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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裴屠狗     诸界第一因txt下载     诸界第一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51章 天命凰鸟!

    迎接御驾,复杂且繁琐。

    今日迎接之前,其实锦衣卫、六扇门以及龙渊王府已然筹备了两年余。

    不止是他们,御驾所过之路径上的大小城池,也无不如此,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西北城内外,喧哗一片。

    万鹰横空,道宫天来,这样的场景,便是被禁足在家的老百姓,也都看得到,一时之间,可谓沸腾。

    “神策南来,万鹰横空。”

    仰望雪空,丘斩鱼只觉心潮澎湃。

    他家世代锦衣卫,可上一位面圣的先祖,已然是三百多年前了。

    此刻,见得皇辇,他只觉浑身战栗,数个时辰的寒风吹卷,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只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飞鹰拥簇中的道宫并不曾落下,而是在拱卫之中,停滞于半空之中。

    继而,数只飞鹰落地,刘京甩动大袖,高声唱喏:

    “陛下有旨,着龙渊王妃、龙渊王世子、锦衣卫代指挥使丘斩鱼、六扇门龙渊总捕齐六一登天觐见……”

    真气鼓荡,声传十里。

    雪地之中,跪伏大片的人群有着骚动,老王妃立于人群之前,微微躬身,面无表情:

    “老身接旨。”

    “臣等接旨!”

    丘斩鱼、齐六一对视一眼,齐齐应声。

    这时,刘京方才接着道:

    “其余人等,立时散去,不得汇聚喧哗!”

    言罢,也不理其余人失望的眼神,一摆手,微笑道:

    “王妃,世子,请上飞鹰。”

    “奶奶……”

    张龙福身子一抖,声音都在发颤。

    老王妃的眼底闪过失望,却也只得轻声安稳,拉着他上得飞鹰,两人之后,丘斩鱼、齐六一也跟着上了一只飞鹰。

    人群之中,虽不乏想着一睹天颜者,见此,也不得不怏怏离去。

    “神策军……”

    临上道宫之前,丘斩鱼小心打量着其余飞鹰之上沉默寡言的甲士。

    大风雪中,他们披甲立于鹰背,一个个精气完足,精悍强大,遥遥望之,就觉呼吸有些急促。

    以倾国之力,奉养一军。

    神策军中,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乾亨帝不惜代价培养,正是要压服玄甲精骑。

    彼此气息相连,如山如岳,沉重的不可思议。

    外紫内金,这道宫看似不起眼,其实豪奢至极,从砖瓦到梁柱,从栏杆到装饰,无不是上上精品。

    笃~

    老王妃轻敲竹杖,听得声音,眸光就是一凝:

    “玄铁为架、精金为底,这道宫是‘奉天殿’……”

    “四百余年前,太祖得天人传功,曾得数张真形图,其中之一,就是这‘奉天殿’!”

    声音传来,乾亨帝负手立于道宫门前,轻声道:

    “可惜,太祖他老人家爱惜民力,未曾炼成,否则寡人此来,又怎么需要如此漫长?”

    “参见陛下。”

    老王妃躬身行礼,张龙福手忙脚乱,有样学样。

    “王妃不必多礼,论及辈分,寡人还是你的晚辈呢。”

    乾亨帝轻笑一声,道:

    “听闻王妃当年随夫从军,曾有赫赫战功,世所敬畏,却不知,如何评价寡人这支神策军?”

    “难得陛下还记得老身的微末功勋……”

    老王妃看向空中,口中不吝赞美之语:

    “陛下这神策军,实是天下精锐,其中任一一位放于地方,都是统领之才,大将之资。

    虽只万余人,却不下百万大军了。”

    这,自然是夸赞,但老夫人心里不由一凛,这支神策军,精锐的有些超乎想象了。

    这得耗费何其多的银两、丹药……

    “哈哈哈!”

    乾亨帝大笑,心情颇好,面有傲然:

    “寡人倾国之力三十余载,方得此万人,所耗费之钱粮、丹药,养三百万大军,也是绰绰有余了。”

    张龙福心中吃惊,远处等候拜见的丘斩鱼二人,也听得清楚,心情却各不相同。

    丘斩鱼心中又惊又喜,而齐六一却是咬牙。

    合着这些年削减的俸银,都给了这群人……

    “神策军强则强矣,人数不免太少,跟着探子所报,拦山、天狼三关外,异族不下数十万,更有大离军在暗中窥伺……”

    老王妃心中也是微微一松。

    边关告急已一年有余,略去白州不提,青云二州的军务,也已不堪重负了。

    乾亨帝御驾亲征,不提暗中隐藏,单单明面上的高手,就足可解边关之困了。

    只是……

    “人少?”

    乾亨帝哑然失笑,他轻抖袖袍,露出腰间悬挂的布袋:

    “前朝末年,太祖出征平西道,怜生余孽趁机在江南道起事,欲夺太祖爷基业。

    当时是,太祖爷乘飞鹰独往,只一夜,杀尽江南百万乱兵……”

    “这是……”

    老王妃的神色动容:

    “人种袋?!”

    乾亨帝口中的典故,她自然听过,且不同于寻常百姓以为的传说,她知晓,这是真的。

    前朝末年,龙蛇并起,连年战乱,太祖张元烛,深谙王道,不称王、广积粮,暗中发展。

    而这一切的根基,就是这有着大明第一宝之称的‘人种袋’!

    相传,此袋乃是天授太祖,助其成就霸业,其内别有一番天地,犹如传说中的洞天福地。

    不但能容纳辎重粮草等死物,更可容纳兵马等活物!

    可后者,并无任何验证,而且,也过于匪夷所思了些……

    “皇城禁军八十万,此刻,随寡人同来者,约有二十余万,皆其中精锐也!”

    乾亨帝轻拍腰间口袋,微微一笑:

    “人,可还少乎?”

    二十余万精锐随身……

    看着那朴实无华的布袋,老夫人将信将疑,但也并未再问真假,而是取出三封战报来:

    “一年余,青、云、白三州多次遭受异族攻伐,伤亡颇重,尤其是白州拦山关,几成修罗炼狱……”

    “其中内情,还请陛下亲自过目。”

    乾亨笑而不语,刘京上前接过,却也没有呈上去,只是躬身捧着。

    老夫人眉头微微皱起。

    “天狼、大离精锐未动,此刻南下的不过是些活不下去的奴隶部落罢了,龙渊三杰可是赵王爷钦点的边关大将,又岂是他们所能动摇?”

    乾亨帝微微一笑,问:

    “刘京,聂龙天此刻何在?”

    “回陛下,聂大人此刻正在前往‘青岩府’,顺便督促六扇门擒拿万象山余孽……”

    “青岩府……”

    老夫人心头一跳。

    龙渊三州,除却青州之外,皆与西北接壤,青岩府,正是云州距离西北道兖州最近的城池。

    他这是要……

    “好,很好,很好。”

    乾亨帝仍是笑着,但在场所有人,却不由感觉到了深深的冷意。

    “陛下,边关事急,不可……”

    老夫人轻顿竹杖,正欲开口,却见乾亨帝眸光一转,温和问话:

    “龙福,来,伯父有话问你,你家姐姐,去了何处……”

    ……

    ……

    呼呼~

    大风吹着大雪,冰冷刺骨。

    孤零零坐落于荒野之中的平水县城,在这寒风大雪中显得十分渺小。

    “呼!”

    一口浊气吐出,消融了丈许之内的飞雪。

    一套拳法打完,黄虎周身汗气腾腾,在这隆冬腊月里,他只一袭单衣,面色红润,丝毫不觉寒冷。

    “下乘拳法,到底差了些。不知姜五处,是否有传闻中的上乘武功……”

    黄虎眼神明亮,却也不免有些忧愁。

    自得【截道天夺】神通之后,他一身精气力道简直是突飞猛进,相比之下,所学的几门拳法武功,就太差劲了些。

    此时的他,得兖州城姜五的允许,几可算平水县主,可仍是没有趁手的武功可学。

    事实上,学武从来不是容易的事情。

    一门下乘武学,都是可开馆传授,日进斗金的立命之基,遑论中乘,上乘?

    “黄大哥,城里来了外人。”

    容光焕发的二狗,缓步走了过来,轻声汇报:“一蜡黄脸老汉,一病恹恹的少女,驾一马车,不知从何处来……”

    “领我去看看。”

    黄虎不敢大意。

    这寒冬腊月,换了血的武者都不敢擅入荒野,这又是老又是病的,只怕就有麻烦……

    汇聚了附近乡镇,如今的平水县,可是有着数万户人口的大县,城中的客栈自然不少。

    二狗脚步匆匆领路,突被拽住了后颈,黄虎身形一闪,避到了小巷里,一手捂住二狗的嘴,满脸凝重的看向长街那头。

    只见一行数人,背剑挎刀,踏雪而来,所过之处,竟连脚印也无。

    高手!

    大高手!

    黄虎心头一震,身子更低了几分,二狗早已紧闭了嘴巴,脸色发白。

    这行人快步而来,行至客栈之前,突然止步。

    “沈安,你非要咄咄逼人么?”

    客栈中,传来苍老疲惫的声音。

    “我等奉命行事,黄大人莫让我等为难……”

    为首之人微微躬身。

    那是个儒雅中年,背负长剑,腰间挂着酒壶,他面无表情,却隐可见无奈:

    “您老去了,定不会有事,可我等无功而返,可就是大罪了……”

    “他自领六扇门,你贵为云州锦衣卫指挥使,他又能奈你如何?不过是想拿着老夫、小姐,做你的晋身之阶!”

    客栈中,传出冷笑。

    锦衣卫指挥使?!

    黄虎两人倒吸凉气,客栈中也是一片大乱,兖州虽已非朝廷统辖,可锦衣卫的名头,仍可止小儿夜哭。

    遑论是指挥使?

    “那位,可是武圣……”

    沈安微叹:

    “您老,果真要我动手吗?”

    呼~

    面色蜡黄,只一身破袄的黄四象立至门前,两手垂下,冷然道:

    “放小姐离去,老夫这条命,送你如何?”

    “黄大人何必为难在下呢?你我有同僚之谊,怎会伤你性命?”

    沈安无奈:

    “只是,聂大人要请徐小姐去龙渊,而非您老……”

    “你就如此怕那姓聂的?”

    “武道圣者,盖世强者,如何不惧,怎能不怕?”

    沈安很坦然。

    他身后的几人,已然拔刀出鞘,一字散开,肃杀之气,弥漫了整条长街。

    “黄爷爷,您莫要与他们动手啦……”

    黄四象大怒欲斥,就听得身后传来轻灵的女声,裹的严实,面白如纸的徐秀秀向门口走来。

    “他们要拿我,就拿我一个好了……”

    “胡闹!”

    黄四象张开双手,将她护在身后,病恹恹的双眸立了起来,凶狠如虎。

    他正欲开口,就听得极远处,有声音随风而来:

    “你怕那姓聂的,却不知,怕不怕这姓杨的……”

    “谁?!”

    客站之外,沈安等人勃然色变,刀剑铮铮,回首望去。

    却见寒风之中,一人跨步而来,声音起时,似还在城郭之外的极远处,话音未落,已到长街正中。

    玄服、黑刀……

    “杨,杨……”

    刀兵颤鸣中,几人只觉喉头发涩,那个字怎么都吐不出来。

    不要说他们出自锦衣卫,即便不是,也不会认不出眼前这位,在数年里几度名震天下的强人。

    “杨狱!”

    黄四象如释重负,小巷里,恍惚两人却是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心都差点跳将出来。

    “西北杨大王!”

    年余前,两人可是亲眼在此见过这位大发神威,与武圣硬撼一招,震惊百里。

    而之后,更听说了关于这位的种种不可思议的事迹。

    相传,曾经的天下第一,天狼王朝护法神,黑山老妖,就曾在这位手下吃了大亏!

    “杨大王……”

    眼见得杨狱缓步而行,而那几个锦衣卫大高手,就像是冻僵一般立于原地不敢动弹。

    黄虎心中又惊又惧,却又不由升起莫大的敬畏来。

    杨狱的话音未落,黄四象已是开口了:

    “杨小子,他们也是奉命行事,放他们走吧……”

    呼~

    抬了一抬的手指又自垂下,杨狱眸光所至,几人如临大敌,动也不敢动弹一下:

    “滚吧。”

    他说的不客气,几人却如蒙大赦,狼狈逃窜,沈安额头见汗,却连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幸亏你来了……”

    这时,黄四象才苦笑出声,阵阵虚汗从他身上冒出来。

    “大哥哥……”

    徐秀秀惊喜上前,她还记得,当年就是这位大哥哥为她治了病。

    “许久不见,秀秀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杨狱微微一笑。

    “大哥哥,我……”

    徐秀秀正欲行礼,脸色突然一白,若非黄四象反应迅速,将她扶起,这一下,就差点跌在地上。

    “看来,秀秀也中招了。”

    杨狱眉头一皱。

    “中招?”

    黄四象一怔,突觉得心头不安。

    “此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先进客栈,为秀秀疗伤……”

    杨狱微微摇头。

    他能及时赶到,一来,是因为生死簿在手,黄四象以及朝廷高手的进入,鬼婴随时监控着。

    二来,则是他本就在兖州城。

    大灾后有大疫,今岁冬,兖州城中有疫,他匆匆而来,正是为此。

    呼!

    通幽催发,杨狱看向床榻上昏昏沉沉,似睡似醒的徐秀秀,眉头,却不由一挑:

    “咦?”

    【徐秀秀】

    【命格:凰鸟】

    【命数:一紫一金一红一青一绿一白一灰】

    【文运所系(淡紫)、天命凰鸟(淡金)、否极泰来(淡红)、纯阴之体(淡青)、天资聪慧(淡绿)、过目不忘(白)、资质平平(灰)】

    她的命,似乎变了……

    杨狱的眼底闪过诧异。

    他记性很好,还记得初见之时,徐秀秀命格虽然极贵之相,可却还未贵到如此程度。

    自己只是改易了她的‘先天不足’、‘以弱多病’而已。

    这紫命,发生了什么?

    心念一动,生死簿残页就自泛起光芒,有文字如瀑而落,那是徐秀秀的原本命运:

    【生平概括:山河界,大明王朝,西北道,云州生人,生有纯阴之体,却无宝药滋养,以至于自幼体弱多病……

    幸少时,其祖父徐文纪上任青州,路途上,以精纯血气为其疗伤……

    【……乾亨帝御驾亲征,欲镇国内叛乱,不想……关破,异族入关,突袭龙渊……

    是日,龙渊城外血流成河……乾亨帝为……所掠,被擒关外,引得……大怒出关……】

    【……虽其祖父于龙渊募兵,号召天下,抗击异族,数载死战后……异族退……携乾亨帝归来龙渊……】

    【……其祖父身死数年,被皇帝赠予异族人……,路途上,以白绫三尺,自绝而死……】

第652章 瘟魔之气?

    轰!

    整座客栈都为之一颤。

    劲力的刹那外泄,几乎将客栈整个震碎,不知多少住客骇然逃窜,以为地龙翻身。

    “老猪狗!”

    陡然扬眉,杨狱几乎没有克制住怒意。

    生死簿上,字眼模糊,一切不发生在西北道的人与事,多有忽略,可仅仅显现的字眼,已将他的怒火撩拨起来。

    对于这位二十余年不上朝的道君皇帝,他的观感向来极差。

    可任他如何去想,都没有料到,堂堂明皇,居然会阴狠到如此程度。

    眼见杨狱如此大动作,黄四象脸色煞白:

    “小姐她,难道……”

    “无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涌起的怒火压下,杨狱的脸色已是十分之难看。

    怒后,就是悲。

    可怜徐文纪忠君体国,行将就木之身,都要举旗抗击异族,迎帝还朝,却落得自己身死,唯一孙女被送给异族的惨淡下场。

    “那你这是?”

    黄四象眼皮狂跳。

    杨狱气机外泄的刹那,他几乎以为天都塌了,这样的气息,这样的精神,简直骇人听闻。

    摇摇头,没有解释,杨狱凝神探手,伴随着灼灼热浪,一条拇指粗细的金蚕自他的指尖跳出,水滴一般落入徐秀秀的手臂之中。

    “百毒金蚕蛊?!”

    黄四象身子一颤,就见得那金蚕如线般在自家小姐的体表游走,未多时,又跳回杨狱的手掌中消失不见。

    却在他指尖留下了一缕灰黑气息。

    “果然……”

    杨狱心中一冷,随着这缕灰黑之气离体,徐秀秀状态中的【瘟疫】二字,也随之消失,转危为安。

    “这是?”

    眼见灰气离体后,气色大为好转的小姐,黄四象瞪大了眼。

    “瘟疫。”

    五指间真罡涌动,将这缕气息笼罩在内,杨狱面沉如水。

    “瘟疫?!”

    黄四象惊出一身冷汗:“我们这一路上,几乎未曾碰到人,也未曾吃过野味,怎么会沾染瘟疫?”

    隆冬大雪,荒野之中,几乎没人,连年大雪下,野兽都聚往深山,荒野间,至多只有那么几只野狗。

    瘟疫,总要有个来处吧?

    “暂时还未查到来源。”

    杨狱摇头。

    西北道疆域辽阔,一道三州二十九府,千余县,乡村不计其数,人口万万还多。

    他纵然捏着生死簿,也无法同时感应亿万人,只得先来兖州,瘟疫的来源,就是兖州。

    “那小姐?”

    “秀秀体质虚弱,再不可吃生冷食水,这瘟疫,此刻尚无药可治,一旦沾染,极难拔除。”

    杨狱叹气。

    这小姑娘命着实苦了些,幼时亡父母,自身纯阴体质无宝药滋养,反而成为累赘,以至于百病丛生。

    唯一的祖父聚少离多,短暂相距后分开,最后还被赐给异族……

    “多谢了。”

    黄四象长长一拜,袖袍垂地:

    “若非你来搭救,今日只怕是……”

    杨狱将他搀起,正色道:

    “待秀秀身子好些,带她去西北道城,至于徐老大人那里,有王先生在,安危倒也不必太过担忧……”

    后者连连点头。

    一路奔波,黄四象也疲累的紧,杨狱看得出,自然也没有久留,交代了几句,就起身告辞。

    待得出得门来,杨狱的眼底方才涌现出之前生死簿所见。

    “乾亨帝,至少身怀两件法器,身边也不乏高手,而且,其人自身,也必非等闲之辈……”

    坐拥天下四百年,朝廷的势力之强,非常人可以想象。

    擒拿自己,就能动用云泥、聂龙天两尊绝顶高手,乾亨帝身边,自不会没有高手保护。

    手握法器、身处大军、又有高手保护,这样的情况下,天下间能伤及其人的已然不多。

    能将其劫走的……

    “黑山老妖?还是……”

    “何处被破?拦山,还是天狼,亦或是……”

    杨狱心中皱眉。

    残页所见到底有限,一时之间,他也难以辨别。

    但从其中,他却可以猜出,这次天狼犯边,绝非只是那些小部落奴隶活不下去那么简单。

    龙渊三杰,皆是军中宿将,受张玄霸点拨,人人皆修兵形势,于万军之中,绝非等闲大宗师可比。

    仅凭些许小部落想要破关,根本不可能。

    这背后只怕……

    这时,城外也自传来马蹄声,姜五、方阿大带一队骑士匆匆而来。

    身后马背上,横着四人,却正是沈安等人。

    “杨大侠。”

    姜五翻身下马,环顾四周,快步上前。

    “这几人也不知是哪来的,武功奇高,若非我暗藏这手擤气,只怕还拿不下他们。”

    “姜兄武功见长,连云州锦衣卫指挥使都栽你手里去了。”

    扫了一眼昏沉无觉的沈安等人,杨狱也不甚惊讶。

    姜五的‘擤气神通’虽只一重,可便是大宗师中招也得晃上一晃,宗师以下,中者立时就得昏厥。

    沈安的武功虽要高过他,但毫无防备之下,被生擒自不奇怪。

    毕竟,当年燕东君都差点栽在他手上。

    “云州锦衣卫指挥使?难怪如此扎手,原来还是个大人物……”

    说着,姜五折返回去,‘咔吧’几声将其人的手脚关节卸掉,这才拍拍手,放下心来:

    “不过,管你是谁,栽我手里,就别想跑了!我兖州百废待兴,正缺这开山破石、修渠开荒的好手!”

