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4章 大局已定?
天意如刀……
清凉如水的刀光,似如微风徐徐而至……
这一刹那,梵如一心神剧烈震动起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试图近身击杀此人。
然而,在失去先手,重伤在身的情况之下,纵然是他,也根本无法接近一个乘坐苍鹰,几可算当世第一的神箭手。
直至此时……
轰!
这一霎间的暴起,他已然尽起了毕生修持之真气、血气,甚至不顾自己也跨入箭雨笼罩之中。
更配合着那万箭齐发的凌然威势,锁定了眼前之人所有辗转挪移的空间。
然而,看到这一抹刀光的刹那,他浓烈至极的杀意竟都似被风吹瓦解,一时之间,竟有些万念俱空。
拔刀,
拔刀!
上一次拔刀是多久以前,杨狱自己也早已记不清楚。
自他霸拳得其精髓之后,他已然嫌少拔刀,一来,自然是刀法造诣已然不及拳法,第二,自然是霸拳无法匹敌,则刀法也无用。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刀法,相反,他于刀法修持上的心力,不亚于拳法,甚至还有超过。
只是,他并未真个接触过绝世级的刀法,纵然修持勤勉,也追不上拳法造诣。
即便是张玄霸有过指点,也同样如此。
直至达摩悟道图中的三年余,他领悟到了天意四象之奥妙,把握到诸般武功之转换。
这一式‘天意刀’,起自于心,经之四肢躯干,合之于两刃刀。
这是刀法,亦是拳法,箭术,更是他前半生对于武道的一切修持与理解。
嗡!
清亮的刀鸣宛如苍龙低吟,婉转而清脆。
这刀光并不暴烈,甚至都谈不上刺目,其光其音,直如日起日落,风吹山林,水流溪涧。
犹如画师提笔,大儒泼墨,行云流水,自然而然。
直如天象变换,四季轮转,似润物无声,却偏生无可违逆。
避不开。
挡不住……
听到刀鸣之刹那,梵如一的心头已然升起了明悟。
眼前这一刀,本还没有强绝到无法抵御,可眼前之人对于战局的把控,实已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仅有一臂,身受重伤,且于空中暴起的他,没有了躲避的可能。
刺骨的寒意再度降临,浓烈的危机几乎堵住了他的口鼻,让他窒息。
但他本十分躁动的心灵,却在此刻陡然平静了下来,似一轮明镜,找出了内外所有。
“天意如刀……”
梵音之中,似有呢喃,不甘、怅然,可千百分之一刹那都没有,已然化作了不可撼动的冷厉。
天要我死,
我亦要,与天俱亡!
轰隆隆!
铺天盖地也似的箭雨淹没了一切,惊天动地也似的巨响,甚至于压过了天穹上翻滚的雷鸣,似要将遮天蔽日的乌云都撕裂开来!
这一幕,蔚为壮观。
于雷城之中遥望,就见得一团诸色夹杂的蘑菇云腾起、炸开。
惊人的光与热,伴随着数不胜数的箭矢、流光四散,直如一场笼罩古城的流星雨划过天机。
唳~
凄厉的鹰鸣响彻天宇。
滚滚四散的烟云之中,几被万箭贯穿的两人一鹰,齐齐跌落而下。
血洒长天!
“同归于尽?!”
望见这一幕,不止是楚天衣,雷城内外的所有江湖高手,尽皆失声。
奔腾而来的神风精骑都似被这一幕震慑到了,速度放缓。
“师兄!”
红日法王目眦欲裂,震怒已极。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这样堪称必杀之局下,自家师兄居然也会……
砰!
重重一掌将姜无恙击退,大袖鼓风,红日法王狂飙而去,扑向两人坠落之地。
“两败俱伤……”
姜无恙后退数步,眸光也不由一凝。
他的目力,自不是楚天衣之流可比,虽相隔十余里,仍是看到了坠落的两人那严重的伤势。
不说交锋的两人与自己,便是楚天衣这般玄关未开之辈,也嫌少会有被箭矢贯穿的时候。
血肉之躯自然无法抵御箭矢之锋芒,可真罡未散之前,纵然是玄铁箭矢,也足可抵御一时。
宗师已是如此,遑论大宗师、武圣级的强者了。
两人之所以被箭矢贯穿身体,实是因为伤势已然严重到了连护体真罡都无法维持的地步。
“他……”
看着远去的红日法王以及那奔腾而来的神风精骑,姜无恙不由得犹豫了一瞬。
他起意投靠西北道自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在知晓红日法王被杨狱追杀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消息传来之后。
亲自寻到了江湖第一卦师,寒月散人卜了一卦……
眼前这一幕,与卦象可对不上了。
前有红日法王,后有黎渊与神风精骑得情况下,纵然自己拼死一战,都只怕救不得他了。
‘寒月散人的卦象,难道不对?’
念头一闪而过,姜无恙已然有了决断,事已至此,这般放弃,可不是他的性格。
轰!
几乎是姜无恙下了决定,起步去拦红日法王的同时,又是雷鸣轰隆。
神风精骑,又于奔腾之中,万弓攒射,齐发向那烟尘滚滚之地。
准确说,是黎渊长弓所指,梵如一坠落之地。
“嗯?!”
古城内外,见得这一幕,无论是谁,心头都不由一怔。
“黎渊,你敢造反!”
红日法王出奇的暴怒。
黎渊初发军令之时,他心中已隐隐有些错愕,却也只当万军发弓,准头有差。
可此刻再看,却哪里不知道,这黎渊,竟是要反!
“西北杨狱,刺杀活佛,凡我大离军民,人人得而诛之!”
万骑在后,黎渊纵马长啸,扬臂如旗帜,再发军令:
“杀!”
一声令下,黑压压的箭雨,已然第三次划过天空。
纵然红日法王怒到极点,也无法阻拦齐发之万箭,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铺天盖地的箭雨,将那滚滚烟尘都为之淹没。
“结束了……”
古城之中,楚天衣早已来到城头之上,眼见得此幕,震惊于黎渊的动作,也不由心中升起淡淡的惋惜。
呼!
烟尘之中,杨狱长刀拄地,身受百创,而最为严重之处,是右胸之前深陷的拳印。
这一式梵拳,几乎将他的胸腔贯穿,劲力不但破了他的真罡横炼,更几乎将他的五脏、脊椎都碾碎。
可身受如此严重的伤势,他却笑了:
“老家伙,你的人,似比我更想你死啊……”
“天意如刀,天意如刀……老衲,到底小觑了你……”
硝烟之中,梵如一声音沙哑,他的伤势,远比杨狱重太多。
密密麻麻的箭矢几乎布满了全身。
“这世上从来不乏背主野狗,可他却不知道,老衲生机已绝,枉做了小人……”
望着铺天盖地而至的箭雨,他竟不怒不悲,只在一叹后,摸了摸绕颈一圈的细长刀痕:
“但能拖你一起死,老衲的基业给他又如何呢?”
“拖我一起死?”
听得他的声音,杨狱突然笑了,一笑之间,他全身的箭矢竟一一脱落下来。
在梵如一震惊的眼神之中,他一身极严重的伤势,竟在突如其来的三股青光的闪烁下,飞速消失!
甚至于,连他的拳劲,都被逼出了体外!
神通,驱离!
“你?!”
梵如一目眦欲裂,作势欲扑,可身形一动,那梳满了小辫的头颅,已被滚烫的血柱逆冲而起。
无尽黑暗淹没意识的刹那,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一泛着紫光的葫芦,
以及那淡淡的声音:
“你当我为什么要与你以伤换伤……”
轰隆!
三重箭雨淹没了一切。
纵马狂奔而来的神风精骑,也于此刻停了下来,万人万马,宛如一人。
可怖的军势,将暴怒的红日法王,都逼得连连后退。
“大局已定!”
手按长枪,黎渊狭长的眸光之中突然闪过一丝惊容。
一声经久不息的鹰鸣,于此刻响彻天际。
那被万箭齐发,射成筛子也似的苍鹰,居然再度振翅飞天而起!
数之不尽的箭矢,居然被它逼出了体外???
“怎么可能?!”
黎渊的眼皮一跳,红日法王与姜无恙的神色也全都变了。
这一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一时间,古城内外陡然静了下来,唯有风声呼啸间,绝尘而去的苍鹰。
以及那风吹不散的冷哂:
“大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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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有点事,得早点睡,抱歉各位大佬……
第745章 她,出来了!
望着绝尘而去的苍鹰,雷城内外的所有江湖高手,一时之间尽皆失声,骇然到极点。
以大宗师之身,横压梵如一,并在漫长的三月追杀之后,诸多针对之后将这位如今的天下第二人斩下头颅。
纵然这其间有着其他原因在,其人的强横,也足可令任何人动容。
自古而今三千年,何曾发生过如此惊天动地的‘逆伐’?
要知道,梵如一不是初成之武圣,也非澹台灭、聂龙天一般服药晋升之辈可比。
那是真正靠着两百年修持,一步步走到武圣绝巅,武道尽头的盖世强人。
这……
“杨狱!”
听着那冷哂声中不加掩饰的杀意,青色玄甲面罩下,黎渊的面色不禁一沉,狭长而冷冽的眸子中泛起一抹深深的忌惮。
此人此刻展现之箭术、武功,实已不在当年晋升之前,八千玄甲随行之张玄霸了。
而更为可怖的是,不同于唯武唯我的张玄霸,此人武道不逊,更身怀诸般神通、法器,明显是十都有望的存在……
‘若是他再度突破……’
仅仅是这个念头浮现,黎渊就觉呼吸有些沉重。
永恒寺的原本四大武圣中,他的地位最末,可他到底执掌一国之军,所知的诸般隐秘自非寻常人可比。
更知道,梵如一、黑山老妖等人,明明不甚看重武圣,却宁愿蹉跎多年岁月,也要同成十都与武圣。
要知道,武圣成,则十都无望,强行蹉跎,是极有可能错失仙佛大道的……
他们之所以甘愿如此,自是因为,二道并行者,不但变相比之同阶多出一门杀伐神通。
更关乎于个人的‘先天潜力’……
轰隆!
黎渊念动之间,远处已有团团罡风炸开,一袭红色袈裟翻滚猎猎,红日法王跨步杀来,暴怒至极:
“黎渊,你这条养不熟的野狗!老衲今日,非将你碎尸万段!”
“野狗……”
黎渊回神,漠然抬枪:
“杀!”
地动山摇也似,同是永恒天轮寺一脉的大离两大武圣,已在荒原之上展开了不死不休的血战。
红日法王的武功高过黎渊,可后者在上万神风精骑的加持下,反而稳占上风,长枪如龙,与之激烈厮杀。
倒是让因杨狱离去而心神紧绷的姜无恙心下松了口气。
“狗咬狗。”
他冷笑一声,自懒得掺和,转身离去。
只有雷城内外的一众江湖高手还久久不愿离去,神情亢奋的讨论着,观看着荒野之中的武圣大战。
“他还未跨出那一步,怎么会……”
下意识的紧了紧衣衫,楚天衣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比之城外交锋的几人,他武功神通都远逊,可出身铸剑山庄的他,见识自然是有的。
他清晰的感知到,那位西北王无论是武功,还是神通,只怕都已然无限接近那两道门槛了。
而他一旦突破……
“若有朝一日,他同时成就十都、武圣,那……”
念头闪过,楚天衣的心中竟出奇的平静,却已然彻底熄了与这位交锋的心思。
比之仙佛大道,武道至武圣已到极尽,前路断绝,故而值此天变之时,神通主多不甚在意武道修持。
尤其是先成武圣,则无望十都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但他却从某处隐秘之地知晓,武道成就,有着一令所有神通主都无法忽视的优势。
那就是,‘先天潜力’!
依着那隐秘之地的说法,燃命突破,横跨龙门成武圣,能够提升,纵然在远古之时,都无望提升的,
‘先天跟脚’!
且,越是强横的武者,突破之后,提升也就越大。
张玄霸何以能横压天下武圣、十都?
正是因为其人突破之后,所得之益处太大太大,远远超过了寻常武圣。
事实上,若非其先成武圣,舍弃了道果、位阶,天下间,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之争锋……
而杨狱……
“难怪姜无恙这般强人都起了投靠之心,杨狱只怕有超迈张玄霸,鼎定天下之潜力……”
莫名一叹,楚天衣转身离去,不知为何,身形有些萧索。
雷城内外,没有几个知晓这般隐秘之事,可今日发生的一切,足可令他们亢奋多时。
各种议论之声不绝于耳,直至城外大战落幕,红日法王狼狈退去,也未停下。
“西北王……”
人群之中,一面目僵硬的中年汉子深深看了一眼城外的战场,转身离开。
他的轻功极佳,几个转身起跃,已自另一侧远离了雷城,借着夜色,他轻易的藏住了身形。
许久之后,才在一处山谷里停下。
“大姐的眼力,真非我等可比……”
撕下伪装,中年汉子瞬间变做一清秀少女,她揉了揉脸颊,不由得嘀咕起来。
“如何?”
声音响起,换了一身素衣的余灵仙从黑暗中走出,询问。
“余师姐,雷城外……”
黄衣少女兴高采烈的说起今日雷城的所见所闻,说到兴起之时,很有些眉飞色舞。
“……余师姐,你是没看到,那苍鹰离去之时,永恒寺那些贼秃的表情,嘻嘻,太解气了!”
“余师姐?师姐?你……”
她自顾自的说着,笑着,余灵仙则是呼吸急促,怔怔失神,好半晌,才在黄衣少女的呼唤下回过神来。
“他没……没事……依着你所说,梵如一到底还是死了?”
余灵仙收敛心思,询问要点:
“黎渊起了反心与红日法王交锋,这倒不奇怪,两人本就不合,只是,
那姜无恙,为何出手?”
“这……”
黄衣少女茫然摇头。
事实上,姜无恙的出手,在她看来简直莫名其妙,根本想不通他为什么抱着得罪大离的风险帮杨狱……
“姜无恙此来,应该是要追杀‘韩龙’,此人晋升十都后,性情大变,不但自以为神,还肆意屠戮……”
说着,余灵仙不由皱起眉来:
“说起来,这几年突破的神通主,似乎大多出了事情……”
比之武者,神通主的存在感,算是很薄弱了,这与绝大多数神通主并无杀伐神通有关系。
事实上,哪怕是无限逼近炼化位阶的神通主,若无武功在身,又无攻伐神通、道术,都未必打得过换血大成的准宗师……
但怜生教对于这些神通主的探查,自然从未间断,不但网罗了不少,杀了也不知多少。
而据她所知,这些年出事的神通主,越发多了。
仙道突破,危险不下武道,可这些神通主并非失败,而是成功晋升之后‘走火入魔’。
若是一个也就罢了,如今,似乎都有三四个了……
“可能是,走火入魔?”
黄衣少女挠头,她不甚感兴趣,毕竟她是武者:
“管他呢!与咱们可没甚关系……与其想这个,倒不如想想怎么寻到‘雷羽花’,这是大姐要调制的‘陨仙散’最后一味主药……”
“陨仙散……”
余灵仙心头一凛,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所有要点问清之后,就匆匆折返山洞。
确信四周无人后,她取出了一枚古朴的令牌来:
“凤师姐……”
……
……
呜呜~
风吹野林,枝叶‘哗哗’,似如鬼哭一般,与乱葬岗之间点点磷火同时出现,十分之凄冷与渗人。
啪!
一探手,将一团磷火拍灭。
“没有婴立儿的鬼魂……”
夜风吹动紫衣,凤无双微微皱眉。
在她的眼中,这片乱葬岗间不乏朦胧的鬼火,若隐若现间,甚至可以看到鬼魂的轮廓。
可,并没有看到她想要看到的东西。
天变日近,天下闹鬼的传闻越来越多,但事实上,生人想要主动看到鬼魂,是极不容易的。
她没有鬼神类的道果位阶,为了能看到鬼魂,费了不知多少功夫。
然而……
“这些魂魄,不乏寻常人,他们都可化为鬼魂,婴立儿没有道理不成,除非是……”
一念至此,凤无双神情微黯,却又很快收敛。
一团淡淡的豪光,在她的袖口亮起,古朴的令牌之中,传出了余灵仙失真的声音:
“师姐……”
余灵仙尽量简洁的将诸般事情复述了一遍,这‘怜生老母急急如意法令’催使不易,且难以长时间沟通。
“梵如一死了?黎渊与红日法王反目?姜无恙追杀东阳道韩龙至万雷山,插手了这次的争斗?”
凤无双挑眉,心头吃惊不小。
“他竟然真个杀了梵如一?!”
这一惊,可不得了。
杨狱追杀梵如一已有三月,这般大的事情,各家大势力自然不会不知道。
可包括她在内,谁都不认为杨狱真个能杀掉梵如一……
“这,这……”
凤无双有心询问,奈何这令牌远比不上朝廷的圆光镜,只能单方面传音,以至于心中虽有诸多疑惑,也只得按下。
等余灵仙说完,才鼓荡真气,沉声将自己的疑问传达过去。
而后,余灵仙的回答传来。
两人一问一答,来回十数次之后,不但那头的余灵仙疲累到极点,这头的凤无双,也有些疲惫了。
“旁事无需理会,只需做好你的事情就行……”
最后,将命令传递过去,凤无双收起了这枚令牌,又用了许久去收敛心情,方才压下心中的悸动,转身向着大衍山中去。
夜风、深山、小院、花圃、水流……
未多久,凤无双来到了篱笆前,躬身唤了几声‘奶奶’,却并未得到回应。
“奶奶?”
等了片刻,她又重新唤了几声,却还是没有回应,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可就是突然间紧张到有些手足无措。
“奶奶?”
夜风之中,凤无双有些口干舌燥,小心而艰难的走进小院,想推开那虚掩的木门。
有些发颤的手掌伸出,还未触及,那门已然‘吱扭’一声开了。
呼~
似有微风吹过,凤无双的后背发凉,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没,没人?!
屋内,空荡荡无人,可这一幕在她的眼中,简直比什么妖魔鬼怪都要吓人!
她,竟然不在小院里?!
“她……”
死死扣紧门窗,月光下,凤无双的脸色煞白一片。
过去的二三十年里,她几乎将天下间所有关于老母的典籍都找出来看完了。
几乎没有几个人,比她更知道这小院里住了个什么,更知道,这老妪不在小院意味着什么……
“她,竟然走出了小院?!”
一阵风吹过,凤无双几乎被吹倒,她扣住门框,突然伸手,抓住了一张从屋内吹出来的信筏。
这信筏,是空的,只有信封上,有着四个古老的道文:
“师妹,亲启!”
……
……
“噗!”
苍鹰跌跌撞撞落在山林,撞翻了大片草木,不住发出惊魂未定的哀鸣,
杨狱却无暇去安抚它,张口就喷出一口逆血来,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以大宗师之身,与梵如一以伤换伤,自不是他表面上的轻描淡写。
秦姒的神通层级,也还不足以驱散梵如一那强绝的梵拳意志,接连三次驱离,也仍不够。
好在,秦姒这些年,烙印的灵玉也不止他之前消耗的四块。
嗡!
手掌翻开,一枚枚的玉佩在震颤后化作齑粉,四道青光接连闪过,杨狱的脸上方才恢复几分血色。
神通的拓印,是极难的,不但考验神通主,所需之灵玉,也极为罕见与珍贵。
哪怕占了整个西北道,他这些年所得也不多,今日直接耗费了大半去。
仅剩下了六枚。
“武圣绝巅,果然不是聂龙天之流可比……”
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杨狱强撑着跌坐,调息,心中大石方才落地。
梵如一不愧武圣绝巅,纵然他以金蛟剪先行将其重创,又追杀其三月,将之精气神熬到极限,最后,竟也差点被其反杀。
好在……
“此次回转西北,定要助小姒完成仪式,她这门神通,实是珍贵异常……”
没有动用剩下的玉佩,吞服下数枚疗伤丹药,调息片刻,杨狱身上的伤势已然去了大半。
这时,他才轻出了口气,看向远处的山林:
“出来吧。”
呼~
一声轻笑,姜无恙自林中走出,却不靠近,只隔着二十余丈,遥遥拱手:
“姜无恙,见过杨大王!”
------题外话------
继续码字,应该还有一章,明早看吧……
吐血……
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每次说大话都被打脸……白熬七个小时夜,居然也没写出来一章,淦淦淦啊……
第746章 先天跟脚?
“姜无恙?”
夜风之中,看着来人,杨狱眉梢挑动,眸底泛起涟漪。
【姜无恙】
【命格:巡海夜叉】
【命数:三紫二金一红二青一白】
【夜叉入命(淡紫)、武圣成就(淡紫)、海域大运(淡紫)、
神风岛主(淡金)、当世奇才(淡金)、日心教主(深红)、气运加身(深青)、子孙绵延(淡青)、杀伐果断(白)】
【状态:完好】
【寿元:137/215(阳寿)】
生死簿残页的笼罩范围之外,杨狱无从窥探眼前之人的命数,但一眼扫过,也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日心教:海外小教派,被正统王朝驳斥为邪教、异端,太阳神信徒,信奉日心说……】
日心说……
看到这三个字的刹那,杨狱都不禁有些失神。
此世与前世,在很多方面是有着相似之处的,但这个相似,多在于古史、传说。
久而久之,他也早已习惯,甚至有些淡忘。
可看到这三个字的那一刹,他猛然惊觉,如果,前世今生的相似,或许不止在过去……
只是……
“嗯?”
杨狱的微微失神,让姜无恙有些诧异,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杨大王?”
杨狱起身,回礼,询问:
“姜先生,来自海外?”
前一瞬,杨狱的神情,还是戒备与淡漠,可这一瞬间,态度大变,甚至很有些和善的味道。
姜无恙越发有些疑惑,但心下却也是一定,应其邀请,上前几步,回:
“不错,姜某来自海外,乃神风岛人士……”
“神风岛……”
杨狱想了想,愣是没想起这么个地方来。
自古而今,海外的情报,都不被中原王朝所看重,甚至在大离、天狼王朝的眼里,那也是化外蛮夷之地。
‘日心说’三个字,引起了杨狱莫大的好奇,甚至压下了他对姜无恙来意的疑惑。
后者一头雾水,但有求于人,也只得一一回答。
“……我神风岛,处于东海南海交界处,附近八万里海域之内,包括我神风岛域之外,合有九大群岛……”
海外,号称群岛,其实岛屿星罗棋布,彼此相距遥远,便是姜无恙这样的武圣级强人,也不知海外到底有多少岛屿。
但只他所知,东南二海上的岛屿,已是超过七千之数,九大岛屿群,人口之多,已然不下大明三道之地。
“海外群岛……”
杨狱点点头,消化着所得的消息。
海外的风土人情,与中原之地自是不同,除却武风极盛,海盗繁多之外,甚至已然出现了,大航海的苗头。
只说神风群岛,其贸易往来的对象,已然不局限于大明三国,其他八大岛屿,更向着更深的海域蔓延。
其中不少大岛的繁华,甚至胜过中原大城。
只是……
“……曾几何时,姜某人也以为,天下之未来,不在中原,而在我海外,未来,必是大航海的时代……”
“不说西北二海,单单我东南二海的九大岛域,除却人口不足,繁华之处,已然有着赶超中原之迹象……”
“我神风岛,曾有可承载万人的铁甲大舰十八艘,次一级的三十艘,承载两千人远洋贸易的,足有千余艘,一次往来贸易,足可带来无尽的财富与物资……”
姜无恙的声音,有着寒风磨砺之后的粗犷与激昂,但话锋转过,已然化作苦笑:
“可惜,天变了……”
他已经极力在控制情绪变化,可杨狱还是从其声音中听到了莫大的不甘与惊惧。
一尊武圣的惊惧……
“海上的天变,是什么模样?”
杨狱有些好奇。
姜无恙的来意,他其实有所猜测,毕竟,能逼得一方海域之主亲来中原,这其中,自然不是没有原因。
“恐怖,恐怖,恐怖!”
姜无恙的脸色有着几分难看,连道三个‘大恐怖’,方才平复了几分:
“中原之地,天变也算剧烈,大风雪连年不断,死伤数十上百万,可比之大海,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嗡~
说话间,他摊开手掌,一枚六棱晶石泛起暗红色的光芒,杨狱凝神望去,隐觉其中有着海风吹拂。
“这是海域奇珍,留影奇石……”
伴随着姜无恙的解释,杨狱只觉眼前一花,于那光芒之中,看到了无尽汪洋。
看到了,一场从未见过的,席卷了目之所及,一切海域的巨大风暴!
