轻饮的儒雅青年。
“七玄门少门主,况天青。”
杨狱停下脚步,认出了那儒雅青年们。
七玄门全员都在缉凶榜上,况天青自然位居前列,只其一颗人头,已足可换取一门上乘武功了。
“大胆杨狱!竟敢直呼少门主名讳!”
为况天青斟酒的侍女厉声呵斥。
“起名字,不为给人叫,莫非是留着刻在墓志铭上?”
杨狱冷笑一声。
“你,你好大胆!”
那侍女气的脸色发白。
“侍剑!”
况天青摆摆手,让其闭口。
“你说的不差,名字本就给人叫的。”
他淡淡的打量着杨狱,语气平淡:“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也应该知道我为何寻你了。”
况天青神情平静,语气温和,但杨狱却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漠然冷酷之色。
“是精金甲胄?”
杨狱手按刀柄,眸光转动:“还是为了百步飞剑?”
“嗯?!”
百步飞剑四字一出。
整个后院都是一静,灰袍人与那几个侍女的脸色皆是一变,唯有况天青神色不变。
“六扇门不愧是天下有数的情报组织,你不过一铜章捕头,居然也能猜测到我等的目的。”
况天青微微有些感叹:
“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推断出我等的目的的。”
六扇门深耕地方多年吗,据点遍布天下,暗子更不知几多,情报之详尽足以让任何江湖势力望尘莫及。
他不是没想到自己的目的可能会被人猜测出来。
可眼前这小角色居然能从精金甲胄联想到百步飞剑,还是让他有些诧异。
“一个有过辉煌的古老势力,敢冒宗门全灭的风险盗取一件甲胄,自然不会是为了银钱。”
杨狱坦然道:
“当我调阅关于精金甲胄的卷宗,看到这件精金甲胄的铸造者中,有你们七玄门初代宗主的名字,这就不难猜测了。”
给那老赵头的银子,自然不白给。
这些天里,但凡他去,任何卷宗,只要权限允许,几乎都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他的手上。
有着足够的信息,自然不难推导出这七玄门的目的。
“无怪乎敢来和我交易,真真是了不起。”
况天青饮尽杯中酒,落杯,笑了:
“你要什么?”
“精金至贵,制成甲胄更为难得。更别说关系到百步飞剑这样的绝顶武功了……”
杨狱微微权衡,自然漫天要价:
“没有后患的完整上乘武功,五门,最好为原本,千锻级的玄铁长刀,一口,丹药不要,你们料想也不多……”
后院一片寂静,只有杨狱的声音在回荡。
灰袍人面皮狂抖,那侍女瞠目结舌,看着杨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况天青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青州杨狱,最早是流民,流落黑山城外,后得一狱卒收养才得以存活……”
“……自王佛宝处学得铁裆功、自锦衣卫魏河处学得一气诀、斩首刀法……”
“黑山城大乱之时,单人单刀杀穿黑山,接连击杀了县令刘文鹏以及怜生教顺德府副舵主尉迟龙……”
……
况天青的语气平淡,却极为详尽的将关于杨狱的情报一一道来。
到的最后,他的眸底泛起一抹波光:
“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个气血两虚的流民乞儿,是如何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蜕变如斯?”
灰袍人饶有兴致的打量着。
杨狱活动着手指,面不改色:“自然是天赋异禀。”
“呵~”
况天青轻笑一声:
“让我来猜一猜……”
哒哒哒~
他轻轻的敲击石桌,嘴角泛着玩味的笑容:
“天赋异禀者不少,可这世上只有年少成名,哪有什么大器晚成?你但凡有着一丝天赋,又怎么会流落城外?”
“那么,一个边城乞儿,在短短时间突飞猛进,是天赋让人信服,还是说,他得了那枚道果,更让人信服呢?”
“若嫌弃价格太高,不妨再谈一谈,说这些鬼扯的话来,又有什么意义。”
杨狱眼神微微眯起。
有关于他得了道果的流言,这些天也是有着。
不过,一来他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体魄,二来,道果在锦衣卫指挥使的手上,青州皆知。
“是顾左右而言他,你是在等人吧?”
况天青按住酒杯,眸光微冷:
“让我猜猜看。方其道嗜武如命,这段日子正是紧要之时,无人知其所在。那石婆子与你不对,不会是他。
那么,是步灵虚?于玄?唐百列?还是赵青川?”
“很可惜,他们来不了了。”
话音飘荡之间,况天青徐徐起身,负手踱步,语气平静而冷冽:
“你只有一条路可走,跪下,奉上精金甲胄!”
砰!
一道火光冲上夜空,化作一团绚烂烟火。
“可惜,你猜错了。”
乍闪即灭的光华之下,杨狱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
“现在,你再猜一猜,来的人会是谁?”
第112章 什么叫以力压人?
“砰!”
绚烂的烟花一闪而逝,化作细微的火星划过夜空。
花园里的几人神情皆变,却各有不同。
几个侍女惊呼失色,灰袍人眉头拧起,叹了口气。
“你的胆子很大,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况天青的脸色变了,浮起了浓浓的嘲弄之意:
“你可以猜一猜,这天下如此之大,我为何偏生留在青州城中呢?”
“嗯?”
杨狱眸光一凝。
事实上,在看到这宅院的时候他就心中生出莫大的惊诧。
一个全员上了缉凶榜的宗门,一切家产都将被清缴,怎么可能还留下如此之大的宅院。
联想到他之前吐露的青州城中的一众高手的名讳,杨狱心中不由的一跳。
“拿下……嗯?!”
况天青懒得再说什么,一声号令,就要让灰袍人动手将其拿下,神色却突然一变。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犹如鼓点一般自远而近。
黑底红纹的衣袍猎猎间,类蟒飞鱼惟妙惟肖。
一面色方正威严的中年人自夜幕中跨步而出,人不至,声音已先到了:
“你且说说看,本大人也很好奇,到底是哪个狗胆包天的,敢收留你这条丧家败犬!”
唰!
灰袍人站的笔挺,如临大敌。
花园夜色里,也窜出十数个护卫的黑袍人,几个侍女更是抽出了刀剑。
呼!
来人负手而立。
其身后夜幕里风声呼呼,一道道人影散开,或立于其身后,或是飞身越上围墙、屋檐之上。
“飞鱼服、绣春刀……”
灰袍人打眼望去,心头就是一惊。
来人之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高矮气息各不相同,唯一的共通之处,就是皆着飞鱼服,皆佩绣春刀!
随着锦衣卫的名头传播,天下人无不知晓飞鱼服、绣春刀。
可这绝不是锦衣卫的制式服装,等闲人,根本没有资格穿这一身飞鱼服。
黑色飞鱼服,代表着总旗,白色飞鱼服,象征着锦衣卫百户,红色,则为千户,黑底红纹,上绣类蟒者……
大明龙凤蟒纹绝不容人轻绣,龙凤为帝后之所有,蟒为藩王之属,而类蟒,在三者之下,却已是极高层级了。
比之斗牛、虎豹、麒麟都要高的多。
不是制式服装,而是皇帝恩赐,非有恩赐,绝不敢着蟒袍,哪怕,是类蟒袍。
青州一地,人口亿万,可有资格着类蟒袍的,只有三人。
且,皆是锦衣卫!