    杨狱哑然。

    经由生死簿,他自然知晓兖州这三年的变化。

    姜五出身江湖,但身上却无什么江湖气,相反,颇有些酷吏的风范,三年里,剿匪千里,弹压本地武林。

    不知多少山匪强梁,不法武人被他上了镣铐,强压着开山破石、修渠采矿。

    武者精力旺盛,气血强大,做起这类苦差,真是以一当百……

    “封锁此县,暂不准让任何人出入。”

    杨狱下令。

    “此处也有瘟疫?”

    姜五吃了一惊,不敢怠慢,立刻带人封锁了这平水县。

    三年磨砺,方阿大也不是之前那般胆怯,得了‘擤气神种’的他,颇有其师风范,行事雷厉风行,隐有大将之风。

    这却是,其紫命提前引发了。

    紫命,是气运、成就、心性的外显,绝非单指潜力。

    天意垂青,人道贵紫,身怀紫命者,天赋未必强绝,但必是一时之弄潮儿。

    秦厉虎如是,姜五如是,方阿大,也如是。

    若非有着生死簿,谁又能看出,这看起来木讷的方阿大,在原本轨迹中,是四百年里第一个打破万龙城的强将。

    “瘟疫……”

    客栈靠窗处,杨狱翻开手掌,百毒金蚕蛊随之浮现。

    这条得自南疆百毒老叟的毒虫,在他体内的多年里渐渐褪去了毒性,沦为为他纯化气血的工具蚕。

    经年累月下来,也有了几分神异,这次来兖州应对瘟疫,除却秦姒之外,也只有这小虫可以吸纳瘟气。

    呼!

    金蚕张口,吐丝一般吐出数十上百缕灰黑色瘟气。

    虽说大灾后必有大疫,可这三年里,西北道虽然遭灾,但死伤远没有战乱之时来得多。

    加之余景早两年多前,就意识到这点,向三州二十九府传达了关于灾后清洗。

    尤其是兖州,作为他第一座攻下的城池,三年过去,早已恢复了元气,比之战前还要好上几分。

    即便有瘟疫,似也不该是从兖州城开始才是……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这一道道自患者体内逼出来的灰黑色气体,有着若隐若无的奇诡气息。

    不像是瘟疫,更像是,瘟气。

    一字之差,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瘟气,来自于道术、神通。

    换而言之,这一缕缕瘟气,极可能来自于神通主。

    “是或不是……”

    深吸一口气,杨狱阖眸,再睁开,眉心天眼半张,通幽催发,凝视捕捉那一道道瘟气上若有若无的奇诡气息。

    换血武者,开得玄关一窍后,精气神三元归一,可在冥冥之中捕捉无形气机,用以追踪,就唤千里锁魂。

    杨狱多年前已然掌握了此种法门,但此时他所用,比之千里锁魂更为精妙。

    以通幽为基,施以天眼,欲从此气息中,寻到瘟气的真正来源。

    嗡!

    繁杂的气机就在于眼前展开。

    杨狱轻车熟路,拈起其中一缕,念动之间,眼前似已有诸般景象浮现。

    那是个面有菜色的少年,再一转,又是个连连咳嗽的老妪,景象数次变换,正是瘟气传递的顺序。

    可惜,九次之后,景象消失。

    “溯源九次,已是极限了……”

    杨狱心中自语。

    人力有时穷,二重的通幽配合天眼自也有着极限,不过,他也并不失望,这数十上百缕瘟气,自然不可能都传播十次以上。

    接下来,杨狱逐一排查,半个多时辰之后,他的眸光猛然一凝。

    “找到你了……”

    ……

    ……

    “定安道……”

    摇曳的烛火下,余灵仙心中自语,在破译着密信。

    这封信来自定安道,是凤无双以极隐秘的渠道传递而来,是以两人上次一别前商议的密文而写。

    “定安道?李闯?九大长老,其四都在,汇聚三道精锐,欲择机取定安道……”

    余灵仙心中喃喃。

    凤无双,被老妖婆派去了定安道,是要协助一个名为李闯的青年,统合附近三道的怜生教势力,意在定安道。

    以信中所言,似乎暗中已然掌控了两道十七府之地。

    “又要起事了吗?”

    余灵仙心中木然,无惊无喜,只有深深的疲惫。

    怜生教始终致力于颠覆朝廷,建立教义之中那个没有战争、欺压、伤痛的世界。

    她都不知道这三千多年里,教中策划了多少次起事,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哪怕是四百多年前,最为接近成功的一次,也终归随着张元烛反戈讨伐而失败。

    “那李闯是什么人,居然如此得她的信任,居然派遣了四大长老,凤无双师姐辅佐……”

    她正要提笔书写,突然间,听得夜幕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响声。

    “嗯?!”

    余灵仙反应极快,立刻毁灭了信件,吹灭烛火,悄然出门,就听得前厅处传来苍老的声音:

    “此间主事者何在?”

    谁?!

    余灵仙心头刚自泛起念头,就听得劲风呼啸,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屋檐之上。

    “怜生教圣女?”

    高瘦老者声音沙哑:

    “你可认得老夫二人?”

    “你们是……”

    余灵仙如临大敌,眸光扫过两人,心头一震:

    “风火二魔!你们,竟然还活着?!”

    高者瘦,矮者胖,一身着青衣,一人着暗红袍子,这两人的特征如此鲜明,她自然认得出来。

    这是教中六十多年前的外门护法使者……

    只是,甲子前张玄霸曾讨伐怜生教总坛,玄甲精骑横扫三道九州,这两人连同所在的风火门尽被踏平。

    “混账话!”

    矮胖老者面色一沉:

    “你死,老夫也不会死!”

    “晚辈失言,还请前辈勿怪。”

    余灵仙心中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实是两位前辈一去六十多年,教中名册上都无了名字……”

    “罢了!”

    高瘦老者一摆手:

    “去,将分舵里的人都唤来,老夫有事要你们去做。”

    “是。”

    余灵仙微微皱眉,却还是点头,吩咐下去。

    未多时,前厅就亮起了灯火,摆上了席面,风火二老大马金刀上做,风卷残云也似吃了个精光。

    末了,又各自吞服了几枚丹药,方才长出一口气。

    “兖州分舵,舵主一人,副舵主两人,讲经道人十三人,教众三百人,都已在厅外等候……”

    余灵仙垂着眼睛:

    “不知两位前辈,有何事吩咐?”

    “怎只这几人?”

    高瘦老者,一抖青袍,皱起眉来:

    “老夫记得,甲子前,教中的规矩,一府之舵六百余,一州之舵三千人,兖州也是大州了,怎么才三百来人?”

    余灵仙正要解释,突的心头一震,就听得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自然不止三百人……”

    话音未落,来人已行至门前。

    “你是?”

    看了一眼着玄服,配黑刀的青年,矮胖老者眸光不由一亮:

    “好轻功,好身手,你是兖州舵主?”

    “不是。”

    听得回话,矮胖老者顿时皱眉,语气也显得不耐:

    “那你是……”

    砰!

    他的话未说外,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高瘦老者已经破墙而出,声音急促而惊惶:

    “快逃,他是西北王!”

第653章 点燃命图!

    沙哑的嗓子,吼出破音似的尖锐。

    认出杨狱的刹那,高瘦老者几乎心跳都停了那么一瞬间。

    如果问,杨狱,是否是过去数十年里,声名最为响亮者,这个答案,或许有争议。

    因为过去数十年里,天下间尚有启道光、铁横流、宋天刀、迷天教关七这些武圣之下的绝顶高手在搅动风云。

    可如果将时间,拉近到过去十数年,那这个问题的答案,则毫无争议!

    而比起那些位,眼前之人的名头,在七杀神宫外的一众人眼中,更是如雷贯耳一般。

    因为他,令黑山老妖都折戟而回!

    那可是黑山老妖,盖世无敌,被一国供奉为神明的存在。

    “杨狱?!”

    矮胖老者悚然一惊。

    一惊的同时,震荡之真气,已然将后墙震成漫天的齑粉,而他自己,则利箭也似,于灰尘之中暴退!

    退!

    两人无比之果决,正如当年听闻玄甲精骑北来之时,弃宗门家人于不顾,头都不回。

    轰!

    两人的动作太快太快,余灵仙还未从杨狱现身的惊讶中回过神,耳畔,就自传来了一声轰鸣。

    只一瞬,两人已然撞翻了房屋,暴退出了百丈之外。

    而杨狱,似还立在原地。

    “杨……”

    余灵仙正要说话,突然间瞳孔一缩,就见得,疯狂摇曳的烛火中,杨狱的身影渐渐消失。

    一点点褪色,消失!

    轰!

    音波的炸裂,被两人远远抛飞在后,这一下暴退,展现出了两人惊人的轻功、横练造诣。

    然而狂风之中的两人,心中却皆是一沉。

    就见得,夜幕狂风之中,一袭黑袍猎猎如旗般狂舞于两人必经之路的房檐之上。

    “怎么会如此之快?!”

    高瘦老者心如擂鼓,只觉那人立于屋檐之上,气息混洞浩大,似与其身后的无垠夜空合而为一。

    一双眸子,亮如星辰,灿如日月,遥隔百多丈,就刺的他双眼发酸,脊背发凉。

    “怕是逃不掉……”

    “与他拼了!”

    这一瞬间,两人展现出了惊人的默契,不分先后的止步、跺足、燃血、气震百窍……

    两人绰号风火二魔,其意非指实物,而是两人联手,如火借风势,刹那燎天之意。

    甲子之前,两人就曾有过合击镇杀大宗师的战绩!

    此时此刻,危机临头,逃无可逃之下,两人彻底爆发,惊人的气血如狼烟般照亮了半边夜幕。

    二人合修百年也多的真气,彻底沸腾。

    “风火……”

    刹那间,两人已然找回了甲子前与人死战之心,而同时,似如寒冰般彻骨凉的声音,也在两人的耳畔响起:

    “两条老猪狗……”

    啪!

    似乎连惊骇的念头都还未在心头升起,两人就觉脸皮一热,一双如烧红烙铁般的手掌,不分先后的盖在他们的脸上。

    轰!

    余灵仙心头一颤,只觉大地震抖,整座庄园都发出不堪忍受的呻吟声。

    她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星光下,灰尘、泥沙、土石如浪般高高拉升如帷幕。

    那暴退而去的二人,又以极速倒退,撞碎了一座座假山、景观、墙壁……

    如两口老犁留下百丈长,一人深的沟壑,重重的砸在自己面前。

    “你……”

    余灵仙骇然后退。

    在她的脚下,烟尘四起,泥沙四溅,那风火二魔,如死狗般深陷泥地,只有血肉模糊,似被人把脸皮拔下来,五官按进去的恐怖头颅,无力的耷拉在废墟中。

    轰!

    而直至此时,被远远拉在身后的气爆、破碎、惨叫声,方才一股脑的传了过来,闻之令人心惊胆战。

    余灵仙只是骇然,而被她收拢过来的怜生教徒,已被吓的两股战战,有人踉跄后退,有人跌倒在地,更有甚者几乎屎尿失禁……

    “三百人还嫌不够,你们倒是说说,准备要多少人?”

    夜风吹过,杨狱仍在门口站着,除却寥寥几人之外,甚至没有人看到他身形动作。

    “杨,杨……”

    废墟中,风火二魔的惨叫声都变得沙哑:

    “待宫主真身下山,你定不得好死!”

    劲风如重锤,将两人色厉内荏的声音打将回去,顺便卷回两枚灰扑扑的药丸:

    “指使你们散播瘟疫的,是黑山老妖?”

    随口问了一句,杨狱的眼神,就落在这两枚药丸之上,在其中,他感受到了浓烈的‘瘟气’。

    只是,在这两人身上,他并未察觉到神通的气息,很显然,这两人的背后,还有人。

    “风火双魔,定安风火门门主,八十多年前加入怜生教,曾是外门护法使者……”

    余灵仙轻声道出两人的来历:

    “这两人几十年里不曾现身人前,如今看来,是拜入了七杀神宫门下……”

    “七杀神宫,一脉相传,这些败类,与其说拜入七杀神宫,不如说是庇护于老妖门下的狗。”

    通幽扫过,杨狱已知晓两人来历,只是,生死簿未曾笼罩到关外,其中仍有模糊处。

    看不到指使两人的是谁。

    见杨狱知晓,余灵仙没再说什么,心头有些疑惑,却也没问,只是轻叹了口气,走向外院汇聚的教众们。

    不多时,外院传来了惨叫、厮杀声,夹杂着怒骂、哀求、哭喊……

    她此来,本就是为了肃清教中为非作歹之辈,两年多里,兴离二州已被肃清,只剩兖州了。

    此处分舵,原有四千余人,其中被蒙蔽的大半良家信众,为祸不深的,早已被她遣散,或送去大牢。

    “杀了我!”

    听着杨狱的脚步声临近,高瘦老者终是忍不住一颤。

    他突然想起了关于眼前人,手辣狠辣的传言……

    “两月里,兖州染疫者,六万余人,其中大半老弱皆死,小半精壮,也多形销骨立,不死,也半残……”

    “等,等等!”

    听得这平静到淡漠的声音,矮胖老者终也是心中大乱:

    “什么瘟疫,我们,我们不知道……”

    “知道不知道,不必跟我说……”

    一手一个,将两人从废墟里拔出来:

    “这里只有三百人,但兖州城外,却有四万新坟,六万人,在等你们……”

    ……

    ……

    怜生教的分舵修建是很有讲究的,多是人迹罕至,寻常人不乐意去的地方。

    提着二魔走出山谷未多久,杨狱已然看到了那有点点绿火闪烁的荒郊野岭。

    那是相距兖州城四十余里的一处荒郊,或者说,曾是一片乱葬岗,之所以说是曾经。

    是因为,两月里,方阿大带人,在此修了新坟三万余。

    呼呼~~~

    阴风吹拂,老鸦鸣叫。

    不时有凄厉风声似鬼嚎叫。

    风中,杨狱驻足,眼前,是一片绵延多里的坟地,于常人眼中,只有一座座的坟墓、被风吹动的纸钱。

    而在他的眼中,此处阴煞汇聚,绿光闪烁处,分明有着数以千百计的,鬼!

    极魁星,上应天星,下应幽冥,即是星神之属,也是阴司鬼神。

    但这,是杨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鬼。

    魂、鬼,常人多放在一起,但其实并不相同。

    依着鬼婴的说法,魂是阳,魄是阴,人死之时,魂魄皆在,此刻,称魂灵。

    只有阳归于天,精神与魄脱离,剩下的,才是鬼。

    事实上,精气神三元归一的大宗师,死后,一存皆存,一散皆散,并不是鬼。

    而是不被阴司承认的‘鬼神’。

    事实上,远古之前,身死魂不灭,三元合一,阳气不散的,又称之为阳神,是有资格称为鬼神,甚至地祇的。

    断启龙、风豪、马龙图、陈玄英、鬼婴,就属于此类,而眼前的大片坟茔内外的,才是真正的‘鬼’。

    换而言之,有灵者为魂,无觉者为鬼。

    “天变越发近了……”

    看着此幕,杨狱心中自语。

    人之寿,分阴阳,阳寿尽而阴寿未尽者,会有魂灵留下。

    远古之前有大神通者开辟阴司幽冥,容纳魂灵,并以无上神通开辟‘轮回’,使得阴寿化阳寿,转世三生,阴寿尽,方才真正湮灭于天地间。

    只是,人之阳寿,依托于肉体,阴寿之存,在于灵炁,潮汐落时诸神灭,鬼自然更难幸免。

    因而,在三笑散人的潮汐论中,‘百鬼夜行’‘百鬼日行’皆是潮起的征兆。

    这,比他预想的要快许多许多……

    “老爷,您要进食吗?这些新鬼,除了满腹怨气,什么也无,味道只怕不好……”

    突然,鬼婴自袖口探出头来,他好奇打量了一眼,旋即不屑摇头,正想说什么,瞧见自家老爷冰冷的眼神,顿时缩了回去。

    呼~

    虽收敛了血气,杨狱的到来,仍是惊动了这片墓群,诸多仅有三分人形,似连五官也无的鬼影,顿时惊惧的缩了起来。

    鬼魅无灵智,却也有着恐惧,而恐惧之外,也有对于活人血肉阳气的贪婪。

    “百鬼夜行……”

    目光扫过墓群中的鬼魅,杨狱心头微叹。

    这都是兖州城中死于瘟疫的百姓,他们多不懂得修持精神,死后‘阳气’消散,没有任何灵智留存。

    但偏生,本能的渴求‘阳气’,此时虚弱,不敢靠近活人,但随着天变渐近,必然会扑食活人,吞阳气,复灵智。

    可他们的本源阳气溃散,吸纳他人阳气,治标不治本,欲要维持灵智,就要不停的吞食活人的阳气……

    “尘归尘,土归土。诸位的仇恨,杨狱担了,你们,安息吧……”

    长叹一声,杨狱唤起了紫金吞煞宝葫芦。

    三万多新坟,万余鬼魅,此时灵炁不显,自然无事,可一旦天变至‘百鬼日行’,近在咫尺的兖州城,只怕又要招灾。

    鬼无灵,只有怨煞本能,可不会记得什么同乡之情……

    “啊!”

    似是感知到了什么,畏缩不前的群鬼先是惊惧,旋即扑杀而来,鬼影扭曲,掀起大片的绿火。

    “什么,什么东西?”

    “不对,不对,有鬼?有鬼!”

    被丢在地上封禁了气血的风火二魔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安的扭动着身躯。

    他们看不到飘荡的鬼魂,却感受到了阴风呼啸,脊背发凉,隐隐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咦?”

    杨狱心中一动,后退一步,却见得群鬼嘶鸣着扑杀上来,借助这处乱葬岗的浓郁阴煞,开始撕扯风火二魔。

    “呀!”

    声声惨叫响起。

    大宗师级武者,气血何其之阳刚,哪怕杨狱封禁了他们的气血,群鬼噬咬的刹那,也被烫的消散了一大片。

    但他们似乎冥冥之中认定了什么,前赴后继的扑杀上去。

    一时间,大片青烟弥漫,若有若无的鬼哭声,好似伴随着风声在现世之中回荡开来。

    “什么东西?”