他看到一方上千艘铁甲战舰组成的船队,被那接天连地般的巨大浪潮拍灭于汪洋之中。
看到了被一下吞没的岛屿,以及其上的数十座城郭、小镇、人畜……
“四年前,东海起风暴,九大岛屿联合舰队,被风暴拍灭于海中,其后,海啸席卷一切……”
姜无恙神情黯然:
“那一日后,我神风岛屿上百小岛彻底消失……一夜之间,仅我神风岛域,死伤就超过百万人,百万人啊……”
海外竞争巨大,能够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无不满手血腥,可再如何凶戾残暴之人,也绝无法比拟天灾之万一。
那是极致的毁灭,无限的大恐怖。
“海外的天变,竟如此之剧烈吗?”
杨狱微微皱眉。
达摩悟道图中,他曾在海上漂流两年多,甚至海上风暴的厉害之处。
遑论这枚留影石中那般可怖的风暴了。
“自四年前,直至如今,海域上并未再有那般巨大的风暴。可那一日之后,海域越发凶险,诸般海兽,也莫名异变……”
至此,姜无恙道明来意:
“海外,已非人可居,姜某此来,正是代我神风岛屿诸民,求取一块生存之地……”
看到留影石中的画面,杨狱已然猜测到他的来意,但却也只能摇头:
“姜先生怕是找错人了,西北道与东海之间,相隔东阳、龙渊二道,纵然杨某有心相助,也是鞭长莫及……”
“迁徙西北自然不可能,可东阳、东越道皆比邻东海……”
“为什么是我?”
杨狱打断了他的话:
“以贵岛的实力,若要依附,无论是东阳王、东越王,还是东越沧海城,想来都不会拒绝。
姜先生何以舍近求远?”
海外的惨状,杨狱自然有着触动,但他自然不会轻信于人。
“我神风岛虽远居海外,可对于当今天下之局势,也非一无所知……”
姜无恙有备而来,自无犹豫:
“近些年,朝廷日衰,赵王爷身死之后,竟发生皇帝被掳之大耻辱,可见朝廷力弱,已无平定天下之可能。
东阳王、东越王等王侯,自不在姜某的考虑之中……”
杨狱不置可否,任其言说。
“当今天下,反王四起,先有岭南宋家,迷天关七、沧海铁横流,后又有那定安怜生教支持的‘闯王’……”
姜无恙坦然:
“按理来说,姜某本该选择沧海城。毕竟铁横流其人,实乃不世出奇才,
其身怀之‘巨灵’位阶,乃少见之极道位阶,早几十年前,已在东海占据群岛,招兵买马,收拢海盗高手,势力极端雄浑……”
“铁横流……”
杨狱咀嚼着这个名字。
这个人的名头,他自是知晓的,事实上,纵然是他在拦山关外硬撼暗月法王之后,山河榜上,其人仍在第一。
而等最新一版的山河榜出炉,其人明显已然晋位十都,登临锦绣榜第七,正将姜无恙挤到了第八。
其自身修持极高,而除此之外,势力也是绝大,生生压制了实力势力足可在大明九王中排进前三的东越王。
非但如此,更牵制了朝廷包括东西两厂厂公在内的多半朝廷高手。
甚至于,张玄霸曾经的两位玄甲副统领,也都在东海钳制其人……
见杨狱神色如常,姜无恙心中微紧,却也只能继续说:
“可惜,我神风岛与沧海城,仇深似海……
二十年前,他的长子横渡重洋,挑战海域高手,最后,被老夫失手打死……”
说到此间,姜无恙也只得叹气。
“你与铁横流之间的恩怨,杨某无从得知,且暂时按下。先说迁徙之事……”
杨狱这是方才开口,简明扼要。
“我神风岛域,有八百四十三万户,舰船千余艘,能战之士七十万余人,
老夫以下,有大宗师三人,宗师四十余人,换血大成的武者,有千人之多……”
“一岛之势力,已不下一道之地!”
杨狱心中动容,又不禁想到了沧海城,其踞东海之畔,又深耕多年,此刻不知接手了多少海域‘难民’……
“东越不可去,东阳本该是首选,姜某此次去东阳,本是要面见东阳一代的反王‘韩龙’,谁知……”
说到此处,姜无恙都不禁咬牙:
“谁知此人晋位十都之时,居然疯了!”
韩龙之名,杨狱略有耳闻,知不但武功极高,还得了位阶,前些年举行仪式之时,还引得朝廷追杀。
“疯了?”
听其提及此人,杨狱心中突然一动,冥冥之间好似触及到了什么,可未等他细想,已然消失。
“其人晋升本已功成,却不知为何突然走火入魔,几乎变了一个人一般,屠戮了宾客亲朋,遁逃出塞外……”
姜无恙面色铁青,他的弟子,被此人杀了三十余个,其中不乏他亲手养大,视为子嗣的嫡传。
“晋升之后,走火入魔?”
杨狱眸光一凝,突然就想起了在‘九九玄功境’中的所见所闻。
他曾记得,那两本避劫道书上,都曾提及过类似的现象。
难道是……
杨狱皱眉思忖,姜无恙则没有停顿的继续说着。
“……韩龙一去,其麾下势力必然分崩离析,东阳王早已逃向神都,此刻,正是进取的时机……”
此来,姜无恙分明做足了准备,海量金银物资是其一,其二则是:
“姜某愿提兵七十万,代杨大王,打下东阳!”
“嗯?”
杨狱挑眉。
他从未见过如此交易。
这不但是金银奉上,还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获取一道之地?
“姜先生的条件如此之优越,只怕要杨某去做的,也不简单吧……”
“不错!”
姜无恙十分坦然,话中,自然还是有几分吹捧在:
“铁横流乃是极道位阶,更集武圣十都于一身,其先天跟脚已成,几乎相当于巨灵在世,非杨大王,不可抗衡之。”
“先天跟脚?”
杨狱顿时觉得,没有选择直接出手打发此人是十分正确的选择,今日所得,着实不少。
好比这什么先天跟脚……
‘果然是个唯武的性子……’
眼见自己说了如此多,都不如‘先天跟脚’四个字对杨狱的吸引力大,姜无恙心中腹诽,面上却微笑,解释:
“大约是四百二十年前,东海之地,曾有一座仙魔幻境出世,那是来自远古的仙魔幻境,跟脚一说,就来自于其中……”
杨狱摸着下巴。
“依着从幻境中出来的先辈所说,远古之前,的确有这个说法,据说,想要拜入那时的仙佛圣地,第一考量的,就是先天跟脚……”
姜无恙纠断了几根胡子,才回忆起来:
“而据这些先辈说,这跟脚,包括着本质、天赋、悟性,但又不止如此,
还似乎决定着,生灵成就之上限!”
人力,有时穷。
听着姜无恙的叙说,杨狱不禁想起了什么。
通幽,可见人畜之命数,晋升二重后,甚至可以改易合并不同命数。
但,时至如今,他所无法改变的,就是命数的数量!
初得通幽之时,他就是九条命数之限,而直至此时,他修持精进十倍数十倍,那命数之限,仍是九条!
这就是跟脚的一方面体现?
杨狱心中泛着念头,姜无恙已是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了,但有求于人,他也只得继续。
“……先天跟脚一说,知道的多是传承久远的大势力,但知道与不知道,其实无甚区别。
因为,欲要提升这先天跟脚,就只有武圣突破这一途,当然,武圣先成,乃是大忌……”
“原来如此。”
杨狱这才恍然。
为何瞧不上武道的红日法王等人,也都身兼武圣。
同理,为何王牧之要枯坐二十年,也不愿先成武圣。
毕竟,武圣先成,则十都无望……
“多谢姜先生解惑!”
杨狱起身一礼,真心实意。
虽然类似说法,王牧之也曾提及,但毕竟不如姜无恙所说的清晰。
前者毕竟如自己一般出身贫寒,不知这些秘闻。
“不过是些人尽皆知的话,杨大王太过客气……”
姜无恙不敢托大。
不提自己有求于人,单单这位打死梵如一的战绩,就足够他叹服敬畏几分了。
“接纳神风岛之事,杨某还需思量一二,不过,姜先生,也可回返早做准备。”
话没有说满,杨狱留着余地给自己,毕竟,神风岛一面之词,他也不会全新。
“如此,多谢!”
长出一口气,姜无恙心头的大石落地,笑容里这才有了几分轻松:
“说来,姜某虽然早已选中杨大王,但总也心中忐忑,直到曾拜访了天下第一卦师,寒月散人,才最终决定。”
这,自然半真半假。
事实上,让他选择杨狱依附,还是因为他追杀梵如一之事,震动了天下。
“对了,当时,他还给你也卜了一卦……”
“给我卜卦?”
杨狱笑笑,也不甚在意。
自得身怀通幽,又握有生死簿残页之后,从来只有他算他人命,哪有人算他?
除了大老板……
杨狱不甚在意,却也随口问了一句:
“他怎么说?”
“他说,世间安得双全法……”
第747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世间安得双全法?”
虽然问的随意,但那寒月散人到底有着江湖第一卦师的名头,杨狱还是有几分慎重的。
他心中默念几遍之后,隐隐间,经由八九玄功察觉到了细微的波动。
“这批言,似乎的确与我有关,八九玄功有着波动,不过,这波动如此轻微,是劫数轻微,还是玄功品级不足?
只是,我平生最大的劫数?这寒月散人,是否在危言耸听?”
心中转着念头,杨狱表面自然不动声色的询问两人交谈的过程。
“寒月散人,在江湖中名头极大,与神都于长生并称为当世两大奇人,他的话,自然还是有几分可信之处的。”
去了心事,姜无恙心情大好,提及当日交谈,也带着几分轻松笑意:
“不过,也就那样了,他说杨大王将遇平生最大劫数,但那梵如一,不也被轻易斩去了?”
轻松?
回想着三月追逐,杨狱也不得不承认,纵然占据先手,又有金蛟剪之助力,他这遭,其实也极度危险。
梵如一近身那一拳,若非秦姒送赠的诸多玉佩,怕是根本扛不住。
当然,若无这些玉佩,他也不会与一位超迈自己一个大境界的强人以伤换伤。
“能算出这劫数,也算了不起。”
杨狱不免对那寒月散人有了几分兴趣,与之齐名的那人,可极有可能是异界来客。
“确非凡人。”
姜无恙点头,其实,他自然是信的,正因如此,他才会前来。
当然,是为了最后一句。
“那散人曾言,此劫虽十死无生,可一旦渡过,则大运勃发,无往不利……”
这,自然是好话,只是杨狱心中却莫名闪过阴影,梵如一强则强矣,似乎还不到让自己十死无生的地步吧?
心中念头转动,他也未多说什么,快书书信一封出来,就打发心愿已足的姜无恙去寻王牧之。
当然,顺手,也要了他手里那块留影石,这,可也是奇石。
“十死无生……”
杨狱自语着盘膝而坐,阖眸内观。
一夜过去,苍鹰的伤势也恢复了大半,但万箭穿心还是将它骇的够呛,不时还会抽搐、哀鸣,不知自己死了还是活着。
【八九玄功(未晋一重)】
八九玄功的入门,其实不难,可再往上,就不那么容易了。
八九玄功的真谛,是以阴阳二气为基,佐以天地间的万般气机,以达至‘心意所致天下万物皆可化形’之至境。
届时,以千变万化,以应万般劫数,以此向着那传说中‘万劫不磨’境去。
故而,欲成一重,他必要合一气机而入体内,否则,这门避劫圣法甚至算不上入门。
而这个选择……
默运玄功,也不知过了多久,全身伤势尽数愈合,他方才缓缓睁开眼睛。
极远处,乌云翻涌,一座大山拔地而起,山巅似比乌云更高,时有雷龙电蛇奔走山体之上。
这,正是万雷山。
“我有元磁真身打下的弟子,合雷气自是最为适合,不但元磁真身诀可以突破,天意四象也可有长足长进……
只是,若如此,我极可能会顺势突破武圣……”
杨狱心中自语,权衡思量着。
达摩悟道图中的三年,他一身功行已近无可近,甚至连只有武圣才能蕴养出来的意志,也凝练出了雏形。
但十都,仍是差了一线。
缺了地魁星的神通,他也未必不可晋位十都,但那必然与‘极道’无缘。
纵然十都之后再寻到地魁星,也无法弥补,而且,他的神通层级还未尽成二重。
此刻突破十都,必会浪费晋升位阶之时的‘法则洗礼’!
那可是,纵然远古仙佛都不愿浪费分毫,只有大位阶晋升之时,才有一次的造化。
错过此次,纵然他日后晋位九耀、八极乃至更高,都无法弥补的缺憾……
“这,就是瓶颈吗?”
心中万念纷飞,杨狱却很平静。
所谓瓶颈,即是如此,纵你天赋绝顶,也只有水磨一途。
“好在,地魁星道果已现,快了,快了……”
杨狱深深的看了一眼雷云覆盖的万雷山,以莫大的魄力压下进山的欲望。
而就在他转身欲去之时,却似有一道雷霆炸在心头之上。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嘶鸣:
“怜生老母?!”
……
……
时至初夏,塞外极北之地,仍有寒意未褪。
但距离七杀山八百里处,却有数以十万计的精壮,趁着风雪未来,疯狂忙碌着。
一座大城的轮廓,已然拔地而起。
呼呼~
白鹤翱翔而来,于远处落地。
抖落身上的灰尘,于六下得白鹤,望着极远处,漆黑如墨的七杀山,不禁长叹口气。
他并不愿来,可终归拗不过家族中的其他人,至少,得来看一看。
“紫气如潮,黑龙狰目,这是已然到了大运即将勃发之时了……”
常人眼中的天地,与他此刻所见,是截然不同的。
常人只见寒风、寒山、大城,可他极目望去,就见得滚滚黑煞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却是无形的气数。
于六知道,这滚滚黑煞,说的就是与他一般,从大明、大离、天狼,乃至于海外诸国而来的高手,世家们的投效。
墨色云海之中,一头墨色大蛟若隐若现,受这气数滋养,气息越发强盛。
不,那已然不是蛟龙了。
它的鳞甲已齐,更生出双脚四爪,只差逆鳞与最后一爪,怕是就要飞龙在天了。
“黑山,终于,终于到了。”
“铸重城以收边民,临门一脚不入关,而是反杀回塞外,收拢天狼八部之心,如今看来,只怕已然成了!”
“据说那位‘七杀王’似不到而立,竟能办成如此大事,真真是大运起时,天地同力吗?”
……
于家的诸多高手议论纷纷。
作为神都首富,天下顶尖家族,于家来人,自然不止是于六所带的十来人。
他们,只是其中一股而已,如他一般的,还有数十路,携带的,是于家两百年的底蕴。
“这天下,能看到气运者,不止我一家,也正是我等这般‘投机者’,才提前催发了这七杀王的气数……”
于六不得不动容,可心中,也在叹气:
“可这是,胡人啊……”
心中一叹,他的神色却更为漠然,领着一众族人向着大城而去。
路上,民夫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明人与离人,走不多远,于六心头突然一震。
“六爷?”
有人发现他的异样,于六却恍若未觉,呆呆的看着远处一个行尸走肉也似的民夫。
“紫,紫气,天子之气……”
于六的身躯一颤,面色一时间复杂到极点。
他,已然认出了。
那木讷呆滞的民夫是谁。
对于他,于六从来不喜,甚至有着莫大的反感,可在此刻,他仍是忍不住悲从中来。
啪!
鞭子响亮,那民夫被抽打在地,但他却似无所觉,呆呆的起身,继续劳作。
“滋味如何?”
突然,耳畔传来声音。
于六扭头,却见一身着红甲,英姿勃发的少年不知何时来到身边。
“人啊,总是对身居高位者,抱有莫大的怜悯,却对其他苦难者视而不见。”
少年负手而立,淡淡的看着那‘民夫’劳作:
“本来,他即便是被掳来塞外,也该有皇帝之礼遇的,可惜……”
于六已知晓了眼前之人,就是七杀王‘哈齐’,按说,他应该行礼,但却不知为何,心生抗拒。
“梵如一,死了!”
一声叹息,于六的心头就止不住一颤,骇然到极点,这不止是听闻了梵如一的死讯。
而是这叹息之后,他陡然间,在眼前人身上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恍惚间,他好似看到了一尊苍凉古老,神圣而又高大的神像。
祂立于草原之上,似比极远处的七杀山更高。
武,武圣?!
于六懵了。
武圣不是十都!
武圣之难,远胜十都,十都若有大运在身,轻易可跨过四步,但武圣,只有水磨!
自古而今,而立之年的武圣,有且只有张玄霸一人而已!
三千年,就其一人!
而眼前之人,看起来似乎方才弱冠,怎么可能……
“或许,我不该给他时间,本以为还早,却不想,他已然成了气数……”
遥望远山,黑山老妖的眼底闪过晦涩难明的光芒:
“好在,有人比我更急迫……只是,是谁能在无声无息间破了大衍山上的封禁?”
“那封禁上可是有着达摩、邋遢道人、张元烛、符水散人、张玄霸五大绝巅的意志残留啊……”
“有趣,有趣……”
……
……
云州,安沁城,客栈。
“小狱!”
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老爷子汗出如浆,大口喘息着。
“原来是做梦……”
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老爷子稍稍松了口气,却总觉心绪不宁,而许是他动作大了,小杨间也突然大哭,惊醒了所有人。
“小弟?”
隔壁的秦姒也猛然惊醒过来,听得隔壁的哭声,刚松了口气,又猛然察觉不对。
小杨间,与其他孩子不同,除却被杨狱打屁股之外,是从不会哭的。
心念一转,她心中再无睡意,小心的看向窗外。
夜色中,这座小城静的吓人,不说人声,连鸡犬之音都无,同时,也黑的吓人。
“不对!”
秦姒一惊,正要示警,就听得阵阵呢喃声从夜色之中传来。
那声音低低的,似鬼神低语,又好似极远处有信众在祷告:
“老母法身降大千,普渡天地万法传!
一日生盘古,天地自此清浊辨。
二日生女娲,灵慧降临到世间。
三日生元始,万类方才有宗源……”
“老母七日创世经?!”
此刻,不止秦姒,隔壁的小武、荆一,乃至于暗中守护的五鬼,也都心头一跳。
一众人不由得望向窗外,就见得虚空生火,一团团白色火焰燃烧着,
宛如一朵朵白莲飘落,一苍老而慈祥的老妪,踱着小碎步,踩着白莲而来。
而她的手里,正提着一被定格了的,怒目圆睁,欲要咆哮的白犬。
“小白!”
秦姒强忍着才没叫出声,心头的危机,却如潮水般翻涌起来。
这老婆子……
“好孩子莫怕……”
轻抚着白犬顺滑的毛发,老妪笑容十分的慈祥,她看着执剑而出,冷漠如铁石般的荆一。
浑浊的目光,似乎透过虚空看到了极远处:
“调皮的小家伙,奶奶,找到你了!”
……
……
砰!
似如惊雷炸响,荒山之中泥沙混杂着草木齐飞,惊的苍鹰哀鸣。
“怜生老母……”
灰尘中,杨狱缓缓睁眼,两行血自眼角流下。
轻轻擦去这血迹,他缓缓抬头,看向了雷云之中的万雷山,自语似咀嚼着:
“世间安得双全法……”
------题外话------
下一章,武圣!【巨舰大炮时代】,非武道非机甲,纯粹的星际战争与数据化的巨舰大炮对轰。
第748章 武圣之前夕!
……
……
轰!
轰!
轰!
数月之前,乾亨三十一年春,神都之中,极度热闹,如潮般的人群涌向天坛所在。
百官拥簇,伴随着钟鼓齐鸣,礼炮声声,身着龙袍的太子缓步等阶。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万岁!”
“吾皇……”
……
伴随着山呼海啸也似的欢呼叩拜,祭天大典结束,于万众瞩目之下,新皇继位,改号‘永和’。
登基仪式十分之繁琐,薛地龙却无丝毫不耐,感受着四周的欢呼叩拜,一双眸光,却望向天坛之上。
有些事,纵然你已得其实,可仍要有着名,才得圆满。
比如,此刻。
乾亨帝被掳已半年有余,这半年间,两人已然扫平了宗师百官,诸皇子,早已得其实处。
可直至此刻,他才真个看到了气运的汇聚。
嗡!
唯寥寥几人可见,那天坛之上,云气如海,一条灿金色气运神龙翱翔其间,舒张羽翼与爪牙,向着四面八方发出龙吟之声。
气运,来自于人。
单纯的个体,气运再强,也无法与成体制的王朝相比。
因为,王朝气运,本就是汲取自天下万民,万民臣服,生死上交,气运才会随之上涌,才有着这气数真龙。
故而,每每王朝鼎盛之时,气运就鼎盛,王朝衰败,则气运衰败。
归根究底,仍在于民。
一如此时,云海之中的气运神龙,不足王朝鼎盛之时的七分之一,虽仍有龙形,却显得虚弱、瘦小。
而同时,一股股黑气自四面八方而来,捆缚其爪牙手脚,这,却是天下间,心存反意之潜龙。
除此之外,此龙,缺了双眸,这,却是开国之初,张元烛借走了。
其中之一,是用以炼制法器,其二,则是用以镇压怜生教的那位……
而后果则是,其后辈皇帝,多有昏聩,且极容易听信佞臣,为人蒙蔽。
“真是淳朴的年号,永和……”
薛地龙心下失笑,却也未看那与自己貌合神离的新帝,而是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气运汇聚。
扶龙路上多艰辛,而此刻,自然就是收获之时。
以一国之气运,养一人之道途,这就是扶龙庭的妙处,以此气数,他的一身道术,可晋大成了。
昂!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心头突然一颤,听到了一声凄厉至极的哀鸣。
这声音,源自于天坛上盘旋的气运金龙。
“嗯?!”
薛地龙瞳孔一缩。
就见得云海之上,龙吟凄厉,那条气运金龙不住哀鸣,右眼中流淌出黑色的污血。
“这是,反噬?!”
薛地龙勃然色变,甚至未去看天坛上突然跌到的新皇,而是极目望去。
沿着那黑色污血,他的目光就似飘到了千山万水之外,看到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大衍山。
看到了自山林中踱步而出的慈祥老妪……
“她,出关了?!”
此刻大日高悬,薛地龙却硬是出了一身冷汗,好半晌才回过神,而再一看,他的眸光就被不禁亮起。
事变,还需多日,气运之变,却可能只是瞬间。
他凝神望去,却觉那老婆子出山之刹那,遍布四方的气数,就齐齐为之大跌。
而最为首当其冲的,就是西北道!
那曾经灿如火烧云,自己都无法窥探的西北道气运汇聚地,此刻已然被浓重的黑色笼罩了。
见此,薛地龙心中凝重不减,却不由多了几分异样。
数年里,西北道之乱已成他心腹大患,那青州的泥腿子,气数之强令人发指,几有几分当年张元烛的气势。
好在……
“那泥腿子的气数,要尽了……”
……
……
欲扶大厦之将倾,何其之难?
当书本上的寥寥数月成为现实,王牧之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莫可名状的压力。
“运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放下卷宗,王牧之不禁摇头。
这句话,用之个人,奇准,用之于朝廷,同样如此。
有他助力,徐文纪清扫庙堂其实并不难,二十万禁军、神策军在手,也足可抵御金帐王庭的右汗王的大军。
可人心散了,就再难凝合。
乾亨被掳,诸大臣各有心思,而随着朝廷新皇即将登基,各种心思就越发的难以整合。
铁腕镇压一时尚可,但终归难以持久。
归根究底,那些随行的大臣们,神策军的统领们,多是万龙道、江南道的大族出身,对于在这边关抵御胡人,是没有任何兴趣的。
“去岁冬的那一战后,胡人大军暂退,疑似与那七杀王有关……”
丘斩鱼沉声汇报。
他的身上,血腥气浓郁,显然是刚从战场下来。
“七杀,七杀……”
王牧之轻揉太阳穴,心中却是雪亮。
那所谓七杀王,只怕就是自己当年于冥冥之中看到的,胡人统帅。
也正是此人,率领胡人踏破边关,血洗中原,最终夺得神器……
可惜,那年的惊鸿一瞥,他看到的不过一角,且其后多年再未能再窥见未来。
“老师呢?”