“黑色类蟒飞鱼服…你是青州锦衣卫副指挥使,祁罡?!”
况天青的面色终于变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来人居然是锦衣卫!
锦衣卫不是六扇门,缉凶拿人不是他们的职责之属,他们是帝王之鞭,抽打天下牧民官吏之用。
怎么会……
灰袍人神情几次变化,恶狠狠的看着杨狱,声音沙哑且冷酷:
“你是,锦衣卫?!”
“不错。”
祁罡从容迈步,赞许的看了一眼杨狱,古板的脸上都有了一抹笑意:
“他,乃是我青州锦衣卫百户!”
“百,百户?”
哪怕是处于这种情况之下,锦衣卫中都传来一声惊呼。
“我?”
杨狱也有些惊讶。
锦衣卫的官,这么好当的?
锦衣卫的百户,可不小了,其下辖两个总旗,二十小旗官,在地方上,已然是让人闻之色变的大人物了。
“好,好,好!终日打雁,今日被雀啄了眼!谁能想到,六扇门的铜章捕头,居然是锦衣卫的百户……”
深吸一口气,况天青的脸色已然恢复了平静:
“可就凭你,还拿不下我!”
轰!
一声巨响,压过了院内一切杂音。
祁罡足下只是一踏,整个院子都发出一声惊颤震抖,四周屋檐上的瓦片‘哗啦啦’掉落。
呼!
黑袍猎猎,犹如巨蟒升天。
祁罡一步跨出,掌出一半,风声狂飙之间又自骤然一个回拉,这一拉,就好似将满院寒风都抓在了掌中。
继而,在阵阵令人牙酸的机扩绞动声中,握指成拳。
只是一拳打出,就好似半个院子都被他生生推动,迎面砸向了包括况天青、灰袍人在内的所有人!
“你的废话,太多了!”
凶狠!
霸道!
强大!
一霎之间,杨狱的呼吸都为之一滞,好似漫天空气都被这一拳挤压了出去。
这一拳的刚猛之下,之前他以为已算刚猛的大威神掌好似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了。
“大伏魔拳!”
灰袍人怪叫一声,俯冲而来的势头顿时一止,狂风吹落了他的斗篷,露出一张狰狞可怖的鬼脸。
他的五官扭曲,没有嘴唇,一口尖牙似人似鬼。
“鹰犬!”
一声长啸,况天青拔地而起,一口森亮如水的长剑自他袖口滑出,只是一抖,就刺破罡风气流。
人随剑走,割裂气流,如龙腾空,刺向跨步而来的祁罡。
他的剑法凌厉至极,剑光所至,更有肉眼可见的剑芒吞吐,遥隔十数丈望了一眼,杨狱就觉得双目刺痛。
“十步一杀?”
杨狱心头一动,认出况天青的剑法。
这剑法相传脱胎于七玄门的百步飞剑,凌厉凶狠,剑芒吞吐,可以斩断玄铁、精金。
乃是一门极为有名的上乘剑法。
砰!
拳剑相交。
火星四溅,气流狂飙。
以两人相交为中心,十数丈的大地都在颤抖,澎湃的内息激荡间,白石地面寸寸开裂,大片大片的青石被震的四散而飞。
杨狱、灰袍人、锦衣卫的一干百户都被逼的连连后退,不说插手,连靠近都有危险。
砰!
当啷!
这一瞬间,众人的眼前已然捕捉不到两人的身影了。
只听得阵阵气流炸裂之声,整个后院就自化为一片废墟,随着声声巨响,一座座房屋也为之塌倒。
一眼望去,只见灰尘滚滚,土石乱飞,却哪里看得到人影?
“啊!”
看着交战正酣的两人,灰袍人发出一声尖锐长叫,人如鹞鹰沸腾,掠向杨狱,十指舒张间,抓的空气嘶嘶作响:
“我杀了你!”
“好大胆!”
曹金烈发出一声怒吼,挎刀而上。
嗡~
一声淡淡的刀鸣一闪而逝。
银白色的刀光自下而上,犹如月光逆流,温润普通,却又暴烈迅捷到了极点。
“杀!”
“杀了这不人不鬼的老家伙!”
“拿下!”
……
曹金烈出手的同时,其余锦衣卫百户也齐齐出手,一时之间气流澎湃,血气激荡,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锦衣卫明显习有合计之术,虽然出手先后不同,彼此却仍然互补,配合的极好。
犹如一张巨大的罗网,生生将那灰袍人挡在其中。
“鹰犬去死!”
灰袍人怒吼连连。
但他丹田被破,内息跌落冰点,诸般武功的威力全都大打折扣,催动之时周身还有剧痛。
一时之间,居然奈何不得这群锦衣卫。
“老猪狗!”
一次碰撞,曹金烈踉跄后退几步,揉身在上,心中也不由的心惊。
这不人不鬼的老家伙分明受了重伤,血气两亏,自己十多人合击之下,连副指挥使都能抵御一阵了。
一时之间,居然根本拿不下他。
甚至于,还几次险些被他冲破了围堵。
杨狱身前一空,反而成为在场最为清闲的几个人之一。
不是他不想出手,而是曹金烈等锦衣卫百户们,分明习练着一门极为高明的合击之法,他贸然闯进去,反而会成为破绽。
他到底在流积山战场历练了多次,这个道理自然还是懂的。
“林兄,可要帮手?”
望向正与其他黑袍人鏖战的林安、赵青等人,杨狱捏着刀柄,心中痒痒。
“你大功在手,还要和兄弟们抢这汤汤水水,可就太过分了些!”
林安不慌不忙的招架,间隙时回应。
其余锦衣卫也全都加快的攻势。
锦衣卫与六扇门有些相似之处,诸般功劳也是唯一可以换取武功、丹药的方式。
“这…”
杨狱哑然摇头,心下也是松了口气。
自和曹金烈打过招呼之后,锦衣卫的几个暗子就在他的身边住下,他出门之前刻意留下痕迹,自然就是为了让他们追上来。
只是心中也有些隐忧。
自己拖延时间,那况天青不会看不出来,那他,是在等什么?
“好泼辣的娘们!”
一个身着白色飞鱼袍的青年副百户冷笑着将几个侍女拿下,向着杨狱微微抱拳:
“杨兄立下此功,指挥使大人哪里,必有奖赏……”
正自说话之间,他的面色突然一僵,就见得杨狱足下发力,以极端迅疾的速度,向着自己一刀斩来。
这一刀来的极快,更极为凶戾。
刀光掠过,虚空之中都似荡起了水波涟漪,冰凉彻骨的寒意瞬间让他全身汗毛立起。
“你!”