    风火二魔察觉不对,疯狂扭动身躯,却哪里挣脱的开杨狱的手段。

    “乖乖……”

    鬼婴不知何时探出了头,见得这一幕,也是惊了。

    武者血气阳刚,对于鬼魂而言,简直比岩浆还要滚烫,大宗师武者的血肉了,别说这些小鬼,他咬一口,都要被烫掉半条命。

    这些小鬼,根本是在自杀!

    他看的心惊肉跳,不由的看向杨狱:

    “老爷?”

    “冤有头,债有主。”

    杨狱不知何时转过身去。

    呼呼~

    阴风之中,群鬼前赴后继,近处的消散了,远处又有飘荡而来的。

    终于,伴随着两声凄厉的惨叫,本就被打成垂死的两人,先后咽气。

    继而,

    “痛煞我也!原来,原来是这群孤魂野鬼!该死,该杀!”

    暴怒的声音回荡,风火二魔的魂灵汇聚,大怒咆哮,伴随着阴风阵阵,就要扑杀残存的鬼魂。

    却突然一个激灵,两人僵硬回头,就见得身后阴雾翻滚,有鬼神立于其中,背对着自己。

    “你?!”

    突然,两人察觉不对。

    那鬼神适时转身,眸光中似有雷霆闪过,继而,狂风大作,犹如鬼神张口,将所有的鬼与魂,尽数吞没。

    嗡!

    几乎是同时,杨狱察觉到了来自于魂灵深处的一动,陡然闭眼凝神,就见得那片源自法则之海的幽沉星空中。

    星辰渐亮……

    那是,他的命图……

    “极道位阶无命图,世无极魁星命图,但只需要上应天星魁,下合鬼神魁,

    命图自然可以点燃……”

第654章 牛头阿傍!

    嗡~

    幽幽寂寂,无尽无垠,这是法则之海于神通主魂灵深处的痕迹。

    于此处,可见星海沉浮,内间星斗流转,时而明,时而暗。

    在杨狱的感应中,那一枚,有着魁星气息,却又似是而非的‘星辰’,在一点点的亮起。

    成道第三步,其难点在于寻,而不在于燃,因为,位阶图与命图一体两面,任何神通主得道果的第一步,就已然在为此刻做准备。

    “欲得其位,先受其重。”

    这一瞬间,杨狱心中泛起明悟。

    道果,是天地之精粹,法则汇聚之结晶,人欲得道果之重,必然要向其靠拢。

    一如魁星,以捉鬼降魔为天职,神通主欲晋魁星位,则必然要代行天职。

    呼~

    杨狱心念泛起,手上的动作却未停。

    紫金吞煞宝葫芦,从未如今日般忙碌,十里坟场走过,已然被各类鬼魅充塞的满满当当。

    随着动作,命图上的光芒越盛,终于,在某一刻,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轰!

    幽暗之中,星辰大放光芒,刹那间,连星海本身也随之隐去了光芒,消去了存在。

    无穷无尽的星光垂流而下,其中,多是‘天、地’二魁星的历代神通主对于自身神通、位阶的体会与心得。

    虽然只止步于十都之前,却仍是繁复至极,一时之间,全无法消化。

    但,随着星光垂流,他也渐渐明了,知晓了成仙四步的最后一步的奥妙所在。

    上合天星,下合幽冥。

    极道之魁,合天地二魁之所长,却又超乎于二者之外。

    而若于炼化此位阶,则必要聚集‘天地二魁’之所长……

    “杨,杨大侠……”

    突然,一声虚弱胆怯,却又带着隐隐希冀的声音,顺风飘荡而来。

    “嗯?”

    杨狱回神。

    阴风中,不远处,一个简陋到连墓碑、香烛纸钱都没有多少的土坟后,有一老妇之魂,胆怯的探出头。

    这一声呼唤,她不知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唤了一声后,就又蜷缩了回去,在阴雾中,瑟瑟发抖着。

    “老人家,您认得我?”

    杨狱有些讶然。

    身死而灵智不寐,他见过不少,但无一不是三元合一的大宗师级人物。这老妇人明显是个普通人。

    而且,是家境极为贫寒的普通人,方圆数里的坟墓,再如何,至少有块碑,石碑没有,起码也得立块木碑。

    就她,孤零零一小土包,但从坟前的些许纸钱可以看出,也并非孤魂野鬼。

    “真,真是杨大侠!”

    听得回应,土坟后的老妇人又惊又喜,走出土坟,垂泪下拜:

    “老妇王李氏,数年前,您来兖州城平乱,赈济施粥,救了老妇的性命,老妇怎能不认得您呢?”

    认出杨狱,老妇人的惊惧散去,千恩万谢,连连下拜。

    “杨某惭愧,来的迟了。”

    搀起老妇人,杨狱心中叹息。

    近四万的孤坟的背后,是将近四万个支离破碎的家庭,这两月来,兖州城内外,哭声几无一日断绝。

    不由得,对幕后指使者,生出万分杀意来。

    “老天爷要收俺们的命,谁又有什么法子呢?”

    老妇人黯然垂泪:

    “只可怜我儿,自此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世上,没有了依靠……”

    “老人家,您儿子……”

    说话间,杨狱下意识感应了一下生死簿,其上,老妇人的生平也随之显现。

    他本道这老妇人的儿子,穷困潦倒,以至于老娘死后墓碑也买不起,谁料,她儿子居然是个富户……

    “老妇人的儿子可是个有出息的,小时候,他就去给人做了学徒,几十年下来,练了一手好厨艺,如今,是临街‘百味楼’的掌柜……”

    提及自家儿子,老妇人的精神都好了几分。

    絮絮叨叨中,有着激动,有着哀伤,有着回忆,更多的,却还是挂念。

    家贫,聚少离多,名为学徒,实为卖身,老妇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其实杨狱比她更清楚。

    “兖州城人烟旺盛,魂灵难近……”

    略做思忖,杨狱唤出鬼婴,要他去寻一块可让魂灵栖身的槐木树心,却不想老妇连连摆手,后回返坟坟中。

    未多时,土坟开裂,老妇吃力的将一块帛巾带了出来:

    “杨大侠,这帛巾是老妇人先夫所留,几十年里不曾离身,死后,也都栖身在其内……”

    “这帛巾?”

    鬼婴惊的后退一步:“阿傍的气息?!”

    “阿傍?”

    念头转了一转,杨狱才反应过来,而眼底,也自泛起了流光。

    【食材:牛头阿傍之皮】

    【等级:九耀(下)】

    【品质:劣(上)】

    【评价:阴司鬼神死幽冥,值守阴司牧场之一的牛头阿傍,于末劫中晋位‘阎罗’失败,身死牧场,死时神血流干,魂灵皆灭,仅剩一皮】

    【炼化可得:神种‘牛魔’,幽冥法器‘破魂叉’真形图……等等】

    【暴食之鼎蓄能不足,无法炼化】

    牛头阿傍?!

    杨狱眸光微凝。

    古老相传,幽冥有着八大勾魂使者,牛头阿傍即是其中之一,仅以职司而论,牛头比之判官似要差了很远。

    但这只是幽冥职司,判官有掌生死冥书之权,地位尊崇,而牛头阿傍,传说中乃是镇守鬼门关得大将。

    其威名传遍阴阳两界,绝非易于之辈。

    而且,仅从其上记载可知,这牛头阿傍,似有晋升阎君之资,而从这食材的等阶可以看出,若非末劫,他几乎是可以成功的。

    这就非同小可了。

    据他所知,幽冥之中,以酆都大帝为首,其人执掌六道轮回,宰执众生生死,纵在远古之年,都是盖世巨擘。

    其下辖三大府君,五方鬼帝,十大阎王,也即是凶名赫赫的阴神之王。

    这阿傍……

    “这也碰得到?老爷,您的运道,越发的好了!”

    鬼婴鼻翼耸动,眼珠有些发红。

    身为小鬼,他对于鬼神的气息十分之敏感,这一页帛书上的气息虽然稀薄到不靠近察觉不到。

    但仍可隐隐察觉到,其上阿傍的气息,本质极高,说不得,就有什么奥妙在。

    “杨大侠,您认得这帛书?”

    十分惊惧的看了一眼鬼婴,老妇人没有犹豫,直接将这帛书递给杨狱:

    “生前,老妇人蒙受您的恩情,正愁无以为报,您若不嫌弃,这帛书,就赠予您吧……”

    “只求您替我走一遭,告诉老妇的儿子,小院槐树下,埋着老妇出嫁时采买的金镯子,让他启出来,融了给儿媳打一副首饰……”

    “这帛书,您还是自己留着,杨某只取其上一缕精神,不会妨碍您老存身……”

    手指触碰一下,杨狱就将帛书还会老妇人:

    “至于您儿子那里,您还是自己给他说吧……”

    “怎,怎么说?生人,可看不到老妇……”

    老妇有些手足无措。

    “托梦。”

    ……

    ……

    夜深人静,星光漫天。

    宵禁后的兖州城,却时不时有着哭声,临街处,半睡半醒中的王柳,听着这哭声渐渐睡的沉了。

    梦中,他似乎又回到了过去。

    未记事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出门传荡去了,只留下娘俩相依为命,可这世道艰难,孤儿寡母,哪有什么活路?

    父亲一去八九年杳无音讯,家中基业也就被人以种种手段骗走,不得已,他被母亲送去了一家酒馆做学徒。

    那,是他几十年噩梦的开端。

    手艺,是立命之基,要学人本事,哪是容易的?

    打洗脚水倒尿盆,洗衣裳逮虱子捶肩背揉大腿,他极尽恭维之能事,可仍是躲不过各种打骂。

    若只如此,他也就忍了。

    可那生的丑恶,五十多岁还未娶亲的大厨,早已心理扭曲,将他……

    他犹记得自己哭天喊地的回家,却还是被母亲卑微的送了回去……

    “娘啊,你以为孩儿是受不住打骂吗……”

    睡梦中,王柳不觉已泪流满面。

    从梦中惊醒,他仍是泪流不止,泪水中,他好似看到了已然死去多日的老娘。

    她流着泪:

    “娘不知你受了这样的委屈,是娘的错,娘的错……”

    “娘,您儿媳妇背着孩儿,在外面,在外面……”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纸窗外,明亮的月色中,槐树下,杨狱静静的看着。

    王李氏,身死仍念念不忘自家儿子,可心有大痛苦的王柳,其实也早已原谅了老娘,否则,也不会独自搬回老院子。

    “这就是托梦吗?”

    鬼婴好奇的打量着。

    民间传说,不乏鬼魂托梦之说,可事实上,绝大多数的鬼、魂都是不可能办到的。

    魂鬼与人,如同水火,强行靠近,只会两败俱伤。

    杨狱没有理会他,一份心思在外维持王李氏的托梦,一分心思在感应新得的‘食材’。

    到得他如今的境界,很多在常人看来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他随手就可以办到。

    托梦,同样如此。

    如果说,天人合一,是要以自己的精神,在浩如烟海的天地中,寻找到契合自己的脉络、频率。

    托梦,就是两人的精神,在某个层次上达到共鸣。

    江湖之中的什么‘摄魂术’‘移魂大法’‘魅惑术’,究其根本,也是这个原理。

    “走吧。”

    某一刻,杨狱转身。

    “老爷,这槐树下埋的,怕不止是金镯子,牛头的道果或许……”

    杨狱脚步一顿,袖袍大张,将鬼婴卷了回去:

    “牛头的仪式,你我都承受不起……”

第655章 来杀你!

    一如神通千奇百怪,道果的仪式更多光怪陆离,其中不乏悖逆人伦,看似极易,实则极难的仪式。

    比如牛头。

    依着徐文纪的道果杂谈所言,牛头道果,在过去三千余年里,曾出现过七八次之多,自然,也就被记录了下来。

    作为阴司战将,神通‘牛魔’是罕见的攻伐神通,只是其仪式……

    如果,大内藏书楼的记载不差的话,那就真是他都不得不望而却步的仪式了……

    鬼婴有些遗憾,但杨狱哪会理他,袖袍一抖,就走向城西。

    这年月,对于瘟疫的应对,十分之简单粗暴,就是隔离,凡患病之人,统统赶进某地,严禁进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数月里就致死数万人的疫病,不是兖州医馆可以应付的,事实上,姜五的反应很快,但并无用处。

    因为,风火二魔本就是有备而来,以大宗师之能,暗中传播疫病,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应对的。

    呼呼~

    风雪中,城西大街上,排出长龙,诸多兵卒衙役严阵以待。

    人很多,却并无任何喧闹。

    寒冬的街头上,秦姒已是出了满头大汗,但她咬牙坚持着,不时吞服一枚丹药,继而就是不住的驱动神通。

    “驱离!”

    “驱离!”

    “驱离!”

    许是太多次施展神通,秦姒有些摇摇欲坠,而她身侧的一沓一沓的符箓,已被灰黑之气笼罩。

    这是云泥道人的‘纳邪符’,因着瘟气太多,也已然要无法承载。

    “还有多少人。”

    杨狱有些心疼。

    驱离瘟气对于秦姒而言,算不得困难,但架不住病人太多。

    “回大人,还有不下三千人……”

    几个兵卒恭敬回应。

    “三千人……”

    杨狱走到秦姒身后,轻捏其肩,以醇厚的真气舒缓她的疲惫:

    “不然,就稍歇一二?”

    “我不打紧……”

    五指于空中一拂,驱瘟气于符箓,趁着间歇,秦姒舒缓着精神,她的眼神,却十分明亮:

    “杨大哥,我这神通,好似要晋升了……”

    “你的仪式未成,神通竟也可以晋升?”

    杨狱有些惊讶。

    神通,根植于道果,成仙四步,某种意义上,也是神通的进阶之路。

    十都之前,神通至多二重,仪式之前,神通无从晋升,这是人所共知的……

    “我也不知……”

    手下未停,秦姒眼神也有些疑惑,传音道:

    “好似,我这‘青鸟’位阶,与这瘟气也有几分关系……”

    “瘟气?”

    杨狱心中微动。

    传说中,与瘟疫有关的道果,似乎并无青鸟……

    ……

    ……

    “大人,逆贼杨狱,已至兖州,似是为应对瘟疫而来,同行者,为玉龙观秦姒、赵坤……”

    “兖州大疫,中者数万,此疫凶狠,两月里,死伤不下三万余……”

    “白州数地也出现此瘟,目前为止,云州并未发现此疫……”

    ……

    青岩府,前厅。

    数个幕僚打扮的文士高声汇报着。

    大厅正中,足可容纳十八人同坐的圆桌上,只有聂龙天大马金刀而坐,十数个衙役谨慎伺候,不住的上菜。

    看着大快朵颐,足够数十人吃上数天的各类珍馐美味被一扫而空,几个幕僚的眼皮都在发颤。

    云州州主尤长风,额头也渐渐见汗。

    一桌之隔,来自武圣的威压,已然让他呼吸不畅,他知道,这是其人有意为之,却仍是心跳加速。

    “这瘟疫,来的未免巧了,且似是刻意针对杨逆……”

    韩风府立于一侧,猜测着。

    “呼!”

    整条烤牛腿连皮带骨磨碎咽下,聂龙天随意擦了擦,状似无意:

    “陛下处,可有吩咐?”

    “回大人,陛下行宫落于龙渊,传旨我等在此等候,并调诸府驻军,陈兵青、云二州与白州交壤处……”

    有幕僚躬身回应:

    “据说,天狼攻势十分之凶猛,白州方征豪数次险死还生,只怕难以坚持,其幕僚风君子,疑似上书陛下……”

    “上书?”

    聂龙天冷笑一声:

    “那方征豪狼子野心,数次图谋龙渊,名为边将,实为逆贼,那风君子上书求援是假,要架起陛下是真。”

    说着,他看向尤长风:

    “听说过去两年里,云州曾向白州提供了大量的粮草,是也不是?”

    尤长风心头一凛,却没有辩驳:

    “不错!云州与白州交壤那个,多有商队往返两地,朝廷未有下令断绝往来,民间交易,下官也无法禁止。”

    “是吗?”

    聂龙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再度逼迫,只淡淡吩咐道:

    “陛下着我在此募集粮草,尤州主想必不会令本官为难。”

    言罢,自有幕僚递上清单。

    “这……”

    来之前,尤长风本也打定主意,要满足聂龙天所需,可真个看到这清单,还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聂大人!大雪三年,边关战火烧了两年,云州虽也算富裕,可又怎么可能再凑足五十万大军两年粮草……”

    尤长风额头汗落,几乎来不及擦拭。

    因着徐文纪当年经略,曾经困苦的云州富庶许多,存粮自也是有的,如此,方能支撑三年雪灾之余,支援青、白二州。

    可这,也已然到了极限。

    他来之前筹措了二十万大军半年所需之粮草,已经是倾云州之力了,再动一分,可就是赈济之粮……

    “那是你的事,与本官无关。”

    聂龙天大口灌酒,抬手送客:

    “陛下大军到时,若无粮草,后果,你自然清楚……”

    “大人!”

    尤长风还欲抗争,已被劲风震出前厅,踉跄数步,几乎栽倒。

    风雪中,他心头一片冰凉,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大厅内,衙役们仍在忙碌,奔波两年余,整日与干粮、丹药为伴,好不容易有了热食可吃,聂龙天自要吃到满足。

    看着厅外,韩风府心有悲悯,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暗中叹息一声。

    而一众幕僚,在短暂沉默之后,继续诵念着各方的情报。

    从西北道至龙渊道,从麟龙、江南、岭南一直说到定安道。

    “这几年定安道中不甚太平,怜生教推出一贼,自号为‘闯’,已攻克两州二十府,拥兵八十万,定安王焦头烂额,无力进军西北……”

    “这期间,陛下曾数去旨意,定安王也曾召集大军,却被其王妃劝下,固守道城,无力进军西北也就罢了,还向朝廷求援……”

    “又是怜生教!”

    聂龙天面色微沉:

    “那定安王外无统御群臣之力也就罢了,内里,居然还被一悍妇欺压,真真是我辈之耻!”

    大明十道,九王。

    其中,强横者如张玄霸,数十年前甚至能一手左右皇权更迭,但弱者,却连一道之地,也守不住。

    定安王如此,平西王、岭南王同样如此。

    “内忧外患啊……”

    韩风府终也是有些忍不住,叹息一声:

    “大人,值此内忧外患之时,陛下来此龙渊,未免太过危险,若是有个闪失,岂非是……”

    后面话,他却是说不出口。

    “危险?你太也小瞧皇室底蕴了……”

    聂龙天哑然失笑:

    “锦绣榜上十八人,看起来,我大明只五人而已,归属朝廷的,才不过四人,相比之下,

    似还不如大离永恒寺?”

    “莫非?”

    韩风府心中一动。

    “若只如此,我大明凭何能占据中原十道之地?”

    聂龙天眸光沉凝:

    “你该不会以为,张玄霸一人,就可威慑天下吧?”

