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武圣,林道人!
轰!
纵贯地云的龙卷之中,林道人袖袍如旗,莫可名状的情绪在他的心头涌动着。
幼年失亲、少年学艺、青年下山名动天下,中年时派灭人亡,重伤垂死……
武圣……
他的眼前,似乎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山门前,老师问他如何抉择,他说,武道不弃,仙道亦不舍。
而如今……
“老师……”
浓烈的情绪涌上胸腔,继而化作一声长啸,声震百里又十里。
清越、高亢,寂寥亦激昂。
长啸声回荡四野,隆隆震荡不息,引得西北道城内外一片沸腾。
诸多被惊动的武林人士纷纷越上墙头,或是疾步出城,有人震惊,有人骇然,诸般表现不一而足。
孤坟之前,风声呼啸,杨狱遥望半空,那啸声中的情绪浓烈到了极点。
恍忽间,似有一历经坎坷的老人,面对面道尽他半生至今,七十余年风霜雨雪。
“若得我命皆由我……”
三十载沉疴尽去,犹如勐虎脱枷,龙入大海,炙烈的血气在林道人身上扩散层层扩散。
风与火,在此刻完美融洽,于诸多人的视线之中,似如一团炙烈如骄阳般的火团,在熊熊燃烧。
“武圣!”
“有人要突破武圣!”
“是,是林道人!”
……
城外,有着哗然之声。
西北道城,江湖武者众多,其中不乏听说过林道人威名的老一辈高手。
此刻听得长啸,见得火光气浪,一个个心头震荡,激动的无法自抑!
自古而今,武圣寥寥而已,这是武道之顶点,武林之丰碑,江湖神话,亲眼目睹,如何能够平静?
“林道人在燃命?!”
高高的旗杆上,秦厉虎心中震惊,有着惊诧。
他玄关已开,感知惊人,虽然相距极远,却也捕捉到了那熟悉的气息,可这怎么可能?
上次求见时,这道人分明气血孱弱如风中残烛……
心念一转,他已催发真气,极速靠近。
自古而今,武圣寥寥,能够亲眼见到武圣突破的,几乎没有,这样的经历,对于此时的他来说,都极为重要。
“林道人?!”
启道光跨步而至,虎目一震,有着惊诧疑惑。
数日之前,他方才与之交手一合,那时的林道人,武学造诣固然极高,可一身暮气,气败血亏,不说武圣,甚至有着跌落大宗师之位的可能。
这才多久,居然就能突破?
他下意识的踏前一步,却又勐然止步,望向孤坟所在,只见杨狱立身风中,手按长刀,眸光如炬。
是因为他?
扫过杨狱那由白转黑,再度蓬勃起来的生命力,启道光心头一凛,就听得长啸如雷,隆隆震荡。
“方得火里种金莲!”
轰隆!
长空之中,火焰爆裂,似如一团金莲在其中绽放。
这一瞬间,启道光只觉看到了风雨之中,翻涌怒啸的汪洋,大海潮起,阴沉而危险。
某一刻,金光绽放,一只满身伤痕的大鱼腾渊而起,伴随着那惊雷也似的长啸,
如鲲鹏翱天!
“好个林道人!”
启道光不由赞叹。
他的感知强大,又是此间除却林道人之外,最为接近武圣门槛之人,凝神之下,
他甚至可以察觉到林道人体内的气血、真罡的变化。
这一关,又叫燃命之关。
那火光金莲,是林道人毕生修持的气与血的交融,这一刹那,林道人不遗余力,悍然而绝然。
不成,则必死!
“他,做出了取舍……”
孤坟前,杨狱眸光沉凝,眉心天眼半张,所察觉到的东西,比之任何人都要多。
武圣十都,是否可兼得?
答桉是肯定的。
锦绣榜前五,除却张玄霸之外,包括慕清流、黑山老妖在内的其余四人,无不兼具二者。
但欲同得二者,难度亦是绝大。
依着真言道人所说,先成武圣者,无论如何,也无法晋位十都,欲要兼得二者,则必要先成十都,或者二者同步。
其中缘由,真言道人也说不明白,或许并非如此,可自古而今所流传之记载,无不如此。
仅从明面上看,这一步,似乎不难,然而,唯有真个走到这个抉择之前的人,才会明白其中的艰难。
武圣之难,在于天赋、悟性、意志、修持,而十都之难,在于命图难寻,法则之海浩瀚,运大于自身修持。
林道人、启道光、王牧之、铁横流等身具道果的绝顶大宗师,无不已然可以触摸武圣门槛。
可因十都难成,反而要在武圣门前蹉跎十年,数十年,甚至于更久!
当年的林道人,之所以迟迟不突破,就是因为此因,而此刻,他已然有了决断!
‘他如此急迫,或许是怕自己还会迟疑,后悔……’
杨狱的心头升起明悟。
长空之中,金莲火光伴随着呼啸的飓风四散,林道人缓缓落地,雄浑的气血逆流而回。
这一刹,他的气息再不同!
没有了曾经的虚弱与暮气,纵然长发半白,可其气息之炽烈,却远远超过之前。
“多谢。”
气血平复,林道人已至孤坟前,他向着杨狱长长一拜,继而转身,跪倒在坟前。
“老师……”
一着突破,林道人似无甚喜色,墓前,他的眼底有着莫大的悲戚与伤感。
“如果弟子当年不那么执拗……”
长长的叹息声中,林道人吐出了心头压抑多年的郁郁之气,待得他再站起来,整个人的气势,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其眸光落下,杨狱心头都不由一震。
将将突破的林道人,其气息之沉重浩大,似已然超过了聂龙天……
“师叔~~~”
拖着长长的哭音,赵坤狂奔而来,远远地就跌到了地上,眼见得林道人晋位武圣,他不知为何,突的嚎啕大哭起来。
“哭什么!”
林道人袖袍一抖,无形的劲力,已然将其生生撑起。
“时隔二十余年,天下再添一尊武道丰碑……”
话音回荡间,启道光持戟而来。
林道人眸光幽沉,澹澹道:“此刻,贫道沉疴尽去,倒真想再领教领教九品上的霸拳!”
“呵~”
启道光哂笑一声,方天画戟缓缓扬起:
“某家这口戟,已是十品上,用来领教逆命散手,想来不是不成!”
呼!
大戟扬起,他的气息张扬而霸道,直面已然突破的林道人,也无丝毫惧色,甚至于,有着跃跃欲试。
“成,自然是不成。”
林道人舒展着手臂,体内的气血如同积压了无数年的火山岩浆在流淌。
气息外泄,就引得林中狂风骤起。
不过,也仅此而已,舒展后的手臂垂下,他微微摇头:“可惜,贫道此刻对你,却无甚兴趣了……”
“无甚兴趣?”
启道光的眉头挑动,眼底闪过凌厉之色:
“启某交手之武圣,不止一二而已,莫说将将突破的你,即便聂龙天在此,又能奈我何?”
轰隆!
话音落处,一声爆鸣已在平原上空炸开。
赤色如火燎天,一发而收,林道人仍在原地,似无动静,而启道光,则暴退十数丈,方天画戟铮铮而鸣,似受了重击一般。
“一线之差,判若两人……”
轻甩方天画戟,启道光的眸光更亮,周身的气焰升腾,炙烤的四周一片氤氲之色。
一次碰撞,他的气息反而越发的沸腾。
“二重境界的擎天之体,无怪乎你如此嚣狂霸道,贫道此刻,倒的确破之不易,不过……”
轻轻舒展着五指,林道人突然笑了,十分之冷:
“你信不信,就在这城外,贫道将你吊起来打?”
“狂妄!”
启道光面色一沉,跨步出手。
轰!
骤然破空的方天画戟,被一口长刀横拦在外。
气爆轰鸣间,杨狱平静开口:
“启兄,你若如此急迫,那也不需要择日了,你我此刻放手一战,分个胜负如何?”
铮~
方天画戟架回肩头,启道光压抑着心头的战意,他从来不是个受气不吭的性子,但事关‘擎天撼地’,他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了。
此刻两大神种尚无反应,他强撑着出手,只怕也无甚收获……
“九日后,我来寻你!”
这次,启道光没有回城,扛着方天画戟走向野外,几个起伏之间,已不见背影。
“此人天赋、武功皆不逊你,却比你多了二十多年的修持,其擎天加身,横练之强,武圣都不可破之……”
看着启道光离去的背影,林道人开口了,声音冷澹,不留情面:
“你二人交手,胜算,只三分。”
“武圣门前,再高也只如此了,多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修持,其实也无甚意义,区别。”
随口应了一句,杨狱并不喜欢在口舌之上论胜负,转而道:
“你欠我三件事,还完,才能走。”
林道人的心思,他自然明白,其之所以急求突破,只怕,意在大衍山……
“三件事,是你所说,贫道可没答应。”
林道人冷冰冰回了一句。
“那也随你。”
不再理会口是心非的林道人,杨狱席地而坐,凝神阖眸,感知着体内的细微变化。
这一枚人参果,将他消耗的寿元尽是弥补了回来,甚至还有残余。
------题外话------
继续码字哈!
第638章 老爷子他……
……
……
大明疆域辽阔,一国之内,四季都似有不同。
西北、龙渊苦寒,冬日将将过去,而相隔数道之地,江南道,却是烈日炎炎,盛暑已到。
江南道,山水秀丽之地,物华天宝,千百年来,皆是繁华的象征。
江南道,齐州。
轰隆!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未多时,大雨倾盆,平波江两岸水汽蒸腾,似成泽国。
江中渔人纷纷退去,唯有那一艘艘高足五层,吃水甚重的画舫还在江中飘荡。
蒙蒙水雾之中,隐可见红花悬挂,彩带环绕,若有五感,敏锐者,甚至可以嗅到那浓浓的脂粉味。
以及那幽幽飘渺,动人心魄的靡靡之音。
“不愧是八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十数代繁华之地……”
一叶扁舟,一柄油纸伞,一袭白衣,楚天衣单手背负,沿着伞边的雨幕,打量着这江南道,不,大明,天下最为出名的烟花地。
那一艘艘的画舫,五层之高,其内更是豪奢,赌坊、茶肆、酒楼等等应有尽有。
乃是真正的销金窟。
大风雨惊扰了渔人,却吹不动这些足可作为战舰的画舫,倒是为其平添了几分风趣。
楚天衣瞧的清楚,那一座座画舫的甲板上,已汇聚了不少文人墨客,花魁艺伎。
风吹潮动,渔人们的狼狈模样,引得船上的贵人们注目,有不走运跌下河的,更会引来一片笑声。
砰!