他心中惊愕闪过,突然察觉不对,杨狱不可能对自己出手,那么……
心中警觉之下,他猛然一个侧身,血液腾飞,内息催发,电光火石之间已然拔刀在手,斩向了夜幕一角。
呼!
突然,他的面上闪过一丝惊骇之色。
就见得长刀被一只干枯老手拍碎,余势不减的砸在他的胸口,只一下,就被打的犹如炮弹般飞出十丈。
几个翻滚,人事不知。
同时,又自不急不缓的抬手,数次连点,架住了锋芒毕露的腰刀。
那足以斩断金铁的刀光,竟似无法割破他那鸡爪也似的手指。
砰!
一次碰撞,杨狱足足退后三丈之多,五指舒松,虎口都是一阵发麻。
“这老家伙……”
杨狱眼皮一跳。
这老家伙的气息与那灰袍人气息几乎相同,却更为诡异一些,哪怕他心中有着莫大的警戒,居然都险些没有发现他。
他的武功未必比那灰袍人来的强,但他的可不曾有那般重的伤势!
“老燕!”
围杀灰袍人的一个百户怒喝一声。
其余人心头也皆是一惊,警戒回身,就见一张带着暴虐的老脸自其身后浮现,夜幕之中,来人犹如鬼魅般发出尖锐冷笑:
“朝廷鹰犬,人人得而诛之!”
“三长老!”
几个侍女惊呼一声,喜出望外。
被逼的无比狼狈的灰袍人则狞笑一声,揉身在上,爪影漫天,再度将包括曹金烈在内的十个百户包围:
“三哥,抓住那小子,精金甲胄就在他的手中!速速拿下他,去帮少主拿下祁罡!”
“精金甲胄?!”
那老脸上泛起莫大的贪婪,惺忪的老眼顿时泛起血色一片,只听一声尖锐长啸,其人已在杨狱身前三尺之地。
“好快!”
杨狱瞳孔一缩,横在胸前的长刀又是剧震。
澎湃汹涌至极的内气犹如千万银针刺痛他的周身皮膜,让他忍不住低吼一声。
砰!
他的足下重重一踏,巨大的力量层层而上,这一刹,他的筋肉奋张,周身大筋犹如蟒蛇一般蠕动着。
继而,又是一刀,斩向那老者。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那老者桀桀怪笑,身形一前一后两个闪烁,已避开了杨狱全力一刀,鸡爪也似的老手已自上而下。
反抓向了杨狱的脊椎大骨!
他看的清楚,这小子换血层级不高,可这一身力气却大的惊天动地,之前一次硬碰,他都没占了便宜。
但既然知道了,自然不是问题。
这一爪之下,断其脊椎!
“呼!”
强烈的危机感在心头涌动,杨狱的瞳孔都在剧烈的收缩着。
但他的脸上反而浮现出了一抹冷笑来。
‘这样的危机,老子在流积山见得多了!’
心中念头闪过的同时,他五指一松,长刀瞬间脱手,继而,强大无比的力量涌上腰挎。
于这眨眼之间,他的双臂骤然张开,带着雄浑到了极点的力量,锁向这老家伙的腰椎大骨!
早在和那灰袍人第一次交手之后,杨狱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如何应对身法、速度远在自己之上的敌人。
以其为假想敌,他数次出入流积山战场,在血与火中尝试,果然找到了办法。
既然无法在短时间内武功暴涨,那就只有将自己的长处发挥到极限!
身法不如、内气不如、武功不如又如何?
板肋虬筋成就,身怀九牛二虎之力,他本就该以力压人!
“鬼影幻身又如何?”
几乎是在那老者握住他脊椎大骨的同时,杨狱合身一抱,那足以将大象都生生抱杀的力量。
轰然爆发!
第113章 以命搏命,以凶打凶!
抱杀?
眼见杨狱双臂大张,七玄门的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转瞬就被凶戾充斥。
干枯的大手先了一步捏在了杨狱的后颈之处。
咔咔咔~
双臂箍下的同时,杨狱的耳畔已响起了脊骨被捏的几乎碎裂的爆响之声。
“想要同归于尽?哈哈哈……”
七玄门老者双眸泛红,如恶鬼一般的脸上涌现潮红,以他的爪力,生铁都可握成泥浆。
玄铁都能留下手印。
但下一瞬,他的神色骤变,泛红的眸子中闪过骇然之色。
他的手,分明已然握住了面前这小子的脖颈,可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脖子后面,骤起青筋!
这筋是他前所未见的坚韧,好似一条湿滑结实的蟒蛇,以他握铁成泥的爪力,一下居然都不曾抓透!
人能长出这样的大筋?!
“糟了!”
爪力一滞,他的心中就是一寒,骇然的神色一闪已变成了猪肝色!
咔咔咔!
强忍着后颈传来的剧痛,杨狱心中低吼一声,沉腰坐胯,板肋虬筋加持的磅礴大力瞬间灌输于两臂之上。
“啊!”
后院废墟,一众人激战正酣,就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响彻夜空。
这一声惨叫是如此之尖锐,饶是处于鏖战之中的一干锦衣卫都止不住一个哆嗦。
“什么?”
曹金烈心头一惊,就看到那被自己一干人逼的满是狼狈的灰袍人也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三哥,三哥啊!”
灰袍人悲鸣一声,不要命一般冲杀起来,一时之间竟逼的一众锦衣卫都有些狼狈。
砰!
曹金烈与其对了一掌,踉跄后撤两步,猛然回头,瞳孔顿时就是一缩。
九牛二虎之力究竟有多大?
杨狱曾有过尝试,他沉腰坐胯之时,双臂能横举起万斤巨石而身体不晃。
流积山战场之中,他曾尝试抱杀。
无论人畜马匹,哪怕换血层级还在他之上,身披玄甲的玄甲精骑,他都能一下抱杀掉!
而那,还不是他的全力。
这一刻,他爆发出了全部的力量、体力、内息、血气,统统催发到了极限!
“不!”
双臂加身的瞬间,那老者的双眼就是一个暴凸,七窍之中瞬间喷出了血泉!
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纯粹的肉体力量能够达到这种强度。
只一刹而已,他引以为傲的内气就随着筋骨的扭曲而溃散,多年打熬的筋骨也都脆弱的好似一张纸!
一声惨叫,竟连脏腑都喷了出来。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
好似一个膨胀的水袋被一下踩爆,混杂着黄绿脏腑碎片的滚烫血液,一下就洒出三四丈之远!
场面之凶戾,让见惯了厮杀了一干锦衣卫的脸色都变了。
距离稍近一些,被大肠拍在脸上的一人几乎忍不住转身干呕。
偌大的战场,几乎瞬间静了下来。
望着那浴血而立的身影,哪怕是曹金烈、林安,都不由的两眼发直。
“太凶残了……”
一个锦衣卫百户打了个寒颤。
前一刻,祁罡宣布杨狱晋升百户之时,他们还有些不乐意,可眼下,对于这个刚见面的新同僚。
心中陡生出莫大的敬畏。
“三哥!”