“老大人刚睡下,这一路,他着实疲累的紧了,这不是丹药可以弥补的……”
丘斩鱼回答:
“老师……”
王牧之心中叹息,却也没有办法,只得转过不谈:
“此战后,胡人暂退,倒可太平几年,只是,仗打完了,问题就更多了……”
“不错,此战后,神策军不少将领都上书要回神都,若非郡主铁血镇压,只怕军心要大乱。”
丘斩鱼也不由叹息。
连年大战,龙渊道损失惨重,包括龙渊卫在内,能战之卒已不足二十万。
这点兵力,要同守三大边关,可谓勉强。
若朝廷的禁军,尤其是神策军撤走,只怕日后战事再起,必无抗力……
“这些禁军,多为万龙道大小家族出身,哪会乐意为泥腿子卖命?”
推开门,已是深夜,王牧之于小院中踱步,不知为何,心中就有些不安。
“王先生?”
丘斩鱼敏锐的察觉不对,刚追出来,就见得王牧之身形消失,离去匆匆,竟连半句交代都来不及说。
轰!
深夜之中的龙渊城中,响起一声气爆,王牧之一步跨出,撞破气流,来至万象山中。
就见得一抹白光自那常年盘坐的那块大石下迸射而出,直冲天际!
“邋遢道人的禁制,被破了!”
见得此幕,哪怕此来路上就早有准备,王牧之仍是心中一沉,如压了块大石。
万象山中二十余年,是他为晋位十都做准备,同样,也在监测这禁制。
这是他得了万象山中邋遢道人遗留之物而做出的承诺。
“那老妖婆……”
心头一颤,王牧之跨入万象山,五指摊开,抓起一缕白光,已然施展了神通‘分光化影’。
晋位十都之后,受法则洗礼,他身怀的四门神通齐齐突破至第三重。
分光化影作为本命神通,进步自然更大。
他这门神通,从第一重开始,就可自‘光’中分化出种种奥妙。
如今跨入三重境,更是玄妙无方。
刹那之间,王牧之的心神之中,已然浮现出了那座绵延不知几万里的大衍山。
并沿着这光芒溯源而上,看到了跨出山林的身影,甚至于,看到了更早的那人……
那是?!
幽幽沉沉的山林之中,似有霹雳划过,王牧之的瞳孔剧烈收缩一瞬。
就见得一泥塑的神像,竟如人般睁开了双眼,更好似遥隔虚空岁月,看到了自己。
“噗!”
神通被破,一口逆血喷出,王牧之十指连弹,不住擒拿光点,许久之后,方才似大战一场般,跌坐在地。
“那神像……”
服下疗伤丹药,王牧之方才缓缓松开手掌,丝丝缕缕的光芒在无形异力的加持下,渐渐汇聚。
他之所以神通被破,是他强自催使,欲窥探那神像的奥秘。
光影交织之间,他再度看到了那尊泥塑的神像,同时,也看到了那跨出山林的老妪。
一人,一神像,遥隔荒山三座就同时止步,并遥遥对望。
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显然,其中两人,早有应对此类神通窥探的手段。
“是那神像,将那老妖婆放了出来?它又是个什么……”
王牧之心中越发不安。
而在他高度凝神,甚至于再度催发神通的情况下,他终于从其中捕捉到了零星的对话……
而那其中提及的是,
“杨师弟?!”
……
……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一日之间,杨狱第三次咀嚼起这句话,而这一次,心情就截然不同了。
二十年风雨走过,经历过良多生死,他本以为万事都可坦然面对。
但此刻,他却不得不死死扣住掌心,才压制住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与担忧。
唳!
苍鹰警惕的张开羽翼,极远处的云海中,有金翎鹰划过长空,向着此处而来。
金翎鹰,是翎鹰之王,珍贵异常,即便是王牧之,也只有那么一只,非重要关口,根本不会放出。
呼~
接过翎鹰,其上,不出意外,是王牧之的警告以及劝解,甚至,他本人也都在前来的路上。
只是……
杨狱微正衣冠,跨入乌云覆盖之地:
“武道大成,人中之圣!”
------题外话------
歇一会,继续码字,估计不会很早,实在是,今天睡醒就四点了……
第749章 武圣!武圣!武圣!(二合一章节)
万雷山,大离十大奇地之一,乌云常年不散,山体时被雷电劈打,万里方圆,几无草木。
可因着其内盛产的玄雷石价值过于高昂,哪怕此地极度危险,仍是不乏采矿人。
但,再大胆的采矿人也不敢在这样的雷雨天进山。
杨狱,自然不甚在意。
元磁真身诀八品之后,他对于四周天地气机的感知与操纵已然远超寻常大宗师。
雷动之刹那,即可避开。
“万雷山……”
缓行于山间,杨狱敏锐的察觉到了弥漫于四周的雷电气机,放开真罡,静心感知,甚至可以察觉到丝丝缕缕的酥麻。
元磁真身诀,于此间十分之活跃,哪怕没有燃烧灵炁,也在不住的运转着。
万雷山中,几无草木,到处倒是黑乎乎一片,有着浓重的硝烟与硫磺之味。
咔擦!
突然,杨狱身形一闪,一道雷落于他原本所站之地。
“元磁的确有引雷之能,不过,无法操纵方向对敌,反而,会吸引雷劈自己……”
数次尝试,确定了元磁真身诀对于四周雷电精气的吸引,杨狱心中方才一定。
元磁真身诀的根本,是融金炼体汲取的玄石之力,但此刻,自然不需要玄石了。
元磁生电,电亦生磁,虽然二十年过去,前世的记忆,到底还没丢掉。
不过,雷电之威非血肉可以抵挡,他纵然心知如何快速提升元磁真身诀,却也要小心再小心。
感应着四周环境变换,许久之后,杨狱才寻了一处向阳处的山坡,跌迦而坐,横刀于膝前。
他阖眸静坐,近二十载修持在他心中流淌着。
筑基五关,换血十三,真罡、熔炉、百经,玄关……
积攒换血药材的艰辛,初次换血的忐忑与成功后的喜悦,十数年杀伐与修持……
二十年如履薄冰,他终是将武道修持至极尽之处。
不比仙佛之道的浩瀚无边,武道至此,几到尽头了,或者说,纯粹的武道,至此而至。
欲成武圣,则必要道果入魂,非如此,根本无法触及武圣之门。
以着张玄霸对于武道的定义,这一步之后,武道与仙道,不可避免的走向趋同。
“武圣!”
一口浊气吐出,杨狱心念一动,藏于体内的灵炁就自燃烧起来,丝丝缕缕的热流扩散,推动了元磁真身诀的高速运转。
轰!
几乎是元磁震荡的刹那,杨狱的耳畔已响起了巨大的雷音,一道惊雷落于他身前不远。
霎时间,原本稀薄的雷电精气,瞬间变得浓郁,经由元磁真身的吸引,杨狱只觉身体酥麻一片。
他内视己身,扫过暴食之鼎,鼎壁之上,文字疯狂流转,代表元磁真身诀的进度条,在剧烈变化着。
同时,代表着八九玄功的进度条,也是一颤,雷霆气机的入体,使得这门玄功有着向第一重突破的迹象。
“还在承受之中……”
压下心中的最后一丝躁动,杨狱心中一横,元磁真身诀的波动,透体而出。
轰!
轰隆隆!
无形的气机牵引之下,刹那间的天象变化,甚至引得山外的采矿人都不由注目。
却见得乌云似被无形的波动感召,于群山间的某处汇聚,一道道的雷霆划破天空,炙烈的电光照亮了阴暗的大地。
“嗯?!”
这雷声过于惊人,在山外看去已是极为恐怖,深入山中的姜无恙更是心中一紧。
辞别了杨狱,他自然还未离去,他追凶一年有余,眼看有了眉目,自然不会放弃。
只是,值此雷雨之天,他邀请而来的江湖武人,却不愿在此时进山。
他又不愿让弟子以身犯险,只得孤身进入,一次次催发千里锁魂,欲要寻出韩龙的踪迹。
这雷电的汇聚太过不寻常,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抬眸望去,就见得滚滚乌云遮天蔽日,时有雷龙、电蛇于其中奔走碰撞,炸开一团团的气浪电光。
雷云,似乎在暴动,好似有什么,在吸引雷电?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就被他打消了,雷霆乃天威,纵然是武圣也不会愿意硬抗,遑论引雷了。
“韩龙!”
一惊之后,他的心思顿时飘忽转移。
昨日的交谈,其实他隐瞒了一些东西,比如,他与韩龙相交多年,后者之所以能在东阳道起事,也是靠他的资助。
天下大乱,中原之地万众瞩目,他虽身在海外,又怎么会错过?
可惜……
“无论因为什么,你都该死!”
一声低吼,姜无恙的心头陡然泛起涟漪,经由千里锁魂之术,他再度察觉到了韩龙的气机。
他的眸光一凝,压抑多时的杀意顿时爆发,也不顾四周雷霆闪烁,撑起真罡,就向着气机传来之处杀去。
轰!
一道雷霆险之又险的擦身而过,一处荒山之巅,乱发披面,形若野人的大汉抱着头,发出压抑不住的低吼。
“滚出去!”
乱发之下,其人面色癫狂又冷漠,暴躁又阴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同存于其一身。
“想要借助这处奇地的雷霆来对付本神,你想的不错,可惜,你大抵忘了……”
“本尊,乃是雷神!”
轰隆!
某一瞬间,又一道雷霆划破天空,照亮了山巅,照出其人面目。
“能承载本尊之魂,这是你毕生之荣幸!”
此刻,其面上的癫狂已然尽去,只有那入骨的淡漠与阴冷。
咔咔咔~
他舒展着筋骨,发出愉悦而畅快的大笑声:
“诸神,尔等皆亡,可吾,
还活着!”
……
轰!
轰!
轰隆隆!
两世为人,杨狱自然知晓如何避雷,尤其是身怀元磁真身诀,如何吸引雷霆而又不被雷劈。
非如此,他也不会敢在这万雷山中引雷。
然而,这处奇地对于雷电的吸引,还是有些超乎预料,随着元磁真身诀的波动外泄,铺天盖地的雷霆精气几乎将他淹没。
遥在山外的采矿人,兀自心惊,首当其冲的他,更是脑海一片空白。
难以形容的剧痛从全身八万四千毛孔没入,直抵内脏、骨髓,并瞬间席卷全身!
头一次,他感受到了灵炁被自身吸收!
人体的构成,是极端繁复而精密的,人力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似乎是有极限的。
有些东西,纵然吞服下去,咀嚼充分,也是无法消化与吸收的。
比如某类菇,也比如灵炁。
也只有跨入天人合一境界,真个可以感受到天地灵炁的存在,杨狱方才明白,为何突破武圣,必须身具道果。
人体,根本没有吸收灵炁的器官。
无道果入魂,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吸收灵炁’的。
因而,在上古之时,道果,又被称之为‘灵根’,顾名思义,即是吸收灵炁之根本。
可即便身怀道果,杨狱这些年,也根本没有吸收过灵炁,只有强行将之藏于体内,潜移默化的缓慢吸收。
而此刻,他感受到了内外相合之下,灵炁的燃烧与吸收。
这个过程,超乎想象的剧烈!
咔咔咔!
剧烈到极点的蜕变,使得他全身的筋骨都在发出爆碎般的声响,又像是被疯狂捶打的玄铁之精。
元磁真身诀,本就是他以元磁为基,合以诸如金刚不坏、佛陀掷象、老母劈山之类与体魄有关的神功、异术锤锻而出的横练之法。
也也是为何他汲取玄石之力到了一个极限,这门神功也还未突破九品的原因。
而在此刻,这门神功的剧烈运转之下,他终于在擎天之体后,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体魄攀升。
【元磁真身诀:第八品】
突破至【第九品】!
这,不是一门武功的突破,也是元磁真身诀整合的诸般神功、异术的齐齐突破!
以元磁整合诸般武功,是为了方面统御,并非原本的武功,就完全没有了痕迹。
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就完全察觉不到。
可经由暴食之鼎,杨狱可以从更深层次感知到那些神功、异术的存在,以及突破。
【金刚不坏身:第九品大圆满】
【佛陀掷象:第九品大圆满】
【金钟罩:第九品大圆满】
……
“崩解!”
一念触及到了这些神功最后的痕迹,没有任何犹豫,杨狱再度崩解了这些神功最后的痕迹。
并将之点燃,化作元磁真身诀突破十品的薪柴!
【元磁真身诀】
【第十品】
轰!
深入骨髓的剧痛,于此刻好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可言说的舒畅与温暖。
元磁真身诀晋升十品的刹那,他无比清晰的触及了那一扇‘门户’。
“武圣!”
福至心灵,杨狱借由刚刚晋升第十品的元磁真身决,他猛然前踏。
这一踏,好似顶门大开,精神脱离了身躯,上接青冥,下透大地。
似是天人合一,却又远比那更为彻底。
这种感觉,无比之玄妙。
犹如睡梦中梦到了自己身在高楼之上,一步跨出,轻飘飘,却又心悸到浑身酥麻酸软。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知道了,破关武圣,为何又被称之为‘跃龙门’。
虚空混洞,无任何着力之点,看似一步之遥,可若无外力介入,是根本没有办法移动分毫的。
“燃命,破关!”
没有任何犹豫,杨狱点燃了周身血气。
轰!
血气,于此刻化作熊熊火焰燃烧,更无比迅猛的点燃了真气、真罡……
体内一切有形无形之物,好似都燃烧了起来。
痛!
剧烈到极点的痛楚。
杨狱只觉自己都变成了一团火球,五脏六腑乃至更为细微之处都在燃烧,燃烧。
似是许久,又或许只是一刹。
虚空不受力的意志,似感受到了某种实质力量的加持,由虚幻,化作了真实!
再一次,杨狱感受到了自身才存在,精神,不再是无所着落,而是有了身体。
继而,于混洞一片的不可知之地,他再度跨出一步。
这一步,就是天翻地覆!
嗡!
这一霎,杨狱又内而外,一切感知尽被雷光所充斥。
色、香、味、声、触,六识五蕴尽灭。
周遭的一切,好似全都消失了,包括自己的存在,也已经感知不到,唯一可以触及的,只有那刺目耀眼到极点的雷光。
以及,暴食之鼎。
幽沉的鼎壁之上,豪光万丈,这是源自于暴食之鼎本身的光芒。
恍恍惚惚间,杨狱再度看到了鼎壁之上烙印着的东西,惊鸿一瞥间,他好似看到了筚路蓝缕的太古人族,看到了战天斗地的无穷凶兽……
那好似是一卷,拓印了比远古更远,比太古更古的画卷。
一刹之后,光芒消失,消失的五感再度回流,再度感知到了天地与自身。
而这一瞬间,他仍连通着天地,虚无的精神意志,好似实质的锁链,连接了本不该连接的天地人。
‘三元精气神,三合天地人,穷索天地,以破自身之极限!’
杨狱的心头升起了明悟。
莫名的感动,在他心头炸开,恍惚间,他好似察觉到了古往今来,同样跨入此门的先贤们。
看到了他们的苦苦追寻,看到他们的挣扎,怅然,看到了他们的快意果决。
以及,那烙印在所有武者,或者说,人心深处的野望。
“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心头,似有一轮大日在放光,照亮一切阴霾之处。
这是他二十载武道修持的精华之所在,远非天下间的任何灵丹可比,其光芒之耀眼,杨狱自己,都似无法直视。
同时,在这一轮光日的照耀之下,杨狱也真切明白了,为何武圣的突破,会压制十都。
因为,这一步跨出,极尽炽烈的武道意志,以及无限趋同于神通本身。
换而言之,这等同于一枚新的道果!
还是不在位阶图之内,极端强横到能反压原本位阶图的强大道果!
光芒黯淡下去的暴食之鼎中,组成极道魁星位阶图的三枚道果,在这期间有过震动、颤鸣。
到最后,不甘的沉寂下去。
包括最为桀骜的七星龙渊斩鬼剑,也在沉寂。
甚至于,烙印于魂魄之中的诸般神通,也受到了莫大的压制……
“双全法……”
淡淡的可惜在杨狱心头闪过,但也只是一瞬而已,他已沉凝心神,意志如手,抓向心头的那枚光球。
武圣之突破,不是单纯的跨过瓶颈,而是对于自身,由内而外的架构。
这一步,本该是漫长而繁琐,且需要诸般准备的。
但对于杨狱而言,他有着现成的模板在。
得自达摩悟道图的‘七窍石猴’,此刻,正在他的穴窍之内。
这天地生养之石猴,正是天下间最为完美的造物之一……
呼!
吸!
滚滚雷霆之间,悠长而剧烈的呼吸之下,一场从未有过的巨大蜕变,在杨狱的体内发生着。
进行着……
……
……
轰!
一道道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了阴暗的万雷山。
一处荒山之下,姜无恙猛然止步,望向身后,嶙峋的怪石林间,一披散着长发的中年人,不知何时出现,正在打量着自己。
“韩龙!”
姜无恙的面色一沉,旋即触电似瞳孔一缩:
“你不是韩龙,你是谁?!”
一声厉喝,似盖住了雷声,姜无恙气息爆发,如汪洋生怒,掀起滚滚浪潮。
“一头巡海夜叉?似乎不太对,寻常夜叉似乎并无这般气息的……”
怪石间,‘韩龙’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人,吐露的声音有些晦涩与僵硬:
“本座,阴雷主,兀那夜叉,既见上神,为何不拜!”
砰!
音波似雷,更似有无形异力相随。
“阴雷主?”
感受到自身道果的震颤,姜无恙的眼皮不由一跳,本欲询问的心思瞬间消失。
咚!
前者的声音未落,姜无恙足下就似有雷炸开般碎裂开来,雄浑刚猛的掌力更是一下排空而去。
万国惊涛掌!
面对这自称‘阴雷主’的‘韩龙’,姜无恙自没有半分大意,出手就是其持之横行大海的神掌。
面对姜无恙的暴起,阴雷主先是一怔,旋即大怒而斥:“大胆夜叉,退下!”
轰!
这是不同于当世的语言,可诡异的是,姜无恙竟然听懂了。
不但听懂,而且心头猛然一震,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数步,雄浑的掌力都为之一滞,继而逆流而回!
砰!
掌力逆流,如自中一掌,姜无恙闷哼一声,眼底闪过忌惮至极的神色。
但他到底是身兼武圣十都的当世豪雄,怎么可能被吓住。
一退之后,就再度暴起,雄浑的掌力一次次拍击而出,如同惊涛大浪,重重叠叠,铺天盖地。
“大胆夜叉,竟敢如此?!”
眼见自己一声‘真言斥’之下,眼前的夜叉居然只退了一步,阴雷主都吓了一跳。
旋即,就是暴怒。
夜叉,巡海之喽啰而已!
而他,可是此界八大龙王见到都要毕恭毕敬的天神!
姜无恙身经百战,何等机敏?
他不知此人身怀何等神通,可一次中招之后就有了防备,不但身形挪移,双耳更是紧闭。
然而,令他悚然的一幕发生了,即便他的掌力从四面八方而至,而他的双耳闭合,感知闭合。
可其人怒斥的刹那,仍是不由自主的暴退!
“言出法随?!”
姜无恙勃然色变。
“蠢材,此乃真言!”
阴雷主冷漠一笑,突然抬手,音波回荡:
“雷来!”
咔嚓!
真似言出法随,竟真个唤来一道黑色阴雷,其色呈墨色,其速极快,一发即至。
“机会!”
这雷来的极凶,可早在他抬手唤雷的那一瞬间,姜无恙已然敏锐的察觉到了机会。
几乎是雷霆闪烁而过的刹那,他已然再度暴起,生生将山地踩碎,扑将到其身前!
“你!”
阴雷炸碎了大片山石,而阴雷主却是被一式万国惊涛掌打的离地而起。
他正要怒斥,陡然反应过来,再发真言书:
“退……”
一字之差,姜无恙后发而先至,掌力滚滚如龙,扑面而下,伴随着巨大的气爆,生生将其抽飞。
“啊!”
火辣辣的剧痛,彻底激怒了阴雷主。
他心头狂怒,感受到了无可形容的耻辱,他,堂堂雷部正神,阴雷司主。
居然被一小小的夜叉打了脸!
“你敢忤逆上神……”
狂暴的气息翻涌升天,那是阴雷主的暴怒,但姜无恙自然没有回答的心思。
一击将其打的离地而起,他的掌力就无丝毫停顿的接连拍出。
阴雷主一声怒吼还未落地,已然连中十八掌,被从荒山上,打的飞到荒山下,
血洒长空几百丈!
“打不死?!”
一套掌法打完,饶是姜无恙也不由停顿了一瞬,心头吃惊不小。
这一刻,他心惊肉跳,眼前人,根本不是韩龙!
以他的掌力雄浑程度,不要说韩龙,便是黑山老妖,任由他打上十八掌,也足够活生生打死了。
可眼前这什么阴雷主不但没死,气息还越来越恐怖……
“是雷霆在加持?!”
看着被雷光反噬的焦黑一片的双手,姜无恙心头闪过这个念头,不得不止步。
“啊啊啊!”
惊怒到极点的怒吼,竟似能引动万雷山中的雷霆。
眼见得乌云滚滚,雷霆闪烁,姜无恙眼皮狂跳,无比果断的转身就走。
和一个精擅雷法的十都神在这万雷山交手?
开什么玩笑?!
轰!
轰!
一道道雷霆划破天空,姜无恙线头狂跳,挪移辗转却仍是不可避免的被一下轰中,倒飞。
“艹!”
姜无恙心头大怒,可眼看着那阴雷主引着大片乌云而来,还是只能转身逃遁。
咔擦!
突然,姜无恙停下了脚步,他的耳畔心头同时响起了一声铜镜碎裂声。
“这是……”
挪移闪过阴雷劈打,姜无恙狼狈抬头,就见得不远处赤金血气涌动如潮。
昂!
吼!
陡然响起的龙吟虎啸声,瞬间吸引了暴怒的阴雷主的注意。
却见得不远处山腰处,一条赤色金龙腾空而翔,山下,一金色猛虎怒啸。
“环抱龙虎,水火相济?这是,法宝出世?!”
阴雷主的眸光一亮,那暴怒杀意都被这惊喜所冲散。
相传,劫初之年,但凡大神降世,天地必有感召,生出异宝相随。
难道,
“这是本神的伴生法宝?!”
这一念还未落,阴雷主已完全将那夜叉抛到脑后,身形一闪,已然扑向了那龙虎交汇之地。
然而,他还未靠近,就见得那散去的金光中,竟走出一身无法力的,
凡人。
“大胆凡人!”
一声怒斥还未出口,他心头突然寒气直冒,一股莫可名状的气机伴随着那冰冷的目光降临:
“怎么,你是神?”
------题外话------
熬夜熬的太狠了,昨晚稀里糊涂睡着,一睡十几个小时,着实罩不住,今天去拿了药,得早点睡了……抱歉,抱歉。
第750章 大风起!(二合一)
嗡!
音波传荡之刹那,一股无形的意志亦随之升腾而起。
顷刻之间,风静云止,雷声也似低了下来,唯有那音波如同怒潮般扩散着。
“你?!”
这一刹那,阴雷主的眼皮都在狂跳,眼前出现的一幕,令他震惊到极处。
红尘之中,人有三六九等,贩夫走卒、僧道官吏、帝王将相。
可在仙佛眼中,他们有着一个统称。
凡人!
什么王侯将相,不过是一群未超脱凡俗寿限,身无法力,仍在红尘中挣扎的虫豸在互相攻讦噬咬。
不说是如他这般的天神,纵然是下界地祇、鬼神眼中,都从不会在意区区凡人的死活。
然而此刻,他的心头竟有寒意涌起。
眼前那既无法力,也未有神相的凡人,睁眼之刹那,竟有堪称可怖级数的炽烈电流,从其口鼻眼眸,乃至于周身毛孔之中喷薄而出。
这一幕,像极了雷部正神!
可他,并未察觉到任何操雷纵电的雷神法相的气息。
‘一个窃取了雷神权柄的凡人……’
悚然的念头在心底闪过之刹那,就已被定格,一只两色交织的手掌,似慢实快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嗡!
刹那之间,他的眼前一黑,思维似都被冻结在这一细微的时间刻度之内。
犹如天幕倒垂,遮蔽了所有的光明与感知。
“啊!”
阴雷主的心头一寒,犹如天崩之夜所面临的大危机狂飙而至,刺激的他双眼泛红。
“退……”
不假思索,他就要再发‘真言术’。
然而,一个字节尚未吐露,眼前就自大亮,犹如晨辉破晓,金日东出。
以不可抗拒的恐怖姿态,自上而下,重重的扣在了他的下巴之上。
咔擦!