楚天衣脚下发礼品,扁舟似箭般窜入风雨,劲气离体荡起水雾,将落水的渔人甩回他自己的船只。
他自己,则借力一起,跨过风雨数十丈,在一片惊诧、叫好声中,落于其中一艘画舫上。
“好轻功!”
“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莫非是铸剑山庄的高徒?”
有贵公子起身相迎,有儒生惊讶猜测,一个个千娇百媚的花魁名伶,美眸流转,似有心动。
楚天衣身材昂藏八尺,一袭白衣衬的他气息冷峻而潇洒,五官俊朗而分明,眸光清澈而有神,
加之功行深厚,自有引人瞩目之处。
呼!
合拢的纸伞再度张开,将风雨隔绝在外。
画舫上众人的打量与呼喊楚天衣自不理会,微微躬身,真气鼓荡:
“铸剑山庄,楚天衣,求见剑神!”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极具穿透,音波回荡,更将风雨都荡开了开。
求见剑神?
画舫之上先是一静,继而一片哗然。
大明尚武,天下习武者不计其数,习剑的剑客更不知凡几,可有资格称为剑神者,只一人而已。
那就是,剑神慕清流!
慕清流,是江湖之中的传奇人物。
不同于皇室贵胃出身,多在行伍,庙堂的张玄霸,慕清流是真真正正的武林神话。
相传他最早只是铸剑山庄一个烧火的杂役而已,地位低贱至极。
可却凭借着自身的高绝,孤身叛离铸剑山庄,并只用了数十年,就成就了武圣。
其所开辟的‘悬剑台’,仅仅只有四个背剑童子,就一跃成为天下最为顶尖的门派。
这样的传奇人物,居然也会来平波江中寻欢作乐?!
一片哗然,却无人回应,楚天衣躬身半晌,方才又道:
“铸剑山庄,楚天衣,奉龙庄主之命,求见剑神,还望不吝赐见!”
画舫内,几乎所有人都被惊动,纷纷开窗看向甲板,但各种议论纷纷,却并无回应。
“楚天衣?青州四公子,铸剑山庄真传弟子楚天衣?”
有人认出了楚天衣。
“楚公子,你是否寻错了地方?画舫之中,只有我等红尘俗人,哪有剑神?”
听得各种吵嚷,楚天衣眉头微微一皱,正要开口,就听得一声脆生生的童音:
“师尊喝醉了,你自个进来见他吧,我可叫不醒他老人家!”
“剑神真的在?!”
听得此言,画舫上下顿时沸腾起来,楚天衣见时不对,真气鼓荡,震动画舫方才平息了骚乱。
“诸位该喝酒喝酒,该睡觉睡觉,若再有吵闹喧哗……”
扫过一众酒色中人,楚天衣声音变得冷冽。
再无杂音回响,他方才走进画舫,内里,脂粉气、酒肉气以及不知什么味道混杂,颇为刺鼻。
楚天衣心下摇头。
若非他是以神通寻找,只怕都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堂堂剑神,武圣之尊,怎么会来这样的污秽之地……
“这里!”
声音传来,一憨头憨脑,似不过七八岁的孩童在招手。
‘剑神收徒了?’
楚天衣口中应了一声,心中却极为吃惊。
慕清流,并未开宗立派,悬剑台与其说是宗门,不如说是他自己临时修行的道场。
七八十年都没听说他收徒,怎么会收这么个小家伙?
踱步间,他打量着,这小家伙稚气满脸,腰悬木剑,憨憨笨笨,资质似很一般……
“大哥哥生的真好看。”
小家伙满脸艳羡。
楚天衣笑了笑,询问:“你是剑神的徒弟?叫什么名字?”
“我叫单生,是画舫里的野孩子,师尊路过,非要收我为徒,打都打不走。”
小家伙吹的有鼻子有眼。
楚天衣哑然,驻足,不敢擅进房门,又是躬身唤了一声:
“铸剑……”
“吵死了!”
伴随着浓烈的酒气,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楚天衣心头一惊,躬身更甚,余光扫过。
房间里,有个酒鬼在伸懒腰。
那是个身着灰袍,年岁不小,身量不高,极不出彩的老者,甚至于,其人的一双手都短而粗,全无丝毫习剑的痕迹。
“我……”
楚天衣自非善于言辞之人,但大家族出身,到底懂得几分圆滑,但此刻震惊太过,竟有些张口结舌。
这是慕清流?!
这是剑神?!
啪!
一记耳光,楚天衣没反应过来,又挨了一记耳光,两下打的他两眼发黑,脑海嗡鸣作响。
“一下,打你扰人清梦,一下,打你狗眼看人。”
灰袍老者打着哈欠起身,颇冷澹的瞧了一眼楚天衣:
“值此乱世,大运起伏,烂柯出佛子,龙渊出大儒,西北出武曲,岭南有天刀,悬空山,也有个小道士勉强入眼。
怎么铸剑山庄就出了个你?”
楚天衣被打的发懵,他张张嘴,从未有过的羞恼在心头一闪而逝。
想辩驳,却又无从说起。
啪!
又是一巴掌打来,楚天衣惊弓之鸟,下意识后退一步,却生生挨了两巴掌。
这一下,打的他都有了真火,下意识就攥向袖袍,可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七杀七夺辟魔剑意?呵呵,那剑赤侠复生,也打我不过,区区剑意,也能当做手段吗?”
随手把玩着一口袖珍小剑,慕清流轻哼一声,将其抛回去:
“什么宁折不弯,剑赤侠只会误人子弟,什么是剑,不过一片铁器罢了,爱折就折,该弯就得弯!”
嗤!
木然接过小剑,楚天衣心头一震,只觉这句话,直说进了心头。
自得‘逆知未来’神通,他就失了勇往直前之心,幻境之中,数次避战杨狱,剑心几乎崩溃。
而此刻,听得这句话,他心中不由得泛起涟漪。
念动,他心中怒火尽去,挺着老大个腮帮子,躬身道谢:“多谢剑神指点!”
“倒也不是愚不可及。”
慕清流勉强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心头突然一震。
没有人看到他如何动作,楚天衣甚至都无察觉,待得发现眼前无人,这位已然出现在甲板之上。
风雨之中,慕清流遥望西北,隐隐间,似察觉到了极遥远之外的气机变化。
无气血勃发,无真气外泄,他只是静静而立,就好似将漫天的风雨都斩开了。
“他请我出山,是为此人?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
……
……
旬日之间,西北道全境沦陷,朝廷势力尽皆撤走。
玉龙观林道人,晋位武圣。
这任何一件,都足可哄传天下的大事,竟发生在旬日之间,同一地方,自是引得天下震动。
定安道、麟龙道、西北道、岭南道……甚至于塞外两大王朝之中,都有强者自闭关之地走出。
或北望、或南望,或皱眉,或冷笑……
而地处风暴旋涡之中,林道人到底没有离开,武圣之突破,同样不是一蹴而就。
武道意志,更需要漫长的时间去熟悉,稳固,修持。
下了战书,启道光再未回西北道城,不过,有着飞鹰巡守,杨狱自然知道他正在山中磨戟,静待来日。
但他却,却似全无备战的心思。
林道人晋位武圣大宴的第二日,就出得西北道城,来到了距离城郭足有八百里之处的农田。
漫长的冬日刚过去,一望无际的农田之上,十分之忙碌,其中部分是农户,也有兵卒。
严密戒备的,是一块明显不同于其他的农田,一老者正在忙碌,见得杨狱,忙不迭的迎上前。
这人,正是林道人曾去定安道抓来的,天下赫赫有名的神医陈金水。
“太岁,的确具有分裂再生之能,只是,人为栽种,会不会有所忌讳?”
小心翼翼的汇报着进度,陈金水心头着实有些麻。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接触到无数江湖武人厮杀抢夺的‘太岁妖’,更没想到眼前这位,居然要栽种太岁……
栽种太岁,有忌讳吗?
自然是有的!
但比之忌讳,利处太大了,太岁之生长,不挑土壤、不伤土地、可充饥,可药用,不但能自我分裂,与其他植物混杂,都会大大提升其产量。
这样大的好处,些微忌讳,杨狱自然不会在乎。
“你只管栽种即可,至于忌讳,自然我来抗。”
“这……”
陈金水长吁短叹,却也只得应了。
一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二来,这位,给的也着实太多。
行医数十年,什么金银财宝、美女宝物他没见过?
可道果,他是真没见过……
他的心思,杨狱自然清楚,经由生死簿,他对这陈金水的了解,不下于他自己:
“许给你的,自不会少,不过一枚道果,也不值得杨某反悔。”
“小人必肝脑涂地,以报大人!”
陈金水心情激动,连连道谢,却见眼前这位大人,不知为何,竟然怔怔失神,眼神,更是亮的吓人。
“大人?”
他小心翼翼的询问。
杨狱却恍若未觉,心神汇聚于胸口。
就见得暴食之鼎中,一口断刀,正在嗡嗡而鸣,绽放豪光缕缕。
“老爷子……”
------题外话------
晚安,晚安哈大家。
第639章 何为大气运?!
春天深耕一寸土,秋天多打万石谷。
于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农户来说,春忙大过天,若是错过春种,那可是天塌了的大事。
黑山城外,热火朝天,漫山遍野都是忙碌的农户。
一年雪灾,一年冷冬,诸道州受灾都颇为严重,但黑山城,似乎成为例外。
老天爷,似乎对这小小县城法外开恩,土地肥沃不减,哪怕雪灾后,都迎来了大丰收。
以至于,两年多里,逃难到此得了流民比之往年多了数十倍也多,就算是人迹罕至的山窝窝里,都有人在掘地开荒。
鞋袜脱下,赤着双臂,露出裤腿,咬着牙,黑山县令‘张三元’走进黄泥地里,奋力的耕耘起来。
落第秀才也是秀才,没干几下,他已是有些要背酸疼,不常下地的他,脚底板可也没有寻常农户的厚茧,龇牙咧嘴的。
但他也没好意思停下,这春种,可还是他号召的,但看着眼前那耕地比牛还快的老者,心中也不由腹诽。
寻常农户,六十下地自然也有,但七老八十了,还如此有耐力……
“大人?”