灰袍人咳血尖叫,几乎疯魔了一般。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武功仅比自己差一筹的三哥,会在阴沟里翻船,死到如此轻易到可笑的地步。
“滚!滚!滚!”
灰袍人厉声大喝,震退一干锦衣卫的同时,伸手在小腹处重重一点。
伴随着一声爆鸣。
他的脸色瞬间殷红如血,干枯的身躯也开始膨胀起来。
“暴气?!”
曹金烈的面色大变。
暴气,不是武功,而是一种特殊的秘传,是能够在一瞬间燃尽所有内气与敌同归于尽的凶戾手段。
“退!”
有百户心头狂跳,下意识想要避其锋芒。
“不能退!”
眼见一众同僚神色皆变,曹金烈瞬间反应过来,足下一踏,内息一下催发到了顶峰,挥舞长刀应了过去:
“合力杀了他!”
砰!
一次碰撞,曹金烈双耳一阵嗡鸣,气血翻涌。
但他仍是不退,生生抵住了那灰袍人的冲杀,而这时,其他的锦衣卫百户也都反应过来。
联手将那困兽犹斗的灰袍人重新压制。
“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不甘的厉吼,灰袍人被曹金烈一刀斩了手臂,其余百户也各自发力。
乱刀之下,身首异处。
“这老家伙……”
曹金烈咳出一口污血,脸色煞白一片。
这老家伙的武功诡异且强大,若非他之前受了重伤,暴气之下,他们只怕要折几个在这。
“曹老大,这次亏大发了……”
灰尘里,一个青年百户哭丧着脸站起来,连咳几声:“肋骨断了三根半,起码得床上躺一个月……”
其余几个百户也都哼哼了几声,多少都带了伤。
“祁头还没拿下那况天青?”
有人望着不远处的滚滚烟尘,微微有些疑惑。
“或许是要引出暗里的人吧,祁头的武功何其之高,咱们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曹金烈随口道了一声。
哗啦!
突的,一阵水声传来。
众人侧目望去,只见一片废墟里,杨狱半赤上身,一桶一桶水冲涮着自己身上浓烈至极的血腥气。
众人皆是失声。
好半晌后,才有一人开了口:
“嘿!和这位杨兄一比,咱们可真成群废物了……”
他们六打一,还落了个人人带伤,这位,可是独自一人杀了一个。
其余几人有些哑口无言,没法反驳。
虽然那个没有这个凶悍,可那老者也不曾受过重伤不是?
“多少有些巧合的意思……”
稍显年轻的百户勉强说了一句,心中却也不得不服。
那老者纵然比之这灰袍人逊色一筹,只怕也是换血九次,气血如象的凶人了,在场之中,也只有曹金烈能与之相比。
换血层级固然不决定胜负,可那老者身法如鬼魅,气息强大,也是有上乘武功在身的人。
换位处之,他们自忖没有一个人是那老者的对手,勉力维持已是不错,时间久了,只怕要栽。
那杨狱年纪不过他们一半,怎么看都远比他们来的强。
“曹老大也就是缺了几门上乘武功,如若不然……”
有人为曹金烈辩解了一句。
众人之中,以曹金烈最强,只是没有上乘武功罢了。
“你们啊。”
曹金烈微微摇头:
“你们只看到这位杨兄弟胜的轻易,怎么就没看到他后颈之上的爪印?”
锦衣卫多是良家子世袭,彼此关系都算亲近,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及。
但他也知道,杨狱的出现,对于他们的刺激是极大的。
骤升百户也就罢了,这次又表现亮眼,心中不吃味,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嗯?”
众人一怔,这才注意到,杨狱的脖颈处,分明有着一个深可见骨的爪印,此时还在流着粘稠的黑血。
“真狠人……”
见识过这灰袍人的爪功的一干锦衣卫真有些咂舌了。
那灰袍人的爪功足可握铁成泥,便是铁铸的身子也禁不住那么一抓,这位杨兄弟,真是泼天的胆子。
不避不闪,这要是被抓住后颈。
不说将脊椎整个抽出来,也足够捏断脖子了。
“以命搏命。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
见众人心中吃味大消,曹金烈故作感慨,伸手唤了一声:
“杨狱,来,为你介绍几位同僚……”
……
……
“祁罡!”
听得不远处接连响起的两声惨叫,滚滚烟尘中披头散发的况天青面色发狠,剑光吞吐暂退祁罡的同时。
鼓气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啸:
“尔等还不出手?!”
“嗯?!”
祁罡眸光一凝,收拳挺立:
“你且叫来,本大人今日倒要看看,你能找出什么人来。”
不同于况天青的狼狈,他一袭黑袍依旧,气息仍旧雄浑如山。
“祁罡!”
况天青几乎咬碎了牙。
祁罡早已跨过如龙气血的门槛,只差一步就可踏足筑基第五关,换血也即将圆满。
哪怕他身怀秘宝,又有十步一杀这样的武功在手,也只能勉力维持。
更让他吐血的是,他今夜要等的那些人,见得祁罡,竟一个都不敢现身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祁大人,事可不要做绝!”
这时,自夜幕中传出飘荡不定,且刻意改变了声线,甚至听不出男女的怪异之音。
呼!
话音未落。
几道身影已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远处的屋檐上。
这几人皆着黑衣、面罩,不见面目,甚至连刀剑都只是街上最为寻常的货色。
但这几人一现身,祁罡的神色都为之一沉。
“一群藏头露尾的东西……”
寒风之中,祁罡跨步如山位移,气势雄浑而凌厉:
“待某家扒了你们这身皮,瞧瞧是哪个阴沟里的老鼠,敢在本大人面前大放厥词!”
“给你脸,叫你一句大人,不给你脸,叫你猪狗又如何?”
眼见祁罡跨步而来,那几道人影面色皆是一沉,彼此对望一眼,齐齐跨步而下:
“给脸不要,那就把命留下吧!”
呼!
话音飘荡之间,几人脚步突然一顿,好似感受到了什么,不假思索的折身就走,让况天青看的一阵发懵。
“你们?”
况天青心头一震,猛然抬头,就见得大风扑面,一道惊空遏云的鹰啼鸣动夜空。
唳!
今天外出有些累了,请假一天……
如题,明后天补上今天的更新,抱歉各位兄弟。
第114章 青州锦衣卫指挥使(第一更)
唳~
大云鹰当空而过,掀起劲风呼啸。
望着狼狈逃窜的几人,况天青神情一震,突然想起了什么。
“是那个疯女人?!”