一声令人发酸的闭合声,惊醒了不远处瞠目骇然的姜无恙。
他猛然回神,就见得气血翻涌,鲜血混杂着不明液体飞溅而出,那自称为神的阴雷主,被一下按进了大地之中。
轰隆!
滚滚雷声都被这巨大的轰鸣压下了,那多年经受雷电锻打,冷硬如玄铁的地面寸寸崩裂开来。
“杨……”
身躯一震,望着那将随手拍打,如老子打儿子般轻松写意的青年,姜无恙神情有着刹那恍惚。
似又回到了多年前,他武圣成就,夜叉入魂,兼武圣十都于一身,意气风发,来中原挑战张玄霸的那一天。
眼前之人的意志与气血,像极了当年的西府赵王。
可……
“啊!”
凄厉的惨叫伴随着泥沙冲天而起,那是阴雷主憋屈震怒到极点的嘶鸣。
“倒有把子硬骨头。”
不高不低的声音适时压下诸多杂音,金光散去,烟尘弥天,杨狱随手甩着那自称为神,满口‘凡人’之言的烂泥,周身缭绕的雷光,方才散去。
弥天的灰尘之中,杨狱衣衫猎猎,又内而外的剧烈变化仍在持续着。
这变化剧烈到他几乎有种‘无所不能’的错觉。
【雷乃天地之音,至刚至强之气……汲取中……八九玄功……】
【第一重】
一眼扫过暴食之鼎,鼎壁之上,诸般文字瀑布似不断浮现又不断刷新。
【杨狱】
【武圣!】
【命格:魁星踢斗,独占鳌头(脚踏七星,可见命格)】
【命数:七紫、二红】
【极魁入命(淡紫)、九牛二虎(淡紫)、融金炼体(淡紫)、天外来客(淡紫)、天生武运(淡紫)、天纵奇才(淡紫)、武圣成就(淡紫)、金刚不坏(深红)、时运加身(淡红)、】
【状态:完好】
【十都极魁星位阶图(紫金吞煞宝葫芦、镇邪印、七星龙渊斩鬼剑)】
【进度:第三步(已完成)、第四步炼化位阶(未完成)】
【神通:通幽二重、擎天一重、撼地二重、融金炼体二重、八九玄功第一重】
【武功:元初真罡第九品、元磁真身诀第十品、天意四象箭第十品、天意刀第九品、四象拳第九品……】
【异术(含道术):佛陀掷象第九品、金刚不坏第九品、现世达摩第七品、老母劈山精诀第三品、周游六虚第九品、玄鲸吞海第九品……(略)】
【法宝:金蛟剪(下品法宝、未温养)】
【物品:七窍石猴、芥子空间、两刃刀、人种袋、攒心钉、血遁珠、天合仪……】
【宠兽:百毒金蚕蛊(蜕变中)】
……
“终于……”
手中烂泥也似的阴雷主,杨狱并不太在意,随手甩弄的同时,亦在感受着自身的变化。
武圣,是武道极尽而巅的一步。
同时,是对于自身体魄重新架构的‘非人一步’。
脱胎换骨,在此刻不再是形容词。
此时此刻,在他的感知之中,天地乃至于自身,都已然截然不同。
目之所及,纵然天眼不开,他仍可感知到万般气机的交织与流转。
天人合一境界,长驻于身,无需刻意为之,他都可以在冥冥之间捕捉到天地间残留的信息。
而他体内的变化,直至此刻仍未结束,真气与血气在剧烈摩擦、交融、一次次的流转与推动。
向着另一个蜕变进发着。
力量不会凭空产生,事实上,他突破之前,除却燃烧的几缕灵炁,连丹药都不曾吞服。
此刻他之所以感知到力量暴涨,是因为,体内气血与真气的性质,变了。
犹如一支乱民组成的流民大军,于血与火中锤炼成了百战强军,数量似无变化,可本质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武圣之成就,也补上了他命格中缺失的第七条命数,魁星踢斗,已隐隐可见……
“啊……”
怒吼声,已变得虚弱。
即便感知到了身前之人的分神,阴雷主竟发现自己也全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每每他想施展真言术之时,就会被狠狠掼在地上,吐血三升。
这让他惊怒到了极点,同时也憋屈到了极点。
失却了道果,无有了神通,仅有一门真言术傍身的他,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一个凡人蹂躏暴打。
到得后来,他甚至都有些懵了。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海之中只一个念头萦绕不去。
‘发生了什么,未劫的凡人,为何如此凶横?!’
“噗!”
终于,剧痛混杂着憋屈,阴雷主身躯好似破布袋子一般,狂洒鲜血,筋骨碎成了一团。
不甘、震怒、惊惧……
其人的情绪,似能感染天地,四周的幻境都变得冰冷枯寂。
噗通!
看了眼死狗般摔在自己身前的阴雷主,姜无恙眼皮一颤,可神情却极度复杂:
“你……武圣与十都,并非不可兼得,纵然醉心武道,却又何必如此急迫?”
“那可是,仙佛之路,长生之途……”
姜无恙心中遗憾。
甚至,越是近前感知到其人突破之后的惊人蜕变,心中的遗憾就越发的浓重。
因为他很明白,值此天变之时,仙佛之路断绝意味着什么……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遗憾,杨狱心中自然有着。
两世为人,二十载江湖厮杀,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黑山老妖、梵如一也罢,那老妖婆也好,终归有着自己的谋算。
没有人会坐等你一步步登临绝巅,然后去将自己活生生打死……
但,也仅此而已。
“况且,也未必就不可补救……”
“补救?”
姜无恙叹了口气,心下摇头:
“那却是,从未有过……”
武圣之境界,与十都有莫大关联,二者皆需身怀道果方可成就,自然,古今强人,无不以身兼二者为目标。
若有人先成武圣而后成十都,这样的传言,也不会流传下来。
“从未有过?”
见杨狱虽若有所思,却不甚在意的样子,姜无恙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心中却不免升起一丝犹豫。
没有了仙神之望的杨狱,纵然此刻武圣成就,可还是他想要的‘良木’吗……
姜无恙的心思,杨狱隐隐能够猜出一些,但也不甚在意。
一如他贴上来不在意,离去,也不会在意。
一朝突破,他只觉眼界心态都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没有谈论此事的心情,眸光一转,看向了烂泥也似的阴雷主:
“夺舍重生?”
闭关突破,不是闭死关,纵然是最紧要的关头,杨狱也还是留有一分心思感知外界。
于常人而言,这自然是不可思议之事,但他突破之前,五感已然不逊于武圣。
这一点,他也是突破之后才知晓。
此门跨过,武者的感知都会有巨大增幅,若感知无法与之匹敌,则纵然力量绝伦,也无法与之交手。
因而,两人的交流,他也是听到了的。
【韩龙(阴雷主)】
【命格:?(消失)】
【命数:?(已消失)】
【状态;垂死】
这是失败了,还是成功了?
“夺舍?”
姜无恙神色微紧:
“这世上,真有夺舍一说?”
随着仙佛遗迹的接连出世,自古而今三千年,几乎没有皇帝不心向往之,无论是碌碌无为之君,还是雄才大略之主。
上行下效之下,三千年里,寻仙访道渴求长生之辈,到底做了多少种尝试,实非人可想象。
夺舍,顾名思义,夺其庐舍而自居,谁人首先提出已不可考究。
但其本意,是培养与己类似,鲜活之少年之躯夺之延寿……
然而,这早被人确信不可取。
因为人之灵肉不可分割,纵有神通主掌握着魂魄离体之神通,也根本无法占据他人肉身而活。
可看着眼前的那一滩烂泥,姜无恙心中又不免动摇。
因为这人,真不是韩龙啊……
“有没有,可不好说。”
舒展着筋骨,杨狱没有多说什么,屈指一弹,已将其人下巴接上。
继而,就是惊天动地般的惨叫:
“啊……你,你这卑贱……”
砰!
话音,戛然而止。
看着那陡然爆碎开来的头颅,姜无恙眼神狂跳,心头不禁一寒。
这一刹那,他分明感受到了极端暴戾之气。
那是一种,哪怕换做自己,一言不合都会被活生生打死的暴戾……
“不会说话,那就别说了!”
甩了甩并无丝毫灰尘在上的袖袍,杨狱阖眸吐息,强压住心头翻涌的杀意。
嗡~
肉身破碎的刹那,一股色呈灰黑的气体就自从烂肉之中涌动而起。
“你,你竟敢毁……”
常人不可闻听的尖锐嘶鸣,于刹那间戛然而止,虚幻不定的神魂脸上闪过了震惊悚然。
没有了体壳的束缚,他终于在眼前之人身上,感受到了‘神’的气息。
“星神?不,鬼神?!不,不对,极,极道大神?!!”
虚幻的魂体几乎炸开,阴雷主震怖到了极点,他想说什么,却被陡然浮现的紫金葫芦残影吞入腹中。
“你,你这便杀了,杀了他?”
耳畔似传来若有若无的惨叫,姜无恙张张嘴,有些无言以对。
“杨某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静等紫金葫芦收其魂体,杨狱方才睁开眼,足下一点,话音未落,已出数十丈外。
姜无恙欲言又止,却还是停下脚步。
“杨狱……”
回想着那一瞬间的毛骨悚然,姜无恙心头一叹,可惜于这样的绝世人物自断道途。
同时,也在迷茫。
曾几何时,他也曾意气风华,自问天下无有难事,可真个目睹天变之威,他才知道其中的可怖之处。
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残躯,千般言语,化作一声长叹:
“值此大世,我神风岛,又该何去何从?”
……
……
定安道,幽州城。
随着定安王踞城不出,幽州也无战事,渐渐也热闹起来,关闭良久的城门,也稀稀落落的有了行人与商队。
“这李闯,倒是有几分人主之相……”
说话的,是个其貌不扬的灰袍老者,他正在打量着幽州城,就被自家小徒弟拖住衣袖。
“再不走,徒儿肚子都饿扁啦!”
单生拖着自家师父就走向附近酒楼,进去就要了一大桌子菜肴,多是肉菜,吃的酣畅淋漓。
但没吃一会,突然就不见了自家师父的身影。
“这老不羞,要吃白食?!”
也不理身后弟子的哀鸣,慕清流足尖一点,已然行至一处繁华的小巷。
这里,本不是繁华之地,可此刻,人流却十分之旺,各种摊贩自然随之而来。
慕清流低眉顺眼,随手在道旁买了把油纸伞,就随着行人向着小巷走去。
丝丝缕缕的香火飘忽之间,他眸光一扫,就看到了那座有兵丁守护,一人高的小小庙宇。
嗡!
几乎是慕清流驻足的刹那,一股无形的气流就陡然吹卷而来,随其而动,整座小巷顿时鸦雀无声,好似所有人都被定格在了原地。
“如此强大的意志……老夫倒是相信你是陆沉了!”
无形的风吹动了灰袍,慕清流垂眸,抬伞:
“但无论你是谁,有何目的,也万万不该放出那老妖婆来……”
“世间豪杰,却是如此之多,真真是老夫之幸……”
香火缭绕间,有声音自庙宇中传出:
“其实,有些事,堵不如疏,与其等她功成出山,不如助其提前破禁……”
慕清流冷笑:
“这怕不是你的目的吧?”
“其实,你可以直接问的,老夫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只为了习武而已。”
“习武?什么武……”
慕清流突然挑眉。
就见得那缭绕的香火中,探出了一把泥塑的直刃刀:
“天意,如刀……”
……
……
“为什么?!”
“为什么?!”
阴雷主心中憋屈的几乎发疯!
为了今日,天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又有多少侥幸。
他愤恨欲狂!
若非他失了神通、若非他失了道果、若非换了身躯,他诸般道术全部消失……
若非……
无尽的不甘,犹如毒蛇一般死死噬咬着心灵,让他的魂体都有着几乎自毁的倾向。
呼~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前,再度浮现出一缕光芒,旋即,九再度看到了那令他无比憎恨的人。
“你……”
“再有废话,形神俱灭。”
淡淡的一句话,阴雷主便将无尽的憋屈愤怒都死死压回了心头。
单纯的凡人,自不可能撼动他的魂魄,可眼前之人,分明得了极道大神的位阶图……
可令他无比费解的是,眼前之人分明具备大神位阶图,怎么他之前都没有丝毫感应?
“你是谁?”
“……阴雷主。”
“雷部正神?”
阴雷主木然看着眼前人,刺骨的寒意还未消失,眼前人,真有将自己神魂灭去的心思与能力。
“是!”
“还不老实。”
苍鹰背上,杨狱冷眸扫过,七星龙渊斩鬼剑意一扫,直接斩去他三分之一的魂体。
“啊!”
魂魄之凄鸣几乎传荡到现世,苍鹰都被吓的一个哆嗦,阴雷主痛到了极点,却也惊惧到了极点。
“本神,本神……”
他还想挣扎,杨狱却是冷笑着戳破了他的谎言:
“雷部,远古神庭所辖,其内分有一府两院三司,其中两院之一,名唤五雷院,内分‘天、地、神、龙、妖’五大正神,哪来的什么阴雷主?”
“你,你怎么会知道雷部内分?!”
阴雷主震惊到极点。
雷部,乃神庭八部之一,是神庭之主用以震慑诸天寰宇的最强大神器之一。
其内部划分,纵然在他仍活着的那个年月,也不是凡人能够知道的。
遑论这已然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后的未劫了。
“还有其他‘合道神灵’活到如今?”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杨狱心中一动,顺势冷笑:“怎么,你以为寰宇诸神,只你活到如今?”
“祂们,也活着?”
阴雷主似受到了巨大的打击,魂体越发明灭不定,惨然:
“是了,是了,我都可以活下来,祂们,祂们……想不到,想不到,我用尽一切活到如今,仍然,仍然在祂们的阴影之下……”
这一句话,似乎比任何打击都要恐怖,阴雷主似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颓然到有问必答。
“不错,我,并非雷部正神,不过是三司‘雷霆司’内一小神而已……”
杨狱自然懒得理会他在想什么,以真罡附之苍鹰,催其极速而非,盘问这疑似活到如今的远古神灵的同时,也在熟悉突破之后自身的变化。
任何境界的突破,都不是一蹴而就,瓶颈突破之后,自是个漫长的熟悉、积蓄的过程。
他此刻却没有这个时间,相反,此刻一心三用,是在刻意的分散自己的心思。
否则……
“何为合道?”
“……劫末降临,天道崩塌,帝因陨落,神庭破碎,数之不尽的天神地祇佛陀陨落如烟尘……”
阴雷主脸色灰败,说起了当年记忆中的事情。
远古之前,劫末降临,寰宇皆崩,界界破灭,不知多少侥幸逃生的神魔遁向山海界。
而同时,亦有一绝世大魔,在此劫难之时,逆伐神庭,甚至打入了神庭之中。
“……那混鲲道人,兼修神、魔、妖三道之长,乃是亘古之初得道的大神通者。
他不知以什么手段避劫挣扎到了帝因陛下崩灭,其后打破神庭,取得天书残骸……”
“之后,他陨落于归墟之海,而其死前,不知为何,将这天书所记载的‘合道’之法散播开来……”
说到此处,阴雷主的声音变得恍惚与虚幻:
“相传,我等所在,乃是‘九劫’,而在此之前,曾有八劫之多……
九劫至今,尚未有人证实有大神通者活过劫末,横跨两劫……似乎,没有生灵可以活过劫数……”
“可道果,永存!”
道果,永存!
阴雷主自有隐瞒之处,杨狱却从他话中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谓‘合道’,即是以某种秘法,合之以道果!
借助道果之长存,而变相达成‘活过两劫’的成就,只是……
‘以通幽所见,其虽占据了那韩龙之躯,可并无命数,这意味着,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被天地承认……’
‘活过两劫?只怕未必……’
杨狱的心头转过念头,而阴雷主,也适时闭口,转而道:
“凡……你虽得了极道位阶,可在本神感应之中,你身怀之道果蒙尘,似有沉寂之趋向……”
此刻,阴雷主已然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一切清晰尽数压入心底,变得冷静而漠然。
“你……”
交谈之间,他已然敏锐察觉到了眼前凡人的破绽所在。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那紫金葫芦的残影已然再现,毫不留情的将其吞没。
“道果蒙尘!”
长空之上,罡风呼啸,杨狱盘膝正坐,心中不禁泛起涟漪。
诚如这阴雷主所言,武圣成就之后,包括紫金葫芦在内的三大道果,都变得不甚活跃。
与当年龙渊剑不承认他的情况,如出一辙。
换而言之,武圣成就,几乎相当于他炼化了另外的位阶,故而,道果趋向沉寂。
这,也正是‘先成武圣、则十都难成’这一说法的来源。
但也只是说法而已。
武道传承至今也不过三千余年,与他遭遇一般的,便数下来也不过二三人而已,其中还包括了无心十都的张玄霸。
这,可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铁律。
但,也是他第一次遇到,无可问询之人,无可映照之辈,无处求索之境地。
“举目茫然,无所对应……曾经的达摩、邋遢道人、张玄霸或许都曾经历过这般困境吧?”
与姜无恙所思不同,与那阴雷主自以为的破绽不同,杨狱并没有什么道途断绝的悲哀。
莫说这不是铁律,纵然是,又能如何?
“没有人做到过,那我,就做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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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感觉二合一适合我,可以早点睡了……大家晚安
第751章 魑魅魍魉怎么它就这么多!
时至如今,杨狱方才明白,为何张玄霸会说,能循路前行就是武者最大的幸运。
不必栽树,亦能乘凉,这才是后辈武者超迈前人的根本。
但他这二十年走过,佛道二家都有涉猎,古今闻名的神功也多有接触,底蕴已足,纵至此无路可走之境,心中也无太大波澜。
“呼!”
一口浊气吐出,又被劲风吹散于长空之中,杨狱阖眸凝神,感知着自身的变化。
自皮膜深入,血液、经络、脏腑、骨髓,乃至于更为细微之处,那若隐若现的石猴之影。
武圣的临门一脚,其实仍有细分,分别是燃命、登门、蜕身。
不过,不同于武圣四步,这细分之三步,是必然一步达成的,没有燃命之火,无从登门,更不必说蜕身了。
所有欲晋升武圣的大宗师,于此门前,必是有着诸般准备。
重中之重,便是‘蜕身映照物’。
蜕身,即是武圣脱胎换骨,乃至于其后触及灵炁之根本一步。
这一步的重要不言而喻,再如何自负的武者,也必会多方准备,权衡自身,做出取舍。
杨狱自然不会例外。
不过,他运气极好,未突破之前,已然先后见过达摩、邋遢道人、真言道人、张玄霸、林道人、王牧之等等武圣级强人。
他的资粮早已足够。
而依着从几大武圣处所得,他最终仍是敲定‘七窍石猴’作为蜕身‘映照物’的原因,实是这天产之石猴,实在是过于完美。
如果说,穷尽古今所学,合以擎天撼地之长,成功蜕身的张玄霸,其蜕身已至人力之极限。
那此石猴,则得天地之造化,圆融完满至极,若非缺了两窍,则真个无增无减了。
杨狱猜测,姜无恙所说的‘先天跟脚’必然是与武圣‘蜕身’有关。
“先天跟脚……”
感应着自身与那七窍石猴,杨狱心中自语。
“却不知,我以着七窍石人合之擎天撼地之长所蜕之身,能到什么地步……”
“可惜,得自万载青空石的‘蕴养之力’还太微弱,远远不足以让这石猴生出其余两窍……”
“倒是那百毒金蚕蛊……”
呼呼~
苍鹰振翅而飞,武圣级的真罡加持之下,其速迅勐至极,遥隔数百丈长空,大地之上都有人能听到那气爆的嗡鸣之声。
有人极目遥望,也只见一缕金光划破云海,呼啸而去,只在长空之中留下深深痕迹。
……
……
大衍山的名气不小,但在寻常人眼中,那也不过是三道交界出的一座大山,但少矿产,少草药,以之为生的村落都很少。
但包括悬空山、烂柯寺、朝廷在内的多方势力,都有着诸多耳目常年蛰伏于山外。
怜生老母重出世间!
这一消息如同石破天惊,瞬间压过了‘云州大捷’‘天狼内乱’‘梵如一之死’等等大事,一举点燃了整座江湖。
而那一封封的大红请柬,也通过那遍布天下的怜生教徒之手,送到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门派、势力之中。
当!
当!
当!
悬空山巅,钟声急促,诸多闭关的道人都不得不暂时出关,向着大殿汇聚。
“掌教!”
眼见诸弟子到齐,一黑面道人打了个道稽,率先开口询问:
“师弟尚有一炉大丹未成,您若无甚大事,师弟这便先行退去了……”
黑面道人,名唤‘玄东’资历颇大,乃是与玄微道人齐名的上上代悬空七子,天下公认的炼丹大宗师。
相传,朝廷近些年的地元大丹,也都是他代为开炉。
“师弟稍安勿躁……”
玄微道人微微摇头,一招手,门外道童才神色惶急的进来,将那大红请柬暴露于众人眼中。
“鱼白眉,亲启?!”
一眼扫过那请柬,满殿的道人就尽皆哗然,这个名字他们当然不陌生。
鱼白眉,乃是悬空山自邋遢祖师之后,第二位晋位武圣的高手,可其人早已身陨百年之久。
“哪个来消遣我等不成?鱼师叔祖他老人家早已……”
玄东道人破口大骂,但骂了半句方才回过神来,因为满殿道人的目光,皆是望向了偏殿。
一留有一双白眉,满身腐朽味道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偏殿门口。
“师叔祖?!”
玄东道人瞠目失声。
“年岁过百的人了,还如此毛躁。”
白眉老道微微摇头,不等众人见礼,就摆手先免了,这才将那请柬拿起:
“老道我穷尽毕生之修持,也不过将将活到三百,这老妖婆,怎么就还不死?!”
一句话,情绪数变,到得最后,玄微道人眼皮狂抖,都看到了自家师叔祖将其仅剩的两颗门牙咬的‘卡卡’作响。
“师叔祖,您没死?!”
这时,玄东道人才惊呼出声,他还想扑上来,被老道一巴掌抽飞出去。
“一群不肖子孙!”
狠狠的看了一眼这群不成器的子孙,老道提着一口剑,拂袖而去。
何止是悬空山?
玄一门、大蟾寺、烂柯寺、无量宗、伏龙寺、沧海城、铸剑山庄……
天下间有数的门派,势力,甚至于一些封闭山门多年,或早已没落多时的门派,全都收到了来自于怜生教的请柬。
一时间,风起云涌。
……
……
呼~
残阳如血,丝丝缕缕的炊烟升腾于野。
黄昏下的安阳城外,却是人潮汹涌,成千上万的流民、百姓在此汇聚。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如此之多的人在汇聚,却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过度的饥饿下,人对于除却粮食之外的一切,看的都很澹……”
“仁义?道德?情感?自尊羞耻?善恶喜恶?那都是不会存在的……”
“甚至于,他们是连话,都不会多说一句的。”
引来上万流民,需要什么?
只需要十八口熬煮着清汤寡水的粥米。
道旁的老树下,放着一躺椅,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捧着粥碗,笑呵呵的喂着怀里胖乎乎的瓷娃娃,一边说着。
“来,吃。”
那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娃娃,看起来不足一岁大,却生的粉粉嫩嫩,圆圆润润的。
但此刻,小家伙在剧烈的挣扎,抗拒着,甚至一次次想要打翻那碗粥米:
“不,不吃!”
“调皮。”
白发老妪也不恼怒,笑呵呵的哄劝着:
“好孩子,多吃点,不吃可怎么长大?不长大……奶奶怎么能一口吃掉你?”
“啊!”
小家伙面色涨红,大怒着尿了她一身,趁她松懈,一下挣脱跳下来,踉跄着跑到不远处怔立不动的秦姒怀里。
苍老的手,托着那一团泛黄的水泡,一张口,吞了下去,她的神情陶醉,面上的皱纹都似要舒展开来:
“真是出乎预料的香甜……”
“……”
眼见得这一幕,若非此刻动也不能动,秦姒几乎要干呕出来。
可同时,心中却是真真发毛。
这些年,走南闯北,她也不是没见过高手,可却从未见过这般恐怖的。
这老家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大妖,无论是什么人,只有她开口说一句,立刻就会顶礼膜拜,虔诚的好似信奉多年的信徒。
而她自己,也根本不受控制的在一旁伺候。
想死,都做不到!