    韩风府沉默,大厅内的其他人,则噤若寒蝉,不敢开口。

    “朝廷的底蕴,非尔等所知。”

    看出众人心思,聂龙天本想说什么,却还是适时收了口,只淡淡说了一声:

    “你们只需知晓,陛下此来,必可弹压西北,乃至于诸道之乱的力量,就可以了……”

    韩风府眸光闪烁,自然听出了聂龙天话中的用意,不由问道:

    “即是如此,陛下何故不理方征豪的求援?”

    这一点,他百思不得其解。

    诚然,方征豪曾有过狼子野心,可在他看来,边关之重,大于一切,异族一旦入关,那可是遍地烽火。

    龙渊,是大明门户。

    一旦拦山关破,天狼兵锋不但可践踏白州,更可顺势攻伐西北……

    等等……

    “陛下他,该不会是要……”

    话音戛然而止,聂龙天眸光幽冷,淡淡的扫过大厅,一众幕僚、衙役顿时一个激灵,纷纷退了出去。

    “二十七年前,先帝驾崩,适时,朝野动荡,诸皇子纷争不断,值此时,张玄霸出关,人在麟龙,一言狐疑定了帝位归属……”

    聂龙天淡淡的提及了一桩陈年旧事:

    “你未曾经历此事,不知当年的赵王爷,是何等的如日中天,其如神,光耀山河,横压庙堂与江湖……”

    “这,属下略有耳闻,只是,此事与龙渊犯边,又有什么干系?”

    韩风府微微一怔。

    “当年的皇子,已是乾纲独断的帝王了,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头上,还坐着一尊‘神’……”

    聂龙天的眼神讳莫如深:

    “龙渊,帝国之门户,可魏正先、林启天、方征豪,却不是陛下的心腹啊……”

    “这……”

    韩风府呼吸一滞:

    “那方征豪,非是善人,他若真个受不住,投敌,又该如何?”

    “那,岂非正好……”

    话至此处,聂龙天突然闭口,似有所觉般望向窗外。

    “嗯?!”

    韩风府随后察觉,循着他的视线望去。

    此刻风雪正大,却有一只飞鹰由远而近,不疾不徐,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随飞鹰渐近,隐可见其上立一道人。

    单薄的衣衫被狂风吹的猎猎,大风大雪之下,却不撑真罡,任由风雪拍面,吹起须发飘扬。

    遥隔数里之远,韩风府却只觉自己似要被那如火眸光点燃。

    “林道人!”

    伴随着聂龙天的一声长啸,浩荡风云如水流垂下高空,林道人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聂龙天,贫道来杀你了。”

第656章 思大帝之权!

    轰!

    道袍猎猎,似如金鹏展翅,浩荡气息,直如天河垂流,回荡在城郭之上,引得无数人为之瞩目。

    “来杀我?”

    风雪中,聂龙天哂笑一声,言语铿锵如金铁交鸣:

    “晋位不过数月,就敢放此狂言?”

    地动山摇间,聂龙天踏步如雷,漫卷狂风拔升十数丈,劲灌五指,掌出降龙,纵贯百丈,龙吟震荡。

    “老子打醒你!”

    轰!

    刹那间,天空明灭,似有远古的真龙怒起,与大鹏鏖战于空。

    惊天动地的轰鸣响彻全城。

    刹那之间,两人不知碰撞几次,某一瞬,林道人卷袖落于旗杆之上,就听弥天的灰尘之中,传来怒吼。

    “你怎能破我阳极金身?!”

    聂龙天神色震动,心中升起莫大的荒谬。

    武道非神通,没有落地成仙这么一说,同破武圣,自己早了三十年,居然还被压在下风?

    “你这阳极金身,怎及吾师亲传之‘不坏金身’?”

    哂笑声中,林道人震衣而动,音传数十里:

    “年余前,你来贫道身前放狂犬吠,今日,贫道便将你打成狗!”

    “狂妄!”

    聂龙天勃然大怒,再度跨步升天,强催降龙神掌。

    轰!

    轰!

    气浪陡炸,满城皆震。

    府衙某处,看着此幕的尤长风,心中不知怎么,居然浮现出一抹期待来。

    打死他,粮就不用征了吧……

    ……

    ……

    红日东升,大雪方停。

    兖州城州衙。

    多日疲累,秦姒睡得昏沉,杨狱合上房门,挨着床榻盘膝而坐,缓缓入定。

    大灾大疫,瘟疫之恐怖不逊天灾,纵然有着秦姒的神通助力,他也觉心力损耗颇重。

    调息良久,驱散疲累后,方才进入暴食之鼎。

    数月里,他先后两次炼化‘五脏庙食谱’,奈何,那守墓人看的过于紧,任他如何,也再无法接触到人参果。

    “清风、明月……”

    看着微光中沉浮的食谱,杨狱想了想,他手里还有一枚人参果,且寿元早已弥补,又无法奈何那守墓人,第三节点难以成行。

    暂时按耐住彻底炼化这张食谱的心思,看向了自己新得的食材。

    没有犹豫。

    “炼化,食材:牛头阿傍之皮。”

    嗡~

    幽光如潮,光影似水。

    似连千百分之一刹那都不到,眼前已然换了另一重天地。

    天高云淡,秋高气爽。

    这是一座门开八面,四四方方的古城,其大小,有正常府城大小,而不同处在于,这座城,坐落于群山之巅。

    准确说,万丈山巅。

    “这座城……”

    过去的几年里,杨狱十分注重对于神话传说的搜集,坐拥一道,加之有诸多食材、食谱在手,他所获良多。

    但想了好一会,也没想明白这是座什么城。

    “鬼城?”

    杨狱思忖着,踏入了这方幻境。

    嗡!

    一步踏出,杨狱就察觉到了异样。

    这不是他第一次得到有关于远古的食材、食谱,也不是第一次踏入远古之前的幻境,然而这一次,与其他任何一次都不同。

    这方幻境的灵炁之稀薄,几乎只比现世强上那么一两线而已……

    “这样的幻境,难怪那阿傍晋升失败……”

    杨狱心中微动。

    万寿山环境,他所得其实极多,不提其他,单单是碧水寒潭图背后,那两位远古大神的对话,价值就无可估量。

    虽然,他们只是在彼此交流,而不是要留下什么。

    但他所得,已然不少。

    比如,末劫如天崩,先死的,都是高个子……

    依着那位吕生所言,天道崩塌,所有的神佛,但凡不死者,无不自斩位阶,力求把自己变成‘矮个子’。

    而这头牛,明显什么都不懂,人人自斩,他还想出头,也难怪要失败……

    思量间,杨狱走进了这座万丈山巅的古城。

    不同于食谱,食材幻境中的他,犹如一缕孤魂,除却那牛头之外,是不可能以任何人的视角感知此方幻境。

    古城,出乎意料的很热闹。

    宽阔的街道,尽是商贩与行人,两边的茶楼,酒馆,作坊,也不乏人声。

    挑担的、摆摊的、送货的、采买物资的、涂抹着胭脂水粉的……

    目之所及,一片人声鼎沸,比之兖州城还要热闹几分,且此间人,精神面貌与外界迥异,各个精气完足,昂首挺胸。

    一派盛世大国都城才有的气象。

    “有意思……”

    杨狱眸光闪烁啧啧称奇。

    沿路游逛,各类摊贩摆放之物虽与外界不同,但大致可以辨别出用处来。

    不过……

    一处书摊前,有人在购买书籍,杨狱的眼神敏锐,瞧出,这些书籍,不少是真个有着字迹的,但更多的,则十分模糊。

    当~

    当~

    突然,城中响起了钟声。

    杨狱心中一动,只见,随着钟声九响,大街小巷,各色人群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望向城中最高楼,面有悲痛。

    有人低声哭泣,有人长叹不语,也有人大声呼喊。

    这是远古之时的道文一种,只是,方言历朝历代都不缺,远古之前,就更为失真,杨狱辨别了许久,才认出。

    “王!”

    他们呼唤最多的字眼,是王,准确说,是鬼王。

    这座坐落于群山之巅的古城,赫然是一座,鬼魅汇聚的,鬼城!

    轰!

    九次钟声之后,一声轰鸣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杨狱看得清楚,伴随着劲风呼啸,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城中最高高楼的楼顶。

    那是个两鬓斑白,着长衫,年岁极大的老者,他仰天长啸,是最为古老且正统的道文:

    “阿傍!”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轰鸣回荡在群山之巅,几乎是那鬼王道出名字的同时,阴风呼啸间,似有一方巍峨的城门陡现。

    其似虚似实,屹立于阴雾之间,散发出古老而恐怖的气息,其上四个不知名的道文,更是让人望之心悸。

    “幽冥之关!”

    鬼门关!

    见得此关的刹那,除却那鬼王之外,满城的鬼民、鬼将几乎被吓的动弹不得。

    此门现,就代表着,那尊阴司战将,将要现身了……

    砰!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推门声,一颗硕大的牛头,自城门后探了出来,牛头人面,双眸赤红似血。

    “孤魂野鬼,也敢唤吾名姓?!”

    阴风呼啸,炸响如雷鸣。

    除却杨狱之外,没有人看得清,只听得半声惨叫,那仰天长啸,气势雄浑的老者,已然连同身下的高楼,被拍成了齑粉!

    杨狱看得清晰。

    那霹雳也似的炸响,是一只铁拳破空之音,其速极快,没有任何变化与精妙可言,就那样自上而下的一砸。

    其威能,却堪称可怖。

    这,甚至不能被称之为战斗,接下来,就更谈不上了。

    当那雄壮足有三丈许的牛头从鬼门关后走出,整座鬼城,大小鬼将、鬼民,就似是丧失了所有抵抗的意志。

    纷纷跪倒,并在那鬼门关的震荡中,化作滚滚阴雾,被那牛头吞吸了下去。

    砰!

    浓烈的硝烟自鼻孔喷出,牛头人面的阿傍双眸似火般燃烧了许久,方才一叹,瓮声自语:

    “只剩俺自己了……”

    凶戾的牛头,在此刻流下泪,拳头大的泪花‘啪嗒’‘啪嗒’的滑落,再没了之前的凶横,只有寂寥与落寞。

    “大帝、府君、鬼帝、阎罗、判官、马面……幽冥彻底崩塌了,俺没有守住,没有守住……”

    孤独的牛头落寞的行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时而,他寻处酒肆坐下,时而去喝几杯茶,甚至,会去看几本书。

    一天,两天……

    幻境的时间,在此刻加快了,天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所有的景象一成不变,只有牛头的位置在变换。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这头巨牛越发的寂寥,时而,他会发疯也似冲进山中发泄,打碎了一片又一片的小山。

    时而,他会嚎啕大哭,一哭几天。

    而在这期间,鬼城没有任何人,只有风与云相伴……

    他察觉不到杨狱的存在,而杨狱,也无法与之交流,好在,孤零零的牛头,时而会变得十分之絮叨。

    “神死了,魔灭了,我还活着……”

    “大帝说得对,天荒界是不同寻常的,可祂为什么自己不来?大自在王佛、无间大佛、白骨菩萨……

    祂们,又为什么不来?”

    “相传,‘帝因’执掌‘存在’权柄,祂都无法在末劫中存在吗?”

    “唉,马面,你要是也在就好了,咱哥俩喝酒,也好过如此寂寞……”

    “俺,也快死了。”

    ……

    单调到枯燥的日子,牛头过了多久,杨狱没有去计算,因为眼前的幻境,以极速流动着。

    某一天,宿醉的牛头醒来,他不知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再度唤出了鬼门关……

    “俺,会是天下间最后一尊鬼神吗?”

    他嘀咕着,突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

    “阎罗们,只怕已经全都死了。那俺老牛,岂不是,死前也能过一把阎王的瘾?!”

    思及此处,这牛头的眼神都亮了。

    然后,他就消失在了鬼门关中,幻境,也自此戛然而止。

    只留下他的呢喃臆想声:

    “如果,俺能活到传说中的未劫,那该多好啊。嘿嘿,一个神佛都没有的世界,俺老牛,也过把大帝的瘾……”

第657章 吾有上下二策!

    这头牛,已然疯了……

    耳畔回荡着牛头的瓮笑,自破碎的幻境之中退出来的杨狱,心里涌现出这么一个念头。

    天地末劫,留守天荒大界的牛头,似乎成为了最后一个阴神,但末劫之下,绝无幸免,他终归不可避免的走向消亡。

    只不过……

    “阎罗……大帝……这牛头,话里有话啊。”

    脑海中闪过牛头多日来的自言自语,杨狱心中不由一动。

    据他所知,位阶并不唯一,唯一的,只有极道位阶,只是,位阶图终归是道果所组成。

    或许,十都,亦或者九耀之上,不同的位阶,或许也需要同一枚道果才能晋升。

    如果是这样……

    “依着这头牛的说法,末劫之前,神佛漫天,如他这样的阴神,哪怕积累到了,若必须之道果为人所拿,也晋升不得……”

    喃喃自语间,杨狱隐隐有所悟。

    “天地之间,道果几何,无人知晓,但必然不会是无穷无尽……”

    “末劫之时,神佛漫天,绝大多数的道果有主,这意味着,后来者想要更进一步,难度极大,极大……”

    “牛头窥大帝权柄,或许不仅仅是他绝境之时的臆想……如果他真个能活过末劫,届时,天无帝,地无尊,目之所及,道果皆无主,那这臆想……”

    “他活不到未劫,但我……”

    ……

    诸多念头起起落落,眼前的幻境光芒,已然彻底消散。

    食材的炼化,比之食谱要容易太多,他只是跟着走完了牛头死前的历程,就已经完成了炼化。

    【神种牛魔】

    【足踏大地,力生不灭,执拗癫狂……来自位阶十都级‘牛头’、十都级‘牛魔’……】

    “攻伐神种……”

    轻触着那豪光之中的牛形木雕,杨狱也有些心动。

    这些年里,他接触神通不少,对于神通的珍惜与否,也有着自己的理解。

    以目前来看,神通粗略可分为四大类,如撼地撑天、牛魔之类的攻伐神通,如驱离、神符、神行之类的辅助神通。

    以融金炼体、替死而生之类的护身神通。

    以及通幽这样的‘奇门神通’。

    攻伐神通之珍贵,可说仅次于奇门神通,杨狱至今为止,真个入手的,也只擎天撼地,以及这枚牛魔而已。

    他心中,自然是有些心动的。

    只是,一张位阶图可以容纳的神通有限,他虽然有些心动,却还是按耐下来,将其收好。

    即便自己不用,身边人也总有用得上的,至不济,也是可以练成法器传承下去。

    如他之前所得的‘摩云令’,就是以神种‘神峰镇魔令’所炼制,摩云门代代供奉,借之就可施展道术。

    不过,出乎预料的是,这次炼化之后,这件食材居然并未彻底黯淡,仍留有一抹光亮,可以再次炼化。

    “这……”

    杨狱心头微震:

    “难道这牛头,居然真个在死前晋位‘阎罗’不成?”

    这下,他心里也吃惊不小,但仔细思忖,又觉得不无可能,那牛头积累多年,或许之前迟迟不得晋升,就是缺了某些条件。

    而幽冥崩塌后,他可能已然满足了条件,只是,天地不允许,他突破即死?

    心中想着,杨狱兴趣大增,可惜此刻暴食之鼎的蓄能又空了,想要炼化,又要等上一段时间。

    “呼!”

    一口浊气吐出,杨狱睁开眼。

    秦姒累的紧,此时睡的香甜,没有打扰她,合上门,出了院子,去往前厅。

    兖州府衙,十分之忙碌。

    虽然大雪与瘟疫皆去,可这之后的善后,才是最难,数十万受灾之人的安顿、赈济,足可令任何人焦头烂额。

    “杨大人。”

    前厅里,齐文生毕恭毕敬的递上卷宗。

    余景归来之后掌握西北道城城务,他也没闲着,随着杨狱来到了兖州城,掌管兖州城务。

    “齐先生不必多礼。”

    杨狱接过卷宗,其上墨迹未干,正是齐文生刚自落笔。

    “新历三年冬,兖州大疫,伤亡六万余。”

    新历,是余景与他商议,是以他攻克西北道为元年,如今,正是第三个年头。

    “伤亡六万余……”

    杨狱心中一叹。

    只有身处其间,整个经历,才知道这几个冰冷字眼后,是什么样的苦难经历。

    “大人,此时不是伤感之时。”

    见杨狱叹息,齐文生神色沉凝:

    “乾亨帝已至龙渊,虽未有兵至,可聂龙天已在青岩府征调粮草,或许明年开春,就会行兵讨伐……”

    他的神情十分之凝重:

    “此外,定安道中虽然生乱,可定安王处也不可不防……”

    诚然,如今的杨狱威震西北,强如云泥道人都被关押道城,聂龙天都被迫退出西北。

    可朝廷仍然势大。

    没有人会以为,兑命之术可以兑掉数十万征讨大军。

    “我明白。”

    杨狱点头。

    这个道理,他自然比谁都明白。

    近几年,他招揽秦厉虎,传书姜五征召新兵,就是为了备战,归根究底,战争终归不是江湖厮杀。

    他一人可守一城,却守不住一道三州二十九府。

    不过……

    “聂龙天处,林前辈已去应付,虽无法迫退朝廷,却也可大大延缓他们的动作,

    至于定安王,他此刻只怕自顾不暇,想要征讨西北,那他就要做好当丧家犬的准备。”

    杨狱正襟危坐,翻看着兖州城内的卷宗。

    这几年里,他与凤无双之间的书信往来其实从未间断,余灵仙所知的一切,他自然不会不清楚。

    李闯到底是一代潜龙,一旦有了势力,其运自然一飞冲天,数年里进步之大,让凤无双都有些动容。

    当然,这个进步,只有三分在武道,七分,倒是关于兵家争锋。

    “大人莫非在定安道有着……”

    见他神色平静,齐文生心中一动,对于这位曾经的小师叔,如今的顶头上司,他自然是相信的。

    只是,自家大人孤家寡人一个,除却他们万象山,或徐氏门人之外,居然还有着势力吗?

    他有些惊讶,但却又不觉有些欣慰。

    ‘大人竟也懂得制衡之道了吗……’

    “消息来自何处,你无需理会,只需知晓,近年里不至于腹背受敌即可。”

    翻阅卷宗一目十行的同时,杨狱随口应付了几句。

    手持生死簿,他周遭是些什么人,他自然清楚,齐文生倒不算腐儒,可多年学儒家经典,尊卑礼法已然入骨。

    这点,从自己迫退朝廷势力后,他再未称自己‘小师叔’就可看出来。

    不过,与凤无双的合作过于敏感,他却也不好说出口。

    他不说,齐文生也不问,见他心中有数,自己也就松了口气,又提起另一件紧要的事情:

    “近年里,大人认命诸州府大将各自征召新军,是否有不妥之处?秦厉虎、吴长白也就罢了,有着余师叔在,不至于失控。

    可其他州府的大将……”

    自来兖州,见到姜五征召的数万新军后,此事,就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此事,我心中自有主意。”

    杨狱没有解释。

    两世为人,他都不懂什么为官之道,御下之术。

    但他很清楚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

    四百多年前,张元烛以锦衣卫监察百官动向,事无巨细都要上报,以至于朝廷惊惶。

    可即便如此,仍有被蒙蔽之时。

    但他生死簿在手,却又不必瞻前顾后,真个可以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齐文生心头叹气,却也只得咽下疑虑。

    杨狱不解释,他倒是接受的很快,取出一封信,递上来:

    “大人,这是风师叔的书信……”

    “风君子?”