他的面皮狂抖,不假思索的夺路而逃,但他微微一怔的功夫,祁罡已然反应过来。
跨步之间,又是一记大伏魔拳。
待得况天青狼狈避开,就见得一口足有八尺开外的偃月刀自天而落,‘噗嗤’一声插在了地面上。
继而,他只觉眼前红光一闪,活像是被大象踩中,不及惨叫,就被生生踩进了地面,碎石扬起老高。
呼!
祁罡一拳无功就自收拳,就见得面前烟尘滚滚,泥沙飞溅。
“疯女人?”
烟尘中红衣一闪,又是重重一脚踩下,况天青一张口,大股鲜血狂涌而出,眼珠都差点挤出来。
祁罡手腕一抖,眼皮狂跳。
铮~
偃月刀无风而动,跃入弥漫烟尘中,裕凤仙手持偃月刀,往地上轻轻一杵,整座前院都为之一震。
“指挥使……”
望着来人,祁罡欲言又止,板正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得留活口……”
“还有口气呢。”
裕凤仙冷哼一声,青丝飞扬,八尺高的偃月刀足比她高出一头还多,她凤眸流转,尽显煞气: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的精金甲胄呢?!”
……
……
听得那自远而近的鹰啼之声。
后院修整收拾残局的一干锦衣卫皆是身躯一震,几个蹲在地上的更是一下跳将而起,面露惊骇:
“大云鹰…”
将将满身血腥洗掉,随意披着一件衣服,正在揉捏后颈的杨狱心中也是一跳。
大云鹰之名,在其他处尚且不得而知,但在这青州城中,可真是赫赫有名。
不是因为此鸟一个时辰可以飞掠五百里,而是因为它的主人。
青州锦衣卫指挥使裕凤仙!
来到青州的这十来天,对于这位顶头上司,杨狱可真真是如雷贯耳。
这已然不是净街虎的范畴了,其名头足可止小儿夜哭。
据说上到青州牧,下到巡街的衙役,见到她无不头疼,敬而远之。
“我去,指挥使?赶紧,赶紧走,走,走!”
“战场?这些东西容其他人收拾吧!”
“杨兄,你且受累收拾一二。改日小弟设宴款待……”
“怎么这就回来了,要命……”
……
杨狱心中还在思量这位大人是什么模样,后院已是一片鸡飞狗跳。
一干锦衣卫无论职位,无论武功,也不管正在干什么,全都跳将起来,扭头就走。
如曹金烈这样的,还顾忌些姿态,如林安、赵青,几乎是拔腿就跑,生怕比谁慢了。
这一番动作,直让杨狱都有些瞠目结舌。
“交给我?”
听着一众人的嚷嚷,杨狱一个激灵,将之前从战场上收拾的东西提起,转身就走:
“你们当我傻?”
他不知道这伙人跑个什么劲。
但,跑就对了!
……
……
一群人四散而去,杨狱傻了才会留下收拾等待。
提着草草打扫的诸多战利品溜回了家。
“呼!”
合上房门,杨狱方才松了口气。
咔咔~
他轻晃着脖颈,筋骨皆伤,轻轻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痛。
“这老家伙的爪力真是惊人,还好抓的是脖颈…”
杨狱轻摸后颈,手上一片黑心。
那老家伙的爪力比之灰袍人逊色一筹却也不太多,这一爪就算落在他的天灵盖,也足以抓透了。
他的横练对于那老者来说不值一提,可唯有两点,他反而比那老者更强。
那就是板肋,虬筋。
若非他催动内气将大筋爆起,那一爪,足够抓断他的脊椎大龙了。
若那样,他不死也要瘫痪。
哪怕如此,看着满手的黑血,他也知道自己伤到了筋,就算有上好疗伤药,也得修养好些天了。
“希望有所收获吧。”
敷了药,又吞了大把的铁蚕豆,杨狱忍着钻心的疼痛盘膝坐下,打开了面前的包裹。
琳琅满目。
七玄门的这伙人,身家丰厚,不过,却不是银子,而是食材。
他此时身家巨万,打扫战场自然奔着食材去,反正锦衣卫的缴获,到底要统一收缴,然后分发的。
食材,就不一样了。
他,只需要精粹。
呼!
一一摸过食材,杨狱微微闭目,查看着诸多食材。
夜色对于他来说是个很好的掩饰,他之前一顿寻摸,真还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尤其是……
【食材:鬼爪】
【等级:优(下)】
【品质:优(下)】
【评价:以秘药消融五金之精而成的毒药浸泡五十余年所成之鬼手,有摧金断玉之能,握铁成浆之力】
【炼化可得:鬼影大擒拿】
【暴食之鼎蓄能不足,无法炼化】
“上乘武功…”
杨狱眼前一亮。
鬼影大擒拿,他也在六扇门有关七玄门的卷宗之中看到过。
这门擒拿手虽然不及鬼影幻身步出名,却也是上乘武功,且是对内气需求极低,甚至可以从小习练的上乘武功!
武功的上下之分,不仅仅是以精妙程度来划分,更与内气息息相关。
绝大多数的上乘武功,都对于内息有着莫大的需求,是以,进一步有着换血层级的限制。
某种意义上来说,六次换血之下,是根本无法修成上乘武功。
因为内气根本达不到驱动上乘武功的最低限度。
一旦例外,几乎都是邪门武功。
“以迷药消融五金之精,炼成毒液日日浸泡?果然是邪功……”
杨狱心中自语。
回想着灰袍人不足四尺的身高以及恶鬼般扭曲的脸,不禁摇头。
练武练成那般模样,说不是邪功,只怕也无人相信。
但威力也是极大。
从那灰袍人以重伤之躯鏖战六个锦衣卫百户就可见一斑了。
只是……
“这武功,我怎么练?”
一一查阅了诸多食材之上的武功,多半是邪功,杨狱苦笑一声。
收获不可谓不大。
只是这些武功,他多半都练不成,即便能练的,也并不想碰。
其他也就罢了。
这鬼影大擒拿可是他第一本入手的上乘武功,这不尝试一二,他怎么甘心?
而且,他心中隐隐有着期盼。
“若这毒液真个全是五金,一旦入体,暴食之鼎应当不会放过吧?”
……
……
一夜无眠,天刚蒙蒙亮之时,有人扣响了房门。
杨狱起身开门,鼻青脸肿的曹金烈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你这是?”
杨狱一脸疑惑。
“跑得太慢了。”
曹金烈木着脸坐下,旋即龇牙咧嘴的站了起来,疼的面皮都在抖。
“是指挥使?”
杨狱心中憋笑。
“还能是谁?之前联系不到她,我自作主张回了青州,结果,就成这幅模样了……”
曹金烈苦笑连连:
“也怪我,徐老大人现下是谁也找不到了……”
“哪个徐大人?”
杨狱为他倒了杯茶水。
“自然是徐文纪徐老大人,除了他,又有哪个人需要咱们去迎?”
曹金烈叹了口气:
“老大人要是找不到,你老哥我可就麻烦大了……”
徐文纪是什么人?
门生故吏遍天下的数朝元老,资历何其之高?