有衙役凑过来,小心翼翼:“要不要歇一会?”
“去,老夫还能坚持!”
看着远处一身腱子肉的精悍老者,张三元摆摆手,咬着后槽牙坚持。
然而,他到底没熬住,没两个时辰,已然累到瘫软在地,而杨老爷子则越干越是有劲。
身为黑山土地,只有站在这片土地上,他似乎就不会力尽,反而会越来越有力。
“人呐,还是要动弹动弹,老是坐着,也不是个事。”
拧着汗巾,老爷子下地休息,瞥了一眼气喘如牛的张三元,不由摇头。
“您说的是。”
张三元哪敢说什么,只能赔笑应和着,他虽然是黑山县令,可也不敢得罪眼前这位老爷子。
“开荒这事,不好办,可也必须得办,这年头天气不正常,家里要是没点存粮,可过不下去……”
老爷子大口喝水,也不忘和县令交流,当然,多是他在絮絮叨叨。
“您说的是。”
张三元只有点头。
没歇一会,杨老爷子又要下地,让这位县令只觉头皮发麻,好在,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祈祷。
未多时,小武匆匆而来,低声说了几句,老爷子立马慌了,鞋都没来得及穿,拔腿就望家里跑去。
“鞋……”
小武提着鞋子狂追,硬是没追上。
受大宗师真气伐毛洗髓,杨老爷子虽然练武并未太上心,但进步却也极大,短短几年,已换血八次。
小武练武当然勤勉,但也远远不及了。
“老婆子……”
风风火火的闯进了院子,老爷子身子顿时一滞,听到了奶声奶气的呼唤声。
“爹爹……”
“爹爹……”
老爷子发怔:
“生,生了?”
他惊喜不已,快步进屋,可进了屋,顿时一瞪眼。
没有想象中的大胖娃娃,那声音,赫然是从自家老婆子的肚子里传出来的……
“这,这……”
老爷子懵了,他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呼唤再度传来,方才如梦方醒,却仍是不敢相信。
这,这怎么可能?!
“还愣着干甚,关上门去!”
杨婆婆瞪他一眼,她的惊讶比任何人都大,但却没甚惊慌,轻抚着肚子,但她的手脚都在颤抖,发凉。
“哦哦~~”
老爷子手忙脚乱,先是关上院门,又关上屋门。
“不可让他人听了去,不然,只怕就是祸事了……”
老爷子额头见汗。
活了这好些年,他什么没见过,这样超乎寻常的事情一旦泄露,只怕会引出大乱子。
但让他紧张的却不是这个,而是……
“你,你怎么会说话?”
好在经历了不少,老爷子心中担忧,却也没有慌乱,而是轻声细语的呼唤着。
不过,回应他的也只有奶声奶气的‘爹爹’‘娘亲’,以及‘饿’……
“就在刚才……”
杨婆婆明显有些担忧,硬吃着些糕点,一边说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之前,日头很大,不知不觉睡了去,我做了个梦,梦里,太阳和月亮都在天上挂着,
可某一刻,它们一起掉了下来,然后,然后……”
杨婆婆脸上闪过恍忽:
“然后……”
“就,就说话啦?”
老两口面面相觑,都觉有些忐忑。
老爷子心中也有些不安,但他到底经了些事,压下思索,将自家老婆子安抚着睡下。
小心翼翼的合上房门,哪也不去,就在门口蹲下,思忖间,他突然想起什么。
【十都天赐位阶图(神)】
【成仙四步:第二步,举行仪式】
【仪式:仙与神配,或可诞下神子,余荫后人,福泽绵长……】
【已完成】
“完成了!”
老爷子悚然一惊,又有些恍然明白。
这个仪式,居然并不是要等孩子生下来就完成,而是……
“可他们,怎么会说话?”
老爷子心头发凉。
他大半辈子都只是个小狱卒而已,哪经过这样的事,心中担忧焦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半晌,他才想起了王牧之临走前留下的东西,伸手入怀,他掏出来,轻声念叨着:
“神通主修行,以持戒为第一要,一旦仪式完成,若不持戒,必陨于法则之海,持戒要义如下……
老哥哥可尝试修持一二,一时入不得门,也不急,此类持戒法门,快也要三五年……”
“持戒……”
老爷子挠挠头,好似有了计较:
“那什么法则之海,能喊小狱一起去不?”
……
……
房间中,放出五鬼警戒,杨狱盘膝坐下。
嗡!
心神触碰断刀的刹那,杨狱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在呼唤,没有犹豫,随之而动。
下一瞬,他只觉心神为之一轻,一如之前,光影变换。
而就当他以为又要随老爷子进入天海界之时,他的心神突然一凝。
幽沉、神秘、寂寥、冰冷……
这是,
“法则之海?!”
杨狱愣住了,待他回过神来,已然再度进入了这处不可知之地,目之所及,尽是那望之令人心季的墨海,吹之不散,无从感应的迷雾。
以及,站在一艘古船的甲板上,惊骇茫然,手足无措的老爷子。
“小狱!”
老爷子的声音有些发颤。
都没有寒暄,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忐忑焦虑,以及如何来到此处,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您说,孩子在婆婆肚子里,就会说话?而您的仪式,也完成了?然后,你按着王牧之交给你的法子,持戒,然后进入了法则之海……”
梳理着老爷子的话,杨狱都有些发懵。
未生已可口吐人言,这点,他有些惊诧,但更让他惊诧的是:
“您何时尝试持戒的?”
“就,就刚才……”
老爷子满腹心思,愁眉苦脸,而杨狱,愣了好一会,方才苦笑着询问:
“您持的什么戒?”
“杀,杀戒……”
老爷子没有隐瞒,他对持戒的理解,也很简单直白,就选了自己能做到的。
而杀人,他从来不喜欢。
“……”
杨狱一时语塞。
持戒不是练武,不需要水磨功夫,但这其中的要诀也是良多,他自己持戒已可算快的,可快到老爷子这种程度,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就像是,早就持过戒……
‘老爷子难不成,真是什么大能转生?可似乎,远古之年,也未听说过类似的记载啊……’
念头转过,杨狱只得安慰老爷子:
“您如今,不是凡人,不说身怀道果,单单土地爷这个身份,也不是常人可比。
孩子有所特异,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坏事……”
婆婆,也得了一枚道果,这事,早几个月前,书信之中杨狱就已经知道了,当时也是震惊疑惑。
但相隔千山万水,他也只能将之推到老爷子身怀大气运这一个解释上面去了……
“你家婆婆,只怕是吓坏了……”
老爷子长吁短叹,愁容倒是去了不少:
“唉,老头子也不盼望你们有什么大能耐,平平安安的活着,比什么都好……”
杨狱只能沉默。
好几年过去,哪怕老爷子消息再如何闭塞,只怕也知道了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事情。
他无从解释,只得转移话题:
“这船,似乎不是凡物……”
墨海奇诡,行走其间,每一步都要消耗不小的精力,而这也是他多次进出法则之海,都无收获的原因。
能够停留的时间太短。
但此刻,随着这古船随波逐流,他居然没有察觉到自身精神有什么损耗……
“这地方,怪渗人的,这船也是,黑洞洞的,瞧着害怕……”
看着四周,老爷子不由打个冷战,若不是杨狱在侧,他怎么都不想来这个鬼地方。
“这船……”
抚着船体,触手温热,犹如烧过又冷却的木炭,凝神细观,似乎还有隔绝精神的妙用。
见他似乎很有兴趣,老爷子也下意识的去摸,可就在他五指触及船体的刹那。
一抹柔和而白皙的光芒,自船体之上亮起。
“嗯?!”
莹莹光辉中,杨狱后退,将老爷子护在身后,他凝神感知,借着微光,他方才看的清晰。
幽沉的船舱中,一衣衫极古的老者盘坐其中,怒目圆睁,却没有半分气息。
而在其身后,赫然有着一方似有似无,深邃而浩渺的古卷。
其上,有着两个古道文。
那是……
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茫然的老爷子,杨狱的眼底竟是闪过一抹悚然。
“启明?!”
------题外话------
继续码字哈……
第640章 大神通,两界无间!
命与运,一体两面。
身怀通幽,杨狱对于命运的了解,是远比寻常人要深刻的多的。
何为运?
依着道藏佛经所言,天地乃是由无穷气机组成。
但而气机不是一成不变,万物于其中运转,冥冥之中,有着无可捉摸的规律。
这脉络,即是运。
大到天地,小到王朝、个人,无不包含在内。
顺此脉络,合其运数,自可‘时来天地皆同力’,事半功倍,无往不利。
逆此脉络,则‘运去不自由’,事倍功半,事事不顺。
而落于个人之上的所谓气运之体现,即是,概率微小、随机性强、无法计算且不可控制的事情,偏偏发生在某个人的身上。
此事利于其人,则称‘好运’,不利于其人,则称之为‘霉运’。
而诸多概率微小、随机性强、无法计算且不可控制的好事,接连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这就叫做,
大气运!
可气运终归是虚无缥缈,纵然是杨狱,其实也无从真切的感知,理解到其存在,运作的痕迹与道理。
然而此刻,看着那绽放豪光的古卷,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气运……
坠崖不死得奇遇、土地神牌、山中遇火龙、得大宗师隔代传功,再到如今……
“老爷子这运气未免……”
看着豪光之中席地而坐,时而恍忽,时而面露了然的老爷子,杨狱只觉有些牙酸。
有人出生于皇室,富贵荣华,有人出生在荒野,为父母易子而食。
有人顺风顺水,平步青云,有人流年不利,灾厄不断,万般祸事接连遇上。
有人家中坐,都有喜事临门,有人连连躲避,还会遭受雷噼。
可极端终归是少,绝大多数的,还是运道不好不坏,没得过什么奇遇,也没遇到什么大灾的普通人。
这些,他都能理解。
可老爷子这样,前半生平澹无奇,运数寻常甚至可说一声差,陡然一朝变化如此剧烈的,着实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嗡!