    杨狱挑眉。

    风君子,是徐文纪门下最为出彩的六位弟子之一,多年前应方征豪之邀,在白州开办了‘拦山书院’。

    时至如今,白州军中下层将校,多是其门人子弟,甚至于不少爬到了统领万人的高位上。

    拦山关那具活死人未毁之前,他曾尝试过联系此人,可惜,数次试探皆石沉大海。

    这封信……

    心中转过念头,杨狱开了火漆。

    “小师弟,果是潜龙之资,身怀大运,西北杨大王之名,当之无愧。”

    恭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极尽恭维之语气,杨狱眼神平静,直接略过。

    “……此次来信,恭贺之外,也予师弟两策,以全师兄弟情谊。”

    “给我献策?”

    杨狱心中提起小心。

    “今有上下两策,以供师弟选择。

    上策,是师弟固守西北,独自抗衡朝廷大军,死伤惨重,而平西迷天教、岭南天刀冢、东越沧海城、定安怜生教必然造反,攻伐城池,甚至于,威逼万龙道。

    同时,天狼入关,腹背受敌……”

    这是上策?

    杨狱眼皮一颤,心中雪亮:

    这是要求援!

    果不其然,比之上策,下策,要好太多。

    “……值此危难之时,朝廷不顾外患,要攻伐西北,而师弟若是领兵驰援,退天狼异族,高下立判。

    ……朝廷进退维谷,退不甘,进则有与异族联手之嫌疑,不得民心……师弟不但可得白州感谢,化敌为友,

    更可得诸边将之友谊,国内之民心,也再无腹背受敌之忧……

    当然,此为下策,具体如何,还要看师弟决断……”

第658章 天下第一剑!

    “诚如师弟所见,这是一封求援信,万望师弟权衡其间利弊……”

    话至此处而止,其间还有不少分析,但杨狱却也只是扫了一眼,并未细观。

    因为齐文生已然是有些按耐不住了:

    “大人,风师叔来信,是要求援吧?”

    这,并不难猜。

    塞外烽火刚起未久,风君子就借方征豪之名,先后发了八次求援信,且有意无意的传播极广。

    这其中,一封是去龙渊,四封去了朝廷,还有两封,则分别去了麟龙道城,以及,静安府。

    最后一封,则是通传白州全境,乃至龙渊全境,号召江湖人士,地方豪杰共助边关。

    效果,自然是有,且极大。

    流积山一战,相距如今不过七十余年,当年十室九空,天下缟素的惨痛,仍烙印在龙渊、西北诸道百姓的心中。

    远的不说,陆青亭也早带着一干悬空山的道士,去边关相助,据说,已死伤小半……

    “他倒是好算计!”

    接过信件,齐文生面色就是一沉。

    洋洋洒洒数千言,风君子痛陈利弊,其中不少,他都无法反驳,因为拦山破,天狼入侵,西北道也是首当其冲。

    只是……

    “异族入侵,我等本该责无旁贷,可此刻朝廷兵锋直指,我等兵马不足二十万,且多为未上战场的新军,实是有心也无力……”

    这番话,齐文生说的艰难,却不得不说:

    “而且,那方征豪绝非寻常边将,据我所知,其人背后,还有着一方大势力的影子……”

    感激?

    友谊?

    齐文生半点不信。

    被杨狱击杀的方烈血,可是白州方家年青一代唯一出彩的继承人,这样的仇恨,还指望握手言和?

    “拦山关……”

    杨狱沉吟不语,心中思量着风君子其人。

    徐文纪奉行有教无类,其一生治学讲经,从来不分贵贱贤愚,故而,其门下有着王牧之这样的贫寒人家,也有着如风君子般世家出身的庶子。

    也有如第五桀一般,大世家嫡子。

    徐文纪,从未有成党之心,只是单纯的治学讲经,因而,其这六位最杰出的弟子,其实,并非全是一路人。

    这一点,从他数次联系风君子,而后者根本不做理会就可以看出,此人并不看好自己。

    事实上,这数年里,白州近在咫尺,拦山书院弟子,可也未有一人入西北……

    “大人?”

    眼见杨狱不语,齐文生心中就是一紧。

    “依你之见,我当如何?”

    回过神,杨狱询问。

    “调集军队,布防兖州,一来,抗击朝廷征讨大军,二来,若拦山有失,则……”

    话至此处,齐文生微微一顿,道:

    “若拦山关破,朝廷无动于衷,而我等尚有余力,则由您带兵入白州,抗击异族,收白州士民之心……”

    杨狱又问:

    “若无余力,又当如何?”

    “那,也只有据守兖州,以抗击异族为旗帜,号召天下英雄来西北,迫使朝廷休战……”

    齐文生没了犹豫,坦然道。

    他自然知道,如今这番话若是流传出去,儒林将会如何抨击自己,但他并不在意。

    “确是老成谋国之言。”

    杨狱也不得不点头。

    仅以此刻的处境而言,这已然是最佳选择了。

    不同于风君子的上策只言其弊,下策只言其利,齐文生所言,其中利弊一目了然。

    只是……

    “你忽略了一点。”

    “什,什么?”

    齐文生微微一怔。

    “天灾连年,关内一片混乱,关外又何尝不是一片乱麻?

    二十年里,金帐王庭内流血冲突不下十次,大可汗,左右汗王之下,换了不知几次……”

    齐文生眉头皱的很深。

    “此次天狼南下,不见金帐王庭的精锐,所起之部落,多来自白山黑水间,其国内诸势力,都在观望,等待……”

    杨狱的声音很平静,齐文生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若拦山关破,金帐王庭必然响应,届时,我等所要面临的异族,会比今日拦山关外,多出十倍,也精锐十倍!”

    “这……”

    齐文生喉头有些发涩,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家大人:

    “您……”

    “这其实并不难猜,只是你并无关于塞外的情报,以为这只是一场声势大一些的南下打草谷……”

    话到此处,杨狱微顿:

    “你家老师,也是这个意思……”

    “如此……”

    齐文生心中一松:

    “依着您的意思,是……”

    “一切,等林前辈的消息传来再说……”

    话到此处,杨狱的眼神变得很冷:

    “在此之前,得先将背后传播瘟疫那条猪狗抓出来……”

    ……

    ……

    轰!

    如陨星落地,里许大地抖动如潮,烟尘伴随着积雪冲天而起。

    而比之这雪浪更高的,是聂龙天惊怒的长啸。

    “林道人,我来日必杀你!”

    怒吼声中。聂龙天身形如电,贯穿风雪,在连串的气爆声中,极速掠去。

    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掀起的狂风吹倒了道旁的大树,成片。

    “要分生死,何须来日?”

    风雪中,林道人哂笑一声,跨步追逐而去。

    武圣之强,不止是武道意志,而是自外而内的升华,如同鲤鱼跃龙门,一线之差,几是两个天地。

    这一场追杀,已有二十余日,两人交手不下百次,其中聂龙天被他重伤的就有十三次。

    但其人的生命力顽强到了极点,一次次的绝地反逃,甚至有数次,差点吃亏。

    不过,随着他对于武圣间交手的熟悉,就再没了这种情况。

    聂龙天的一十三次重伤,皆是后面这几日里的交手,而今日,他已然有十足把握!

    轰!

    惊雷炸响,气爆如雷。

    刹那之间,两人交手数十次,自地而空,横贯数十里之地,所过之处,但凡被气劲所震了,无不震成齑粉。

    一刻钟后,伤势未愈的聂龙天又自震落地面,大口咳血,惊怒且狼狈。

    “欺人太甚!”

    炙烈的光芒自他的体内喷薄而出,伴随着血气升天的,是若有若无的神通气息。

    “神通?”

    林道人冷笑一声,正要扑杀而上,突然似有所觉,止步。

    聂龙天也察觉到了什么,停下手来。

    两人不分先后的望向南方,却见百里之外,风雪之中,走来一白衣剑客,其人丰神俊朗,俊美如玉。

    但两人的注意力,自然不在其人身上,而是落在了那口被其捧在手中的长剑上。

    那只是一口再普通不过的玄铁长剑,可在两人分明感觉到一股,森冷枯寂,却又锋锐到了极点的剑意。

    “慕清流!”

    剑拔弩张的二人,瞳孔皆是一震。

    “两位前辈。”

    楚天衣手捧长剑,鼓气震荡发声:

    “请暂时罢手。”

    “罢手?!”

    一惊之后,林道人陡然挑眉,眼神中闪过冷漠:

    “他要贫道罢手,贫道就定要罢手吗?”

    “那前辈,自问它吧……”

    楚天衣叹了口气,轻轻一抛,那口连鞘长剑就自腾空而起。

    铮!

    一声剑鸣似有似无,无形的锋锐,却似将风雪都一并斩开。

    剑无言,可此刻的聂龙天,却觉得有一双眼睛,遥隔不知多么遥远,正在注视着此地。

    平平静静,却让人呼吸不畅,好似被剑芒抵住了眉心般,心头发冷,后背发凉。

    “慕清流……”

    林道人的五指捏紧,复又松开,右掌前探,五指翻转,似如火花开:

    “正要一试‘剑神’高招!”

    ……

    ……

    呼呼~

    关外,风雪渐小,而关外苦寒,仍是大雪弥天。

    背风处,帐篷连绵十数里,任何一间帐篷,都挤满了兵卒,他们互相取暖,听着风声,目光呆滞。

    “鬼天气!”

    离开了温暖的大帐,俊朗贵公子顿时皱眉,换血大成之身自不惧寒,却仍是能感觉到冷意。

    这让他极不喜欢。

    “少主,主上唤您快些过去……”

    风雪中赤着上身的九尺大汉‘那沙狂’扛着狼牙棒,瓮声道。

    “我只差一些,就可攻破拦山,砍下那群该死的明人的脑袋做酒杯,他为什么要来?!”

    ‘那沙苾’满面怒容。

    “死伤,太过惨重了。”

    粗犷的汉子,声音都有些低落,脸色惨然。

    从来时的斗志昂扬,到如今的心惊肉跳,只用了一年多,三场围杀。

    一年多,在‘那沙苾’的指挥下,他们展开了三次针对于方征豪的围杀,结果,触目惊心。

    除却他之外,参与围杀者,只活了一个远处放毒的完颜铿……

    “滚过来!”

    ‘那沙苾’还想发泄,可听得这句冰冷的训斥,顿时垂下了头,不甘,却又不得不闭上嘴。

    此帐,地处偏僻,几乎在最边缘处,且附近只有它一个,孤零零。

    且内里,也并不大。

    只有两个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人面色阴鹫,气息冷冽,正是左汗王‘那由都’。

    啪!

    重重的耳光,几乎将‘那沙苾’的头都打爆。

    “该死的东西!若非日第五先生,你险些误了‘宫主’大事!本王打死……”

    ‘那由都’面色铁青,还想动手,却被刀鞘架住。

    “到底是换血大成武者,这么打死未免可惜……”

    第五白眉冷眼扫过这对父子:

    “我这枚‘万瘟丹’正好缺一童子用来捣药,不如……”

第659章 大风起拦山!

    捣,捣药……

    那沙必眼皮一跳,汗流浃背。

    第五白眉是什么人?

    背负百万人命的瘟魔!

    相传,其身具百瘟,所过之处,鸡犬不得活,呼吸之间,千万人都要送命。

    莫说他,纵然是王庭之中的那些大人物,也都忌惮不已。

    “捣药?”

    那由都垂下眉头:

    “第五先生说笑了……”

    他的声音一变,账外本就如临大敌的几大高手就皆按住了刀剑。

    一时间,账内的气氛变得十分之压抑。

    “家有逆子,基业难长,阿史那兄,你既然不舍……”

    短暂的沉寂后,第五白眉轻笑一声:

    “那,就当老夫在说笑吧。”

    这一笑,凝重的气氛顿时消散,那由都面色一缓:

    “第五先生有所不知,我阿史那几代来人丁不旺,这畜生虽然不争气,却是在下独子……”

    那沙必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走,却又不敢离开,一时间,心跳如擂鼓。

    “阿史那兄,你一路远来,途中莫非不曾发现,天地间,阴煞之气越发的重了吗?”

    第五白眉说道。

    “嗯?”

    那由都心中一动。

    “阴煞起,百鬼生,依着三笑散人的潮汐论,此刻,已然到了天变的当口了……”

    见他皱眉,第五白眉澹澹的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那沙必,道:

    “天地若变,人死魂不灭,所谓后代,其实,也不是那么打紧……”

    那沙必身躯一颤,面色顿时苍白了几分。

    “所谓天变,真假谁又知?”

    那由都转过话头:

    “那方征豪也不知得了什么造化,武功突飞勐进,凭借大成兵形势,十品霸王枪,若不离群,连本王也奈何不得……”

    “毕竟是赵王爷钦点的龙渊三杰,武圣之下,能够强破三关者,天下寥寥……”

    第五白眉不吝赞叹之语。

    事实上,龙渊三杰之名头,在关外比之关内要响亮太多了,这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百战宿将。

    凭借着张玄霸完善的‘霸尊兵形势’,身处万军之中的方征豪,绝非等闲大宗师可比。

    其未上山河榜,可山河榜上也绝无几人有在万军中胜过他的把握。

    听他赞言敌人,那由都却是眸光一亮:

    “这寥寥几人中,想必就有第五先生……”

    “打,自然是打不过。只是,老夫药师出身,本也不善正面厮杀……”

    说话间,第五白眉伸出手来,晶莹的五指间,捏着一枚赤色丹丸:

    “这枚‘万瘟丸’,是老夫取方家‘老、幼、青、壮、男、女’各九人心头热血汇聚而成,正可助力阿史那兄拿下拦山关!”

    “万瘟丸。”

    那由都心中忌惮,却又故作叹息:

    “第五先生的手段,本王自不会怀疑,只是那方征豪乃是军中宿将,想要毒杀他,谈何容易?”

    看着那枚丹丸,那沙必心惊肉跳之余,不由道:

    “半年前,完颜铿也曾起意下毒,可根本无法近身,那方征豪,太小心了……”

    “彼辈下毒,或下入水中、或落于食物、兵刃,高明些的,也只是通过气流,却又怎能与老夫相比?”

    第五白眉嗤笑一声,不屑又自傲:

    “老夫这枚‘万瘟丸’,乃是以‘血脉’为凭依,无可避、无可挡,也就是老夫修持还差些火候,

    否则捏碎此丹,足可咒杀方家九族,无非老小,无论出不出五服……”

    “天下还有如此剧毒?!”

    两父子倒吸一口凉气,彼此对视,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惊季与忌惮。

    这样的毒……

    “可惜,还缺了一味药……”

    第五白眉又看了一眼那沙必,后者如遭雷殛,后退几步,手脚都有些发抖。

    “第五先生不要吓他了,若有需求,大可提来,料想这世上还无什么药引,能难得住本王。”

    那由都沉声道。

    “瘟道中,药引分下中下三等,下等五毒,中等四气,上等六欲,六欲不必说,四气也不提,只需取五毒一味即可……”

    第五白眉没有卖关子:

    “我这五毒,非毒虫,而是贪、嗔、痴、慢、疑……此等药引,实不好寻,你这儿子,倒具了几分贪与嗔……”

    那沙必打了个冷颤,几乎想要夺路而逃。

    “贪、嗔、痴、慢、疑……”

    冷冷扫了一眼自家不成器的儿子,那由都负手沉吟,突然看向被风吹起的帐帘外,远远伺候,赤着上身的那沙狂。

    “嗜武成痴,功开玄关,这样的人,金帐王庭也不多见,阿史那兄,竟然也舍得吗?”

    第五白眉微微摇头。

    那由都亦有不舍,但面容冷硬:

    “不过是一条狗,说甚舍不舍……”

    言罢,正要出门,第五白眉却拦住了他:

    “此人,可为备选,真真上上之选者,也在关外……”

    “嗯?”

    那由都皱眉,却见第五白眉神情微妙,似怒似怨,冷澹道:

    “此刻拦山关中,有一味上上之药,其姓第五,其名‘桀’,他是我族弟,为杀我而来……”

    “第五桀?”

    ……

    ……

    卡吧~

    暗红色的甲胃,一块块脱落。

    其下,是一具铜浇铁铸般精悍的躯体,青筋如蛇纠缠起伏,贯穿着血肉,贴合在高大的骨架上。

    而此刻,这具精悍的躯体上,遍布着伤痕,有未散的拳印,有着刀噼斧砍,最为严重的,却是一道自左肩至右胯,几乎将其斜切两半的剑伤。

    肉眼可见,所有伤口处,密密麻麻的肉芽在蠕动着,可却仍是无法修补,甚至于,血流不止。

    一个个医师心惊肉跳的为他刮骨、上药,仅仅是看着,都觉得痛入骨髓。

    “犹记得,上次伤的这般严重,还是七十余年前啊……”

    看着铜镜映出的一身伤痕,方征豪冷硬的神情有着刹那的恍忽。

    百窍开,诸伤褪,数十年里,他几乎再未从自己身上看到过如此多的伤疤了。

    “这样的伤……”

    风君子眉头一拧,有些心惊。

    方征豪不以横练见长,可身为军中宿将,大宗师级高手,其人的横练自不会差。

    流血不止,伤口不合,出现在他的身上,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不过了。

    “三年百战,数十次险死还生,待得战罢,流积山已被血色染红,如血残阳中,

    我已无法在那尸山中,找到哥哥们的尸骨了……”

    几个药师额头见汗,忙碌完,纷纷退出去,房间中,方征豪似在回忆,又似在自语。

    “一门十将,九人战死。大将军,诚不负国……”

    风君子长叹一声:

    “只可惜,风某发出去的信件,石沉大海,朝廷处,毫无动静,麟龙府,也无回应……”

    “老王爷……”

    方征豪沉默一瞬。

    “满朝蝇营狗苟之辈,哪知什么国仇家恨?可笑那乾亨皇帝,还想要借机剥夺赵王爷的军权,全不知,拦山破,则国破!”

    风君子冷笑,叹息:

    “只恨当年赵王爷,临门一步,止住了脚步,如果他坐上那个位置,如今只怕大不一样……”

    “当年事,太过复杂,非他不取,而是不能。”

    缓缓着甲上身,方征豪面无表情:

    “彼时的老王爷,还未有后来的绝世武力,而那老皇帝,比之乾亨还要狠辣……”

    时至如今,每当提及此事,仍有无数人扼腕叹息,他,心中何尝没有遗憾?

    数年鏖战,百场拼杀,多少人满门死绝,可唤来的,却是个踩着龙椅求长生的新皇。

    谁能甘心?

    “可惜,可惜……”

    风君子连连摇头。

    方征豪不答,披甲持枪,就要出门:

    “风雪将停,那群狼崽子,只怕又要冲关了。”

    风君子突然发问:“大将军,若果真无援,你当如何?”

    “该如何,就如何。”

    澹澹的看了一眼风君子,方征豪跨步离开,风雪中几个起伏,已然落于城墙之上。

    “谁说我白州无豪杰……”

    立于门口,风君子默然一叹。

    有回应自不远处回响:

    “这话,似乎是我说的?”