那次他也曾去拜访,被赶走后也没太当回事,怎么能想到这位徐大人突的就销声匿迹了。
一顿毒打总好过失职罚罪,他心中也是明白。
杨狱心中微动。
徐文纪要来青州传了怕不是一两年了,算算脚程,怎么着也该到了。
难道是……
联想着那日聂文洞出城迎接的事情,试探着询问:
“该不会路上……”
“呸!”
曹金烈顿时黑了脸:“老大人可不是个单纯的文官,真打起来,咱们俩加一块也未不是对手……”
“那或许是另有要事吧?”
杨狱没太在意。
自黑山道青州,他见多了生离死别,对于朝堂上的衮衮诸公着实好感缺缺。
徐文纪年轻时名头不小,可刘文鹏少年时,可也是曾立志牧守一方的。
更何况,流民死得,大官就死不得?
“老大人他,不一样。”
看出杨狱的心思,曹金烈面色有些不好看了。
“不说这个,这是昨夜的缴获,你且拿回去吧。”
杨狱将包袱递给曹金烈。
关于徐文纪,他不想理论太多。
他只相信眼见为实,旁人处听来的东西,他已然不那么信了。
“你自己拿去给大人吧,我稍稍收拾一下,就要去寻徐大人了。”
曹金烈摆摆手:
“我这次来见你,是另外有些事。”
“嗯?”
杨狱皱眉。
“那况天青的嘴很硬,要拷问些东西出来只怕不容易。但听祁老大的意思,这青州城只怕有不少人与他勾结的……”
曹金烈欲言又止:
“你武功不差,可性格太过刚烈,行事莽撞,以后,还是改一改吧。”
“多谢曹兄提醒。”
杨狱拱手道谢。
“虽然都说交浅言深,但你小子颇合我的脾气,我可不想这次回来,你就没了……”
看杨狱郑重回应,曹金烈也不再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等过些日子回来,请你喝酒!”
送出门外,曹金烈已摆着手消失在街道之上。
杨狱目视他远去,才关上门,提起包裹,向着曹金烈留下的地点而去。
“锦衣卫指挥使……”
第115章 裕凤仙!(第二更)
初春不远,天气仍寒,尤其凌晨,冰凉刺骨。
杨狱提着昨日收拾的战利品,慢悠悠的走着,心中则闪过有关那位锦衣卫指挥使的传言。
青州局势,十多天而已,杨狱也只能理出一个大概轮廓来。
大明九道二十七州中,青州算是偏僻,几可算边疆。
可也正因为天高皇帝远,青州局势也极为复杂。
以聂文洞为首的州衙势力,以四大家为首的门阀势力,以魏正先为首的青州军势力,再加上不与几方统属,却又极为强大的六扇门……
诸多势力或有干系,或有敌对,说不出的错综复杂。
而作为天子之鞭的锦衣卫,被诸方所忌惮,无论是州衙还是六扇门,乃至于几大门阀势力,都对其敬而远之。
甚至于,隐有敌视。
当然,这不影响锦衣卫的超然地位。
就杨狱知道的,这位指挥使大人,曾持拿一口偃月刀打进过州衙,逼的州主聂文洞都亲自出面谢罪。
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这位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是个真正的危险人物。
跋扈而霸道。
符合世人对于锦衣卫的认知。
“她还欠我一门上乘武功吧……”
心中喃喃的同时,杨狱也有些心虚。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上交的道果只是个徒有其表的空壳子,任谁也没可能在其中参悟出什么东西来。
不过,这玩意按道理应该逐级上交来着。
要吃亏,也得是皇帝老儿吃亏,对于这位指挥使来说,应当是一件好事才对。
心中动念,脚步不停,将藏好的精金甲胄拿上,几个街道走过,又转过几条小巷,环境渐渐偏僻。
又是一转后,杨狱眼前豁然开朗。
狭小的巷子之后,居然坐落着一间很是不小的宅院,占地虽然不大,却自有一股清幽贵气,与四周的小巷格格不入。
但走进这连门都没关的宅子,杨狱才瞧出这院子真正的‘特殊’来。
院门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黄泥压就,足有数百丈宽广的练武场!
一眼扫过,刀枪剑戟,十八把武器皆有。
练武场的正中,有着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屋檐上,一只丈许之高,合翼都显得庞大的云鹰顾盼自雄,自在的梳理羽翼。
“这布局……”
杨狱眼皮一跳。
旁人都是家中有着练武场,这位,是将家建在了练武场里?
“兀那小子,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上前来?”
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一个着绿衣,年岁不大的清秀少女招手。
杨狱快步上前。
这黄泥台坑坑洼洼,还有不少新的痕迹,估摸是曹金烈刚留下来的。
“小姐等你呢!”
那绿衣少女留着短发,英姿飒爽。
“小姐?”
杨狱心中一动。
走近房屋,透过门户,就见一红甲女子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白嫩的手指转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
这女子身材娇小,不施粉黛却显得极为清丽,凤眸流转,让人不由的身心一麻。
唯独与画风不符的,是其身侧那一杆比她要高三尺多的偃月刀。
“这口刀…”
杨狱口中喃喃,有些怦然心动。
这绝对是一把凶器,通体玄铁打造,儿臂粗的刀柄足有五尺之高,刀锋不是平面,而是犹如锯齿一般的锯齿。
似刀非刀,似锯非锯。
一眼望去,与杨狱记忆中前世那一口极为有名的‘冷艳锯’几乎一模一样了。
换血高手持拿此刀劈砍而下,怕不是铁人都要斩成两截。
偃月刀,本就是破重甲的武器。
这一口玄铁百炼之上,一旦挥舞起来,只怕杀人如割草……
“喜欢这口刀?”
见杨狱眼都不眨一下的盯着自己的刀,裕凤仙笑了。
她本是天香国色,这一笑,更好似冰山消融。
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这样的宝刀,哪里会有人不喜欢?”
杨狱点点头。
他是个刀客,见得宝刀自然有些欣喜,而更让他心动的,是暴食之鼎的躁动。
不看可知,这口宝刀,定然是一件上好的食材。
“可惜,刀与娘子不可外借,否则,倒可让你摸一摸。”
裕凤仙心情不错。
她好武风,尤其爱刀,难得见到有人肯欣赏自己这口刀,而不是露出怪异的目光,自然有几分高兴。
女子,就使不得大刀?
“能摸一摸,自然是极好的。”
杨狱也是有些惋惜。
随着武功的进境,斩首刀渐渐跟不上他的进步,而以他如今的武功造诣,也根本无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将斩首刀推演到中乘,甚至上乘的地步。
对于蕴含刀法的食材,他当然极为渴望,不过他也知晓,这位指挥使从不允许旁人摸一下她的刀。
谁摸一下,怕不是臂膀都没了。
“那可不成。”
裕凤仙眸光流转,见得杨狱提着的包袱:
“先是道果,后是我家的精金甲胄,你倒真是个有气运的!”