“不知羞耻?”
澹澹的看了一眼秦姒,直接将她心里的话说出来,老妪笑容温和:
“一个将将要饿死之人,哪会在乎什么羞耻呢?”
她微笑着起身,看着远处粥棚下涌动的人群,眼神温和,好似一老农,在看着即将丰收的庄稼。
让秦姒不寒而栗。
她心中焦急,却又没有任何办法,被抓的这些天,她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无从抵御。
覆盖于她身上的无形气机,超过了她此刻神通所能应付的上限……
未多久,伴随着风声,一袭紫衣飘然而至,不同神色的扫了一眼秦姒,凤无双躬身呼唤:
“奶奶,依着您的吩咐,您在此间的消息,已被诸大势力所知,不过……”
“不过什么?”
老妪抬眸。
“不过,除却弥天教主宁无求立刻动身之外,其他人暂时都没有回应……
启道光还杀了教中长老……”
凤无双心中微紧,不敢有半分隐瞒。
“启道光?哦,是玄霸小儿的徒弟?那也是个好苗子,可惜,有人看上他了,暂时动不得……
至于其他人,他们,不敢不来。”
老妪说话慢慢吞吞,有气无力到让凤无双怀疑自己此时出手,是否可以将之击杀。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就被她压在心底,丝毫不敢外露。
“有人看上了启道光?”
凤无双心中一动。
“不过,算算时间,他也快跨过那道门槛了,忙完了此间事,倒可以……”
老妪踱着步,漫不经心的询问:
“对了,上次教中内库失窃之事……”
“嗯?”
迎上那对浑浊又莫名恐怖的眸子,凤无双差点没稳住心神,好在她及时低下头:
“是教中圣女林文君,她趁着教中空虚欲开内库盗窃珍宝,好在奶奶留下的禁制厉害,将其惊走……”
怜生教,有且只有一处禁地是圣女乃至于九大长老都不准靠近的。
那就是那存放着怜生教三千年里搜集的一切珍稀之物的内库。
“林文君?那小家伙,有这般大的胆子吗?”
老妪羊作惊讶,却深深的看了一眼凤无双,后者眼观鼻、鼻观心,谨慎回答:
“这,无双却不知晓了。不过,弟子已遣派人手去擒拿于她,却是不知内库是否丢失了什么?”
“丢不了,丢不了。”
老妪无所谓的笑了笑:
“那小家伙微末修为,想盗窃老身的内库,自然是没有可能,倒是无双你……”
“进步,很大。”
一句话,惊出了凤无双的冷汗,若非远处传来的嘈杂声吸引了前者的注意,她几乎就要失态。
这种游走于悬崖之畔,随时可能万劫不复的恐怖,远比生死之战还要令她惊心动魄。
“那小家伙……”
看了眼远处吵闹的小家伙,出乎了凤无双的预料,这老妪笑容越发慈祥:
“将附近州府的长老、圣女、教中高手也都唤来吧,老身,要收一位圣子……”
“圣子?!”
凤无双心头悚然,看着远处那吵闹的孩童,眼神有些不可思议。
这老家伙大动干戈,居然就是要收个干孙子?!
……
……
“多事之秋啊……”
云海之中,王牧之立身鹰背,不住的催使着‘分光化影’,捕捉着冥冥之中的气机。
思及那惊鸿一瞥所见,他心中感觉到十分紧迫,然而,未多久,其座下的飞鹰已然发出声声哀鸣。
来日催促,纵然有着丹药可以弥补,这飞鹰的体力、精神也已然达到了极限。
鹰鸟之速,冠绝天下,然而,其耐力远无法与牛马相比,更不要说与人相比。
他座下这飞鹰已是静心培养多年,可一次飞腾,也不过四个时辰,当然,这指的是负人而飞的时间。
“落!”
纵然心中如何焦急,王牧之也只得按下,指示飞鹰降下休息。
呼!
得了允诺,飞鹰如蒙大赦,一个俯冲已落下百多丈,几个俯冲,已然落在了官道之上。
“自去觅食休息吧……”
抛了几枚丹丸过去,王牧之也知无法操之过急,只得让其自去。
此时,已是黄昏,官道上人烟稀少,只有几个商队行走,见得乘鹰而降的王牧之,纷纷远避。
飞鹰之贵,远超龙马。
家有余财者,不少都买得起龙马,可飞鹰是如同甲胃、弓弩一般,常人根本无法触及的珍贵之物。
能乘坐飞鹰之人,不是他们可以接触的。
“呼!”
按下心思,王牧之扫过四周,缓步走向不远处的酒肆。
飞鹰落于此处,自是看到了此处有歇脚之地。
这酒肆很是不小,上下三层,还有不小的后院,王牧之走近时随意一扫,那飘扬的酒旗之下,已停了不少马车,还有商队在卸货。
却是黄昏将近,都在此处歇脚。
这分明是一间再正常不过的酒肆,可王牧之一眼扫过,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天下间的魑魅魍魉,怎么就这么多了……”
轻叹了口气,王牧之已是开口了:
“王某不喜与外人同处一地,所有人,盏茶之内,全部离开!”
轰!
一声轻斥,如闷雷滚滚。
王牧之自未施展什么音波功,可武圣一喝,足可催人肝肠,稍稍提音,就骇的酒肆之外马匹都跌在地上。
酒肆内的酒客、行商更是连滚带爬的远远离开,前后竟没有一人敢有所抱怨与腹诽。
动作麻利,还连带着将之前丢下的杂物一并带走。
王牧之自不奇怪,这年头敢在外行走的,便不是人精,那也是惯会察言观色的。
他若好言相劝,那必不缺人与他吵闹,但冷喝一声,那多半没人敢说半个不字来。
如此,盏茶过去,当他走进酒肆之时,偌大的三层酒肆,已是空荡荡一片,只有二楼,还有一头戴斗笠的酒客在慢悠悠的晃动着酒杯。
“万象山人,王牧之?天下惯会藏拙之辈不计其数,可谁人都比不过你啊……”
脚步声停止的刹那,他的酒杯也就停了下来,斗笠下泛起幽光:
“谁能想到,山河榜都未能排入前列的你,竟一举跨过武圣门槛……”
“赤血道人……”
王牧之驻足,抬眸,望着二楼的斗笠人,眸光微动,有些惊诧,又有些恍然:
“难怪你当年能躲过西府赵王的追杀,原来是投效了那老妖婆!”
三十余年前,朝廷马踏江湖,不计其数的高手被杀,可同样引来了巨大的反噬。
其中之一,就是赤血道人。
此人行踪诡秘,武功绝高,且身怀神通‘指地成钢’,曾于万军绞杀之中,刺杀了上代龙渊王。
后引得西府赵王张玄霸追杀数月,后消失无踪,至今已三十余年……
“张、玄、霸!”
无声无息间,斗篷裂开,露出其下狰狞如恶鬼般的可怖面容。
那是个高不过五尺的老者,身着一袭宽敞的黑袍,却无法遮掩其下那无有皮膜的恐怖身躯。
“你,说错了。”
赤血道人的声音嘶哑:
“纵然有她相助,老夫当年,仍是死在了那老匹夫手中,可惜,那老匹夫自持武功绝高,却想不到,被他所杀,却正是老夫欲炼化仪式的最后一步……”
“你似乎有些沾沾自喜?”
王牧之闻言冷哂:
“活成你这般模样,生倒不如死了。”
“老夫为何不能沾沾自喜?当年之张玄霸,何等之不可一世,可如今,又如何?”
赤血道人大笑,声如夜枭般凄厉:
“老夫活着,就是他张氏的末日,老夫,会杀绝天下张氏,灭其种姓,以报当日之仇!”
“今日,他虽死,仍是西府赵王,其名可传后世千年,而你……”
长袍无风而动,王牧之轻挽着袖袍:
“不过是条即将被王某打死的,
无名恶狗!”
轰隆!
话音回荡之间,整座酒肆已然轰然倒塌,伴随着烟尘泥沙,一道红光冲天而起。
“指地成钢!”
嗡~
时间于此刻好似被冻结了一般。
远处官道未走的诸多行商、江湖散客听得轰鸣不由惊呼后退,大胆的抬眼看去,就见得极可怖的一幕。
那被气劲震碎的酒楼,于那一声长啸中镀上了一层红光,旋即,那将碎未碎的楼体,
在那无所不在的灰尘的交织之中,好似化作了一方钢铁囚笼,将其内一切都封锁在内。
卡察!
一跃登天,足下重重一踏,赤血道人笑声狰狞:
“武圣又如何?怎比老夫神通无敌……绞杀!”
一跺脚,一轻斥,那座钢铁囚笼就发出巨大的蜂鸣,剧烈的向内挤压、绞杀着!
能以宗师之身,三十年前逃到大衍山,他凭借的就是这一手神通。
其念动之间,足可将任何物体短暂的变成自己接触、认识的金铁!
包括,罡气与血肉!
轰!
巨大的囚笼坍塌破碎,赤血道人的大笑却是戛然而止,他勐然回头,就见得一道雷光破空。
正是万象山的阴阳化殛手。
“不可能!”
眼见得王牧之再度出现,赤血道人面皮狂抖,怪叫一声却不退反进。
“指地成钢!”
武圣一击,何其之快?
然而,王牧之这一击,居然被虚空中突兀出现,厚达十丈有余的玄铁壁垒所挡住!
虚空,居然在其呵斥之下,化作精钢玄铁!
只是……
轰!
“啊!”
王牧之拳印落下之刹那,不住加厚的玄铁之盾并未彻底破碎,可躲在其后的赤血道人却是不由惨叫一声。
“你……”
他惊怒咳血,麻痹坠地前,他听到了前者的冷笑:
“但凡你多读几年书,也不至于拿铁来挡电……”
轰隆!
地动山摇也似,王牧之收手落地,眼前,却是一团巨大的铁球。
阴阳化殛手麻痹了此人的身躯,却没能凝固其人的意志。
“这,算是遁术?”
随手刨开这足有数万斤的大铁疙瘩,其内,赤血道人早已消失无踪。
而其气机,同样分散,竟同时向着四面八方而去,速度极快,且无从锁定。
“难怪赵王爷当年都没杀死此獠……”
王牧之却似不在意。
身形前踏一步,借着黄昏下澹澹的日光,他的身形一分为二,继而,两道化身也齐齐踏出一步,各自二分,化四、
八、
十六。
……
似仅一步踏出,王牧之的身形,已然在黄昏的照耀下,一化六十四,
并于生生气爆之中,跃向四面八方!
分光化影,不但可分光,亦可化影!
阖眸感知一瞬,王牧之双掌间腾起炽烈的雷光,而所有的影身也同样捏出了阴阳化殛手。
继而……
“爆!”
轰隆隆!
犹如六十四尊武圣于一刹间爆发了压箱底的绝招。
刹那间,遥隔数百丈的官道上,一众人也觉地动山摇,不由得跌到在地。
骇然望去,却见那大地之上烟尘滚滚,一团硕大的蘑孤云腾空而起。
伴随着惨叫……
“王牧之!”
滚滚硝烟之中,赤血道人痛到了极点,他浑身缭绕着黑烟,几乎被肆虐的电光气化消失。
“还没死?!”
这下,王牧之都有些惊了。
他这一手分影之术,虽因发动缓慢很难与同阶武圣交手时动用,可这活靶子,居然还扛得住?!
“吾必杀你!”
赤血道人惊怒嘶吼,疯狂远遁,却突然身躯一震,似被无形的气机锁定一般。
他勐然抬头,就见得一道金影划破夜幕,伴随着雷音滚滚,一声鹰啼响彻长空。
“艹!”
第752章 大仙,你还在吗?!(二合一)
唳~
苍鹰长鸣,惊空遏云也似。
滚滚烟尘之中,还未从护身法器被毁的心痛中回过神的赤血道人只觉心头一寒。
“这又是谁?!”
赤血道人几乎吐血。
这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似乎只是来送请柬的……
“艹!”
一声厉喝,玄铁盾碎,赤血道人心中惨叫。
但出乎预料,这一击之后,身后竟没有了如芒在背的刺痛感,他余光扫去,却见那王牧之已然收势,似放弃了追杀自己?
“王牧之……”
咬牙切齿的嘶吼一声,赤血道人身形斗转,就再度遁入地面,肉眼可见,地面被墨色侵染,迅速化作了玄铁之精。
不过,王牧之却仍是未动,只是惋惜又期待的看向苍鹰背上,那持弓搭箭的身影:
“早些来,却也免了老夫大动干戈……打打杀杀不是读书人该干的事情……”
嗡!
此刻,已是残阳落山,夜幕方垂之时,山野之间本已是一片黯淡。
可下一瞬,一道接天连地的雷光已然划破长天,照亮了整座夜幕。
遥隔数百上千丈,一干江湖散客也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被刺的几乎流泪。
那一道雷光,像极了远古雷神降下的神罚之光,其锋芒不止将烟尘滚滚之地覆盖,更传荡到千百丈之外。
刺骨的寒意,瞬间将所有目睹此光者笼罩在内。
“天意四象箭……”
王牧之眸光一凝,纵然知晓来人绝不会对自己动手,可这一刹那,仍是不由得食指大动,心中腾起一抹危机来。
这意味着,这一箭,已然有了威胁他的力量。
“什么东西?!”
遥遥旁观之人,已然觉得心中悚然,首当其冲,被锋芒所指的赤血道人,更几乎被冻结在原地。
这一刹那,他半截身子入土,半截在外,惊骇抬头,脑海空白了一瞬,方才发出此生未有过的剧烈颤音:
“指地成钢!”
赤血道人发誓,这已是他极尽所有之爆发,只比刚才感知到王牧之那惊天一击稍逊。
可为了抗住那一击,他的护身法器已然破碎,而此刻,却是倾尽所有催发出的‘指地成钢’。
轰!
轰!
石破天惊,大地狂抖,犹如地龙翻身也似。
在那雷光的照耀之下,王牧之后退数步,就见得身前一股深沉的墨色拔地而起。
那是精炼到极点的玄铁之精,其如柱如山般拔地而起,直挺挺撞向了那自天而地的雷光。
同时,以赤血道人为中心,墨色沸腾,滚滚云气扩散,竟撑起一方厚大如城墙般的玄铁盾牌!
见得此幕,便是王牧之也不得不感叹,此獠对于‘指地成钢’这门神通的运用已至化境。
这样的防御力,纵然是张玄霸,只怕轻易也无法打破。
不过……
“怎么记吃不记打呢……”
轰隆!
说是迟,其实快极,王牧之心头的念头还未闪过,伴随着巨大雷声、气爆,赤血道人的惨叫已突破地表,传荡在夜色之中。
“艹,艹,艹!”
大半个身子都几乎化作焦炭一般,赤血道人痛到了发疯,心中更憋屈的几乎吐血。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哪里不知雷电之属天克自己,但他没办法,不以盾挡,他怎么承受的住武圣一击?
只是,他纵横半生,连个会雷法的都不曾见过,怎么偏生今日跳出两个?
还是武圣?!
轰!
一声惨叫未及传开,已被雷声淹没。
一箭落处,电流交织仅是其表,其下的玄铁之精,包括大地,也于一瞬之后,被箭矢贯穿。
轰隆!
大地爆碎,无与伦比的力量波动,瞬间摧枯拉朽的崩碎了方圆数十丈之内的所有物体!
更将赤血道人的残躯远远的抛飞了出来。
“啊!”
被雷声淹没了的惨叫声,方才再度冒出头来,其声音之凄厉,直如夜枭哀鸣,令人闻之不寒而栗。
呼!
而直至震动平息,光芒消散,远处的江湖散客们才看到自远处而来的苍鹰。
“你……”
眼前阴影的垂下,才使赤血道人从剧痛之中勉强回过神来,他艰难而怨毒的抬头看去。
那是个身着黑衣的刀客,年轻而淡漠,其周身萦绕着的,是杀伐酷烈的寒意。
除此之外,他在此人身上感受到了熟悉而恐惧的气息……
“擎天、撼地……你是张,不,你是杨狱?!”
认出了来人,赤血道人一口逆血就再压不住了,几乎连内脏都一同吐了出来。
怜生老母的出世,压过一切大事件,震动天下,可他却知道,眼前人的可怖。
比起启道光,眼前这继承了擎天撼地之人,更像当年的张玄霸。
更恐怖的是,此人未破武圣之境前,就已然镇杀了梵如一。
而此刻,其人的气息……
“这又是哪路毛神?”
扫了一眼焦炭也似的残躯,杨狱下得苍鹰,取来一块玄铁残骸微微感知,也不由心中惊讶。
常年与金铁打交道,一上手他就知道,此物的确是玄铁无疑……
“指地成钢,天下间,也只有此人会,你说他是谁?”
感受着眼前苍茫厚重的气息,王牧之心下一叹。
这,却是武圣已成了。
且其气息,远比自己武圣之道更为精纯,这意味着,他未成十都……
“赤血道人?”
听得这个名字,杨狱心中一动,催发通幽望去。
【赤血道人】
【命格:无】
【命数:二紫三金一青一白】
【地瘟神(淡紫)、夜叉之血(淡紫)、穷凶极恶(深金)、奇门遁术(深金)、百窍皆通(淡金)、寿元绵长(淡青)、性情偏执(白)】
【神通:指地成钢】
【法器:护身珠(毁坏)】
【状态:垂死】
扫过此人命数,杨狱突的屈指一弹,一枚疗伤丹药打入其心口处,吊住其人性命:
“若我没有记错,龙渊王,就伤于此人之手?”
龙渊王之死,在于指地成钢。
多年前,他也曾看过那位老王爷的伤势,其筋骨脏腑乃至于血液,都有些不可逆的僵化、断裂。
那样的伤势,熬干了其人的所有寿元,且是极尽痛苦。
“不过偷袭罢了,此獠当年,远不如龙渊王爷,但这保命之术,的确非同小可……”
随口说了一句,王牧之终还是有些忍不住了:
“人生在世不称意十之八九,哪有事事顺心?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是坏事,你又何必……”
“杨某非是不能屈伸,只是,那老妖婆既然出手,又怎么会容我慢慢修持?”
杨狱微叹:
“我本无路可退……”
二十年风雨走过,他自然不会只是个常人眼中的莽夫。
若退一步,可护持家人万全,他退又何妨?
可那夜,经由荆一之身,他已然感知到了那那老妖婆的意志,那赤裸裸的杀意……
“她,只给了我一年时间,若我不来寻她,她则必来寻我,结局不会不同,却要害婆婆他们性命……”
“武圣既成,再说什么,也晚了……”
闻言,王牧之也只能摇头。
手握龙渊、西北两道情报系统,他哪里不知杨狱的难处,此刻,也只能叹息了。
武圣成,则十都无望。
这句话,他自然不全信,可这传言既然流传多年,背后自然有其道理。
他匆匆前来,就是担心杨狱自损道途,但还是晚了一步。
“可纵然你突破武圣,又能如何?当年之赵王爷,已是武圣绝巅,也奈何不得那被禁锢于大衍山中不得出的老妖婆。
你……”
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但杨狱自然懂他的意思。
“但,未必不行!”
“你是说?”
见他斩钉截铁,知其不是这般自大之人,王牧之略一思量,已猜出他的心意:
“拿下云州?”
杨狱长出一口浊气:“不错,拿下云州!”
“这,她可不是黑山……”
王牧之皱眉。
万象山中,他不止一次看到生死簿,对于其威力,自然有所了解。
也知晓当年杨狱兑命黑山的真相。
可……
“可这老妖婆能活三千余年,你即便想要如当年对黑山般与之兑命,也未见得就有机会……
而且,那老妖婆也未必不知生死簿残页在你手中……”
“但起码有一线机会。”
强压下心中沸腾的杀意,杨狱深吸一口气:
“师兄,我意已决!”
拿下云州,是他此次出关首先寻到王牧之的原因。
“罢了……”
杨狱极少会称呼自己为师兄,听得这句话,王牧之已知其心意,点头:
“我明白了。”
这一刻,他心中居然莫名有几分欣慰。
虽是一意孤行,虽未必是正确的决断,可他此刻,似乎已懂得发号施令……
赤血道人奄奄一息,感觉到生命在飞快的流逝,他不甘,绝望,嘶吼。
但夜色下的师兄弟两个,却全当他不存在,只寻了处干净的所在盘膝而坐,就开始商议。
“但今时今日之龙渊道,却不是想拿,就能拿下来的……”
王牧之拧眉,诉说局势。
乾亨帝被掳之后,徐文纪以莫大魄力镇压了其余朝臣,力排众议,起神策军与禁军二十余万,赶赴云州。
同时,张龙福继位龙渊王,其姐裕凤仙以大宗师之尊,扫平境内动荡,说服魏正先,征召军队。
也将西北王张玄一身死之后,逃往龙渊道的西北旧部收编,实力极强。
“的确,棘手……”
杨狱揉捏太阳穴。
龙渊道今非昔比,可他也非当年之杨狱,只要他想,未必不可重演当年西北道之事。
可他要如何对裕凤仙、徐文纪动兵?
即便他肯,王牧之以及万象山诸多弟子也未必肯,即便都肯,他收服西北道用了四年有余,此刻,却再没四年时间了。
“老师那里,如何都说不过,这,你不必去尝试了。他坚持了大半辈子,已非谁人能说得动了。
倒是那龙渊王府处……”
王牧之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值此动荡之时,天下的乱象已非人力可以镇压,内外皆敌,老王妃也心知自己守不住龙渊道,但想要让她让出基业,也非简单的事情……”
“四百年基业,换成你我,也不会甘心给外人。”
杨狱点头。
他很清楚,也很理解,且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想过打龙渊道的主意。
天下之大,百倍于龙渊道,他从未想过要去欺负人孤儿寡母。
可如今那老妖婆,就在云州……
“打天下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更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
那样温良恭俭让……”
王牧之语重心长:
“师弟,你要明白,老王妃只缺一个台阶,只要你给,则此事,绝无你想的那般难成。”
百盟书
说着,他微微一顿,看向垂死的赤血道人:
“以此人为聘,胜过一切……”
什么……
已至弥留的赤血道人模模糊糊的感受到了令他心头发寒的目光,艰难的抬头:
“你,你们……”
聘……
杨狱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一袭红衣:
“生死一线,何必耽误她人?”
他何尝不知王牧之所说,可那老妖当前,他尚且不知此去生死如何,又怎么能将裕凤仙以及龙渊王府之人全数拉进来?
“师弟,只为郡主考虑,为兄、万象山众弟子,秦厉虎、姜五、方阿大等二十万以你为主之人,又该如何呢?”
虽并不抱有希望,但听他拒绝,王牧之仍是有些叹息:
“须知,二者结合,纵你他日身死,他们能够在这乱世存活下来的希望,也会大很多,很多……”
闻听此言,杨狱也不得不沉默,他心中对于西北道自然也有安排,但此刻,却说不出什么了。
“当年,我还说赵王爷优柔寡断,如今看来,我还不如他干脆利落……”
长叹,苦笑,杨狱阖眸,又睁开:
“此事,暂且不说,师兄先随我去处地方……”
……
……
自那夜以荆一之身死于那老妪之口,杨狱无时无刻不在思量着如何诛杀此獠。
对于这老妪,他所知其实不少。
达摩、邋遢道人、真言道人,乃至于张玄霸,他所接触的诸多高手,或多或少都以及过与这老妪的争锋。
其中,以邋遢道人为最!
那老道假死脱身之后,用了后半生几百年的时间走遍天下,寻访仙山,最终选中七十二座神山。
镇压冥书残页安道人的同时,也将大衍山拖了进去,是他迄今为止听到过的,那老妪唯一咳血重伤的记载。
可他没有七劫剑,也没有几百年的时间,故而到得最后,还是落在了冥书之上。
冥书,乃远古阴司之至宝,纵是残页,也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伟力。
只是,他没有判官笔,想要与之兑命,就不得不付出数倍乃至十倍之命。
人参果,则是他必然要取之物。
哗!
心念转动之刹那,时空斗转。
杨狱再度睁开眼时,已再度来到了那于他黑暗中沉浮律动,如同活物一般的‘五脏观’中。
身旁,是虬龙也似的大树枝干,以及那如童声般怪异的大笑声。
“你,又来了……”
未等杨狱有任何动作,耳畔,就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
一如之前他尝试的多次,那守墓人如影随形,敏锐无比,每每他进入的刹那,就被看破行踪。
但这一回,杨狱没有选择退去,任由那不大的小手盖向自己。
“嗯,不逃了?”