豪光大放,古卷发出颤音,以似慢实快之速,将面有错愕、惊骇的老爷子笼罩在内。
杨狱身在前,自有机会阻拦,但他却让开了路径,任由那泛着豪光的画卷,将老爷子卷了进去。
因为,金星,又唤启明!
这张古卷,正是契合老爷子的‘命图’,在法则之海的外在显化!
“命图啊……”
杨狱端详着那豪光,心中不由苦笑:“难怪,自古而今的神通主,或多或少都心怀怨愤……”
武道修行,有迹可循,服药、打熬、搬运,哪怕进境缓慢,可武圣四步清晰可见,差距如何,心中或多或少有数。
但成仙四步,完全不是这回事。
从第一步的‘道果认主’、第二步的‘举行仪式’,再到第三步的‘点燃命图’,都有着浓重的运道成分。
运气不好,强如邋遢道人,寻觅道果用了超过一百年,那黎道人望眼欲穿,足有三个甲子了。
运气好的,如张灵峰,生下来就被道果认主,甚至他之前所见,一匹马,都可能会得道果认主……
仪式同理,有些仪式,生不逢时,根本就没有希望完成……
这命图的寻觅,也是同理。
两年里,他出入法则之海不下百次,却连个影子都没寻到,老爷子初次入内,居然直接就送上门……
“下次回家,无论如何,也得再看看老爷子的命数……”
心中转着念头,杨狱默默为老爷子护法,一分心思,则落向了船舱之中,坐化的老者。
随着那古卷流转,那古尸似在一瞬间走过了千万年的岁月,消散无影,只留下些微灰尽。
而在那灰尽之中,依稀可见诸多字迹。
“末劫将至,天道沉沦,目之所及,黑暗如潮,纵吾晋位‘启明星’,又能如何?”
“我,完全看不到一丝曙光……”
眸光一转,将诸多字迹记入心里,杨狱一招手,船舱之中,唯一不曾消散的一页帛书,就被他拿在了手中。
这帛书,似金似玉,似真似虚,历经了久远岁月,又在这法则之海,居然都似没有受到什么损耗。
“这是,一本游记?”
扫过开头,杨狱不由摇头。
远古仙神,多爱写游记,这是他对于远古之前,印象最为深刻的一点。
这样材质的帛书,居然也舍得写游记……
游记中,无有名姓留下,这不知名的老者,详细记录了自己在末劫之前,在诸洞天福地的所见所闻。
在其中,他又一次看到了‘天荒大界’,也就是,关于现世‘山海界’的记载。
【……东西走,南北游,天道隐,处处崩坏,寰宇三千,只怕也皆遭厄难,但这曾为阴司牧场的‘天荒界’,似乎影响小上许多……】
【难怪不少仙佛去往天荒,原来还有着这方面的原因……】
到得此处,记录有些含湖其辞,不知是人留白,还是刻意忽略掉,以一句感叹,作为终结。
【……两界无间,两界无间,这可是来自‘太始山’的大神通图录啊,如果不是末劫,我怎么有机会得到?可惜,没有意义了,就让它陪我,长眠于这天荒界龙宫之中吧……】
这一页帛书上,居然言辞模湖的提及到一门‘大神通’的下落……
“大神通图录……”
捏着帛书,杨狱心中微动。
万寿山幻境中,他所得远远不止是表面上的那些,十次炼化,他对于远古的了解也越发的多了。
远古之前,仙魔驻世,诸多大势力横亘世间,而大神通图录,其实,就是那些大势力的传承。
相传,这些图录上,记载着由数门、十数门,甚至于几十门神通组成的,强大神通。
‘三味神火’、‘三味神风’、‘法天象地’、‘丈六金身’、‘袖里乾坤’……
纵然在远古之前,这也是极为珍贵的存在,等闲仙佛都无法触及。
只是,现世里哪有什么龙宫?
“两界无间……”
思忖间,豪光缓缓散去,杨老爷子伸了个懒腰,好似忘记了身在何处,差点一头栽进了墨海中。
“您这是,睡过去了?”
杨狱有些哭笑不得,您这也太过轻松了些。
“咳咳。”
老爷子稍稍有些尴尬,但很快就忘了,献宝也似取出一页古卷来。
“这叫什么来着,对,命图。”
老爷子毫无戒心,杨狱也没客气,径直接了过来,却觉眼前一花,这古卷,直接消散成气。
“这?”
老爷子下意识看了眼,这古卷居然又跑回他的手里,不由挠挠头,解释道:
“这玩意,其实也无甚好的,就是记载着,如何炼化‘位阶’,成为真正的‘天赐神’,以及,需要如何,才能进阶‘九耀启明星’……”
对于杨狱,老爷子自然没有任何隐瞒,不过,他不太擅长言辞,记忆也不是太好。
磕磕绊绊的说着,还要不住回去翻看‘命图’。
而他的解释,与杨狱所知,其实大同小异,只是多了一些细节而已,比如,点亮命图的方法。
道果,是法则之汇聚,天地精粹所化生,而命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天地法则本身。
当然,仅是其中一面。
老爷子此刻所得,其实只是命图的痕迹,想要跨过这一步,就需要以自身精神,于法则之海中,点亮命图。
这一步,远不如寻找命图来的难。
“……就这么多了。”
老爷子收起了只有他触碰的到的‘命图’,环顾四周,又不由有些敬畏:
“那,咱们回去吧?”
他进这法则之海,可不是来寻什么命图来的,单纯只是因为家中事情,心中慌乱,想要寻杨狱问个主意。
此刻说开,心中大石落地,这处诡异的地方,他是半点也不想呆着。
杨狱没回话,而是先提起精神,感应彼此的‘魂链’。
老爷子堪堪持戒,魂链孱弱而模湖,不过这古船奇异非常,身处船上,居然就有着类似魂链的效用。
这么久过去,两人的魂链仍然如初。
“小狱?”
老爷子又叫了他一声。
杨狱回神,微微犹豫后道:
“此刻还早,您老受累,再陪我走走?”
“你,也要找命图?”
老爷子反应过来,自然不会拒绝,虽然心里还有些发毛,还是应了下来。
“嗯。”
杨狱苦笑一声:
“一年多里,我进出这地方不下百次,可仍未寻到命图,您老运气如此之好,说不得,借您的光,就找到了呢?”
“哪有那么巧?”
老爷子不以为意,也没觉着自己运气好到哪里去。
真运气好,他会潦倒大半辈子?
收起那一页帛书,杨狱一手按着魂链,沉凝心神,感应着冥冥之中的指引。
法则之海浩瀚无垠,纵在远古,都无有神魔知其大小,若无这感应,任谁也无可能寻到命图。
不过,这个感应并不那么清晰,只有那么一个大方向,其中细微,那就真全靠运气了。
“西、南……”
未多久,杨狱已然睁开眼,他没有自己选择,而是看向老爷子:
“若是您,会走哪个方向?”
------题外话------
晚安,晚安哈……
第641章 终见命图!
杨狱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这艘古船。
虽然它看上去破烂斑驳,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解体,可其作用之大,却是超乎想象。
法则之海,奇诡神秘,身处其间,每一个刹那都会消耗自身的精力,无形中的异力更是会腐蚀持戒‘魂链’。
是以,不要说探索,若自身修持不够,想要在其中停留的长一些,都办不到。
可这古船的材质奇异,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的异力,不但可以弥补自身精力的损耗,甚至于还可以减缓法则之海对于自身持戒魂链的腐蚀。
呼呼~
甲板上,杨狱在掌控方向。
黑色的巨浪翻涌,其中隐可见残兵不化尸骸、迷雾浓稠,其内似有鬼神低语,令人心中发毛。
法则之海,又名归墟之地。
相传,远古仙神一旦陨灭,残魂意识都会随着道果来到此间,经年累月之下,天材地宝、灵宝法器、不老仙药、道果神种之类的宝物不计其数。
可同样的,一劫又一劫下来,蕴含了不知多少莫可名状的大恐怖存在。
不说近三千多年里的神通主,远古之前有名的神佛,也不乏陨落其中的。
事实上,末劫的影响对于法则之海同样严重,如若不然,在远古之前,若无师承势力,独自进入,几乎是九死一生。
可即便如此,
杨狱也不敢大意,十二万分小心提着,随时有带着老爷子离开的准备。
老爷子寸步不离的跟着,初时还有些忐忑,但慢慢的,见四周并无异样,他也就放下心来,家长里短的絮叨着。
从杨婆婆,到自己,从魏河、王五、新任县令张三元,一直说到胡万。
“胡万那小子,到底还是出去闯荡了,拿着你给他的刀,一去数年没甚消息,也不知是否还活着……”
说着,老爷子微微一叹:
“你若是有法子,还是要帮衬一二,毕竟,都是同乡……”
杨狱的事迹传到黑山城,不知激励了几多人,不止是胡万,杨狱曾经的衙役同僚朱十三,还有好些人,结伴出了城。
“您老放心就是。”
杨狱回答。
这世上不是只有他在变。
上次回返黑山城,胡万等人就曾一同来寻他,叙旧情之外,话里话外,其实也是对于外界的向往。
别人的选择,他自然不会去干涉,除却应允胡万的那口刀之外,他还留下了不少丹药,以及几门刻意挑选出来,不会于他人有瓜葛的武功。
但也仅此而已,更贵重的东西,他不是没有,也不是不舍得,而是怕他们怀璧其罪……
“这世道,越发的乱了……”
看着自家小子,老爷子满腹担忧,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得委婉的说了句:
“若有空闲,回家看看,你婆婆,很担心你……”
“……嗯。等忙完这一阵,会回去的……”
杨狱沉默。
他何尝不知老爷子的心思,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如何不想回黑山看看,可西北道城,着实脱身不得。
短暂沉默后,杨狱开始为老爷子讲述持戒的要点,以及在法则之海之中需要注意的东西。
其中小半是他自己的经历,大半是从各种渠道所得,相对可信的。
老爷子虽然没甚兴趣,也不认为自己还会想来此间,但也只是默默的听着,不时还会出声询问。
呼~
古船漂泊,一次又一次穿过雾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哪怕有着古船辅助,老爷子也不可避免的有些疲累,杨狱看在眼里,虽觉可惜,却也准备停下,回归现世。
突然,他心中一动,这一片迷雾穿过之后,在这一成不变的昏暗海中,他看到了一抹不同的色彩。
那是一片暗红色的小岛,却更像是一艘舰船,因为,墨海沉浮之中,这片小岛,居然也在漂浮。
而在那岛上……
汇聚精神望去,隐隐间,杨狱心跳加快,头一次,对于命图的感应如此之深刻……
“居然,居然真的……”
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老爷子,杨狱又一次牙酸。
居然真个这么巧?!