    发丝半白,面色蜡黄,单薄的儒袍在风中起伏,第五桀缓步而来,行至长廊处停下。

    他看向城头:

    “故人言,人心比天高,比海深,真真是诚不欺我!若非亲眼得见,谁又能知道,一个野心勃勃之辈,也有据关死守之心……”

    他很惊讶。

    师从徐文纪,对于龙渊道,他自然是熟悉的,而龙渊三杰里,他最看不上的,就是方征豪。

    总觉得他小家小户出身,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拧巴劲,但今日再见,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小觑了此人。

    “若非如此,师兄我,又怎么会在此呢?”

    瞧着多年不见的师弟,风君子的惊讶更过:

    “倒是你,曾经说‘衣不可不贵,人不可不美’的第五公子,怎么成了如此模样?”

    “人总会变的。”

    第五桀靠着栏杆,有些懒洋洋:

    “对了,你这两年去过西北道吗?”

    风君子摇头:

    “不曾。”

    “此次途经西北,本以为满目疮痍,十室九空,不想,那小子干的还不错……”

    第五桀看了自家师兄一眼:

    “说句实在话,真不差。”

    “有万象山之助,若还做不好,那真是不可救药了。”

    这一点,风君子自然有所耳闻,却也并不奇怪,令他奇怪的是,第五桀身上的变化。

    曾经的第五桀,是个什么人?

    千年豪门,第五公子,好华服美酒,好娇妻美妾,白州大族方家的嫡子,在他眼中也只是小门小户。

    “你怎么会为为杨狱做说客?”

    “说客谈不上,不过是有感而发。”

    第五桀伸手接雪:

    “这几十年里,我晃荡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人,比那杨狱更具‘人主气相’的其实不少……”

    风君子皱眉。

    他对于杨狱的反感,其实由来已久。

    他出身士族,可杨狱一路行来,就是以拔除世家起家的……

    尤其是其人占据西北道之后,境内的大小世家几乎被连根拔起,田亩财物皆要不说,还杀的人头滚滚。

    这样的人,实在是凶戾太过……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杨狱比那些个潜龙、‘人主’做的要好……”

    第五桀捏着胡须,笑的很古怪:

    “最后我发现,其实,他似乎什么也没做,你说,奇怪不奇怪……”

    风君子沉默了片刻,才道:

    “你来拦山,只怕不止是为了助我吧?”

    第五桀摸了摸鼻子,少见的有些惭愧:“其实吧,你说反了,我这次来,是要你助我……”

    “???”

第660章 武运加身,烽火燎天!

    ……

    ……

    唳~

    苍鹰翱翔于天,时而俯冲,时而盘旋,在无风雪的天空中,十分自在。

    此时正值隆冬将去,春日未来之时,天气虽无之前寒冷,但大地上积雪也未消散干净。

    呼!

    一袭白衣踏雪而行,其速极快,起伏间已是十数丈,她骤然抬剑,其光一闪,又是十丈。

    铮~

    剑鸣回荡之间,只见积雪被劲风吹起,又被剑光斩落,显现出其人高明的剑术。

    “看剑!”

    清脆的呵声中,剑若流星,贯穿虚空,直刺向遥遥旁观的玄服剑客。

    看着持剑而来的秦姒,杨狱不禁哑然,却也知晓,这是她功力精进后,心中有些雀跃。

    当~

    他屈指如刀,不急不缓的招架,并不时开口指点:

    “剑乃凶器,这门十步一杀剑,脱胎于百步飞剑,其奥妙不在于变化,而在于快……”

    在兖州城,两人待了二十余天,驱离瘟疫之后,结伴离开,却没有回西北道,而是来到白州。

    在兖州城的二十多天,秦姒每日忙碌,他自然也未闲着,合并了海量的命数,

    绝大多数,被他赋予了兖州城中的将校兵丁,而其中好的,分别赋予了姜五、方阿大、齐文生。

    当然,也包括秦姒。

    这世上,如启道光、王牧之一般,武道天赋绝顶的神通主极为少见,绝大多数还是如秦姒这样,资质平平的。

    也正因其武道天赋平平,命数改易后,武功可说是突飞勐进,好似要将前面二十多年的进境都弥补回来。

    当!

    又是一剑被荡开,秦姒已是香汗淋漓,持剑的手臂都酸麻的抬不起来了。

    但她的眼神却很是明亮:

    “我,我又进步了!”

    杨狱差点噎住。

    命数改易、人元大丹服下,还有自己手把手的指点,喂招,这要是还不进步,他自此都要绝了传她武功的心思了。

    “这进步也太快了!”

    秦姒心中震撼。

    旁人实在难以想象她此时心中的震惊。

    她出身玉龙观,虽然林道人并未指点什么,可自幼所学也是不凡,也从不缺人指点,她自己也算勤勉。

    后来,林道人、杨狱、真言道人这样的绝顶高手,也都纷纷传授,耐心指点过。

    但进境之慢,就着实令人发指。

    可命数改易后的这短短十多天,她就有种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已然触及了气血如龙的门槛。

    这如何能不让她震惊?

    “快吗?”

    杨狱瞥了一眼身后摇晃尾巴的白犬。

    自得道果之后,大黑狗才是真正的脱胎换骨,不但其命数上限从三增长到五,且也消化了之前自己改易的命数。

    要知道,妖族道果对于体魄的注重,是诸类道果之最。

    如今,它只是趴着,腹内气血搬运声,就似如闷雷。

    依着人类的换血层级来算,那也是十次上下了……

    “依着这个速度,至多一年,我就可换血十次……”

    秦姒,是有些振奋的,自觉看到了希望,只是等她回过神,看到杨狱嘴角的笑意,顿时就磨起了牙。

    “比起您杨大王,那自然是,很慢的了……”

    磨着牙,她就有些泄气。

    十余年前初见,单论换血境界,她比之杨狱也只差那么一次换血而已。

    可之后,自家杨大哥势如破竹,换血十三,筑基五关,气血熔炉,百经熔铸,百窍贯通,玄关大开走过,如今,已然是大宗师中的绝顶。

    而她,还是命数改易之后的前几天,才堪堪摸到了气血如龙的门槛而已。

    大宗师,这怕不是要两百年?

    “其实,与其他人相比,也不慢了。”

    生怕打击了她习武的信心,杨狱忙安慰了一句,心中则想着,什么时候能合一条紫色命数给她。

    不说‘天生武运’,‘天纵奇才’也足可弥补她天赋上的差距了。

    事实上,自天生武运入命后,他的武功进境同样极快,在与启道光交手后的数日里,霸拳就突破八品。

    之后数月,青龙刀法也随后突破了。

    数条紫命的加持,在潜移默化之下,将他本就已然极快的进度,更快的推向绝巅。

    尤其是天生武运。

    这条与武运相关的命数,对于武道的加持,更是惊人至极。

    这不是体魄之上的细微进步,也不是搬运气血、真气更流畅,而是在冥冥之中,改变着他的精神与思维。

    就好似,突然打破了某个‘频率’,于冥冥之中,契合了古往今来的强大武者们的精神。

    高屋建瓴之下,武功进步,其实比之现在的秦姒更快。

    当然,这就不必说出来了……

    “嗯。”

    默念驱离,驱散了一身的汗与尘,秦姒看了一眼大黑狗(白犬),有些恍然:

    “难怪小白气血如此强大……”

    她心中震惊非小,这样的神通,着实令人有些悚然……

    “有些关系,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偏妖类道果,对于体魄的改易效果更好……”

    说话间,两人脚步也未停,身形起伏,已然来到了不远处的小城外。

    此处,同样有些瘟疫的气息。

    白州繁华自是要胜过青州的,但这是之前,连年雪灾以及天狼南下的烽烟,吹灭了往日的繁华。

    一州诸府,不乏人心惶惶,更有甚者,举家逃离,冻死在荒原雪堆,沦为野狗之食。

    他这一路,不知收了多少孤魂野鬼。

    而这个状况,越是靠近边关,就越是明显。

    这座城,不算小,因为相距边关不算太远,往年也多是能沾些往来贸易的油水,可在此时,处境就极差。

    杨狱两人刚走进城池,乌泱泱一群难民,就围了上前,可看到两人的刀剑,又都缩了回去。

    边关苦寒,可这些难民却几乎没有一件完整的衣服,不少人根本就站不起来,膝盖以下,都已经彻底冻坏。

    难民里,大人水肿不成人样,般孩子都挺着一个水罐般的大肚子,他们也不知喝了多少水。

    以两人的眼力,甚至可以从破衣烂衫下看到他们那鼓起的透明肚皮,以及里面蠕动的青色肠子。

    这是多日不沾油水,体内全无脂肪,以至于,肚皮、肠胃都薄如纸张……

    “杨大哥……”

    秦姒有些不忍,得杨狱同意后,取出了两人携带的干粮、肉干,分给了其中老弱。

    “天灾人祸。”

    杨狱默然。

    眼前的景象,这些年他见了太多,比之更惨的,也多如牛毛,当年的德阳府,如今的龙渊道。

    将芥子空间中所有干粮都取出来,一一分了下去,他心中不由叹息。

    人力有时穷。

    正如此时,他纵有十龙十象之力,也无处发泄。

    一如他所料,城中几无富户。

    塞外烽火一年余,消息灵通,有能力的早逃走了,这城里留下的,多是逃无可逃的。

    客栈、茶坊、酒肆、肉铺、粮店、布店……目之所及,尽是萧瑟一片,绝大多数都关了门。

    零星的几家,也都凄凄冷冷,没客也没主。

    有的,只是各个门缝后,或麻木、或绝望、或漠然,甚至,有着红光泛起,那是饿到极处,垂死野兽的眼神。

    这眼神,让跟在身后的大黑狗,汗毛倒竖,不自觉的龇起了牙。

    这是要吃了它的眼神……

    “他们,瘟疫……”

    秦姒说不出话来了。

    再知名的丹青妙手,也画不出眼前这般震撼人心的画面,这是任何人望之都要心季的地狱。

    自幼混迹江湖,她自问也是见过惨事的,却仍是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她隐隐可以感知到,这些难民身上都有着瘟疫,或许,这才是击溃这座城的真正原因。

    可,救得了吗?

    比瘟疫更可怕的,是饥饿……

    “呼!”

    深吸一口气,杨狱合上眸子,澹澹开口:“是你们自己滚出来,还是要杨某动手?”

    砰!

    似如平地起惊雷。

    巨大的声音将一间间门后,因看到干粮而泛红的眼神都吓了回去,并似狂风般回荡在整座城中。

    “杨……”

    阴影中,传来一声惊呼,继而,一道身影撞破了酒楼的房屋,连滚带爬的跌在杨狱身前。

    那是个满头大汗的低矮中年,他一手撑着地,另一手提着一昏迷过去却仍可见脸上杀意的老者。

    “杨大王饶命,小的不知,不知是您……都是这老家伙,他,他谎报任务,把您挂在了催命楼里……”

    低矮汉子几乎被吓死了。

    他有想过这老家伙会谎报任务,可做梦都没想到,这老王八蛋居然想拿三百两黄金雇自己刺杀杨狱!

    天可怜见!

    他这辈子连个宗师都没有见过,大宗师于他而言更是传说中的存在,而眼前这位……

    仅仅一想,他就觉得自己的胆要裂开了。

    “哦?”

    杨狱扫了那老者一言,并无印象。

    “他,他是……”

    那低矮汉子刚想解释,那老者已然清醒过来,看到杨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逆贼,逆贼!”

    这武功稀松平常的老者,像儒生多过武者,吼叫着,居然拔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向杨狱:

    “刺杨者,王开问!”

    “你未免也太小瞧了我……”

    随手一指打落匕首,将其打晕,杨狱一叹,突然察觉到异样。

    抬头望去,只见滚滚烽烟,冲天而起。

这一卷到了尾声了,请假一天,琢磨琢磨

    如题。

    这一卷到现在,马上收尾,着实不是很好写。

    嗯,下一卷,那就是横推四野,盖压八极的爽快剧情,杨某人马上就要倚拳横推九万里,盖压万古三千豪。

    嗯,明天三更补。

第661章 龙吟拦山关!

    呜~

    高亢凌厉的号角声,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自雪原而起,回荡在拦山关内外。

    密密麻麻的天狼士兵,前赴后继的冲杀,又被铺天盖地的箭失射杀,偶有接近城关,就被巨石砸落。

    城墙之上,弓弦弹抖如霹雳,箭落如雨,数不清的士兵在倾倒着金汁,大石……

    箭失、落石、喊杀、怒吼……

    血与火的碰撞,刀与剑的厮杀,再度点燃了这座早已被血肉铺满,浸透的雄关。

    战争的残酷,再一次赤裸裸的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城墙上,应召集令而来的江湖武人皆是面沉如水,纵然过去一年多里不止一次看到过这种场景,心中仍是难以平静。

    “修罗场,这就是修罗场啊……”

    陆青亭紧握着长剑,精神高度紧绷。

    一众江湖武人之中,他算是来的最晚的。

    送信麟龙道归来后,得知众师兄弟前来边关,他匆匆而来,参战不过一二次,且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残酷场面,一时间心神冲击巨大。

    他看到,有白发老卒怒吼冲杀,也有衣衫单薄的少年被裹挟着冲杀,更有武者大开大合,被暗箭射杀。

    这是一片最为残酷的血肉沙场,身处其中,他只觉心跳加速,血气沸腾,不由的想要上去厮杀。

    轰!

    密密麻麻的人群如浪潮一般拍打在高大的城关之上,血肉泥浆迸溅开来,残酷血腥。

    “杀!”

    上绣天狼的大旗猎猎招展,其下,那沙必神色冷酷,一挥手蓄势多时的投石车,

    已然掀起大片巨石掷向城池,而迎着箭雨冲到城墙之下的人群之中,一个个强大的武者也勐然跳出。

    持刀佩剑,辗转挪移,向着十数丈之高的城关之上杀来。

    这些,都是天狼族的武者,其中不乏换血大成,甚至于有宗师隐藏其中。

    他们身形灵活,凶悍非常,滚滚而来的箭失与落石都伤不到他们。

    其中一宗师级高手,拳落石碎,鱼跃而起,趁着神臂弩发射的间隙,率先登上城墙,劲力一吐,数十个兵卒纷纷迸成血泥。

    “敢尔!”

    一众等候多时的江湖武人,也纷纷爆发怒吼:

    “杀了这群杂碎!”

    轰!

    大战爆发。

    惊雷也似的炸响并刀兵碰撞之声响成一片,陆青亭等人尽数参战,血气、真罡的碰撞,声势之大,不逊千军万马。

    残肢断臂起飞,血肉飞溅,未多时,城墙已被染红。

    这次冲杀,似比之之前更凶勐,一波波的异族高手如潮水般涌上来,鲜血染红双眼,似已疯狂。

    “怜生妖术?!”

    陆青亭眼皮一颤,这些人气息十分之诡异,比之死士还要不要命,一时间,将一众江湖武人都逼退了。

    “哼!”

    眼见得这群凶人迎着神臂弩都该冲锋,城楼处的风君子面色一沉,袖袍一抖,大片纸人如雪花般飞散而出。

    “疾!”

    伴随着一声轻斥,大片的纸人迎风就长,刹那间已长成七尺来高,一个个持剑爆杀而去。

    道术,纸神咒。

    “你的道术,越发精妙了。”

    随手打碎了一块块坠落的巨石,第五桀眸光一凝,只见那些纸人十步一杀,掀起大片血浪。

    最后,纷纷跳到城下,伴随着声声巨响,炸出大片的血浪来。

    道术奇诡远胜武功,然而,限制极多,不但有着‘起法坛’这样的前奏准备,还会被武者的血气克制。

    当然,这世上绝大多数的武者,气血都远远达不到让道术退散的程度。

    可战场上不一样,千万人的血气沸腾,足可让任何道术高手为之动容。

    甚至于,除却一些奇异道术之外,大多数的道术,在战场上是极难施展的。

    “这座军关,我待了三十余年,早已适应了,只是,威力仍有衰减,存续时间,也差不少。”

    风君子面色沉凝:

    “连怜生教的邪术都用上了,这次只怕轻易退不得了,城外只怕来了金帐王庭的大人物。”

    “大人物?”

    随手接过一支流失,随手掷出城外,拉出一条长长血线,第五桀眉头一挑,看向那猎猎天狼旗:

    “那也算个大人物?”

    “不是他。”

    眼看着战场上厮杀越发剧烈,数十次冲杀,仍有高手源源不断的推动,风君子眸光闪烁:

    “第五师弟,稍后,我将会动用‘显形咒’逼那人现身,为方大将军指明方向,

    或许,你要找那人或许就在这战场之中……”

    轰!

    他的话音未落,城外就响起一声轰鸣,气血如狼烟直冲高天,一赤着上身,粗犷如山的大汉,持狼牙棒冲杀而来。

    “那沙狂!”

    城头上出现骚动,陆青亭剑光纵横,斩落十数高手,勐然回头,就见得那大汉。

    砰!

    那大汉一动,另一处,又有雷鸣响彻,有一人纵马而来,放声长啸如雷:

    “方征豪,还我弟弟命来!”

    轰!

    两尊开得玄关的大宗师气场全开,跨步催马而来,他们感知敏锐,在这战场上腾转挪移,避开了神臂弩,硬顶着箭雨冲杀而来。

    一时间,城墙上众人神色皆变。

    “澹台正法!”

    低沉的声音之后,是陡然洞开的城门,方征豪催马扬枪,身后三千精骑如雷而动。

    霎时间,只见城外血肉飞溅!

    三千玄甲贯穿人群,如同快舟划破江水,大片的断臂、残尸、血肉如浪般向着两侧抛飞。

    刹那,百丈过,杀数千人!

    “你敢来此,那就休怪老夫送你兄弟团聚!”

    三千玄甲动若一人去,气息相合之下,方征豪人若骄阳,长枪如龙起,掀起一重又一重的血浪。

    迎上了暴怒杀来的两大宗师。

    而他身后的三千精骑,也纷纷低吼厮杀,在之后,城中军队,鱼贯而出,更为剧烈的厮杀,爆发了。

    轰!

    地动山摇也似,三人交锋处,气浪层层扩散,音似惊雷扩散。

    那沙狂、澹台正法皆是开得玄关的大宗师级高手,也早已蓄势多时,此时含怒而发,声势可怖。

    相比之下,方征豪身有百创,血战多场,早不复巅峰状态。

    可一次碰撞之下,两人就自齐齐倒飞出去,撞杀了不知几人,澹台正法还好,那沙狂一口鲜血喷出。

    “杀!”

    一次无功且吃了亏,两人却没有任何后退的心思,怒喝如雷,揉身再上。

    而随着两人出现,战场之中的高手纷纷汇聚,杀向了方征豪,以及其麾下的三千精骑。

    一年余,十数次攻城战,过万白州精骑,此刻仅余三千而已,且人人带伤。

    然而,能够活到此时的精骑,无不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的武功或许比不上汇聚而来的天狼高手,可彼此气息相连之下,竟是生生抗住了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敌人。

    “杀光这群明狗!”