杨狱不动,守墓人的手掌居然也未发力,继而,他才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这个守墓人。
其身高四尺而已,身着青色道袍,仅从外表上看,这就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道童。
如果,不是那一身在杨狱此刻看来都极端可怖的气息的话。
“这末劫中,纵然身处福地、灵根之畔的我都快死了,你是哪个,居然能活到如今?”
这是极古的道文,杨狱来往到此,早已十分熟悉。
眼见他似乎想要与自己交流,换做之前,他怕是要大喜过望,可此时,却不喜反惊。
因为……
“不好,师兄那……”
念头还未转过,杨狱已然听到了那暴怒至极的咆哮:
“小贼!尔敢……”
见势不妙,杨狱只得退出了此间,暴食之鼎中,果然有着一枚熟悉的人参果。
正是与他一同进入五脏观食谱的王牧之取下来的……
他,却无法直接将人参果带出去。
“大意了……”
这本是自己的主意,杨狱此刻也只有心中苦笑了。
前后多次进入,他都想要与那疑似清风的守墓人交流,奈何其人根本不给机会。
这次好不容易有了交流的机会,还被自己……
“这要是再进去,还能友好交流吗……”
杨狱叹气。
他再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王牧之明亮的目光。
“这世上,真有可随时开启,且随身携带的仙魔幻境?”
王牧之惊诧不小。
对于仙魔幻境,他可是知之甚详,毕竟万象山中,他曾等候那方幻境二十余年。
可正因知晓,他心中才越发震惊,同时也有些恍然。
“怪不得师弟进展神速,原来还有此等造化……”
杨狱还想解释,见他自己脑补出来,张开的嘴顿时闭合上了。
“这,便是传说中的人参果?一枚果子,比之当年朝廷的地元大丹,还要强几分。”
看着杨狱取出来的人参果,王牧之啧啧称奇,以他的感应力,自然可以察觉到这枚果子之中强大的生命力。
要知道,这只是一枚果子。
而当年朝廷炼制的那一炉地元大丹,可是朝廷三百年积累的药材所汇聚而成。
“自非传说中的那种。”
杨狱摇头。
传说中的人参果,乃天地灵根所生,吸一口能活三百六,吃一枚,能延寿四万八千年……
他这一枚,充其量只能算是超级弱化版。
“那也弥足珍贵了,毕竟,那树上怕不是还有十几枚……”
见得这枚果子,王牧之心中信心大增,这才相信杨狱不是气血上涌去拼命的莽夫。
至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十几枚人参果,难道也兑不死那老妖婆?!
“师兄先通知余景等人吧,容我自己先尝试一二……”
谢绝了王牧之趁热打铁的想法,想了想那暴怒的守墓人,杨狱觉得还是自己进去看看才好。
毕竟,王牧之属外来者,进退远不如自己来的顺遂,万一失陷其中,可就麻烦大了……
外人失陷食谱内,可是要命的……
“也好。”
王牧之有些惋惜,他自幼对未知的远古幻境就有莫大的兴趣。
“呼!”
沉下心,杨狱再度进入暴食之鼎,也没耽误,就选择了第二次进入五脏观食谱。
砰!
但下一瞬,他已是狼狈退出,暴怒的清风,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杨狱不甘心,又接连进入,每次进入,第一时间就想开口,但全被暴怒的守墓人打将回来。
他也不敢真个尝试被守墓人打死是什么下场……
“没法交流,这倒是有些麻烦了……”
杨狱冷静了下来,细细感知五脏观食谱,准确说,是其上的三个炼化节点。
节点未完成,即便清风愿意与他交流,他也别想堂而皇之的拿走人参果。
【炼化节点一:除妖万寿山……(已完成)】
【炼化节点二:寻找五脏观……(已完成)】
【炼化节点三:明月不知何处去……(未完成)】
“明月不知何处去……”
杨狱思量着。
依着他的经验,完成节点才是炼化食谱最为至关重要的步骤。
但这第三节点,他着实摸不到头脑。
“明月去哪了?或许,要从五脏观之外寻找?”
想来想去,杨狱也只得出这么个结论,但无论对与错,他也只得去尝试了。
嗡~
伴随着流光闪过,杨狱开始重新选择身份。
【身份:五脏观、人参果……】
换!
【身份:万寿山狼王……】
换!
【身份:万寿山熊王……】
换!
【身份:降妖散人……】
“就这个了!”
杨狱眼前微亮。
武圣突破之后,他身份同样变化了,不是妖王,就是十都已成的降妖散人。
呼!
下一瞬,杨狱已然消失在暴食之鼎中。
而连他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其离去之后,被他放在角落的碧水寒潭图上,亮起一抹微光。
【你们,还在吗?】
【在,在,在的!大仙,大仙,你还在吗?还在吗?!】
------题外话------
晚安大家,顺便,推书一本《美漫:我真不是祖国人》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真不是祖国人。
其实,我是个天使。
第753章 活过劫末的传承!(二合一)
唳~
一声鹤鸣响彻天际,云海之中,领了‘降妖散人’身份的杨狱,于云海中环顾四方,极目眺望。
然而,以他如今的目力,在这无有遮掩的天穹之上,竟也看不到这座绵延巨山的边缘。
“呼!”
许久之后,杨狱盘膝坐下,任由白鹤翱翔,撑着真罡打开了他这些日子搜集的诸多书籍。
武圣一成,他所选取的身份远比之前高了太多,这降妖散人更有着一头白鹤坐骑,他辗转几千里,走遍了他感知到的所有村庄、城镇。
“万寿山福地……”
这是一本古卷,以不知名兽皮书写,其上同样是古老的道文,杨狱静静看着,将之与自己所知一一对应。
福地、洞天,最早指的是什么,他不得而知,但在这本古卷,以及他在九九玄功境中所得,却都指向了‘避劫’二字。
又被称之为‘避劫圣地’、‘渡劫之所’、‘彼岸之舟’。
相传,任何一方福地洞天,都是远古神佛取天下间灵炁汇聚之地为引,合以诸多道果、法宝而成。
万寿山福地,自然也不例外。
依着这古卷所说,此处万寿山福地,最初乃是八劫之前一尊大神通者‘万寿道人’的墓地。
后被一尊远古大神,以莫大神通炼制成了福地,且是名列七十二福地的绝佳避灾之地。
“福地,依附于天地,却又独立于天地,也唯有如此,才能在劫末大崩灭中寻得一线生机……”
古卷上,记载其实不甚详细。
万寿山福地是何人开辟,其中有何势力,一概没有提及,不过,却是他发现的,唯一提及到五脏观的书卷。
依其上记载,五脏观,即是此方福地的最初核心,也是被那位远古大神封禁的,禁忌之地。
“禁忌之地……”
杨狱心中微动,突然想起自己很早前所得的那本‘西行游记’。
从芥子空间中取出那本记载极其诡异的游记,随手一翻,正是关于万寿山的篇章。
‘三葬随手掀神岳,五脏观内镇魔寿!’
魔寿!
对应着两本书,杨狱似有所觉,从头开始研读那本来自于魔僧三葬的游记。
表面上,这只是一个名为‘三葬’的和尚,在其四位徒弟的拥簇保护下,一路西行求经的故事。
可细细研读就会发现,这半卷游记之中记载的,全是那三葬和尚于路途之中践行其道,欲合‘神、仙、佛、魔、妖’五道唯一的过程。
这本游记,只有半卷,甚至远远不足半卷,粗略说,其内只记载了五个故事。
除却‘五脏观内镇魔寿’之外,还有‘车迟国斗法玄门’、‘黑风山七佛之师’、‘金兜山邀战普天星象’‘狮驼岭万妖之国’。
细算起来,也正暗合‘神、仙、佛、魔、妖’这诸天五类大道之宗。
“可惜,找不到其他残卷,仅这么半卷,着实难以揣测太多,不过……”
翻回万寿山篇章,逐字琢磨着其上的字眼,杨狱心中不由微动:
“镇魔寿,镇魔寿,若那三葬和尚真个是要镇压万寿山中的尸骸,那么,
那清风明月,是守墓人,还是镇守者?”
这一念转过,杨狱心中颇有些豁然开朗。
如果说,他这想法是真的,那么……
“镇守者想要摆脱职责,那必然要能破除三葬和尚的手段,清风看起来不行,那明月,想来也不行!”
伴随着白鹤长鸣,杨狱这次进入也到了极限,退出了五脏观食谱。
“明月,还在五脏观!”
有了这个念头,杨狱心头大定。
若真让他搜寻自成一体小天地也似的万寿山,那才真麻烦大了。
松了口气,杨狱正欲退出去,突然心中一动,招手取来了碧水寒潭图。
这图,可算他在五脏观食谱中的最大收获,有了此图内的灵炁,他才不必和其他大宗师一样经年累月的搜集灵炁,甚至还可日日祭炼金蛟剪。
“咦?”
随意扫了一眼,杨狱心头不由一跳,看到了碧水寒潭图背后,那疑似来自于‘太一门’的回音:
“他们,真还活着?!”
……
……
呼呼~
狂风裹挟漫天积雪,于极度寒冷的天地之中呼啸来去,带走地面上最后一缕温度。
这是一方冰雪天地。
下至大地,上至天空,乃至于那一轮泛着光热的大日,都似被薄薄的冰雾笼罩,显得缥缈。
白茫茫的天地间,却又十数人行于其间,风雪中,渺小若蝼蚁。
冷!
真冷!
一股冷风吹过,带走了好不容易捂出来的一丝温度,许长生忍不住心中哀鸣。
紧紧裹着兽皮,他止不住的牙齿打颤,心思发散,对于书本之中记载的,四季分明的远古,有着无尽向往。
相传,远古之前,天有日月群星流转,一年四季变换,固有寒冬之酷烈,也有夏日之炎热。
可那,已经是不知多么遥远之前的事情了。
“师叔,回吧!”
队伍里,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那是个面色粗犷,看似三四十岁的大汉,许长生却知道,这位其实才十六,是他的族兄,名唤许开山。
“是啊,回吧师叔,这实在是太冷了……”
一行人早被风雪吹的受不住,有人开口,纷纷附和起来,吵嚷声也终于将前方的道人惊动。
大风雪中,这道人穿的同样厚实,看起来颇有几分臃肿的味道,他回过头,鼻子下都挂上了冰晶:
“闭嘴!”
甘平低喝一声,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身为我太一门弟子,岂能惧怕这区区风雪?阿嚏……”
许是说得太快,两股大鼻涕带着冰晶喷了出来,引得面前一众小辈面色涨红起来。
“混账!”
甘平的面色也是涨红,浑身燥热了起来,猛的将冻的硬实的鼻涕甩掉,他咬着牙:
“山门断炊已经半年多了,如果咱们还找不到食物,那,那……”
他本想说,那师叔、师祖们怕是都要饿死,但一想,这话大不敬,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可,可这冰天雪地,哪有什么食物……”
许开山哭丧着脸。
风雪太大了,他们可也多日只靠‘辟谷丹’顶着,这玩意只能保证你饿不死,可也只是饿不死。
此刻又冷又饿,他算是体魄健壮的,但也快要承受不住了。
“师叔,白熊!”
突然,许长生指向了不远处,一头瘦弱的白熊似乎是被他们的声音吸引,红着眼冲了过来。
“师祖说的没错,气温上升,果然有被冰封的野兽复苏!”
甘平眼前一亮,猛然上前,继而,这位太一门当代真传弟子,就被一下撞翻在地。
“师叔!”
一众太一门的弟子纷纷惊呼,继而,一拥而上,又被白熊冲撞的一哄而散。
“孽畜,你敢偷袭道爷!”
这一撞,甘平差点被撞吐血,好一会才恢复过来,他涨红了脸,大吼,前指:
“诛仙剑,杀!”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但身后挂着的飞剑就不甚给面子,摇晃了好一会,才腾起,撞向白熊。
……
一番苦战,人人带伤,等到白熊气绝到底,甘平也跌了个四仰八叉,累到了起不来。
“骗人,都是骗人的……什么飞剑一指,千里袭杀……”
将气喘吁吁的师叔搀扶起来,许长生心中腹诽不已。
自加入太一门那日起,他就听多了自家门派的强大,什么远古之前神魔势力,什么祖师与神佛为友,什么神通广大,什么道术无双。
但……
“托上它,回去!”
甘平缓过劲来,大手一挥。
十几个太一门精锐弟子纷纷动手,各自拖拽着绳索,将这头重达数百斤的白熊拖起,拽向山门方向。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所有太一门弟子全都累到筋疲力尽,远远地,太一门的山门,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处,也是风雪最小的地方。
淡淡的阳光映着雪光,照亮了前路,那是一座雄伟神圣到了极点的巨岳神山。
美中不足的是,此刻,这座神山头朝下,倒栽在无垠雪原之中。
一众人遥遥抬头,还能看到高悬几百丈,美轮美奂的宫阙殿堂,仙山圣地……
然而,真实的太一门驻地,只是一个坐落于几个小村庄正中,简陋无比的小院。
拢共,也只有三十来人,且二十个老到需要伺候……
“师父,师父!师弟回来了,他,他捕到了血食,捕到了血食!”
远远地,看到甘平昂首挺胸的身影,太一门驻地的小院就沸腾起来,十来个老道在几个弟子的搀扶下艰难出门。
不知多久没有吃过肉的一众老道,都顾不得矜持,迎了上去。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须发花白的老道,走在最后,见得这一幕,不由得勃然大怒:
“区区一点血食,就引得你们如此失态?!我太一门历代祖师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甘山月暴怒,呵斥,伸长了木拐,一个个头上敲打,可瞧见那白熊,也不由得腹中鼓动如雷。
“去,去清洗干净,分一半给乡亲们,剩下的,最好做成熏肉……”
呵斥住了一众弟子,老道甘山月连咳数声,将白熊分配好,末了,将几个弟子唤到身前。
“外面的风雪,可是小的多了?”
他十分着急此事。
“回师祖,确实小了许多,也如您所料,的确有了野兽的踪迹,这白熊之外,还疑似有雪狼的踪迹……”
甘平恭恭敬敬。
眼前之人,是太一门辈分最高的老祖,也是当年孤注一掷,于无尽雪灾之中做出决断,以太一神山为代价,施展了禁忌之术,冰封天地,护住了他们。
也是他,第一个从禁忌冰封中苏醒,以拐杖敲碎了封印他们的寒冰,唤醒了他们。
“果然,果然……”
许长生余光看去,就见自家这位老祖身躯都在颤抖,好似激动到了极点。
“去吧,去吧。”
两人有心询问,甘山月却是没有想回答的心思,摆摆手,就让两人下去。
自个,则摇摇晃晃的回到小院里。
太一神山附近,风雪极小,这小院里虽无什么绿色,却也没有寒意,几个老者蹲在老树下下棋。
“还下棋,还下棋!”
见得这些老家伙,甘山月就气的浑身发抖,拐杖一扬,打的一众老者抱头鼠窜。
好一会,甘山月累到极处,气喘吁吁停下,几个老者也都做到了地上。
“师兄啊,不下棋,我们还能如何?这破玩意,半点反应都没了!”
指着头顶的神山,几个老者彻底开摆了:
“你那房间里,道果堆了一大堆,可有什么用?别说道果,便是道术,咱们也施展不出半点!
是,大风雪似乎小了,可你别忘了,被冻在雪地里的那些个猛兽,妖兽,可也快复苏了……”
“等死吧,等死吧!”
“不要想着太一门了,几千代了,你还熬的住,我们,实在熬不住了……”
“死就死,我认了!”
……
一众老者几乎都红了眼。
甘山月气的浑身发抖,却又无法反驳,只是一次次的捏紧拐杖:
“我太一门……”
望着离去的一众师弟,甘山月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继而嚎啕大哭:
“诸祖,弟子,弟子无能,无能啊……”
合拢的小院门后,甘山月哭的肝肠寸断,他受命于危难之时,于盛年启动禁术。
在那被冰封的无数个年头,他都没有放弃,可此刻,竟有种万念俱灰之感。
他苦苦熬到了如今,熬到了将死,却仍然……
许久许久之后,他擦干了泪水,木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大的房间之内,堆的满满当当。
那是神山上掉落下来的道书、古卷、典籍,以及他一点点从冰山中挖出来的‘道果’。
“没有希望了吗?”
他喃喃自语着,逐一抚摸着古卷,最后,他拿起了一卷道书,这是许升阳祖师留下的。
“……大劫由上而下,神佛仙魔,几可不逃,唯有不成道者,在洞天福地庇佑之下,或有一线存续之机……”
“老夫无能,无法庇护弟子传承,只有以此残命,合以福地,为后人留有生机一线……”
……
熟悉的开卷之后,是祖师对于福地洞天的讲解,甘山月看过无数次,却仍是逐字研读着。
洞天福地,是劫末之前,仙佛公认的,唯一可能有效的避劫之法。
劫末之前,天下间所有的福地洞天,全都根植于天地之中,汲取灵炁,壮大自身,而劫末降临之后,则全部脱离天地,如一艘艘孤舟,游荡于不可知的天地夹层之中。
以此,避劫。
甘山月不知道此刻外界是何等景象,也不知自己等人是否渡过了漫长的劫数。
可哪怕渡过了劫数,却还要一层绝望在前,不可逾越。
那就是,如何让洞天福地再度降临到寰宇诸天之中。
洞天福地,是无有灵泉、灵根的,其内的灵炁,只会一日少过一日,到得最后了,万物枯败。
若不能再度降临回去,纵然劫末渡过,他们也只有一死。
可,他已无余力了。
他甚至连登上太一神山之力,都没有了,几百丈之遥,对于肉体凡胎的他来说,已是不可逾越。
而此后之天地,还会一日比一日恶劣,换而言之,他连‘留给后人解决’都办不到……
“终归,是一场空吗?”
深沉的绝望,让这历经了大劫的他,都有些站不住,跌在了他视若珍宝的道书上。
砰!
堆积的道书、古卷几乎将他淹没,没有挣扎的欲望,甘山月只想长睡一觉。
他太累了。
但猛然间,他翻身坐起,看到了堆积的古卷深处,那泛黄的画轴。
“这画轴……”
浑浊的目光亮起,甘山月猛然坐起来,将那画轴拿在手里,翻转,看向背面。
古老、陌生又熟悉的道文,在他眼前浮现。
那是从祖师许升阳,一直到其师许存,乃至于他自己留下的文字……
看着这道文,恍惚间,他似回到了过去。
那时的他,年不过二十许,临危受命,接下了太一门掌教之职,也得了这画轴。
曾经,他一度对此物抱有莫大的希冀,画轴那头的大仙曾传下一门名为‘武功’的道术,曾让几代祖师于灵炁极度稀薄的情况下,捕捉到灵炁,继而晋位十都。
然而,灵炁彻底消散之后,门中先辈自绝者众,而他黯然神伤之下引动了太一门禁忌之术,冰封一切,以待天时。
直至此时……
再度看到这画轴,不知为何,他心中猛然升起希冀,颤抖的手猛然翻到了最后面。
“这是?!”
……
……
“他们,居然还活着?!”
暴食之鼎中,看着画轴最后出现的话,杨狱一时有些发懵。
他怎么都没想到,当时心有所感的一句话,竟然在多年后,收到了回音。
可这怎么可能?
太一门,居然真个渡过了劫末,传承到了今世?!
回想着其上千百代太一门掌教的挣扎与绝望,杨狱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
那可是,覆灭了远古时代,无数传说中的大神都陨落的大劫数,这太一门……
【弟子甘山月,求大仙救我太一门!!!】
画轴上,新的道文出现。
“甘山月?是了,他是太一门最后的掌教,他还活着?”
看着那两行道文,杨狱许久才回过神来。
“那太一门,传承如此多代,门中不知多少高手……他们都解决不了,我如何救?”
微微犹豫,但还是耐不住心中好奇,杨狱斟酌又斟酌,才回了一句:
【如何救?】
画轴那头,沉默了许久,才有道文显现,其字体波动剧烈,显现出其人心情的激动。
只是……
“世无灵炁,道果、神通、道术尽数失效,我等肉体凡胎,该如何能跨越数百丈高空?”
一字一句的将画轴上的道文念了出来,杨狱一时都有些惊疑不定了。
就这?
传说中大神开辟,传承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甚至渡过了大劫的仙门,所无法解决的问题,居然是……
“世无灵炁?这太一门到底在什么地方?”
杨狱心中惊疑不定,但想了想,还是回答了:
【我当年传给你们的几门武功,莫非后来失传了?】
“武功?”
那头的甘山月,怔了许久,方才小心翼翼的回答:
“大仙所传,门中自有收录,只是此刻我等回不得山门……而且,没有灵炁,那名为武功的道术,也可修持吗?”
长长的疑问发出去,甘山月已是疲惫到极点,没有灵炁滋养,他想要书写一句话,也是极难。
而更让他忐忑的是,对面没有了回应。
‘名为武功的道术……’
见到画轴上的疑问,饶是杨狱心性过人,也不禁久久无语。
自己是这么说的?
他有些发懵,默默往回翻,翻到自己将一气诀在内的几门下乘武功传过去的那段。
果然,他只是提及了武功可以捕捉灵炁,但并未提及武功不是道术。
可这不是常识吗……
杨狱这才反应过来,对于自己而言,武功不是道术,这当然是理所当然。
可远古之前,哪有武功这个说法……
心念转过,杨狱斟酌语气,回应,却也没有长篇大论解释的心思,只是道:
【武功修持,不需要灵炁……】
最后,则附上了几门武功,不同于上次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次,杨狱从自己所学的上乘武功中,挑选了最为全面,也最容易入门的一套。
杨狱久久没有回应,那头的甘山月,已是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生恐自己怠慢,得罪了那头的大仙,他忐忑不安的从一堆道术、古卷中翻找着,最后,找出一册来。
“纵然是大仙,也会有用吧?”
小心翼翼的翻阅着这本道书,甘山月一字一句,艰难的回应着,突见得画轴上道文闪烁而出,不由得浑身一抖。
“不需要灵炁就可修持的道术?!”
甘山月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何等样的大神通者,能开辟出独立于灵炁之外的道术?!”
巨大的震撼让他将已经书写了大半的回话给抹去了……
“这,这得如何回礼,才配得上大仙的道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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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差异点末日》简介:人在末日,漂到失联,与魅魔相处七天,治好了男主的精神内耗。
第754章 太一本根真言咒!
回什么?
甘山月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太一门此刻虽然困难重重,但也不是一无所有,道果在远古之年也是价值极高的硬通货,奈何送不出去。
至于神通?
“太一诛仙剑,是我太一门三们大神通术之一,但此门神通所需道果太过稀少,大仙未必用得上……”
“一字乾坤阵?这门阵法只有残篇,也不好……”
“纵地金光?不行,这虽也是大神通术,但能够开辟出不需武功都可施展的道术的大仙,哪里需要这个?”
“法天象地?这倒是适合,不过,这门神通流传颇广,大仙不可能不会……”
“三味神风?……”
……
翻着手上的道术古卷,甘山月泛起了愁。
他手上的东西倒是不少,可不是残卷,就是人所共知的大路货,根本没有太好的。
要不然,就是修炼极为苛刻的。
一本本的翻阅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眸光一亮,抓起一本泛黄的古卷:
“就它了……”
……
呼!
杨狱缓缓睁开眼,结束了与太一门掌教甘山月的交流。
“师兄,你学贯古今,可曾知晓‘真言’?”
“真言?这,早已失传的东西,我也只是听说过。”
王牧之微怔,旋即道:
“真言之说,佛家常用,但最早据说是道家的东西,指‘真人之言’,也有说,是天地根本之言……
依着道藏佛经所说,那是比之道文还有古老、晦涩,蕴含着天地奥妙的‘语言’,其字节如神通,可驱使鬼神、天地之力。”
“驱使鬼神、天地之力……”
回想着之前打死的那什么阴雷主,杨狱若有所思。
太一本根真言咒。
这是碧水寒潭图那边,太一门传过来的东西,只是,除却开卷的一行道文,他全然看不懂。
因为,那似乎就是真言。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文字,更为奇异的是,似乎未学会之前,他连临摹下来都办不到。
“据说,玉龙观的真言道人,最早,就是得了一字真言传承,才起了这么个道号……”
王牧之似是想起什么。
“却不曾听说。”
杨狱收敛心神,不再谈论此事,转而看向了奄奄一息的赤血道人。
这老道大半身子都成了焦炭,已是弥留之人,若非丹药吊命,已是死透了。
“此人,早在多年前就投效了怜生教,此次出山,本是要寻张氏晦气,顺便……”
王牧之翻开手掌,取出一封大红请柬:
“也是要截住我,送此物……”
杨狱阖眸静坐的这段时间,他已将该盘问的东西,都问了出来。
“这请柬?”