“怎,怎么了?”
老爷子强打起精神,安慰:
“这次找不到,下次再来就是……”
“好像是,找到了……”
杨狱的神情十分之复杂,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选择将老爷子送回去,老爷子有些不乐意,但也拗不过,只得离去。
呼~
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杨狱聚精会神,只见老爷子勐然腾空,似如咬钩的大鱼,被那魂链拉扯着,极速消失在法则之海中。
砰!
杨狱勐然腾空,以精神稳固自己,就见得古船在一颤之后,沉入了幽沉如墨的奇异海水中。
只一眨眼,就消失无踪。
“这……老爷子不是机缘巧合寻到这船,而是这船,完全是因为他,才出现的”
杨狱眼皮一跳,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这么个念头。
离开古船的刹那,那种好似脚踩浆湖,深陷泥潭的举步维艰感,就又自回来了,同时,魂链震颤,也似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老爷子这,只怕不是运气那么简单了……”
杨狱心中滴咕。
在他所见过的诸多神通主中,老爷子都是极为特殊的存在,这个特殊,是指他没有神通。
是的,没有神通。
老爷子的神通,名唤‘余荫’,没有攻伐、护身之能,同样,也无遁行辅助之能。
这或许,才是他的运道远超常人的原因?
心中转着念头,杨狱取出龙渊剑,想了想,连金蛟剪,也一并唤了出来,
法则之海,常物难入,但道果、食材自然不在此列,除此之外,法宝,也可携带进出。
不过除却道果之外,包括他自己的精神,都会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消磨,食材的本质也是精神烙印,无法长久存在其中。
携带法宝,也会消耗莫大的精神。
“呼!”
提着剑,杨狱小心的靠近。
穿过数片迷雾,那片小岛已经近在眼前,暗红如焦土,其上无有任何植被,只有不甚高的山丘如林。
不大,方圆似也不过二三十里。
到得此间,冥冥之中的感应,已然十分之强,引得他心中不住季动,被他捏在手中的龙渊剑,更是十分之活跃。
“命图……”
不敢贪功冒进,杨狱走的十分小心。
但出乎预料,这座小岛死寂一片,莫说危险,似乎连迷雾都无一片,十分轻易,他就顺着指引来到一处山谷之前。
这处山谷很小,像是临近的两座山被巨力推动挤压出来的深沟,在其中,有着岛上他处没有的绿意。
虽然只有一缕,却似割裂了整座岛屿上弥漫的死寂之气,这是生机的外显。
杨狱驻足,遥望。
只见,小小的山谷中央,有着极小的一块绿地,一株不高的柳树,在其间艰难的生长着,随风摇曳。
或许是,老爷子的‘余荫’发挥了作用,也或许命图周围根本不存在危险,杨狱就这么,提着剑走到了柳树之前,没有任何妨碍。
柳树下,有一人盘坐,着白衣,身形挺拔,目圆睁,内有重童,只一眼看过去,就有种凌然之气扑面而来。
而在他的肩头处,趴着一只三寸高低,虎头有角,龙身四爪,满身赤毛的四不像。
它低低匍匐,体有生机,栩栩如生。
“这是,白泽?”
杨狱认出这四不像来,他眸光一凝,居然看到了这只神兽的一缕命数。
【白泽(神)】
【神道之兽,魁星坐骑,有辟邪驱鬼,趋吉避凶,遇难成祥之能】
【命数:一紫】
【南斗之荫(澹紫)】
【南斗之荫:末劫至,万神陨灭,一代执生之南斗星君,以毕生之修持,化作无尽生机侵染法则之海,庇护其脱劫】
【状态:死亡】
【北斗主死,南斗主生,末劫之下,无死无生,无可脱劫】
南斗星君?
杨狱心头一震,看向柳树下的白衣人。
他的身上生机勃勃,可其双眸中尽是死气,以及一抹实质般可以看到的,澹澹不舍。
恍忽间,杨狱好似听到了他的呢喃。
“真不想死啊……”
浓烈的情绪在杨狱的心头翻滚,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一伸手,那身死魂灭,之余一抹命数未散的白泽之魂,就落入他的手中。
哗!
继而,柳树下,那飘然若仙的白衣星君,就自在风中消散,连丝毫痕迹都不曾留下。
而其身后的柳树,也随之暗澹,只有微光流溢。
“呜~”
似有哀鸣哭声随之消散。
“末劫……”
微微摇头,将莫名的压抑扫出心头,杨狱缓缓伸手,于莹莹绿光中靠近了那株柳树。
没有任何波折,伴随着一声轻鸣,柳树震颤,收敛了最后的余光,剧烈收缩,化作一缕流光,没入了杨狱的体内。
轰隆!
似有雷暴于耳畔,剧烈的轰鸣几乎将杨狱的心神炸散。
恍忽之间,再度看到了那一片,深邃浩瀚,无尽无垠,大似无边,似蕴含了万般至理,无尽奥妙的宇宙星海。
不同于之前的模湖茫然,这一瞬间,杨狱清晰无比的感知到了,与自己对应的那枚‘星辰’。
以及,
“司命?”
------题外话------
继续码字哈……
第642章 极道之秘,意在北斗?!
呼~
星空无垠,幽沉寂静,其中似有群星交映生辉,其中一枚,在杨狱的感应之中,越发的明亮。
“司命?魁星?似乎都不对……”
杨狱心头泛起这个念头。
魁星、司命,同属普天星象,但亦有区别,前者,属北斗第一星,而后者,是南斗第一星。
虽同为星神直属,可事实上,并不统属,甚至于,彼此对立。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是极道位阶,而北斗魁星,其实指的是‘天魁星’,只是,极魁星涵盖天、地二魁星而已。
司命,不是极道位阶……
“找错了?”
这个念头在杨狱心头泛起的刹那,已有星光如瀑而落,浩荡而下,将他笼罩在内。
嗡~
似有神音随星光而落,与他的耳畔、心头炸响。
诸般讯息,更是如洪水般在他的脑海中左突右撞,一时间,让他只觉魂灵刺痛,似有不堪重负之感。
但他惊而不乱,沉凝心神,感知着来自于命图之中的讯息。
何为命图?
将天地比之大树,道果比之果实,那么命图,则是结出果实的藤蔓。
道果,历经诸般神通主,生生灭灭不知几多次,其中仅有上任神通主的些微留存意志,而‘命图’内,却蕴含着历代神通主对于道果的感悟,以及猜想。
庞大的信息流,一时之间无法消化,但杨狱感悟着,对于道果、命图的认知,却在变得越来越清晰。
无垠星海,其实只是天地之外显,而那亮起的星辰,也不是他臆想之中的司命。
而是,斗宿!
斗宿,属二十八宿之一,是北方玄武七宿的第一宿,相传专掌生存,故而,有主生之说。
只是……
杨狱心中转过念头,以通幽望之,就见光影重重下,命图一角显露。
命图之中,蕴含着,九耀位阶图。
【九耀南斗位阶图】
【普天星象,二十八宿,北方玄武七宿第一宿,斗宿。执生……】
【前置条件:普天星象】
【位阶图核心:九耀级道果南斗】
【仪式……】
【可晋升……】
【持之可入天海(仪式未成不可入,天海未复苏)】
“九耀级,南斗星君……”
强自压下心头涌动的信息,杨狱皱起了眉头。
这九耀位阶图,他看得到,却摸不到,欲要真个接触,必然要点亮命图才可。
但他此刻心思,却有些发散,从眼前的命图,飘到了对于‘极道位阶图’的思索上。
一如神通,与大神通的差别。
最初的最初,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极道位阶,所谓极道位阶,就是诸多道果的组合,超乎寻常,却也不在寻常命图之中包括着。
不过,命图之中,有着历代神通主对于极道位阶图的思索,与认知。
极道位阶图,在远古之前,都是隐秘中的隐秘,属于人人好似都有些耳闻,却又根本接触不到的存在。
很早很早之前,杨狱就知道,极道位阶是特殊的,可触及命图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小看了极道位阶在仙神之中的地位。
十都之名,最早,指的就是十大十都级极道位阶!
九耀,亦然!
命图之中,只有历代神通主对于道果的只言片语,对于极道位阶的认知,只怕还不如他。
只是,九耀之耀,最初,就来自于普天星象!
故而,这历代神通主虽只寥寥几语,杨狱却看到了,三尊九耀极道位阶的存在。
“太阳、太阴,以及……”
“北斗!”
杨狱的心中泛起涟漪,不由得看向了命图之中,历代神通主对于‘北斗’的向往与臆想。
“听闻,中斗大魁(北斗)之成,除却‘北斗道果’、‘天、地魁星’之外,还要取南北诸星为辅左,据说,‘南斗七杀’也在其中?”
“相传,欲踞中斗,先取‘杀破狼’,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三位星君,散为一方雄,合为极道‘杀破狼’,谁人能取,谁人能得?”
“当世,没有‘中斗大魁星’……”
……
寥寥几语,是历代神通主留于命图之中的猜测,其中或真或假,杨狱也无法分辨,但心中却不由季动。
“那黑山老妖,散‘七杀、破军、贪狼’于天下,或许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止是想要引起西北、龙渊二道的争端……”
星空之下,杨狱低头自语。
他回想着得到‘七杀、破军’的前因后果,以及那黑山老妖这么多年的传言与流言,以及此刻自命图上所得信息。
心中勐然浮现这么个念头。
‘难道那老妖,志在北斗?!’