“嗯?”
杨狱微微一怔,就觉手上一轻,再一看,精金甲胄已到得裕凤仙的手上。
“真是精金甲胄呀!”
身侧的绿衣少女捂嘴惊呼一声:“难怪小姐放弃追杀‘余灵仙’,能寻得这宝甲,老王爷或许……”
“要你多嘴。”
裕凤仙把玩了一下这甲胄,就丢到桌上,手腕一转,那口散发着幽光寒芒的宝剑已然射向杨狱:
“这剑不差,不过对我无用,你瞧瞧这剑可喜欢?”
“好快!”
杨狱眸光一缩,只觉那口剑跳起的刹那就消失在眼前,犹如传说中的飞剑般蹿至眼前。
砰!
不假思索的一跺脚,身子后倾三分的同时,又是一个抬手,将那口长剑握在掌中。
“呼!”
轻抖长剑,只觉寒光扑面,嗡嗡有声。
“玄铁百炼?!”
眸光微亮,杨狱立马抱拳:
“多谢大人赐剑!”
这口剑……
感受着暴食之鼎的剧烈跳动,杨狱的心脏也跳动如雷。
裕凤仙只用偃月刀,这口剑,难道是……
“嗯?!”
见得杨狱轻松握住剑柄,裕凤仙不由的食指微动:
“好大的力气!”
绿衣少女听得这句话,顿时也有些惊诧了。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小姐夸赞一个人的力气了,上一个,还是相传双臂有四象不过之力的青州大将军魏正先。
这小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居然能让小姐如此夸赞?
这小子瘦瘦弱弱的,力气能大到哪里去?
“多谢大人夸赞。”
杨狱道着谢,心中难免腹诽,这一剑,要不是他体力惊人,只怕当场就要丢个丑。
“有功就赏,有过就罚。谢个什么?你能寻回这精金甲胄,此剑不足表彰,如此,待得半年后,上头的允诺下来。
可任你选择两门上乘武功,亦或者,你可以现在选择要十粒‘换血大丹’。”
裕凤仙收敛笑意,淡淡说着。
“换血大丹?”
杨狱微微一怔。
有关于丹药的卷宗都是禁忌,以他此时的地位,都无法在案牍室调阅。
不过,按着她的意思。
这十枚换血大丹就比得上一门上乘武功?
“补血丹只是‘凝血丹’的药渣罢了,换血大丹可比这金贵多了。”
绿衣少女捂嘴笑了:
“一枚换血大丹,比得上你药浴大半年呢!”
“啧~”
杨狱顿时心动,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要换血大丹!”
“明智的选择!上乘武功虽然更为珍贵,但一门上乘武功的入门,往往要三年五载。一门足够了。”
裕凤仙微一弹指,一赤红瓷瓶已落在杨狱手中:
“一年只可服用两枚,切勿贪多,要是出了岔子,半刻钟,你的全身血液就会化作汗液蒸干!”
“多谢。”
杨狱小心翼翼的握住瓷瓶,心中满意。
最适合他的武功还是要从食材中获取,反而是丹药,才是他最缺的。
大明朝廷掌控了天下九成九的丹药。
莫说换血大丹、凝血丹,就算是补血丹,在江湖之中都是价比黄金的好东西。
“去吧。”
裕凤仙也不多留,任他自去。
杨狱的五感很是灵敏,走了百十丈后,隐隐听得屋内传来的懊恼嘀咕声。
“这葫芦该不会是假的吧?以老娘的绝世天资,这都多久了,居然什么动静都没有?不应该啊……”
“小姐,你又说粗口!”
听着传来的嘀咕声,杨狱心头一颤,脚步顿时快了几分。
……
……
“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她定然受伤了,还是很重的伤!那些人的胆子这么大,连锦衣卫指挥使都该围杀?”
“只是,她的血居然没有腥气,而是犹如麝香般泌人心脾?是换血层级,还是天赋异禀?”
“那七玄门的老者换血层级也高,但血液却比其他人还要腥臭,是浸泡毒药的原因?孤证不举,以后就知道了……”
“六扇门是没有换血大丹,还是说有人针对我,刻意掩盖了?那石婆子只怕没有这个能耐……”
……
走在街上,杨狱心中念头翻滚,杂思甚多。
眼见天色即将打量,杨狱收拾了心情,转身就走回自己屋子,那石婆子疯狗也似,他算时间是不想去六扇门了。
不急不缓的走着,他心念也是微动。
恍惚间,可见幽暗的暴食之鼎中,有着一口长剑在熠熠生辉。
【食材:百步飞剑】
第116章 刀剑合璧?(第三更)
“百步飞剑?”
杨狱心神一震。
七玄门的百步飞剑虽也在上乘剑法之列,但自种种描述之中,他隐隐可以看出,这门武功已没有这么简单。
想不到,自己居然如此轻易的就入手了?
强压下心中的悸动,他伸手握住这口宝剑,看向鼎壁。
【食材:百步飞剑】
【等级:十都(可)】
【品质:优(极)】
【评价:七成玄铁、二成精金、三成白金百炼而成,凡俗技艺巅峰之品,内含诸多武者练剑之精义】
【炼化可得剑法上乘秘法‘十步一杀’】
【注:‘十步一杀’大成有极微几率悟得十都级神种‘百步飞剑’】
【注2:百步飞剑,需习得‘兵甲灵通术’】
【注3:气血交融,十步一杀,心意合一,百步飞剑】
【暴食之鼎蓄能不足,不可炼化】
十都!
又见十都!
哪怕心中早有着预料,杨狱还是有些心跳加速。
不同于暂时没有头绪的魁星位阶图,这门‘百步飞剑’的所有前置条件,他似乎全都具备了。
只是……
“要是刀法,那可就完美了……”
松开剑柄,杨狱不无遗憾。
但也仅仅是有些罢了。
这样的剑法在前,他没道理不学,只是刀法,他也不想放弃。
“大不了刀剑合璧……”
心中打定主意,杨狱缓缓睁开眼,望向墙角几个装满各类铁蚕豆的袋子,牙有些疼。
鬼影大擒拿、兵甲灵通术、十步一杀、九牛二虎、魁星位阶图……
这得吃多少……
“缓一缓,明天再开始吃吧…”
杨狱喃喃自语着。
他自问是个自控力较强的人,可他连着吃土、石、铁蚕豆已一年多了。
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山珍海味都要吃到吐了。
遑论这冰凉硌牙的铁蚕豆?
犹豫之后,杨狱还是揣了几把铁蚕豆出了门。
平静之下,有些风声鹤唳。
今天在街上巡逻的可就不止是六扇门的捕快了,州衙的衙役,甚至于驻守青州的青州兵也有着不少。
来往行人也都瞧出不对,议论纷纷。
有人说是有哪个江洋大盗进了青州,也有的人说是前几天六扇门死了一双捕头,更有人说有采花贼采了谁家的姑娘,说的有鼻子有眼。
“六扇门、青州州衙、驻军都派了不少人出去寻那位徐大人?他该不会真有什么不测吧?”