杨狱随手接过。
“那老妖婆的存在,对于诸方大势力而言,其实不是秘密,大衍山四周,常年都有着探子……”
王牧之缓缓说着。
怜生老母的存在,寻常人自然不知,可诸多大势力哪个不知晓?
因而,其人出得大衍山的那一日,消息已然传遍了天下,与之有仇、为敌的诸多势力更是惊惧不安。
“她发这请柬,是要?”
杨狱皱眉。
这请柬之上,并无其他言语,只是邀请王牧之前去云州、安阳府城。
“这老道的话不尽不实,或许他也不甚清楚……”
王牧之微微摇头。
这段时间,他不知几次施展分光化影,却毫无所获,那老妖婆太过奇诡。
“无论她要做什么,但有这请柬在,说明这老妖短时间之内不会离开云州……”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涌的情绪,杨狱沉声道:
“先拿下安阳府附近州县,再说其他吧!有劳师兄,先提拿此人去往龙渊城……”
……
……
一石激起千重浪!
怜生教的请柬,犹如飓风一般,将本就十分动荡的天下,更为动荡。
而表面上,龙渊、西北、定安、东阳四道之地,反而平静了下来。
便是边关之外,一时也不见波澜。
“怜生教,竟然还有这么个老怪物没死?”
云州州府中,黄四象坐立不安,每每想到云州境内还有这么个老怪物,就觉浑身发寒。
他虽不过真罡修持,大半辈子也没能跨入宗师之境,可跟随徐文纪的这些年,大宗师,武圣他都见过。
不提其可能活过三千年这样堪称神话的传闻,单单是‘曾让玄霸无功而返’这几个字的分量,已足够压的他呼吸不畅了。
“这消息,不准告诉老大人!”
深吸一口气,遣退了几个锦衣卫,黄四象收拾心情,好一会,才向着后院而去。
州府前院,人声鼎沸,各种人员十分嘈杂,后院却是一片清静,只有徐文纪在灯下批阅卷宗。
“老大人……”
驻足良久,黄四象本不想打扰,但眼看天色渐晚,也只得出声打断:
“天色晚了,您该休息了……”
“不急。”
徐文纪微微摇头,将手中卷宗批阅完毕,方才问道:
“秀秀她?”
“小姐很好。西北道掌权的多是万象山子弟,对小姐颇为照料,她的身子骨,也好转了……”
从西北道匆匆前来,黄四象心中本是有些怨愤的,但看着伏案书写的老者,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杨小子做的很好,西北道,比之当年更好许多……您又何必?”
“你跟随老夫这么多年,还会说出这种话来,看来,杨狱做的,的确不错。”
合上卷宗,徐文纪精神疲惫,他越发老了,目光也不再凌厉:
“秀秀交给他,老夫也放心了……”
“您都这把年纪了,颐养天年不好吗?何必如此?”
黄四象叹气;
“您为朝廷奔波了大半辈子,子女尽死,难道还不够吗?”
“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以得失衡量的……”
徐文纪并不想谈论此事:
“对了,你从西北道而来,可知秦厉虎?”
“秦厉虎?”
黄四象微微一怔,旋即苦笑:
“老大人,杨小子救了您的孙女,您难道还要对他动手吗?”
“如今这般局势,老夫便是有心,难道还能提兵西北?”
徐文纪瞪了他一眼:
“金帐王庭来都率旗下三大统领,杀进云州,更有两路杀去了西北,老夫阻拦不及,是秦厉虎将其全歼……”
听他如此说,黄四象方才松了口气:
“秦厉虎,如今执掌西北军事,统领旧军,此人武功极高,且精擅军阵之法……
那几路天狼军入境未久,就被其调度军队全歼,他自己,当时根本不在兖州……”
边关动荡,云州关破,西北道自然不会无动于衷,秦厉虎已至兖州,统调新旧两军。
“本是国之强将啊……”
徐文纪微微一叹:
“老夫当年提拔他,却到底没护住他……”
他这一叹,黄四象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这才猛然惊觉,当年老大人身为兵部尚书,提拔过秦厉虎。
却又不止秦厉虎……
“老大人,您……”
黄四象欲言又止。
“值此天下动荡,反王并起之时,老夫既无平定天下之力,难道就非要率先镇压自己的弟子吗?”
深深的看了一眼黄四象,徐文纪苦笑:
“在你们眼中,老夫真如此食古不化吗?”
难道不是?
黄四象心中腹诽,自然不敢说出口,但也不由松了口气。
他是真怕徐文纪平定云州动乱之后,转而杀向西北道……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我徐文纪,自死可也,何必拖累更多人陪葬?”
连连咳嗽了几声,徐文纪指了指案上的卷宗,示意黄四象看看。
后者一眼扫过,心头就是一惊。
“塞外出了个枭雄,此人横空出世,不到一年,竟然慑服了七杀山下八百部落,更于最近,说服那金帐王庭八大神山之四,人称七杀王……”
“仅仅,一年余!”
一年余,居然将本要分崩离析的天狼八部,重新捏合了起来!
看着卷宗上记载的东西,黄四象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怎么可能?!”
“老夫也思之不解,可这却是数百锦衣卫暗探拿命换来的情报……”
“这……”
黄四象心中震动之余,不由也有些恍然。
这或许才是老大人转变的原因?
“老夫不过中人之姿,既无迎回陛下之力,也无平定天下之能……”
灯火下,徐文纪的神色明灭不定:
“可若在我等手下,使神器旁落,那老夫,就是千古罪人了……”
“您……”
……
……
连年冬日的大风雪,在这一年,来的很晚,直至十一月底,云州才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嗤~
一剑闪过已然回鞘,粘稠的鲜血,洒落雪地。
望着扑倒在雪地之中的蛮夷尸体,陆青亭冷漠的面上闪过了一丝叹息:
“两千三百四十二个……”
修道二十载,手不染血腥,可一次下山,就屠戮了超过两千人。
“这些蛮夷之辈,真个血勇,分明不过一二次换血,竟还敢主动伏击……”
几个悬空山的弟子也各自收剑。
寒风下的雪地中,足有超过一百二十具尸体,皆是前年入关,被打散的天狼人精锐。
“这,该是最后一批了吧?”
几个悬空山的弟子,也都神色疲惫。
此次下山,他们接连经历了数次大战,伤亡惨重不说,活下来的人,心境也大多有些不稳。
无他,杀戮太多了。
“不可大意。”
陆青亭深吸一口气,还是吩咐一众师弟各自散去,追逐天狼乱军。
这些乱军,在他们眼中,当然算不得什么,可只需一队,就可屠灭村庄,占据城镇,流落出去,祸患无穷。
“好在,徐老大人已彻底击溃天狼大军,接下来,该有几年太平日子了吧?”
轻揉着太阳穴,陆青亭心中也十分疲惫,这是心境不稳的征兆。
虽然他持的不是杀劫,可没有哪个愿意沾染同类的鲜血。
铮~
突然,一声剑鸣自身后传来,陆青亭猛然惊醒,反手握住背在身后的七劫剑,如临大敌。
七劫剑,乃天下十大神兵之一,极少主动预警,来人只怕是……
“七劫剑……”
淡淡的叹息声中,陆青亭只觉眼前一花,手中一轻,身前已多了一人,而七劫剑,也落入其手中。
“你!”
陆青亭先是大惊,旋即心头一松,来人身上的气息,正是他悬空山一脉。
“不知是那位祖师在前?”
余光扫了一眼那道袍奇古,生有白眉的老道,陆青亭微微躬身。
悬空山能够成为天下有数的大势力,执江湖牛耳,自然不止是表面上的实力。
每一代悬空七子决出之后,上上任的七位祖师,就会归隐后山。
“还好,还好。”
鱼白眉打量了一眼陆青亭,顿时松了口气:
“你比山上那群成器多了,我悬空山一脉,到底还没没落到底……”
陆青亭苦笑。
“老道鱼白眉,算起来……别算了,唤我一声师祖,你不吃亏!”
老道随手一甩,将七劫剑丢给陆青亭。
“鱼祖师?”
陆青亭心头一惊。
这位,可是七代前的祖师了,据说当年为突破武圣闭了死关,如今看来,当是成了?
一惊之后,他收起七劫剑,忙问起这位祖师的来意。
“你啊,堂堂悬空七子,跟在朝廷屁股后面转个什么?连这般大事,也不知道?”
鱼白眉有些恨铁不成钢:
“得亏神武自晦,否则,那老妖出山那日,你怕是就被其扒皮抽筋,吃干抹净了!”
“老妖?”
陆青亭猛然醒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大衍山那老妖,她出世了?!”
“除了她,还有谁?”
发出一声长啸,唤来风雪中的白鹤,鱼白眉神情幽沉:
“小子,七劫剑任你为主,这遭,你就必须随老道走一遭了……”
说话间,他已提起陆青亭,一跃数十丈,落在了俯冲而下的白鹤背上。
“鱼师祖……”
撑起真罡,陆青亭还想询问,前者已是一册卷宗过来,正是悬空山搜集的情报。
梵如一身死?!
九大岛域入中原?
怜生老母,广邀天下英雄赴云州?!
扫过这卷宗,陆青亭不由得心神一震,好半晌才将这情报消化,却又不解:
“那老妖,为何广发请柬?又为什么是云州?”
“有此问,你就该打!”
鱼白眉不起真罡,任由寒风吹起道袍:
“四百年前,张元烛,就是在这云州与那老妖婆决死的……”
------题外话------
晚安晚安……略卡。
第755章 彻底炼化人种袋!
……
……
嗡~
幽幽暗暗的山洞之中,有着赤金两色交织,明明灭灭间,启道光盘膝而坐。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隐隐间,似有光芒于其皮膜之下游走流转、交织。
“武圣之难,倍于上青天。但,终归是成了,只是……”
一口浊气吐出,吹灭了倒插身前的方天画戟上的光芒,启道光缓缓睁开眼。
刹那间,昏暗的山洞尽白,更有无形的波动扩散,引得整座山体都在震颤。
将诸般气息连同想要长啸的欲望尽数压在心底,启道光微微一叹:
“到底不如老头子远甚……”
四十年修持,终破了那道困死无数豪杰天骄的门槛!
无数次,他曾想过今日,想过自己突破之后该是何等快意、何等恣意。
但此刻,他心中却无丝毫喜意,只有淡淡的惆怅。
那老头子,已然不在了……
呼~
启道光缓缓阖眸,山洞也随之黯淡下来,许久许久之后,他才重新睁开眼睛。
“老头子,你的凤翅镏金镋,我会拿回来,你的人仙之路,我会为你续接!
你的仇人,我会一一送下去陪你!”
昂!
似有高亢至极的龙吟破开山体,启道光一步跨出,身形如龙般撞碎了身前的山壁。
“滚出来!”
轰隆!
似有一轮大日绽放于山谷之中,阴沉的夜色瞬间为之散去,碰撞的涟漪滚滚四散间,
一道人影极速后退,落于翔空而至的龙鹰背上。
“这一戟,倒有几分张玄霸之风,不愧是他的传人!”
夜风翻卷,吹得来人黑袍猎猎,也将其人阴冷的笑声吹至山谷各处。
“弥天教主宁无求?狗一样的东西,也敢直呼老爷子的名讳?”
斜扛着方天画戟,启道光冷眼扫过来人,回之冷笑:
“凭你弥天教的底蕴,怕还做不到断肢再生吧?又去给哪个做了狗?
七杀神宫、乾坤洞,还是永恒天轮寺?”
“牙尖嘴利的小杂种,想激怒老夫的话,那你的确是做到了……”
龙鹰背上,宁无求眼神冷戾:
“若非老夫此刻元气未复,非叫你魂断今日!”
夜幕山林之中,一片肃杀之气,比之隆冬大雪还要酷烈难当。
呼呼~
启道光立身山巅,身后长袍飞扬,气焰如火,锋芒毕露:
“错过今日,你元气纵复,本大爷杀你,也如杀狗!”
“哈哈哈!”
闻言,宁无求不怒不惊,反而回以大笑:
“可笑,可怜!启道光,你误入歧路而不知,还想杀老夫,真真可笑至极!”
“确实可笑。”
启道光赞同的点头:
“想你宁无求,五十年前已晋位武圣,更兼十都夜魔位阶,可到得如今,竟连见本大爷,都要龙鹰随行,不敢下地……”
“可笑,确实可笑!”
大笑声戛然而止,宁无求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狂妄!”
两字吐出,他似也没有了说话的欲望,抖手一甩,一张大红请柬就自甩了出来:
“你若有胆,老夫在安阳等你!”
呼!
方天画戟横空,接住那一页请柬,黯淡的月光下,启道光眉头挑起,神色动容:
“蛇鼠一窝,古人倒不欺我……”
忘了一眼绝尘而去的龙鹰,他的眼中闪过惊疑而浓重的光芒:
“那老妖婆居然脱困?谁破了老头子留下的后手……”
启道光心中惊怒,也熄了慢慢稳固境界的心思,一边出谷,一边缓缓稳固境界。
“聂龙天,疑似身死平独山幻境……”
“徐文纪领兵二十万,大破金帐王庭右汗王来都,拒敌于外?”
“塞外七杀王,重启八王议政,收神山八部?”
“定安王求援诸道,青州人李闯自立为王,征召精锐八十万,欲一战取定安?”
“弥天教关七破关而出,与教主宁无求三次交手,得教中大权……”
“宋天刀扁舟一页,消失无影,疑似进了仙魔幻境?”
“沧海铁横流,出海归来,收南海六大岛屿,势力空前膨胀……”
“猷龙于寒潭闭了死关……”
“怜生老母重现世间,广邀天下英雄赴云州安阳府……”
……
自隐秘渠道取得了最近几个月天下发生的大事,启道光不由得有些发懵。
自己闭关几个月,怎么有种沧海桑田之感?
而看到最新,也是最近的一条,他的眸光就不由得一凝:
“西北王杨狱,斩梵如一?!”
斩梵如一?!
这消息对于他的震撼,远远大于怜生老母出世,一时之间,他竟然都有些恍惚。
“他,突破了?”
将所有情报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一个令他心惊肉跳的念头,就在心头涌现:
“他还未成武圣,就斩了梵如一?!”
正午的小城酒楼中,早已寒暑不侵的启道光,只觉心头阵阵发凉。
这,怎么办到的?
法宝?
神通?
道术?
还是……
“大爷,您武圣成就,老爷定是十分欢喜……”
几个启家的高手激动的浑身发抖,若非知晓地方不对,恨不得仰天长啸。
这可是武圣!
许久之后,启道光回神,将诸般杂念压入心底,沉声问道:
“那老妖婆到底发了多少请柬?”
“这……”
几个启家的高手面面相觑,都是摇头。
“怜生教素来有天下第一教之称,虽然不被承认,可势力极强,遍布天下,这请柬,并不是从一处发出的,而是九道,乃至于塞外的诸多分舵同时发出去的……”
其中一老者回答:
“发出去多少,不知,但接此贴着,多为大宗师,只有极少部分不知根底,但想来,极可能是神通主……”
怜生教涵盖诸道诸国,其教众之多,不是寻常宗门可比,想要监控如此多的分舵,除却朝廷,没人可以办到。
不过……
“这老妖所邀请的人固然不少,但一年之期毕竟很短,只有距离稍近的人才赶得上……
而且,也不见得有多少人会来。”
一口气说完,那老者端杯喝了口茶。
“不,接了请柬之人,大多会去的。”
启道光扫过桌上的请柬,眸光幽冷:
“这可不仅仅是一封请柬……也是威胁!”
“威胁?”
“你不去见她,她就会来找你!”
“这……”
启家的几个高手不由色变。
“对了,那老妖婆为何逗留云州?按理说,怜生教的老巢,在定安道才是……”
说着,启道光似是想到了什么:
“莫非是因为……”
“咳!”
那老者轻咳一声,虽身在包厢,还有武圣在侧,他还是下意识的传音:
“大爷,您猜的不错,那老妖婆选择云州,的确与四百年前那一战有关……”
四,五百年前,天下大乱,怜生教趁势而起,高举反旗,虽被朝廷扑灭,但之后的诸多反王,都与怜生教有着莫大的干系。
包括张元烛。
不过,张元烛得势之后,第一个举起屠刀斩向怜生教,且,是真个伤到了怜生教的根基。
“据说四百多年前,张元烛的最后一战,就发生在云州,他尽起朝廷底蕴,甚至于国运……”
想起当年旧事,启道光心中微动。
启家传承久远,甚至有人参与了那一战,这记载他模模糊糊也记得一些。
甚至,那一战后,流言四起,有说那一战,将中原的龙脉都斩断了……
“莫非,云州还有着张元烛遗留的东西?”
“大爷神机妙算,属下佩服。”
听得启道光的喃喃自语,一众启家高手不由佩服,却也不敢卖关子:
“前几日,有高手暗访安阳城,在其中,发现了仙魔幻境的波动……”
“张元烛留下的仙魔幻境?”
启道光若有所思,却也不再多说。
将那请柬收起,这才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
“杨狱何在?”
……
……
星夜回返的王牧之,并未直接前去龙渊王府,而是来到了城外。
呼呼~
初冬的大雪下,龙渊大河早已处处结冰,只有那行于铁轨之上的甲车,日夜不停的奔波着。
齐长法修成的甲车驰道,在数年后,已开始运转,云州大战,未调运太多农夫,正是因此。
“驰道、甲车……那齐长法,不愧身负神工果位。”
看了一眼呼啸来去的甲车,王牧之微微感叹一声后,提着垂死的赤血道人,来到了龙渊河畔的一座庙宇前。
这是一座新修没几年的龙王庙,却无甚香火,因为这庙主,是裕凤仙。
“王牧之?”
感知到来人,庙门陡然洞开,一袭红衣在后,青龙偃月刀却在前。
“你来做什么?”
裕凤仙说话,总是不客气,但王牧之自然不会介意,只微微一笑:
“郡主功行越发深厚,想来不日就可晋升武圣了……”
“怎么,你是来嘲笑本郡主的嘛!”
听得这话,裕凤仙脸色一黑。
这些年,随着天下大乱,龙渊道内不知多少人在棋盘她晋位武圣。
尤其是,她到了张玄霸传承之事流传出去后。
但,武圣之难,实非容易,纵然先后继承了自家爷爷,与张玄霸的传承真气,她也还差一线,才能叩动那扇门。
而除此之外,她的道果,也远未临近十都……
故而,这几个月,每每有人提及武圣,她心中就十分烦躁。
“自然不是……”
王牧之哑然,却也不在意,只将那赤血道人往地上一丢:
“实不相瞒,王某此来,是想以此人,换云州一府之地……”
“不可能!”
裕凤仙断然拒绝,凤眸含煞:
“王牧之,你莫以为你是武圣,就能肆意欺辱我龙渊一脉!本郡主不怕告诉你,你虽是武圣之尊,我未必就奈何不得你!”
“是,是,是。郡主乃是赵王爷钦定的传承者,自非王某可敌,不过……”
后退一步,避开那横斩而至的青龙偃月刀,王牧之叹了口气:
“你就不能听我将话说完吗?此人是……”
轰!
刀光乍现,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刀鸣,这分明是青龙偃月刀,可王牧之却隐隐察觉到了凤翅镏金镋的影子。
这位承接了张玄霸衣钵的郡主,已渐渐有了不可思议的蜕变,让他都感受到了威胁。
“他便是天王老子,也不成!”
一言不发,大打出手。
裕凤仙的脾性,从来刚烈,于幼时,是因父母早夭,而如今,却是因为她已成龙渊脊梁,绝不可露出本分柔弱。
一退再退,王牧之见缝插针,说着来意:“其实,王某这遭来,是因为我家师弟……”
呼!
斩出的大刀猛然收回,裕凤仙轻咳一声,看向地上焦炭也似的老道:
“这人是谁?如果能说服奶奶的话,也不是不能商量……”
……
……
“天为帐幕地为毡,日月星晨伴我眠!”
似有雄鸡长啼,驱散夜幕,红日东出,挥洒着无尽光明。
神意触及人种袋的刹那,杨狱的耳畔心头,一切感知又尽被那炽烈阳刚到极点的拳意所充斥。
这不是他第一次感知到这道雄极霸道的拳意,可直至如今,他武圣成就,仍是不由得心中叹服。
三千年古史,星辰璀璨,有太多天骄豪雄之辈,可无论如何排列,眼前这位,也必是排在最前头的几人之一。
其人的文治武功,不逊古今任何帝王,而其人的武道成就,也是足可比肩达摩、邋遢道人,足可称之为丰碑的人物。
不过……
天罡拳意暴起之刹那,杨狱也动了。
他有备而来,此刻更倾尽全力,意志如火焰般沸腾燃烧起来,化作实质的拳意排空而出。
以箭化拳,是天意拳,亦是四象拳!
嗡!
炽烈的拳芒于眼前炸开。
相比于眼前这道绝巅武圣的拳意,杨狱的拳意好似一触即灭,但这,却正是他这一拳的精妙之所在。
张元烛的天罡拳,是涵盖八荒,捏合造化之霸道,而他这一拳打出,如烈阳、如明月。
如清风、如雷电……
这是他二十载修持的武道之精粹,也是他武道极尽的催发。
无天之苍茫,怎压得住这一式天罡拳?!
要知道,这可是极尽之时的张玄霸,都极为尊崇的武道丰碑之一……
呼!
一拳打出,杨狱心神皆空。
为了这一刻,他在达摩悟道图中苦修三年,更不知被这道拳意击溃了多少次。
此刻发出,光芒大作,一时之间,似乎将那一式天罡拳,都彻底压了下去。
‘成了?!’
这一念头还未闪过,已是消散于无形之中,在这样激烈的碰撞之中,杨狱心头都不由震动了一刹那。
这一刹那,他第一次,看到了那璀璨拳芒的深处。
恍惚间,他好似看到了帝王冕旒,那飞扬的龙袍下,那精悍到极点的身躯。
以及,那一声振聋发聩的长啸:
“我本东阳布衣,天地于我何加焉?!”
轰隆!
偌大的院落都为之一颤,内里堆起丈许高的玄铁锭哗啦啦倒了一地。
“大意了……”
晶莹的血珠,从口鼻、七窍,乃至于周身毛孔溢出又流回。
杨狱的眼前阵阵发黑,大脑也阵阵嗡鸣,一次拳意碰撞,简直比他与武圣交战一场更为险恶、更为疲累。
这位大明太祖留下的拳意,强横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那一刹那,他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巅峰状态的张玄霸…
“这一道拳意,或许比之人种袋更为珍贵……”
轻抚着眉心淌血又肿胀的天眼,杨狱心中泛起这个念头,但他没有再去撩拨那道已经被他容纳到天眼内的拳意。
而是掂了掂人种袋:
“这里,有朝廷几分底蕴?”
------题外话------
晚安……
第756章 疯狂突破!
满是玄铁锭的小院里,杨狱静坐了许久,方才消化了拳意碰撞的震荡,继而,缓缓打开了人种袋。
嗡~
没有了天罡拳意阻拦,袋口打开的刹那,一股不同于现世的气息就涌了出来。
并于杨狱的注视之下,化作一道一人高的拱门,同时,他也察觉到了人种袋内灵炁的消耗。
这道气门,还能继续打开,在他的感应之中,若舍得灵炁,甚至能开一道城门出来。
但他自然不会浪费灵炁,心念一动,留有一分在外警惕,身形一闪,已然跨入了这人种袋中。
嗡~
一步跨出,就是两重天地。
光影闪烁之间,杨狱极目四望,入目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
“这么大?!”
杨狱心头一惊。
哪怕早知能容纳二十万禁军的空间不会小,可这一眼看去,他仍是不由一惊。
这人种袋内,竟然有着一座城池!
真正意义上的城池!
城楼、城门、护城河、瓮城……一应俱全,城外,还有偌大的演武场!
甚至于,此间的地面,也不是他想象中的布袋模样,而是真个有着土壤的!
就好似,传说中的福地洞天!
“难怪这人种袋有镇国重器之名……”
捏了一把土壤在手中,杨狱不由啧啧称奇,若非这里没有日月星辰,他几乎以为这是一方小洞天了。
相比之下,他的芥子空间,就显得太过微小与寒酸了。
空谷石过于罕见,哪怕他坐拥一道之力,芥子空间也远不及此处亿万分之一。
呼!