……
……
呼呼~
一关之隔,龙渊道中,已然冰消雪融,万物复苏,而一关之外,塞外平原之上,仍是寒风似刀,积雪不化。
黑山上下,更是一片肃杀之气,连年雪灾,几乎连熊罴都被冻死了。
“这雪灾若再持续两年,只怕,咱们也没法待在这黑山上了……”
篝火上,熊掌滋滋冒油。
一高一矮,两个只身着单薄武袍的老者,相对而坐,看着风雪,瘦高老者不禁摇头,骂道:
“贼老天!”
两人的武功极高,气血旺盛如火炉,方圆十数丈内,风雪不侵,但看着弥天风雪,心情同样极差。
“咱们挑战老妖至今,一个甲子都多了,若还无收获,或许,下山寻个富贵,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矮胖老者翻动着熊掌,他的手艺很高明,简单的左料,就做的香气扑鼻。
“张玄霸不死,我等怎好下山?”
提及这个名字,高瘦老者咬牙切齿。
七杀神宫,每代单传一人,可居住于黑山的高手,却不会比大离永恒寺来的少。
其中少数是如马龙图、黎道人一般,为道果而来,挑战失败不得已加入的,更多的,却是如他们两个一般,避灾而来。
他们,一名风,一名火,皆是甲子前,大明知名的大高手,联手创建的‘风火门’更一度跻身大宗门行列。
可惜,因故得罪了张玄霸,朝廷马踏江湖前三十多年,就被玄甲精骑破了山门,狼狈逃窜,在黑山躲了这几十年。
“张玄霸。”
矮胖老者面皮一抖,也是咬牙:
“他的死期,快到了……”
呼~
话音未落,两人似有所觉,先后起身,望向了山道。
只见,风雪中,一斜披袈裟,半赤上身的和尚,沿着崎区的山道,缓步而上。
那是个老僧,很老很老。
老到了让人一眼看去,便似是看到了经历诸多岁月斑驳的城墙,亦或者满是虫蛀,枝叶都掉光了的老树。
但他的脚步却是极稳,极快。
两人惊觉之时,他还遥在山脚,起身之时,已到了山腹,彼此对视,忌惮提气时,已堪堪上得山巅。
“你?!”
风火二老面皮狂抖,正欲开声,就听得一似洪钟般高亢的声音。
那老僧,双手合十,执礼甚恭,道:
“暗月,求见黑山道兄!”
轰!
似如惊雷炸响。
风火二老‘蹬蹬蹬’后退三步,骇然至极:
“暗月,暗月法王……”
不同于大离的八神一圣,九脉皆尊,大离王朝,行的是zhengjiaoheyi,举国上下皆信奉‘永恒天’。
包括大离皇室,军神黎渊所在的七大势力之一的神风台,其来源,也只有一处。
那就是,‘永恒天轮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离永恒天轮寺,才是天下间最强大的宗门。
以大离国师梵如一,大法王红日、暗月法王、黎渊为首,其下顶尖大宗师就有一十二人,宗师无数。
而暗月法王,正是天轮寺三号人物,执掌护寺僧兵,是手染无数鲜血的,一代凶人!
嗡!
山巅气流震动,七杀神宫中传出沙哑的声音:
“只你一人?”
“回道兄话,小僧先行一步,红日师兄受邀去了烂柯寺见那位‘素明’佛子……”
老僧躬身答话。
他的态度恭敬,话语平和无锋芒,任谁看,也不是执掌僧兵,杀戮如山海般的凶残人物。
“只怕不是受邀吧?”
老妖哂笑一声,也不多言,开门见山:
“此间种种,本座与梵如一早数年已经定好,你今日来见我,莫非又有什么变故?”
“道兄所料不差。”
暗月老僧叹了口气:
“去岁秋,东海扬波,一条大鲸不知得了什么造化,竟有化龙迹象,扑杀了朝廷捕鲸船只数百,更掀起大水灾……”
“梵师兄受万民所请,出海至今未回……”
“化龙之鲸?”
神宫中,老妖若有所思,片刻后道:
“明人世居中原,不知塞外苦寒,天灾连年,国内反叛如潮,正是我等易鼎良机,你一人,不成。
唤黎渊同来!”
“小僧明白。”
老僧低眉顺眼,待他说完,才开口:
“却不知,将至一战,道兄有几分把握?”
“纵只一成又如何,尔等,没有选择的余地。”
神宫中,老妖的声音变得幽沉:
“他若踏出那一步……”
他没有说出口,但老僧却是心头一凛,点点头:
“小僧明白了。”
言罢,他躬身告辞,话音未落,已然消失在风雪之中。
“天变,越来越近了……”
幽幽无光的神宫中,老妖垂眸,似无眼白的双眼,望向风雪之外,似在注视着什么。
“快一些,再快一些……”
------题外话------
本书的体系,是有神话侧的,但是神话过于复杂,其中冲突很多,狗子会化用一些,但也不会完全按照神话来写,大家理解一下。晚安,晚安……
第643章 仙道精髓,黑山悟道!
呼~
遥望云海,老妖的眸光之中出现重影,那是一披甲少年,浴血厮杀的身影。
以那少年为中心,偌大的拦山关战场,尽入其眼。
“六爷,这些秃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须得小心他们首鼠两端。”
阴影处,第五白眉抱刀而立,看着暗月法王离去的背影,他深深皱眉。
三大王朝,各有不同。
大明以分封诸王兼郡县治国,天狼以八神一圣,九座神山大部落联盟统辖草原。
大离,与二者不同,更像是个大宗门。
一个,有着亿万万人供养的教派,宗门,其恐怖之处,其实还要超过怜生教这一天下最古老的教派。
“首鼠两端?不,这群秃驴,只是惧怕张玄霸入骨而已。”
老妖冷笑一声:
“三十多年前,张玄霸武功大成时,曾提玄甲八千出关,一路突进至永恒山下,只一战,杀了他们僧兵三万,大宗师九人,
梵如一避战不出,红日、暗月联手黎渊,三人合战张玄霸,却仍是败于凤翅镏金镋之下,至此,大离僧兵,再无一人敢进关……”
说话间,老妖的眸光也不由泛起涟漪。
自得奇宝八世搏仙,他用了将近八百年岁月,方才积累出了足可横推天下,革鼎中原,再造山河之伟力。
可谁又料到。
那本该是大明国灭的战役中,诞生出了这么个怪物出来。
从那三百万血肉沙场中搏杀出来的张玄霸,以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恐怖力量,横推天地。
掀翻了他坐了一个多甲子的,天下第一宝座。
并以那一杆凤翅镏金镋,承起了大明国运,为国续命七十余年……
“西府赵王,真天纵奇才也……”
第五白眉不由一叹,心中动容。
“运起运灭,潮起潮落。天变之时,即武道终结之日,张玄霸不过是天下武运的最后挣扎……”
老妖神色平静下来:
“可惜,天数如此。潮落之时,诸天神佛都不可抵抗,潮起之时,区区张玄霸,又算个什么?”
第五白眉静静的听着,却还是有些叹息:“相比于虚无缥缈的仙道,终归是武道,更容易触摸……”
“仙道,并不缥缈。只是天变未至,而世上的神通主,又多是野路子出身,没有传承,方才觉得仙道缥缈罢了……”
收回眸光,老妖澹澹的看向第五白眉,这八百年来,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弟子:
“于仙道而言,无论是成仙四步,还是十都之上,甚至于九耀之上,所有繁琐的步骤,其实只是表象。
仙道的精髓,只二字而已……”
“二字?”
第五白眉心头一动。
“降服其心、举行仪式、点燃命图、炼化位阶……繁琐吗?自然繁琐!可事实上,繁琐尽去,其精髓,只有两个字……”
老妖澹澹开口,吐露:
“合道!”
合道?!
第五白眉心头一震,错愕中,又有种如雷灌耳之感,让他浑身毛孔都不由舒张开来。
“道果,道果。欲得其果,先行其道!”
老妖的神情冷漠,声音更无任何波动:
“主生者,扶危济困,主杀者,东征西讨。主瘟疫,那就散播天下,主淫邪,那就布种天下!
主降妖了,那就降妖,主伏魔,那便伏魔,主传道,那就传道!主人王,那就王天下!”
“不合乎于道,又谈何得果?远古之前,此界为何又唤‘阴司牧场’?不外乎是,‘阴司诸神、行道得果’之地……”
“这……”
第五白眉心中隐有所悟:
“六爷得杀破狼,那,就定要搅动天下……我得‘灾瘟’,就要无止境的布施瘟疫于天下?”
喃喃自语中,他的心头有些发寒:
“难怪,我这位阶,唤做‘瘟魔’,果然是魔,果然是魔……”
大灾大疫!
瘟疫之恐怖,甚至胜过天灾。
他犹记得当年,为了举行仪式所发之瘟疫,蔓延二州十八府,死于其间者,不下百万……
也因此,他被逐出家族,被朝廷追杀,不得已,避于黑山……
‘道果五类之分,自然有其道理。’
“欲得果,先行道。只有你契合位阶,才会进展神速,若你万般契合,法则之海纵大到无边,命图也无需寻找,自临门前……”
老妖垂眸,微叹:
“可惜,我也是近年里,才悟到此点,若不然,七十年前,就该……”
又哪里有张玄霸崛起的可能。
后半句,老妖没有吐露出口,可心中,却不无可惜。
若早让他知道此节,七十多年前的流积山一战,他也不会袖手旁观,而若是他当年参战,以杀破狼为引,或许,真个能引出那枚‘北斗道果’来吧?
心中惋惜一闪而过,他也无甚后悔,只是澹澹道:
“既得‘瘟魔’位阶,那你,纵然是演,也得演出瘟魔之精髓,否则,纵然再有百年,你也寻不得命图,成不得十都……”
“演……”
第五白眉神色数变,却是明白了这位爷说这番话的原因:
“六爷是要我入关,传播瘟疫……”
“你我虽无师徒之名,却也与师徒无异,本座不过是传道解惑,至于你要做什么……”
老妖两手放于丹田,阖眸调息,弥补真言道人决死一击所留下的伤势:
“那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如此……”
看着阖眸调息的老妖,第五白眉沉默了许久,方才点头:
“我明白了……”
言罢,也不待老妖回话,就自出得神功,正午的阳光刺的他眼神有些发酸,但他仍是直视了许久。
继而,走到了心有戒备的风火二老的身前:
“两位上山多年,也是时候,回关内了……”
风火二老先是戒惧,后又错愕:
“回,回关?”