听着街头巷尾的行人议论,杨狱心中也不由泛起杂念来。
徐文纪名满天下,若真有人要动他,那可真是石破天惊的大事了。
“若果真如此,老曹这次出去…”
杨狱心中有些隐忧。
他来青州认识的人不多,交好的更少,曹金烈算是仅有的几个对脾气的了。
一念至此,他也无心闲逛了,六扇门暂时不想踏足,他就寻到了正自带队巡逻南城的铁峰。
“杨兄…”
见到杨狱,铁峰微微有些不自在,见他询问起徐文纪,才松了口气。
“徐大人久久不至,青州的这些个大人物还是有些慌了。这几天都有人出去寻找,听说连州主大人的风云二卫,龙虎二士也都出了城。
只是,连六扇门都没有消息……”
铁峰压低声音:
“无论徐老大人是微服私访还是……这些个老爷们,呵呵…”
比起几日不去六扇门的杨狱,铁峰的消息自然灵通的多。
“多谢铁兄。”
看出铁峰不是很想和他说话,杨狱识趣的告辞。
“杨兄,小心些…总之,尽量不要出城,也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
见杨狱要走,铁峰欲言又止,咬咬牙,还是唤住了他。
“你这是?”
杨狱有些惊讶。
之前铁峰明显有些忌讳,极有可能是被人警告不允许与自己接触,这怎么又……
“杨兄你天赋高,武功好,可我……我还有妻儿父母,抱歉了……”
见得远处的巡逻捕快,铁峰面色微紧,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石婆子…”
杨狱眸光微冷,又是一叹。
自怀中取出一小布袋,屈指一弹,飞落在铁峰脚下,继而转身就走,后者微微一怔,还是捡起了这小布袋。
经此一事,杨狱心中紧迫越重。
一边吞服着铁蚕豆,一边寻到了正在街边晃荡的林安。
飞鱼服、绣春刀。
林安已升了百户,不在曹金烈麾下,至于其他人,自然都已出城去寻徐文纪去了。
“嗯?”
远远瞥见杨狱,林安面色不变,一个转身已消失在巷口。
杨狱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林安左顾右盼,压低声音:“光天化日,你也来联系我?”
“潜行藏匿法,我也修的可以,除非六扇门的捕快有昨夜那灰袍人的轻功,不然,还跟踪不了我。”
杨狱安了安他的心,才说出自己的要求。
“强弓?”
林安有些惊诧、犹豫。
弓是不是禁品他也不是很在乎,主要是强弓,这个就不是很容易了。
“若没有强弓,次一些的也可。”
杨狱取出一张面额三千的银票来。
刘文鹏的精铁大弓算是强弓,不过在青州,只能说算一张好弓,远不足以发挥他的力量优势。
是以,丢弃那张弓,他并不心疼,因为他早就有些换弓的打算了。
锦衣卫,自然不缺一把好弓。
“三千两…”
林安微有些吃惊了。
青州的银价还是很坚挺的,寻常刀剑不过二三两银子,弓更贵些,可那也因为是明面上朝廷禁止。
寻常弓,不过七八两银子罢了。
三千两银子,青州城里的院子都能买十套了,这么贵的弓……
“三千两的弓,可不好买…”
林安有些头疼。
“若是一般的弓,哪里用得着劳烦你?”
杨狱叹了口气。
青州繁华远非黑山可比,刀剑之类兵器比比皆是,不说镔铁,就算是玄铁百炼,只要舍得银子,也买的到。
可弓弩不同。
偌大黑山,可以买到强弓劲弩的地方,也只有青州军,以及为青州军制弓的刘家。
而他初来乍到,自然认不得这两方势力。
“锦衣卫倒是可以换,只是那石婆子还在盯着你,你突然多了这么一口弓,她能不怀疑?”
这话林安有些受用,但还是犹豫。
“无弓在手,她就不怀疑了?”
杨狱冷笑一声。
铁峰好似什么也没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不让他出城,那必然是有人要对他下手!
既然都到了这步,他哪里还在乎石婆子会不会怀疑?
“你发现了什么?”
林安眸光一冷:
“那石婆子要有这么大的胆子,我……”
杨狱微微摇头:“让我自己处理吧,你们若是插手,麻烦可就大多了。”
锦衣卫固然有皇权特许,先斩后奏之权,但六扇门也不是吃素的。
这两方势力若是碰撞,那问题可就大的多了。
“那,行吧。五天后,我去寻你!”
林安犹犹豫豫的答应了,嘱咐杨狱等自己上门,不要来寻自己。
说罢,已闪身消失。
……
……
呼呼~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
立身酒楼之上,尤金发持弓抓箭,正对着得胜楼,几次比划后,放下了弓箭。
“此处瓦片有些痕迹,那人箭术很强,只有浅浅的发力痕迹……”
“调查结果,杨狱酒醉离席,虽无法确信具体时间,可他若是装醉,未必就没有时间。”
“如今的难点在于,他行凶的凶器寻觅不到,而且,他如何能瞒过曹金烈等一干锦衣卫也成谜……”
……
一身着灰色劲装的中年人双臂环抱,皱着眉头说着自己调查的结论。
“没有证据,就无法将他拿下。”
尤金发神色难看:
“那杨狱定是有帮凶,我怀疑是刘家的人,可惜,没有证据就强行搜查,怕是要和刘家结下大仇……”
六扇门不在意刘家,可他不能不在乎。
六扇门的俸禄,可远不够他花销,他在内外城可都是有着产业的。
“尤兄,你我都魔怔了!”
劲装中年突的冷笑一声。
“嗯?”
尤金发皱眉,望向他。
这劲装中年名叫‘贾秋’,石婆子手下的得力之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没有证据,咱们就创造‘证据’!”
贾秋神色幽冷:
“那一夜的食客,可不都是硬骨头。还要铁峰,他也不是没有弱点…”
“贾兄此言,真真是醍醐灌顶!”
尤金发一拍脑门,笑骂道:
“公道久了,真就忘了这些道道了……”
两人相视一笑,正想说什么,耳畔突响起苍老的传音入密。
“嗯?”
两人一个激灵,翻身下了楼。
就见得面色阴沉的石婆子鬼魅般出现在巷子口。
“婆婆。”
“行了!”
不等两人见礼,石婆子已然开口打断:
“就在刚才,那小子自去缉凶室领了诛杀任务,此时怕已出了城了!”
“出城了?”
尤金发微微一怔,忙将两人之前的商议说出来。
“那小子出城正好!咱们趁此时间,正好将这办成铁案,待得他回城,一举将他擒拿!”
“到那时,他就是有八张嘴,也得下了大狱再来分说!”
“用不着了!”
石婆子粗暴打断了两人的话,拐杖重重拄地,荡起灰尘:
“既出了城,哪还容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