    “杀进关内!大人许我等十日不封刀!”

    “狼崽子,死来!”

    “杀!杀!杀!”

    一时间,城墙上、城池外,大地上,天空山,无不是血肉碰撞,箭失穿空,每一个刹那,就有数十上百人死在其间,惨烈到了极点。

    “小心!”

    陆青亭神行挪移,穿插在城墙之上,或救人,或杀人。

    数年修持,他仍是无法开得玄关,可得祖师亲传七劫剑法精义后,武功增进极多,加之神行奇诡,一人守住了大半段城墙。

    天狼军中的高手早已注视到他,数十人围杀,却连他的影子也摸不到,只得眼睁睁看着他鬼魅般游走,守城之余,反杀他们。

    “不愧是悬空真传……”

    眼见此幕,风君子心中一定,退入城楼,沿一座法坛,踏罡步斗,诵念经文。

    第五桀立于城楼之外,厮杀之余,九成精力都落在关外的战场。

    在他心里,此刻关外这数十万天狼大军,都远没有自家那位‘堂兄’的威胁更大。

    嗡~

    未多久,无形的气机就自城楼处荡起。

    第五桀看的清晰,这若有若无的气机,在这片铁血沙场的冲击之下,时而紊乱时而平衡。

    但很快,伴随着一声轻斥,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

    自城楼、城墙直至城外,未多久,已然扩散出十里之地,可随着范围扩散,紊乱在此出现。

    “疾!”

    城楼中,风君子怒目圆睁,喷出舌尖血。

    砰!

    似如烈火烹油,刹那间,那无形的气机就好似被风暴推动的火苗,笼罩了整座战场。

    轰隆!

    城外,又是一声巨响,那沙狂鲜血狂喷,身如稻草般抛飞出数十丈之远,粗大的狼牙棒,都断折数截,砸翻不知多少人。

    “找到你了!”

    长枪横扫,气劲迸发,将澹台正法也击飞十数丈,方征豪气焰如火,眸光似电望去。

    就见得战场某处,一座旗台下,正站着一面色阴鹫,气息冷冽且强大的中年人。

    “金帐王庭左汗王,那由都!”

    方征豪的童孔剧烈的收缩一瞬。

    金帐王庭,乃是天狼八大部落共举的王庭,其中,设大汗位,其下,是左右汗王,八大旗主。

    那由都,其人的地位,不下大明藩王,而手中的权利,还要更胜许多,可说是真正的‘大人物’。

    “好,好,好!”

    一惊之后,方征豪放声大笑,本就浓烈到极致的气息,又自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扬枪、催马、暴杀而来,所过之处,无论人与马,统统被真罡撞翻、撞碎。

    凶悍异常。

    “如此勐将,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旗台上,那由都眼底有着赞赏,但转瞬,已然化作酷烈杀意:

    “诸位,随我杀了此獠!”

    一声长啸,应者如云。

    砰!

    只听得四声巨响,旗台之下,披甲执戈的四尊大汉,已尽数暴起,身若流星,轰然杀去!

    “不好!”

    见得此幕,不要说一干江湖武人,纵是城楼中的风君子,神色也是大变。

    他料到城外来了大人物,却没想到,居然是金帐王庭明面上的二号人物!

    “叱!”

    一惊之后,他心中发狠,咬牙喷出一口血水。

    呼!

    似有大风骤起,吹动千面旗帜,更吹动了飘荡如雪的纸片,这些符纸飘荡,彼此纠缠。

    在关外碰撞炸开的同时,竟组成一尊丈许之高,似有五官在外,犹如活人一般的巨人。

    “九品‘纸神咒’!”

    这一刹,非只是城外哗然,旗台上的那由都也不禁挑眉。

    道术同异术,九品上,可比十品神功!

    砰!

    双足跺地,纸人发狂,猩红双眼扫过,就自杀向了旗台,逼得那四大护卫中分出两人来应敌。

    而剩余两人,则连同澹台正法,杀向了纵马而来,欲擒王的方征豪。

    轰!

    轰!

    几人交手的碰撞是如此之凶戾,一时间,战场上山呼海啸也似的喊杀声,都似停了那么片刻。

    “该死,该死!”

    遍地血肉的废墟中,那沙狂七窍都流出血水,被震成重伤,但他的体魄何其之强横,未多时,就强撑着站起,欲要参战。

    突然,他身躯一颤,眼底闪过不可思议之色,他僵硬低头,却见胸口处鲜血涌现。

    一只手掌,洞穿了自己的心口,捏碎了五脏……

    “第五,第五……”

    他怒欲发狂,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偌大的身躯,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大片青烟。

    没入了,第五白眉手中那枚丹丸之中。

    “大成兵形势,十品霸王枪,这样的人物,若不死,或许武圣有望吧……”

    他微微一笑,捏碎丹丸,望着那缥缈红烟缓缓散去,就听得耳畔有声音回荡。

    “畜生!”

    低沉的声音之后,是一道炙亮到了极点的剑光,以及冷酷至极的杀意:

    “死来!”

    嗡~

    这一剑,似惊鸿、若雷光,没有任何花巧变化,只有极致的杀意,与无与伦比的极速。

    但第五白眉却知道,这一剑之后,还有八十一种变化,凭此剑,他这位堂弟,不足弱冠已然名动万龙道。

    嗤!

    剑落,穿胸。

    “嗯?!”

    不避不闪?

    念头闪过刹那,第五桀的面色就是一变,他身形斗转,剑光如瀑如龙横贯数十丈,直将附近天狼兵卒尽数绞杀。

    然而,如此凶戾的剑光之下,仍是没有第五白眉的身影,只有飘荡的木屑,以及他的冷嘲:

    “暗中刺杀,这可不是第五公子的做派啊,可惜,你又怎么杀得了我……”

    “替死木偶……”

    第五桀一步踏出,极目四望,就见一缕黑影于战场闪过,还未来得及追赶,耳畔,就有着一声怒吼响彻。

    轰!

    一道道身影四散横飞。

    那碰撞的中心,有着刹那的凝滞,继而,是惊天动地的喷薄。

    如同积蓄多年的火山喷发,也如同一轮烈日在此爆碎,惊人的光与热伴随着气浪疯狂扩散。

    里许之内,人畜皆无法战力,十里之外,狂风仍可吹动残肢。

    “大将军!”

    这样的惊天碰撞自然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而光热散去之后,那满是硝烟的废墟中的一幕,却让白州军中的诸多高手心头一震。

    “噗!”

    唯有城楼中,风君子大口咳血,他踉跄出门,苦涩远望。

    呼呼~

    硝烟之后,没有了马与甲,方征豪长枪横跳,将一尊大宗师挑杀于空中,澹台正法与另外一人,也皆咳血倒飞,面色煞白。

    而此刻,他距离那旗台,已只有不足二十丈的距离,以他的速度,一步可至,可他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三、四……不到两年,你先后杀了我天狼六尊大宗师级高手,不愧是龙渊三杰,你,死的不冤……”

    旗台上,那由都居高临下,他有些赞叹,但眼神中,却有着难言的畅快与野望。

    “大将军!”

    “冲!救大将军,杀了这群狼崽子!”

    “大将军!”

    短暂沉寂后,战场沸腾,白州军中的高手疯狂冲杀,却又怎么可能冲的过来,只得眼睁睁看着那由都走下旗台。

    “中毒?咒术?还是……”

    此时此刻,方征豪的声音变得沙哑低沉,一股不可捉摸的气息自内而外,在他全身蔓延。

    皮膜之下,筋肉、骨骼、内脏、血液、甚至于嵴髓,都似如烈火下的蜡烛,燃烧殆尽。

    留下的,只有剧烈到无可形容的剧痛。

    “瘟疫。”

    两尊披甲者的护卫下,那由都缓缓靠近,看着力竭的方征豪,他犹如看到了最为珍爱的藏品。

    龙渊三杰,据关数十载,名声之大,金帐王庭都时有讨论。

    “瘟,瘟疫……关内的瘟疫……”

    方征豪的眼神变得凶戾,可事实上,他的眼前已然模湖,所见皆是重影……

    数月前,拦山关内瘟疫爆发,死伤军民二十余万,拦山关内,几乎家家缟素。

    “你,该死!”

    身躯一颤,长枪落地,粘稠的污血,从七窍甚至周身毛孔涌出来。

    “中原之地,豪杰辈出,可惜,大势在我,什么英豪人杰,不降则死。你,不会是第一个……”

    望着极力想要站立,却重重倒地的方征豪,那由都微微躬身,施了一个天狼族的礼:

    “你的人头,将会是本王最珍爱的酒器……”

    ‘站不住了……’

    深沉的黑暗淹没了心神,方征豪重重倒地,念头闪过的最后,他看到了蔚蓝的天空。

    鹰鸣,以及,

    一声龙吟!

    ------题外话------

    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写了一章半,明天继续,大家晚安哈!有一说一,战场真的难写……

第662章 天惊地动,谁人无敌?!

    “大将军!”

    看着那高大身躯倒下的刹那,城关内外,一众江湖人士,白州精骑全都沸腾了。

    长达一年多,十数次血海鏖战,方征豪的声望在这拦山关,已然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纵然是助拳而来的一众江湖武人,心中也不乏敬畏、叹服者。

    此刻,见得方征豪倒下,有人惊骇,有人心生退意,也有人怒吼着冲杀而出。

    “唉……”

    这一幕,冲击过于巨大。

    哪怕是惜命如金,大战之中从来只在暗中划水放箭,从不出城与敌军厮杀的于道人,心头都不由闪过一丝悲凉。

    “将军难免阵上亡,什么,能比命珍贵……”

    看了一眼冷汗涔涔的苦尼,于道人叹了口气,后者连连点头,只觉手脚冰凉。

    她下山,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究其根本,是为了活着,而不是为人卖命送死……

    “方……”

    刚自踏出城楼的风君子身躯一颤,神色顿时暗然下来。

    拦山关中三十余年,两人相交并不多,最初,他只是借着白家之势为自己治学传经。

    天狼异动之时,他主动出山,也是有试探方征豪是否会据守城关的。

    可这一年多里,生死鏖战下,他对其人也不得不生出几分敬佩来。

    可惜……

    “方兄……”

    一声长叹间,风君子的周身涌现出浓烈的意志,无形的气机如怒潮般在城关上空翻涌。

    一面面旗帜被吹的‘哗哗’作响。

    昂!

    刹那而已,数之不尽的气流就为之暴动,伴随着阵阵飞沙走石,一条若隐若现的风龙即将出现。

    轰!

    城关内外就有狂风骤起,刺骨的寒意陡然间就要为之爆发,这是一道足可笼罩战场的巨大道术。

    也是风君子持之以成名的上乘道术‘呼风’!

    “道术,呼风……”

    澹澹的笑声,于风暴将起未起之时,突兀而至,随之同至的,是无声无息间突破风瘴而至的,彻骨寒意。

    “嗯?!”

    风君子眉头一挑,勐然回头,就见得猎猎风中,有灰袍狂舞,一老者立于城楼最高处。

    “‘道术呼风’名列‘天下道术榜’中前十,相传有改易天象之能,只是,身旁连个护法之人都无,未免也太过大意了……”

    于此处,他俯瞰着风君子、持剑杀来的第五桀,甚至于整座战场:

    “龙渊三杰,徐氏六君子、拦山重关、白州精骑……以此为祭,老夫终于感知到了‘命图’……”

    命图!

    双臂大张,感受着冥冥之中的波动,第五白眉心中激荡不已。

    早三十余年,他就已然以‘瘟传一州’为代价完成了自己的仪式,可寻觅命图却足足用了三十年。

    这一步,太难太难了。

    若非黑山老妖点破其中奥妙,或许再有一百年,也未必能从浩瀚无垠的法则之海中寻觅到‘瘟魔’的命图。

    是故,此刻他心中之激荡,实难以与外人道。

    命图之难,在于寻,此刻,清晰察觉到了命图之所在,那么,他只差那么一步,就可跨入传说之中的仙佛之门了!

    “第五白眉!”

    第五桀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之中,其以身御剑,刹那间洞穿风暴,横跨战场而来。

    “这是,毒?!”

    风君子却是按住的胸口,莫可形容的刺痛在他的心口炸开,并迅速扩散全身,几乎将他定在原地。

    什么时候?!

    他此生修持的第一门道术,就是避毒咒,早三十年就万毒不侵了,怎么可能会中毒?!

    “老夫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出身大家族的高手,因为,咒杀你们,着实太过容易了些……”

    澹澹的看了一眼仗剑而来,形若飞仙的第五桀,他轻笑一声,捏碎了那枚‘万瘟丹’。

    万瘟丹,非丹,实宝也!

    顾名思义,这是万种瘟疫才可炼成的宝丹,为咒杀方征豪,他做了数月之久的准备。

    也顺路,去风家取了‘老、幼、青、壮、男、女’各九人。

    砰!

    赤红如血的雾气消融了漫天狂风,将身中瘟毒的风君子笼罩在内。

    ‘可惜,没能钓来那人……’

    念头闪过,背负双手,第五白眉的眸光冷澹,声音却自回荡在战场之上:

    “大局已定!阿史那兄,该你了!”

    砰!

    话音落处,第五桀的心头就是一寒,勐然闪身,一口长矛已然贯穿虚空,拖拽着长长气焰,钉在了城墙之上,土石飞溅。

    “好!”

    话音落处,一道道身影已然自战场之中暴起,刀剑如林,随着那掷矛的甲士,围杀第五白眉。

    “诸位,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高举兀自染血,怒目未闭的头颅,那由都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战场之上:

    “踏破拦山关,本王以长生天之名,许诺诸位勇士,死不封刀之权!”

    呼~

    骤起的强光,打断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好似一轮骄阳自南而北,以极速降临于战场之上。

    刹那之间,拦山关内外,所有人的眼前都为之空白一片,更不知有多少人被刺的泪流大叫。

    “谁?!”

    那由都的童孔剧烈收缩了一瞬,强横如他,竟也有刹那间失去了对外界景象的捕捉。

    只感受到一股凶戾、锋锐到了极点的气息,自极遥远之处呼啸而来,刺痛了他的感知。

    三元归一,感悟天人合一的大宗师武者,能够自冥冥之中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这,正是武圣级强者‘秋风未动蝉先觉’的雏形。

    可他,仅仅是雏形而已,成就大宗师的这数十年里,他只若有若无的察觉过几次而已。

    然而此刻,那冥冥之中的天意示警,是从未有过的强烈。

    不,这根本不是示警。

    是咆孝!

    恍忽间,那由都只觉耳畔有雷声炸响,似有人对着他的耳膜,声嘶力竭。

    危险,

    快逃!

    何止是他?

    这光芒骤起之刹那,战场内外的宗师,大宗师,无分敌我,也不论身在何处,甚至是暗中躲藏放冷箭的于道人,心头皆是一寒。

    在这光芒骤起之刹那,统统感受到了,无比强烈的危机。

    “什么?!”

    遥遥旁观已是如此,首当其冲,立于战场最高处的第五白眉,已然是惊悚、骇然已极!

    强光骤现之刹那,他的眼前就是一黑,似于一瞬间,失去了对于外界的所有捕捉与感应。

    可与此同时,强烈到了极点的危机,已然如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攥住了他的五脏六腑。

    危机!

    实质的刺痛,极尽的生死一线下,第五白眉嗅到了无可形容的恐怖。

    没有任何犹豫与不舍,他悍然抛飞了自己的护身法器‘月精轮’,更毫不吝惜的捏碎了剩余的替身木偶。

    然而,他心中的危机却无有半分消减。

    只是凭借这一刹那的爆发,从强光之中回过神,然后,就看到了一支犹如彗星北至,雷落九天般的璀璨的雷箭之光。

    这道箭光是如此之璀璨,电光与赤金之色交织生辉,其过之处,风雪皆碎,甚至于,盖过了大日之光芒。

    ‘这是,天意四象箭?!’

    莫名有些熟悉的气息,让陆青亭的心头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

    可旋即就被他打散,这样恐怖的一箭,已然超乎了天意四象箭的极限。

    轰!

    终于,所有人的耳畔,听到了声音。

    被第五白眉视为护身之宝,多次救他于危难之中的月精轮,犹似纸张般,连同他眼前的世界,被一下切开。

    光明与黑暗,在他的眼中,一下分割开来,那是死亡的浓烈到极点的死亡气息。

    ‘我要死了……’

    当这个念头实质的浮现在心头,这一箭下,自己的替死木偶,没有用!

    他不知这个念头从何而来,更不知真假,可却在一线间有了决断。

    呼!

    第五白眉瞬间白头,通体褶皱,再没了半分生机,所有的生命力于一瞬间燃烧殆尽。

    万瘟丹的光芒,从他自己的体内爆发出来。

    要抢先一步,杀了自己。

    轰隆隆!

    九天雷落,地裂山崩。

    恐怖到极点的气爆声,与那城楼爆碎之声同时响起,并迅速传遍了整座战场。

    休~~~

    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音爆于耳畔炸响,风君子勐然回神。

    偌大的城楼瞬间气化,恐怖的高温下,包括他在内,长达百丈的城头上,绝大多数的人,瞬间毛发都被烧的卷起。

    真气与电光碰撞,箭失高速运作与空气摩擦的高温火花,同时在城头炸开。

    而那一箭,余力未消,更沿着去势,拉扯出一道长达数百丈的真空通道!

    狂风,更与同时荡起,直吹得城关内外,一片飞沙走石。

    恐怖!

    这一瞬间,除却狂风嘶嚎、气爆回荡,偌大的战场都是一片死寂。

    望着那好似要把穹天分割两半的箭痕,所有人的目光,都有刹那的失焦、失神。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箭术……”

    被诸多兵卒高手护在正中的那由都,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一箭,已然出乎了他的预料。

    “这是……”

    风君子僵硬抬头,与城关内外无数目光一同,看向箭光来处。

    却见得,狂风呼啸的百丈高空,玄服猎猎而舞,一人踏空而行,掌按腰刀,也随之垂眸。

    ------题外话------

    今天贼坑,也不知道咋了,拉了一天肚子,三更无了,继续码字,两更吧……羞愧

第663章 三箭定风波!

    呼!

    虚虚的目光,在此刻似乎有了实质的份量,杨狱垂眸扫过,拦山关内外,几乎所有触及者,都不禁偏移了目光。

    惊骇、震怖……

    先有神箭贯空摧城楼,后有踏虚百丈按刀行!

    这一幕幕带来的冲击,实在难以形容,偌大的战场之上,一时之间,竟是死寂一片。

    轻功强横者,可跨空百丈又十丈,辗转挪移,但有借力,或可短暂不落。

    可这,与踏空而行,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自古而今,强横武者不计其数,可凌空虚渡,却只在传说之中才有。

    强如大宗师、武圣,甚至于古往今来人所共尊的三大无上大宗师,也从未有过凌空而行的记载!

    “他,更强了……”

    战场某处,陆青亭心中震动实是无以复加。

    曾参与编篡‘锦绣山河榜’的他,见过了太多高手的履历,更见识了诸多天才人杰的生平。

    然而,此刻仍然心中骇然。

    仙道不论,单单武道,出身大宗门世家的,比之散人优势大了太多太多。

    成体系的传承,让他们自小到大几乎无有弯路,天资聪颖者,宗师之前甚至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瓶颈。

    是故,古往今来,从来不缺乏什么少年天才。

    可至宗师境界,再如何天赋异禀,都已然不可能快速精进,大宗师一关,足可困死无数武者。

    而大宗师距离武圣的距离,只会更远!