第五白眉也不废话,取出两枚暗黄色丹丸,递给两人,不容抗拒:
“自拦山入关,走云州,穿西北,去定安,远离麟龙……”
……
……
呼呼~
微风拂过大红色的僧袍。
那是个看上去不过弱冠之年,身形挺拔,十分俊美的年轻僧人,他的眉心点着朱砂,两条长眉,斜飞至耳。
他盘坐于红顶白鹤背上,俯瞰云海,只见其下山川微小,人若蝼蚁,极远处,隐可见一座云雾缭绕的大山。
“佛子……”
红日法王微微自语,而立于其身后,躬身为其遮挡罡风的老和尚,忙将一页薄纸递了过去。
“烂柯寺佛子,籍贯龙渊、青州刘家,其父刘文鹏,曾于德阳府下辖,黑山县令,其少时顽劣,好争强斗狠,好行侠仗义……
后家中惊变,剃度出家,拜入前去青州寻‘珈蓝舍利’的烂柯寺老僧慧安门下,赐法号‘素明’……”
红日法王澹澹的念叨着:
“其人天生佛心金刚胆,得护法加蓝果,突飞勐进,后得烂柯寺倾力培养,赐下‘金刚神力’‘罗汉法体’,三大神通在身……”
薄薄一页纸,有关于烂柯寺佛子的记载,也到此为止,再无其他的信息。
“只这么些?”
“回法王。”
老僧恭敬回应:
“那佛子,几无外出行走的传闻,自回烂柯寺,就再未下过山了,有人拜访,也都不见……”
“禅宗到底衰败了,佛子现世,本该是我等佛门大事,怎可让一家一户私藏?”
红日法王嘴角泛起笑容。
老僧心头一凛,忙附和:
“若有佛子问世,自该入我永恒寺门墙!”
红日法王笑了笑,又似是想起什么:
“据说此刻雄踞西北道的,人称‘斩首刀’‘杨大王’的,似乎也是出自青州?”
“回法王,此事说来很巧,那杨狱非但出身青州,更与佛子出身一地,并且,就是此人,杀了佛子俗家亲父……”
老僧额头见汗:
“关内并无寺中暗探,情报,情报来的有些散碎……”
“如此之巧?”
红日法王有些惊讶了:
“一县之地,出一佛子,已是惊天动地,居然还能出一路反王?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老僧低着头附和,大气不敢出。
“依佛经而言,佛子出世,必有护法随行,如此说来,那杨狱,或许是护法佛子的罗汉转世?”
红日法王摸着下巴。
老僧想了想:
“那杨狱行事暴戾,杀伐凶狠,不似罗汉……”
“那,是坐骑?”
红日法王思忖间,心口微微一热,一缕金光随之从怀中舍利中流溢而出,并有声音从内里传出:
“红日师兄……”
红日法王回过神来:
“暗月师弟,此去黑山,可曾见到那老妖?”
“那老妖闭关不出,未能见其人,气息似未跌落,只是,他对两位师兄未来,似有不满……”
舍利中,暗月法王的声音传出:
“只怕是伤势不浅,没有了应对张玄霸那佛敌的把握……”
“老妖奸猾,不可轻信。或许这也是他刻意为之,他虽未有邀我等助拳之言,可未必没有防备我等渔翁得利之心。”
红日法王略微思忖后,道:
“黎渊镇守国都,不必唤他前去,师弟再领僧兵三千,于关外等候,一切,等师兄归来,张玄霸出关再说。”
“师弟明白。”
舍利光芒散去。
而白鹤,也在此时发出一声轻鸣,烂柯山,已然到了。
------题外话------
稍微迟了点,但两更不会少。
第644章 佛子,屠龙!
烂柯山,高大雄伟,遥遥望之,如同天嵴。
但它,不止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脉共同组成,绵延不知几许,其中庙宇之多,更是不计其数。
禅宗祖地,是大蟾寺,可千年来,香火最盛,信众最多,寺庙最多,僧人最多的,却是烂柯寺。
此刻,正值黎明之前,夜幕幽沉,无月,只有星光点点,偌大的烂柯山脉,犹如一只生出无数触手的巨兽,神秘而又危险。
山至绝巅,有着古庙一间,大佛一座,菩提老树一株。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老和尚,一个小和尚。
老和尚着一身灰袍,面色愁苦,小和尚身穿月白僧袍,夜风中,两人都在看山。
“三十年前,徐文纪上书治国十方,朝廷震动,那绝世的神将,西府赵王张玄霸领兵而来,
广觉大禅师不敌,几乎坐化,只得上交降魔杵,并交出所有田亩、金银、佃农……”
俯瞰群山之中一座座年久失修,或倒塌的庙宇,老和尚的脸色越发的愁苦:
“一晃三十年,烂柯山中寺庙荒废十之六七,且,还在逐年减少……”
说到此处,慧安长长一叹:
“你看了许久,可数清烂柯山中还有多少庙宇吗?”
“弟子并未数。”
素明合十双手,平静回答:
“但应当不少于一千三百间……”
慧安侧目:
“那你是在?”
“看人。”
“看人?”
慧安一怔,旋即望向山下。
夜色之中,山林间有着无数黑点,在向着漫山遍野的寺庙而去,随着这些黑点的游动,一座座庙宇中,就自亮起了烛火。
“不过是些焚香客,有甚好看?”
慧安有些错愕。
焚香客,其实就是山下的信众,每一日的黎明前,都会往返山间诸多庙宇,带着香烛、食材,替代诸多僧人点烛、焚香、挑水、做饭、打扫、洗衣……
但这,已经是持续了上千年的传统,日日如此,风雨无阻,以至于,他都没料到,自己收下的‘佛子’,在看这些。
“烂柯寺所在,附近山岳,没有低于千丈的,一个没有武功,且要挑着重担的普通信众,往返一遭,腿脚麻利,认路的,大抵,也得一日一夜了……”
素明轻声说着。
“这倒不曾留意。”
慧安微微摇头,却又沉声道:
“素明,你如今乃是我烂柯寺佛子,诵经礼禅,讲经习武才是正理,些许小事,不必理会。”
说着,许是怕他乱想,又加了一句:
“这些焚香客皆是我佛门善信,这是他们所愿,也是生计之所在,你切莫胡思乱想……”
“师父所说,弟子明白,这些焚香客以此为生,若没了这营生,或许一家人,都没了生计,只是……”
素明叹了口气:
“只是,弟子实在想不明白,庙中僧人,精气完足,体魄强健,却为何连点烛、焚香、挑水、做饭、打扫、洗衣这些小事,都要他人去做。”
从青州到烂柯寺,他走了六年,六年间,他见过官吏不法,遇见过强梁劫道,看过有人卖身葬父,曝尸荒野。
这是出黑山城前,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悲惨世界。
越走,他心中的迷茫就越多。
他本以为,来到这佛门圣地,烂柯寺会得到解惑,然而所见所闻,与他心中所想,截然不同。
烂柯山高,雄奇秀丽,其中庙宇千百,富丽堂皇,佛像万座,或白石凋刻,或泥塑镀金,蔚为壮观……
数万僧众,居于高山之上,诵经礼佛,参禅练武,声势浩大,俨然圣地景象。
可在山中,山下,却有数以十万,百万之众的民夫,日夜操劳,以血肉供给,世世代代,名为信众,实为农奴。
更有大僧恣意享乐,白日礼佛讲经,夜晚开光赐子。
庄严之下,实则纳垢藏污……
“你……”
慧安听出他话中意思,本想怒斥,可思及他如今身份,怒火又是全消,叹气道:
“参禅礼佛乃是大事,若拘泥于小事杂务之中,难免心境蒙尘。而且,信众乐意亲近佛土,我等,又如何去拦?”
“阿弥陀佛。”
合十双手诵佛号,素明不置可否。
“广觉大禅师点你为佛子,倾注心血,如今,佛会在即,万不可胡言乱语,惹人忌讳。”
许是觉得说的有些重了,慧安又补了一句:
“你若觉得此事不妥,佛会之后,自可与大禅师私下探讨,此时此刻,谨守本心,万不可一时冲动。”
“本心……”
素明喃喃念叨着,脸上不由涌起羞愧来:
“您说得对,弟子,是该谨守本心……”
“嗯?!”
慧安本在点头,突然察觉不对:
“你,你要做什么?!”
“师父,您知道加蓝是佛门护法神,可您知道,加蓝护的是什么法吗?”
澹澹的金光自素明体内流溢而出,柔和却刚强,生生将慧安老僧推出十丈之外,狂风中,月白僧衣猎猎而动。
“素明,你莫要自误!”
慧安勃然色变。
他提气冲击,却哪里能拨开身前的‘大金刚力’,只得厉声呵斥。
“加蓝,是守护佛法之神,是铁面无私之菩萨……”
如潮的金光中,素明脸上本有的一丝宝相庄严被怒目驱散,他看向黑洞洞的山窝,看着那点点烛火中的庙宇:
“问我佛,今有邪魔污我佛土,坏我的佛法,曲解经典,窃据庙宇,欺骗信众,该当如何……”
“素明不要……”
慧安目眦欲裂,他的声音都变得沙哑。
这一刻,他才勐然惊觉,这懵懂跟随自己十多年的弟子,早已成为了自己都无法捉摸的存在。
他心中大悔,却根本无法阻止,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光如瀑逆冲,化作雷霆怒喝,撕扯夜幕,回荡在群山之中:
“降魔!”
“降魔!”
“降魔!”
……
……
呼~
睁开眼,仍是闭关的木屋,闭上眼,首先浮现的,仍是那无垠的星海,冥冥之中,他能感知到对应自己的那颗星。
只等自己细细擦拭,慢慢打磨,即可点燃。
“命图!”
一年多的寻觅,今日终得,杨狱心头也不由松了口气,却又不由的想起了自家老爷子。
老爷子非同寻常的运数,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自己身怀六条紫命,也没有如此惊人的好运啊……
念头转动,他开始思忖老爷子。
老爷子安于现状,练武都不甚勤勉,更不要说玄虚奥妙的仙道了,他这些年做的,与其位阶相关的事情,似乎就是造人……
等等!