杨狱微微闭目,他虽还未祭炼这件法宝,但仍可感知到这片空间之中的大略布局。
这座城,到底不是给人住的,外面虽然一应俱全,但内里,其实仍是仓库。
不是一个,他细细感应,此间,足有六十余个大仓库。
分门别类的摆放着,金、银、珠宝、玄铁、金精、书籍、兵器、铠甲、丹药、药材、矿石……
以及重中之重的,粮食!
“一国之底蕴,即便只有几分,价值之高,也远远超过了张玄一的秘库……”
跨过那无人看守的护城河,杨狱就瞧见了昏倒了一大片的人、马。
有百姓、有军队,还有,林启天……
“还活着……”
杨狱心中一动,将林启天首先唤醒。
时间,在这里,是相对静止的,但又不是完全静止,除此之外,似乎还有着空气与灵炁存在。
因而,虽然已有许久,但林启天等人仍还保留着生命体征,不过,都虚弱的好似婴孩。
“呃……”
扶额长叹,林启天幽幽醒转:
“杀……”
一个字节的怒吼,卡在了嗓子里,看清了眼前人,林启天眼神中闪过茫然与错愕:
“怎,怎么是你?!”
“说来话长,简略说来,就是……”
杨狱组织语言,言简意赅:
“你被人掳了,我救了你。”
“是,老夫被梵如一摄了魂魄,动荡了心神……”
僵硬的身子缓和下来,林启天苦笑一声,跌坐在地,他仍有些恍恍惚惚,却是也不想问了。
“吃的,有吗?老夫,快饿死了……”
杨狱哑然,取出干粮递了过去:
“您慢慢吃……”
没有招呼林启天,他此刻的心思,都在城中的诸多仓库,以及祭炼人种袋上。
朝廷的底蕴,自然不会都在人种袋中,可单单这点,已足可令任何人为之动容。
一国之积蓄,远远不是单独个人或势力可以比肩的。
杨狱踱步行走间,对这件法宝的感知就在慢慢深入。
心头,则浮现出这人种袋中的庞大财富。
除却被收入其内的两千余人马之外,金银铁器多达七千四百三十余万斤,这,还不算矿石之类。
粮草三千八百四十万石,此外,珠宝玉石不计其数。
这些外界用两来交易的贵重宝物,在此处,多是以十万斤来计数的。
“以一国之力,供给一姓一人……”
深吸一口气,杨狱停在一间库房前。
身后,林启天也晃晃悠悠的跟了过来,缓了半晌,他也大概理顺了某些事情,此刻,不由感慨:
“人种袋啊……得此袋,如得百万大军啊……”
直至此时,他仍是有些恍惚,思维转动都十分缓慢,这是损伤了神魂。
以至于,他只要稍稍动脑,都痛到无法忍受。
“确实是巨大财富……”
不知为何,杨狱突然就想起了这些年所见的遍地饿殍,以及当年险些饿死的自己。
一叹间,他推开了眼前的仓库。
不如其他仓库的满满当当,这间仓库显得空荡荡,只有中间才有着那么几小堆。
但在杨狱眼里,这仓库的价值,却是这六十多个仓库之中最高的之一。
因为此处摆放的,是玄铁锭。
百锻级数的玄铁锭!
此世之百锻,与前世不同,大明朝廷规定,百斤玄铁矿石锤炼出的精华一斤,为一锻。
百斤一锻精粹,再捶成一斤,为十锻,如此反复,千锤、百锻级的玄铁之贵,实非常人可以想象。
事实上,一口百锻长剑,于江湖而言,就是宗门百年积累,强如龙渊王,一生也不过一口千锻级青龙偃月刀。
可以说,任何一口千锻级神兵,耗费之大,就足可令王侯都为之心惊肉跳。
这还是玄铁锤炼过程中的杂质,也可锤炼成上等兵刃的情况下。
否则,除却朝廷,根本无人打造的起千锻级神兵。
“两万斤的百锻玄铁,足可打造一口百斤千锻级的长剑,以及一百九十口百斤重的百锻级神兵了……”
看着那一堆铁定,林启天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行伍里厮混了大半辈子,积攒的财富,也不足眼前这堆玄铁的十分之一。
更不必说,玄铁对面,是贵重丝毫不逊的,精金两万斤……
“百锻玄铁、精金……”
杨狱呼吸一顿。
这些金铁足够他重铸金蛟剪,补上这口法宝的残缺,还绰绰有余了。
或许……
心中转过念头,杨狱走过此处,于角落处,看到了一块巨大的青空石,以及,为数众多的空谷石。
没有了天罡拳意的阻拦,祭炼人种袋其实并不难,等得杨狱将整座城池的六十余仓库走完,气息也已然烙印进了这件法宝内。
“呼!”
将被困其中的两千余人马放出,杨狱吐出一口浊气,将合于掌心内的人种袋彻底炼化。
驱散了原主烙印,法宝祭炼其实不难,难的是温养。
任何法宝的存在,都需要灵炁来支撑,否则,就无法动用,甚至还会日渐萎缩。
其威力,也与温养有关。
“武圣成就之后,若每日不吃不喝,我可从碧水寒潭图内汲取灵炁三十缕,不耽误正常作息,则是十二缕……”
心中默默盘算着,杨狱也不得不熄了再度祭炼攒心钉的心思。
金蛟剪的温养上限,是九百缕灵炁,而这人种袋,是五万缕……
且不同于金蛟剪,容纳着巨量物资的人种袋,无时无刻都会消耗灵炁。
好在,其内尚有将近两千缕灵炁,若他不大力催动,日常使用,足可支撑五六十年。
“老妖婆……”
夜风中,杨狱的院门合拢,他静坐调息,梳理着人种袋中所得。
“三十三万副铠甲,掺杂玄铁的兵刃七十余万件,上等弓弩九万余,箭矢超过百万斤,书籍副本七百余万册,药材,两百三十余万斤……”
念着念着,杨狱也觉有些牙酸。
这不是单纯的数量,能被乾亨帝随身携带的,绝无半分劣等品,其中多为精良上品。
他并不惊讶,毕竟,这是亿万万人供给出来的庞大财富,但这,却只是乾亨帝随身携带的一些而已……
完全祭炼了人种袋,其内的诸般物品,就十分直观,随其心念一动,任取任存。
细细数着其内的诸多物资,某一瞬间,杨狱的神意停在某处仓库之内。
那是个不甚起眼的木架,其上摆放着零星的几瓶丹药,而其中最为令他注意的是。
“地元大丹……”
杨狱睁开眼,手中已多了一灰扑扑的瓷瓶,只从外观,任谁也瞧不出这瓶丹药,就是天下最为顶尖的丹药之一。
一枚地元大丹,可省却大宗师六十年苦熬积累灵炁之路,令其有突破武圣之机。
为了此丹,聂龙天为朝廷效力前后一甲子,其价值之高不言而喻。
而这瓶内,地元大丹,有着三枚之多!
“那乾亨帝居然有药不用?”
杨狱有些讶然。
如果说,这药只有一枚,还能说乾亨帝是要留给自己,可分明有着三枚……
把玩了片刻,杨狱收起了这瓶丹药,念头一转,一块块百锻玄铁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融金炼体二重,已可汲取金铁之力……”
心中转念,杨狱也没有犹豫,手掌伸开,抓向了身前的百锻玄铁。
汲玄铁入体,这是他早就想好的。
世间奇珍异铁不计其数,可玄铁能在其中脱颖而出,成为神兵代名词,不止是因为其锋利、数量最多。
也是因为其一大特性。
‘叠加!’
天下所有异铁之属,不乏可铸就神兵者,却只有玄铁,可一锻、百炼、千锤、万锻!
哪怕已经铸成兵刃的玄铁,仍可两两相合,继续锤炼、叠加!
百锻玄铁,或许还不足与那些异铁相比,但千锻、万锻之后,则世间可比者寥寥了。
而更为重要的是,万锻,不是玄铁的尽头,只是人力的尽头。
呼!
夜风吹卷而来,吹起齑粉漫天,小小的院落之中,似有赤光大作,滚滚热浪,也随之扩散。
小院隔壁,正自疗伤的林启天心头一动,循光望去,就见得赤色燎天,金光内敛。
隐隐间,嗅到一股浓重的硝烟、金铁之味。
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之上,而是小院中那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气机……
迟钝的大脑,在此刻好似闪过了一抹令他错愕而又惊悚的灵光:
“他已是武圣?!!!”
……
……
接下来的日子,杨狱留在了小城里,深居浅出,除却召集诸工匠打造了一套新的锻造炉之外,几乎是足不出户。
一堆堆的玄铁锭,在他的手中化作飞灰,而随着汲取的玄铁之气逐渐增多,不止他横练武功在进步,擎天之体,也在缓慢的向着二重进发。
这个缓慢,自然是与汲玄铁炼骨相比,事实上,比起寻常打熬法,快了不知多少。
渐渐地,他也把握住了擎天之体进阶的奥妙。
这本神通根植于身,推动着身躯的缓慢蜕变,同时,身体的强化,也好推动其晋升。
一天、两天……
一月、两月……
而小城之中的居民惊讶的发现,城中不知从何处,竟吹起一股热风。
这风,最早只是温热,加之天气未寒,并没有影响太多人。
但渐渐地,这股热风越吹越热,到得隆冬之时,年关将至之日,这风已然比夏日炎阳暴晒更热几分!
那比之往年不过稍小一些的大风雪,竟然都被这热风抵在了城池之外。
一时之间,不知引得多少人惊呼、骇然,更有甚者,以为神灵降世。
呼!
吸!
燥热难当的红光之中,赤着身子的杨狱盘坐其间,他阖眸吐息,周身一块块玄铁飞腾、环绕。
每有一块铁锭化作齑粉,院内就又会腾起一块加入其中。
而随着一块块玄铁的消融,他周身萦绕的红光也越来越强,到得最后,他整个人都变得剔透。
肉眼都可以看到他那于盘坐之中,还在不住震颤的骨架筋膜,甚至于内脏、血管。
唰!
某一瞬间,他似有所感般睁开眼:
“怜生……”
……
……
呼呼~
塞外的寒风跨过边关,吹白了关内群山、大地,云州境内一片白茫茫,大雪多日未停。
逃!
逃!
逃!
酷烈的寒风下,林文君神情恍惚,不敢催发真罡的她,被冻的浑身僵硬。
可她却不敢停下脚步,心中有且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本长老出关之时,还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能让我教中栽培了二三十年的圣女叛逃……”
突然,寒风都似被冻结住了,森冷的声音自飞雪中飘荡而来。
“大,大长老?!”
林文君的思维都好似被冻结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为了追杀自己这么个熔炉都未成的小辈,教中居然动用了一尊大长老……
“原来,你心中之神,被人摧毁,取代了……可这,不是你叛逃的理由。”
风雪中,一面赤如血的老妪鬼魅般出现,看着林文君,她眼中闪过厌憎的目光:
“胆敢窃取教中圣物,贱种,你背后之人是谁?!”
砰!
积雪炸开,林文君夺路而逃,但身形刚起,就被一掌打落下来,大口鲜血狂喷。
“你……”
赤红脸老妪正要出手盘问,突见得之前还满脸宁死不屈的贱人,不知为何,竟诡异的低下头,做出顶礼膜拜状:
“婢女林文君,叩见主人……”
“谁?!”
她神色骤变,猛然回首,就见得风雪中,有人影由远而近。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口中提及的,想来,是我了……”
“你是……”
那声音落下之刹那,那老妪也终是看清了来人的面目。
轰!
恍若有雷霆炸响于面前,身躯剧烈一晃,不假思索的就要夺路而逃。
“杨狱!”
凄厉的尖叫被狂暴的劲力拍灭,那老妪死狗般跌落雪堆,杨狱看也未看她一眼。
目光却不离林文君左右:
“射日道果?”
------题外话------
晚安,晚安……
第757章 我来杀你!
射日道果……
小院中,老树下,杨狱把玩着手中弓箭样的铜坠,若有所思。
留在这处小城,自然不是杨狱心血来潮。
事实上,他出关之后第一个寻找的是王牧之,第二个,就是余灵仙,并通过她联络凤无双。
并在与后者交流之下,留在此间,即是在为不久后坐着准备,也有等候林文君的意思。
只是此刻,他心思却反而不在这枚射日道果上,而是在自身……
突破武圣之后,他就曾寻觅过姜无恙所说的先天跟脚,却看不到、摸不着。
但这半年潜修之中,他虽然绝大多数的心力在于两刃刀重铸、元磁真身诀的修持,以及融玄铁铸骨上。
这时,反而有了发现。
当然,这个发现,是通过命数词条显现出来的。
他的命数上限,自九提升至十,而隐隐间,他能感觉到,这还不是他的极限。
【命数:八紫、一金、一红】
【魁星踢斗(深紫)、极魁入命(淡紫)、九牛二虎(淡紫)、融金炼体(淡紫)、天外来客(淡紫)、天生武运(淡紫)、天纵奇才(淡紫)、武圣成就(淡紫)、时来天地皆同力(深金)、金刚不坏(深红)】
十条命数,魁星踢斗!
境界突破,不是一蹴而就,跨越龙门的妙处,在于武圣之后的易形。
亦是蜕身‘映照物’于外的显现。
杨狱猜测,这个过程,才是先天跟脚的提升。
【魁星踢斗、独占鳌头:一世武运,你当魁首!】
“魁星踢斗、命数上限提升、射日道果……凑到了一起,这真是巧合?”
杨狱心中思量,但他偏向于自身命数的改易。
【时运加身(淡红)】在他此次出关之后,变更为【时来天地皆同力(深金)】
而这不是他的手笔,更好像是他于冥冥之中契合了某种东西……
“命运吗……”
不自觉的把玩着射日道果,杨狱心头莫名一动,恍惚间,真有种时运加身,天地同力之感。
可惜,他已身怀位阶,即便没有,也是无法炼化这枚‘九耀级的道果’的。
不过,道果的用处广大,纵不炼化,仍可用之。
比如,这半年里,他已将贪狼果实,锤炼进了两刃刀中……
“天诛怜生?”
心中念头转动,他看向了小院。
尘土飞扬的院落中,林文君正施辣手拷问,这被他击溃心中神的怜生圣女,犹如狂信徒一般,对他毕恭毕敬。
‘怜生教……’
哪怕受益的是自己,杨狱也不由心中凛然。
这种扭曲人心且如此自然而然的法门,堪称诡异。
而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怜生教的诸多秘术,入门到精通的那一步,‘请神入心’。
事实上,学自余灵仙的那门老母劈山精诀,诸般招式他已入化境,可就因不曾‘请神入心’,就无法真个院门大成。
“主人……”
感知到杨狱的眼神,林文君顿时停下了拷问,无比敬畏的回身,低头:
“那老妖婆,的确在云州、定阳城,据说,那是当年张元烛驻军之地……”
说到此处,她微微一顿,取出自那老妪皮肉下扯出来的密信,递上来:
“主母她们,也都在定阳城,那老妖婆并不曾伤害他们,这次她唤了教中的诸多大长老回返,是要,
是要……”
“那老妖婆要收小弟为圣子?”
一口浊气吐出,杨狱没有再问,只是将这射日道果收入芥子空间,身形一闪,已消失在小院之中。
下一刻,他已然来到了外城的铁匠铺。
偌大的铁匠铺内,烈焰熊熊,温度之高,寻常人都无法靠近三丈之内。
杨狱抬眸,火炉之中,两刃刀赤红如血,隐隐间,于刀柄处显现出狰狞狼头。
以玄铁为炉,以太阳精石为薪柴,历经半年,两刃刀,终将贪狼道果容纳于内。
熊熊火光下,他的面色明灭不定。
武圣的突破,于他而言,只是开始。
二十载风雨走过,他的底蕴远远不是寻常人可以想象,所能突破的东西,太多太多。
二重擎天之体、元磁真身诀十一品、天意四象箭十一品、铸千锻级玄铁骨架、十条命数、乾龙神弓重铸……
熔铸缴获的诸多神兵,将两刃刀推至万锻……
太多太多可以做的事情,然而……
“终归是时不我待……”
一声喟叹,杨狱伸手。
自熊熊烈焰中握住刀柄,一道炽烈到极点的刀光,伴随着一声高亢到全城都可闻听的刀鸣,掀开了屋顶。
倒卷的气浪之中,杨狱抬头,望向大风雪:
“时候到了……”
……
……
呼呼~
风雪中的定阳城一片素白,大开的城门处,隐可看到行人往来,内里喧哗热闹的景象一览无余。
但行至此处,余灵仙的心头,却十分的不安,前所未有的惊惶,在她心中翻滚到不能停歇。
“奶奶……”
心头浮现出那慈祥的面孔,余灵仙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其他人,也大差不差。
怜生教,隐为天下第一大教,教众之多,数以千百万计,但真个能见到那位的,其实寥寥无几。
不幸的是,身为圣女的她,曾在其手下学过数日。
仅仅数日,却已然是她心中无法磨灭的梦魇……
“无双师姐……”
远远地,看到城门处紫衣飘飞,余灵仙以及一干圣女方才松了口气。
“随我来。”
凤无双面无表情,转身走向城中。
呼~
跨过城门的刹那,余灵仙又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隐隐间,有种坠入冰窟之感。
定阳城,算不得重城,在龙渊道也不是有名的城池,但一府之中枢,人烟自然稠密。
但此刻,这偌大的城池里,分明大街小巷都是人,却安静到落针可闻。
“这,这……”
其他人,比之她更为不堪,尤其几个外舵舵主,更是面色煞白,若不是尚有灵智,怕不是要夺路而逃。
眼前这一幕,太过诡异了。
定格了!
偌大的城池,大街小巷中的所有人、畜、物,全都定格了!
余灵仙强忍惊惧看去,那些人的脸上各有表情,说明在定格前一瞬,他们还在各自忙碌。
这说明,他们是同时被定格的!
“无双师姐……”
一瞬间,这些被江湖人称之为邪魔外道的怜生教高手们,就全都冷汗直流。
其中不堪的,更是两股战战。
于他们而言,纵然这座城池被人屠成白地、屠的血流成河,尸骨如山,他们都不会如此震怖。
“奶奶,在等你们。”
凤无双面无表情,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解释一句,只是自顾自的走着。
一众人面面相觑,却终是不敢逃,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一条大街走过,视线陡然变得开阔,偌大的广场平铺在众人眼前,城中几乎已被推平。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座或高、或低的法坛。
成千上万的怜生教众,在此处汇聚,围绕着诸多法坛盘膝而坐,一言不发。
“到了……”
走到此间,凤无双脚下也不由一顿,望向了万人汇聚的正中,那里,有着一座高达九丈九的法坛。
其以玄铁为架,以白玉为表,其上,诸多法旗猎猎张扬如玉带,一重薄纱之下,隐可见一怀抱婴孩的慈祥老妪。
“奶奶!”
法坛下,凤无双躬身行礼,继而寻了一处空地坐下,身后一众人纷纷行礼,亦忙不迭的落座。
“老母法身降大千,普渡天地万法传!
一日生盘古,天地自此清浊辨。
二日生女娲,灵慧降临到世间。
三日生元始,万类方才有宗源。
四日生殇,……”
轰!
不知谁人高呼一声,成千上万的怜生教高手就齐齐高呼,老母七日创世经。
声浪滚滚冲天,几乎将弥天的大风雪都吹散了。
“老母!”
“老母!”
“老母!”
……
山呼海啸也似的膜拜礼赞声,远远的传荡,让城池之外,诸多受邀之人都为之骇然。
能够接下请柬来此者,至少也是有着天人合一修持的大宗师。
这山呼海啸也似的声音之中,他们听到了无尽的狂热与恐怖,恍惚之间,似有一尊巨大的神像浮现在眼前。
轰!
轰!
隆冬大雪的天穹上,似有霹雳震响。
无尽浓郁的香火之气,随之弥漫而出,伴随着那山呼海啸也似的礼赞之声。
陆青亭的心头一颤。
他的背后,七劫剑剧烈的震动着,经由这口万锻级神兵,他的眼前一花。
恍惚间,风雪都已然不存在。
城外的荒野,变得人声鼎沸,无可计数的礼赞、膜拜之声,从风雪、从大地、从虚空之中传荡而出。
这是,怜生教传道三千载,浓烈到超乎任何人想象的香火愿力。
“这老妖婆……”
鱼白眉的心头狂跳,一双长眉不住的挑动着,三百年修持之心灵,在此刻被阴影笼罩。
从未有过的悸动,在他的心中涌起。
遥隔数十里,且有白鹤在下,七劫剑在侧,他竟然也感受到了,生死一线间的大恐怖!
“阿弥陀佛!”
另一座山头上,上百个武僧跌迦而坐,齐诵佛号,亦是动容不已。
“这样旺盛的香火愿力……”
一声声的佛号之下,一老到几近行将就木的老僧,沙哑开口。
他,却是烂柯寺当代广觉大禅师,也是佛门明面上,唯一跨入武圣的高僧。
此刻,却躬身向着群僧拥簇之间,一面如冠玉,冲红齿白的小和尚双手行礼:
“师叔,这位前辈的功行,到底有多高?”
小和尚合十双手,袈裟猎猎而动,声音苍凉而老迈:
“在世神佛!”
一石激起千重浪!
一年之间,接下请柬而来的高手,不止悬空山、烂柯寺,也远不止鱼白眉、广觉与还丹大禅师。
更远处,姜无恙、宁无求、五龙生……乃至于,名声不显,相传闭了死关的诸多强者,也纷纷现身。
或冷冽、或惊惧、或骇然、或凝重的目光,都在注视着安阳城,或者说,那肉眼不可见的巨大神像,
以及城中法坛上那慈祥老妪。
“死!”
“死!”
“死!”
更远处,跋山涉水而来的楚天衣,在这大风雪天中汗出如浆,心神惊惧到极点。
接到请柬的他,是绝不像来此的。
可他,还是来了。
一路上,他不知催发了多少次‘逆知未来’神通,将所有的可能,所有的退路全部想了一遍。
最终的发现,令他绝望到了极点。
无论他逃到何处,去往何方,等待他的唯一结果,就是死!
反而,来到此间,才有着那么一线生死……
可……
“生机到底在何处?在何处?!”
难以形容的压力下,楚天衣七窍都流出脓血,可他还在一次次的催发神通,想要寻出那一线生机之所在。
当!
当!
当!
似是一刻,又似是半日之久,在无数人的注目下,安阳城中,有着钟声响起。
这钟声,也终是压过了山呼海啸似的礼赞声。
钟响一十八次,停下。
这时,在法坛下成千上万的教众的仰望下,法坛上的薄纱褪去,老妪的声音,压下了天地间所有的杂音,回荡在城内外所有人的耳畔、心头。
“诸位既是来了,为何不进来?!”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似比任何音波功都要厉害,城外数十里,竟有江湖高手被骇破肝胆。
他一声不吭就逃,可不及数步,就惨叫一声仰面倒下,其眉心处,赫然出现一血洞!
似被一箭贯穿了眉心玄关!
这是,
“钉头箭书咒!”
平淡而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张玄霸,受老身七箭而亡,诸位,当得几箭?”
静!
城内外一片死寂。
法坛下,凤无双脸色苍白,她余光扫过,却见那飘扬在法坛之上的法旗上,
赫然书写着一个个人的姓名与生辰八字,其中,有自己……
“如今之天下,竟连一个进城直面老身的后辈,都没有了吗……”
声音中,带着惋惜与冷漠。
然而,没有回应。
城外寒风都似被压住了,久久无音。
“哼!”
鱼白眉终是忍不住,他正欲抽出陆青亭背后的七劫剑,就听得风雷阵阵。
一口方天画戟伴随着长啸声,自天而落:
“你这断子绝孙的老斑鸠,哪有什么后辈?大爷,倒是有一个,这就来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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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晚安,顺便推书一本《仙武大唐:从富婆开始加点》仙武大唐,民风开放,陈颜俊穿越成国子监七院里一个天赋平平、体弱多病、却过于英俊的学生,被一位曾舍命救下的美貌妇人供养着读书修行,被同窗视为只会吃软饭的小白脸,年仅二十岁出头的他,便有一个与他同龄的纨绔儿子和一个疑似不喜欢男人的同窗女儿。
尽管穿越时自带了加点金手指,但陈颜俊还是没缓过神来:
“好家伙,一上来儿女双全……这不是我想要的穿越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