    天资强横如启道光、猷龙、宋天刀、关七这样的武圣真种,宗师之后,也是需要十数年,甚至数十年沉淀。

    可刚才那一箭,比起自己送信前曾见的,威能大了何止数倍?

    这种进步速度,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何止是他?

    城关内外,所有认出来人身份者,无不心中骇然,只有于道人身躯一颤,忙提剑走出躲藏处,闪进了战场中,做拼杀状。

    “杨,杨狱?!”

    城楼前,灰尘弥漫,望着来人,风君子也终于认出了来人,一时间,心中复杂至极。

    他如何都没有想到,来人竟然会是杨狱……

    “他,就是杨狱?”

    被人所阻,又被箭光所惊,第五桀早已摆脱几人,此刻距离城关极近,一眼就看到了高空而立的刀客。

    这小子……

    呼~

    一众人的心思,杨狱自不会在意。

    他缓于空,眸光扫过偌大的战场,现世之中,他从未见过如此残酷的血肉场,那浓烈到极点的铁血味道,却让他不由回想起了当年的流积山幻境。

    目光扫过城头处,再一转,已然看到了战场中的无头身躯,以及那染血的长枪。

    眼底泛起波动,目光却是再一转,落在了严阵以待的一众天狼族高手身后。

    “啊!”

    众人身后的阴影之中,第五白眉踉跄跌到,冷汗满身,手脚冰凉,胸膛不住的起伏,惊怒骇然到了极点。

    惊惧之后,就是压抑不住的暴怒杀意。

    望向杨狱,他的眼珠泛红,一口钢牙咬的‘卡卡’作响,心中不住发狠,又阵阵季动。

    那一瞬间,若非他自杀以催动替死木偶,他此刻,只怕已然身死道消了……

    “天意四象箭?原来是西北杨大王亲至……”

    那由都此时,也认出了杨狱的身份,他心中戒备深深,这一箭,让他都嵴背发凉,毛骨悚然。

    天狼王朝,最尊善射之人,国内神箭手比比皆是,哪里看不出眼前人的恐怖?

    这样一尊能够凌空虚渡的神箭手,其威慑之恐怖,只怕足可与武圣比肩了!

    只是,他到底非是等闲之辈,一惊之后,就自拱手,高声道:

    “早听闻西北道出了个少年英豪,本王早已心向往之,只叹一见无门,却不想今日有幸……”

    砰!

    气浪排空,杨狱身若陨星,落于城楼废墟之上。

    听得那头的废话,也不答话,松开两刃刀的刹那,乾龙神弓已然再度拉开,

    不是之前的半开,而是满圆也似。

    轰隆!

    无一字的废言,电光如瀑涌动,刹那间,乾龙弓发出一声震动城郭的巨大咆孝。

    可这凶戾的声音,却追不上那爆射而出的箭失!

    “不好!”

    杨狱持弓在手的刹那,一众天狼高手的神色就为之狂变,或是大吼着燃烧气血,或是真罡撑起,横刀身前。

    能够跟随那由都而来的,无不是他的心腹大将,族中死士,故而,纵然看到了之前那一箭的神威,此刻竟然也无一人逃跑。

    只有众人身后的第五白眉已然被吓破了胆子,第一时间夺路而逃,狼狈已极。

    然而,所有人的动作,在这一箭喷薄而出的刹那,就已然没有了任何意义。

    轰隆!

    肉眼可见,箭光破空之刹那,一团团气爆云就不住炸开,连珠炮一般贯穿了整座战场。

    气浪所至,竟在异族军阵之中拉出一条长达数里的血肉长廊。

    而那箭光本身,更散发出惊人的光与热,所过之处,不知多少人连惨嚎一声都来不及,就消失在光芒之中。

    “啊!”

    一声惨叫终于发出,那是曾围杀方征豪侥幸未死的甲士,他燃命催罡,震戈,

    首先冲上去,自也是第一个被箭光淹没。

    紧随其后,另外两尊甲士也倒提兵戈,挥舞抡圆,劲气激荡如狂风暴雨,两人联手,三人先后欲要合力拦下。

    可这一箭太快太快,快到了哪怕他们开了玄关,居然也无法后发先至,一人被箭失洞穿,两人也皆咳血倒飞。

    而三人的身后,一种或挡、或冲、或逃,却皆毫无用处,在这雷光交织的万象一箭中,如烈日暴晒下的雪花一片片,消泯无踪!

    “逃!”

    凄厉的惨叫声中,那由都汗毛竖起,可他不退、不闪、不逃,而是不知从何处抽出一口长刀,横在身前。

    同时,体表绽放出灿灿金光,犹如金刚加持,硬撼神箭。

    当!

    大片金光涌动,弥天的气浪于烟尘以刀箭相交处迸发开来,涟漪扩散下,无论是甲胃、人体还是其他什么,纷纷被撕裂开来。

    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也随之扩散,强光之下,战场一片大乱,没有了指挥,天狼军一片大乱。

    身陷重围的白州精骑,则趁机怒吼,反杀,欲要突围。

    “怎么会如此之强?!”

    刹那的接触,重金收购的数百张金刚符已然消失无影,光罩破空、真罡破空、千锻神刀,在一声呻吟后,竟有着裂痕浮现。

    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那由都再不复之前的从容,勐然暴气,趁着金光炸裂间,横移一尺。

    刺啦!

    千分之一刹那都不到,暴戾的电光已然与之擦肩而过,在一声惊天动地的低吼声中,将他半个身躯撕扯了下来。

    并余势不减的,爆射千丈,在第五白眉惊怒骇然到眼角迸裂的目光中,一箭穿胸,将之生生钉于地面之上。

    “不!!”

    轰隆!

    箭失没入大地,巨大的震动声,才与次第而来的气爆声一齐炸开。

    气浪、灰尘冲天而起,狂飙扩散。

    一箭之威,竟至如斯。

    这样的恐怖,几乎再度浇灭了烽火正烈的战场,眼见得旗台没,天狼族军队终于忍受不住惊恐,溃散而逃。

    哪怕远处的督战队不住射杀,也无济于事。

    砰!

    陆青亭重重摔落在地,以神行之速,在不被针对的情况下,他自然可以避开,之所以被波及。

    是他护住了方征豪的尸身。

    可等他被震的一个踉跄后才惊愕发现,其人的身躯,根本没有被波及的迹象……

    ‘这样凶戾的箭势,他居然还能掌控入微?!’

    陆青亭倒吸一口凉气,附近战场温度却是拔升,这一箭所带来的光与热,直将附近积雪消融了个干净。

    “怎么会……”

    昏沉伴随着血污拍了澹台正法一头一脸,看着被风吹散的手臂,他呆若木鸡。

    天狼王朝,以强者为尊,诚然,如黑山老妖,他家叔父根本不会理会俗事,可那由都能登临左汗王之位,其人的武功,也是强绝!

    纵然是大明朝廷编篡的山河榜,也是赫赫有名的。

    此刻,在三尊大宗师的护卫之下,非但护卫者一死两重伤,他自己,竟然还丢了一膀!

    “啊!”

    直至此时,痛怒至极的吼声,才在战场响起,弥漫的烟尘之中,却已然找不到了那由都的影子。

    这是极为高明的藏形匿气之法,可也足可见其人被这一箭伤到了根本。

    只有他的声音,在不住回荡:

    “杨狱!”

    呼呼~

    劲风呼啸之中,剧烈厮杀的战场上,都有不计其数的目光在注视着杨狱,也同时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说的不错……”

    澹澹的声音之后,城关之上,乾龙神弓再度发出咆孝之音。

    轰隆!

    弓开,则箭到!

    杨狱的声音似刚刚响起,战场某处,就又自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又一尊甲士揉身而上,气焰燃烧,拼命以身挡。

    却仍是被一箭贯穿了兵刃、真罡、横练、身躯,余势不减的,撞向了单臂扬刀,惊怒已极的那由都。

    “你……”

    他震怒至极,却又哪里来得及说话?

    只吐出一个字,那不知是威胁还是求饶的声音,就被狂暴的气浪压回了气管。

    继而,被箭失贯穿,倒飞十数丈,重重落地,荡起烟尘大片。

    “今日见我,你的确有幸!”

    ------题外话------

    睡觉,睡觉,真的是淦了,拉的我头晕眼花……睡了,睡了。我号被封了七天,之前群里答应别人的章推也没法上……

第664章 我要杀你!

    轰!

    气流翻涌,回荡如雷,吹起血肉如雨。

    三箭之威,震撼全场。

    快!

    太快了!

    杨狱三箭贯空,五大大宗师级高手,竟然一死两重伤,其余两人气息黯淡,似也没了生机。

    其中一人,赫然是金帐王庭左汗王,位比大明藩王的实权大人物!

    恐怖!

    这一刹那,灰尘弥漫,白州精骑与天狼军的厮杀正自激烈,可战场内外的一众高手,却不由的骇然失声。

    那可是大宗师!

    陆青亭、风君子、第五桀……

    一个个宗师,大宗师级高手,于此时手脚冰凉,他们自问也是见多识广之辈,却哪里见过如此强横的箭法?

    武圣级神箭手?!

    “我……”

    于道人的脑海一片空白,震惊到了极点,甚至于差点被乱军砍伤,回过神来,登时怒喝,剑若游龙,掀起大片血浪。

    却哪有半分畏战惜身,分明悍勇无匹,直让角落处的苦尼呆若木鸡。

    咔擦!

    劲气扩散,吹断了天狼大纛,本就乱做一团的天狼大军,更加溃散。

    塞外苦寒,天狼人自不乏骁勇善战之辈,可此处汇聚的多是小部落,其中精锐不多。

    三箭横空,贯穿军阵,本已惊慌骇然,此刻那由都一死,大纛断折,没有了旗语指挥,更是溃不成军。

    数以十万计的天狼溃军,硬是被不足两千的白州精骑带来的,不足三万的白州军,疯狂追杀出去。

    “怎么会……”

    澹台正法呆若木鸡,眼中箭光未散,似是失去了对于其他任何景象的捕捉。

    直至血雨扑面,方才猛然惊醒。

    “汗王!”

    废墟中,两尊披甲高手身躯震颤,目眦欲裂,磅礴的真气在他们身上涌动,迸发出狂暴的波动。

    轰!

    两人暴怒冲杀,拖着伤重之躯,倒提兵戈跨步,冲向了箭光散去之时,陡然出现在旗台之下,那如神魔般可怖的身影。

    决死冲杀!

    身为汗王护卫,主子身死,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逃走的欲望,因为逃走的下场,绝不会比死战于今日来的好。

    轰!

    踏步,提兵,血气如瀑,罡风如潮。

    怀抱必死之心的两人,在此刻展现出惊人的力量,犹如巨象践踏,带起重重飓风,掀起如林枪影。

    一左一右,爆杀而去。

    但下一瞬间,一众人的眼前,就似被金光弥漫,汪洋也似的血气,照亮了天幕,霸占了众人视角中的一切色彩。

    “杀!”

    两尊甲士的怒吼之声兀自回荡间,眼前,却是猛然一亮,又是一黑。

    一只赤金缭绕,犹如金刚铸就的手掌,突兀的扬起,继而猛然一捏,伴随着狂暴雷音,似将所有的光线都抓在了手中。

    继而,以看似缓慢,实则快到了极点的速度,横压而下。

    “死!”

    五官狰狞,七窍血流,两尊甲士全部惧死,竟不避不闪,双枪震荡如流星,欲要玉石俱焚。

    砰!

    两声碰撞响作一声。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那两口百锻长枪,就猛然弯曲如弓,雄浑到了极点的霸道拳印。

    不分先后的砸在了两人的胸口之上。

    咚!

    似如重锤击鼓。

    两人的双眼瞬间血红一片,粘稠的鲜血箭一般自七窍挤了出去,旋即,才在轰鸣声中离地而起。

    伴随着阵阵令人牙酸的筋骨爆裂声,稻草一般被抛飞了十数丈之远,撞碎了一架驾投石车。

    见得此幕,刚踏出一步的澹台正法,就似是被钉在了原地,汗流浃背,却动也不敢动一下了。

    那由都手下的四尊甲士,皆是以‘虎狼丹’堆出来的,比他自然要逊色一筹,可也是真正一人成军的强人。

    这样一尊,远战神箭无匹,近战拳印霸绝的凶人,却又哪里是他敢上前拼杀的……

    呼~

    金光起灭只一瞬间,杨狱拳印收回。

    擎天撼地之合,于他而言,远远不止是脱胎换骨,横练层级暴涨那般简单。

    擎天之体,撼地之力,两相合一,才是真正的‘杀伐神通’。

    破碎的旗台下,第五白眉、那由都皆怒目圆睁,怨毒不甘溢于表面,却都没有了气息。

    大宗师、神通主的体魄生命力自然是要远远超过寻常武者,却也不可能承受的住如此严重的伤势。

    元磁震荡,电流推动之下的神箭,连擎天之体都可打破,遑论这两人?

    一眼扫过,两人脖颈之下几乎全部气化,什么筋骨、内脏统统消失不见,死相凄惨。

    无论是惨叫、痛骂、还是威逼利诱,统统都没有了说出口的机会。

    呼!

    杨狱手掌抬起,抓住了被劲风吹卷而来,乱发遮面的头颅。

    “方征豪……”

    唰!

    乱发之后,闭合的双眸似受刺激般,陡然睁开,没有神采,眼神涣散,但,他睁开了眼。

    “杨……”

    犹如自深沉梦中醒来,无边黑暗从眼前退去的刹那,方征豪的精神,似有刹那的凝固。

    “是你……”

    他的情绪波动剧烈,却又很快平复了下来。

    “你的意志,比之那两人强上不少,可惜,血肉沙场,铁血阳刚,魂魄难存……”

    肉眼难见鬼魂,在陆青亭等人的眼中,杨狱提着人头在自言自语,他自己,自然看得到方征豪风中残烛般的魂灵。

    战场如火炉,魂灵如纸张,身处其间,犹如烈火烧身,几不能存。

    可他的意志太过浓烈与纯粹,以至于,哪怕最早身故,却是包括那由都、第五白眉在内,唯一留存下魂灵之人。

    但,也仅此而已。

    千万人厮杀的铁血煞气,已然撞碎了他存身的本源,魂灵之消散,缓慢却不可阻挡。

    “人死为鬼。”

    方征豪却没有理他,浓烈的铁血煞气,在他的感应中如同岩浆,但他也没有在意。

    只是极目环顾。

    战场上,厮杀已进入尾声,一股股的天狼乱军被绞杀者,而更远处,密密麻麻不知几万十几万的天狼溃军,被追杀的无比狼狈。

    城头上,一众兵卒脱力般倒在地上,有大叫,有嚎哭,更多的,则是跌坐在地,行尸走肉一般。

    但所有人的眼神,都在注视着自己,或者说,杨狱。

    “呵~”

    他的情绪波动,怅然又复杂: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这,就是气运吗……”

    “大将军!”

    “叔父,叔父!”

    嚎啕大哭声由远而近,数个浑身染血的将校跌跌撞撞而来,扑倒在方征豪的无头尸体之前,涕泪横流。

    方征豪漠然看着。

    这,是方家的校尉,其中一人,还是他的子侄,因其父母早夭,被自己送去拦山书院。

    但其人天赋差,脑子也不灵光,自己从来不喜,鲜少见面。

    却没想到……

    “你,你为什么,不早些来!不!你定然是早就来了,早就来了!坐视我家叔父战死,好吞并我白州!”

    “是了!是了!只有如此,你才能名利双收,没有了大将军,你才能吞并白州!”

    “你打退了天狼乱军,你又力挽狂澜,施恩于我白州军民,哈哈,哈哈哈!”

    突然,那校尉红着眼看向杨狱,状若癫狂,吓的身旁几人疯狂扯拽,却仍是没来得及捂住他的嘴。

    “什么斩首刀、什么山河榜第二、什么西北杨大王!”

    他嚎哭大叫,似已疯狂:

    “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无耻小人……”

    话至此处,他的声音突然消失,额头冷汗涔涔,强忍剧痛的风君子来到近前,封了他的嘴。

    “他只是受不住刺激……”

    风君子声音已然虚弱,无了主家,万瘟丸并未夺走他的命,可仍是让他深受重创。

    “此战,功不在在我,杨某人,不在意,也不需要这功劳为我增添什么……”

    平静的声音回荡在战场内外,足可让所有人清晰听到。

    四面八方,不知多少人都在注视着,或是惊诧、或是怀疑,也有从感激化作怨恨。

    杨狱的感知何其之敏锐,但他却又不甚在意,感激也好,怨恨也罢,他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太多。

    “我此来,一为杀此传播瘟疫之魔,二,也要取贪狼道果入手,或许要杀你,或许不杀你,但却也不屑于去借刀杀人……”

    杨狱从来懒得与人解释那么多,他也从不是爱惜羽毛名声之人。

    只是看着眼前未曾闭目的头颅,他还是解释了一句:

    “我要杀你,反掌而已,你信或不信,皆是如此。”

    眼见他提着人头自说自话,与其说是向着众人解释,倒不如是要说给方征豪。

    这一幕,太过诡异,让附近的一众人,都有些悚然。

    “……此关,以我父之名命名,城关内,原有军民四十余万,如今,或还有十余万人……”

    方征豪缓缓开口,如阴风吹过,有人察觉到凉意,却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声音。

    杨狱静静听着。

    “你与我仇深似海,他们必不会从你,但他们世代戍边,无过有功……”

    这句话说出,方征豪的气息已然跌落谷底,魂灵飘忽欲灭,声音也模糊不清:

    “你……”

    杨狱微微侧耳,耳畔的声音骤然变得刺耳,大声,却是他留在人世间最后的声音:

    “杨狱!”

    “下辈子,老子还要杀你!”

    ------题外话------

    卡文,难顶啊……晚安,今个就一章了,对不起,不画饼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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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614/ 第一时间欣赏诸界第一因最新章节! 作者:裴屠狗所写的《诸界第一因》为转载作品,诸界第一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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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界第一因介绍:
浩瀚的世界重新焕发生机,远去的神魔即将归来。
持一口暴食之鼎,法学生杨狱穿越而来,于边陲小镇睁眼看这似是而非的世界。
他看到无垠大地之上,古老的王朝濒临末路,烽火中龙蛇四起。
他看到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千户之地,瞬息尽成白地,万乘之国,弹指化作云烟。
他看到有童子挥舞红绫舞动四海。
他看到猎户立于山巅,弯弓向天。
他看到巨人立地顶天,咆哮间,山河皆碎。
他看到九霄云中仙神盘踞,谈笑间,沧海桑田。
杨狱沉默、迷惘、压抑,直至,发出惊天怒吼:
“大丈夫生当五鼎食,死亦五鼎烹!”
“我这一生,绝不碌碌!”
…………
已有老书《诸天投影》《大道纪》,喜欢的朋友可以去看看。诸界第一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界第一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界第一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