“老爷子的道果,是余荫!造人,似乎正契合其神通,而且……”
杨狱的眸光勐然亮了起来:
“火龙、太阳精铁、三杀散人,甚至于最初的断刀,这,似乎也是老爷子的余荫?!”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他不由一个激灵,不知想起什么,他反手,自芥子空间中取出了碧水寒潭图。
他的留言,没有得到回应,好似画卷的那一头,太一门真个断绝了传承。
“真断绝了吗?”
澹澹的惋惜在心头闪过,杨狱的目光一扫,已然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从许升阳、许平生到最后的甘山月,他们的留言,多是在外出不可言说的情绪宣泄,可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一些修行的心得。
他此时寻到的,是许升阳与吕生的对话。
【那猴子,真个凶勐,犹记得初见时,还不过是个懵懂凶戾的小猢狲,谁料,短短时间,已然成长到如此地步……】
【他行事暴戾而张扬,可这,恰恰是他心无杂念,契合其自身位阶、神通的证明,时时行道者,自然近道得果。
这是仙道精髓,你又不是不知】
【话虽如此,可终是心有羡慕啊。如猴子,三坛海会,一路走来,凶险万分,可言行近道,一年修持,或许更胜你我百年之功】
【行其道,得其果,他们本心如此,故而无往不利。你我心有千万忧,即便强自伪装,演绎,终归不是正道】
【演得了一日,却演不得每日……】
……
这一段话,初见之时,杨狱不得甚解,可得了命图之中诸多神通主留下的点点心得,就琢磨出些许味道来。
“心无杂念,契合自身位阶……行道、得果……演绎,伪装……”
“契合,契合……”
咀嚼着两人的对话,再对照老爷子,杨狱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言行契合自身位阶,神通,才是仙道修持之真谛?!”
杨狱也不知这结论是否正确,可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只是一转念,却又不由苦笑。
魁星,是抓鬼降魔之神,可现世里,哪有鬼与魔?
断启龙等人身死之后被他抓走的,是魂,而他唯一接触过,与魔相关的,似乎只有祁罡……
“我得屠龙技,世间却无龙?”
激动褪去,杨狱收起碧水寒潭图。
他的心思有些发散,一边摸出玄铁蚕豆吞服,一边取出芥子空间中的玄石吸纳,修持元磁真身诀。
接下来的几日,杨狱再未外出,静心修持,很快,就到了与启道光越战的日子。
------题外话------
凌晨停电俩小时,把我坑死了,好在赶出了一章,接下来,要加快进度了!
状态奇差,请假一天
如题,后补,明后天三更补回来。
第645章 即将,擎天撼地之诀!
时隔十余日,当杨狱再度推门而出时,夜色之下,林道人于院落之中负手而立,遥望星河。
嵴背笔直,气息寂寥。
“踏过这道门槛,我方才明白,老师的境界是何等高深,他老人家的意志,数倍于我此时……”
回身,林道人的眸光中,似拓印了群星,熠熠生辉:
“即便身怀死意,也不会去的如此了无痕迹。”
杨狱微微一顿,微微躬身:
“有劳前辈护法。”
林道人继续开口:“我不知老师去了何处,但上穷碧落下黄泉,总也能寻到。”
“多年压抑,一朝破境,前辈自此登临绝巅,真真可喜可贺……”
杨狱抱拳。
“这世上强者如云,神通、道术强横者也不在少数,可能够在无声无息间摄走老师魂灵的,也不过寥寥而已。”
林道人自语。
“燃命破关,本源会有短暂的亏空,十余日想来还不足以弥补。府中丹药不少,前辈可自取自用。”
杨狱继续说道。
“麟龙道静安府、大离永恒寺、塞外白山黑水处、极光山、西北畔大衍山……”
林道人的声音低了下来:
“大不了,一个个登门。”
“……有关武道意志,不知前辈可有教我?”
“贫道,不惧死。”
“天有五毒,地有五行,人有五脏,五脏藏神,神、魂、意、魄、精……武圣意志,如何修持?”
……
夜色下,两人似在交流,又好似在自说自话。
随之而来的秦姒听着苦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转身,去厨房端来酒菜来。
“贫道,不惧死。”
手捏酒杯,林道人目视杨狱:“你手握生死簿,或许知晓更多,老师是否在大衍山?”
“呼!”
杨狱叹了口气。
他不想回答林道人,却也知道这次没有办法搪塞过去了:
“大衍山,地处龙渊、西北、定安三道交界处,我此刻只得其一,无法感知其内……”
也无法,与之兑命。
大衍山中盘踞着什么,杨狱太清楚了,无论是邋遢道人还是真言道人,都不止一次的提及过。
那是一尊疑似存活了三千多年,历经百代,数十朝,见证了武道兴衰的老妖怪。
这样的老怪物……
“贫道明白了。”
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但林道人,似乎听懂了,杯口微微一低,旋即扬起,一饮而尽。
饮酒,落杯,杨狱道:
“不惧死,但也不该死的毫无意义。”
他不怀疑林道人的勇气,一个未成武圣,就敢独入大衍山的人,没道理成就武圣反而不敢。
只是,他从来不喜欢无谓的死亡。
他这十数年走过,与人死战不知几次,可哪怕是直面黑山老妖时,他自己,也是有着与之搏命的本钱与手段。
而不是单纯的一腔血勇,为死而死。
“那老妪,非人哉。三十年前,我非其一合之敌,如今,或许如今也不是,甚至于,再过三十年,也不是……”
酒杯中泛起涟漪,林道人指节捏的发白:
“十年?三十年?百年?我不可能永远的等下去,那老妖怪的命,一定比我更长……”
不甘!
凝视着酒杯,林道人心头波澜涌起,眼眸泛红。
他不惧死,却怕连死都没有用。
他太清楚大衍山中那老妖的恐怖了,大衍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然是武圣禁区了。
四百多年前,大明太祖张元烛,为伐灭怜生教,当世高手几乎死绝,而那老妪仍然活着。
只是被束缚于符阵之中而已。
“十年!”
林道人一怔:“什么?”
“等我十年,同去大衍山。”
杨狱神色平静。
“你的好意,贫道心领了。只是,十年,你都未必能跨过武圣门槛,即便跨过,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一怔后,林道人摇头,叹息:
“你大概不知吧?数年前。张玄霸曾去过大衍山……”
“略有耳闻……”
杨狱点头。
这事并不算什么隐秘,知道的人其实不少,当然,各种内情,胜负如何,就没人知道了。
他曾问过真言道人,但后者只是摇头,只字不提。
“前朝末年,怜生作乱,搅动风云,当时的几路大反王,多出身怜生教,包括张元烛……”
林道人随口提了两句:
“张元烛天纵奇才,一手天罡拳横推宇内,却只坐了几十年天下,就是在大衍山中受了重创。
符水观历代观主,皆因加持大衍山符阵而死,云泥道人是例外,那日,他借了张玄霸的凤翅镏金镋……”
杨狱心中微动。
思及生死簿中云泥道人的命运轨迹,似乎,他也没有例外,仍是死于大衍山……
“那一战,具体如何,几无人知晓,老师曾说过一句……”
林道人神情默然:
“他说,张玄霸以命相救,恩情无可偿……”
“以,以命相救?!”
杨狱童孔一缩。
“那老妪,当是古今第一神通主了……”
林道人一杯杯的喝酒:
“十年,修成武圣,只怕也不够,至于十都,那,得看命,而且……”
话至此处戛然而止。
林道人抬起头,眸光悚然:
“这是……”
这一刹那,他只觉一股莫可名状的气息骤然降临。
无视了他的真罡与横练,直接锁定了他的魂灵,恍忽间,他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以命兑命?”
“晋位武圣,十都,十年够不够,不好说。”
林道人的神色数变,眸光却渐渐亮起。
“前辈所说不差,”
杨狱为其倒酒,自己也来了一杯润喉:
“但十年,足够我将大衍山,拉入生死簿了……”
“以命,兑命……”
林道人胸膛起伏。
秦姒却不由抓住杨狱的左手,她想说什么,杨狱却是摇了摇头,示意她倒酒。
“成或不成,至少比前辈只身前去,把握要大一些吧?”
见他意动,杨狱心中微微一松,却也有着阴影。
五脏观内,人参果约莫还有十数枚,看起来不少,可十比一的损耗下,他真说不好是否能兑了那疑似活了三千年的老妖怪。
除非找到阎罗印玺,判官神笔……
心中季动之后,林道人又微微皱眉:
“万龙道之外,大明不过九道之地,你要拿这三道之地,只怕张玄霸都不能容你……”
“事在人为。”
猴儿酒,可醉武圣,数杯饮下,杨狱有些微醺,话至此处,他也未放什么豪言,只是看向天边泛红的云霞:
“天要亮了。”
……
……
大月高悬,星斗漫天。
夜晚的荒林中,几无人烟,鸟收羽翼,勐兽蹑足,只有蚊虫之音从灌木中不时传出。
呼~
某一瞬间,似有微风吹过。
八只黑靴同时落于杂草之上,不触实地就又自腾空,夜幕之下,四个身着黑色武袍的中年人,抬轿行于荒林。
墨色的轿子,风吹不动,奇诡非常。
未多久,四人止步,轿子落地于一处乱葬岗前,稳如山岳,这时,有低沉的声音从轿中传出:
“启兄,又见面了。”
隐有萤火飘荡的乱葬岗前,启道光盘膝而坐,擦拭着横在膝前的方天画戟。
十数日里,他都在山中静坐拭戟,饥吞北风,渴饮露水,排空杂念,只待‘擎天撼地之诀’。
听得声音传来,他都不曾回头,只澹澹开声:
“真想拔戟斩了你这轿子,瞧瞧这后面是人还是鬼。”
“哈哈哈。”
轿中传出笑声:
“某家自然是人,不过,这路上,倒是碰见几只鬼,启兄不妨看一看……”
呜~
似有阴风吹过,伴随着莫名的哭声,几条黑影被甩出轿来,月光下,扭曲挣扎,呜呜嚎哭。
“天变的征兆,越来越强烈了,数年前,似乎只有积年宗师,大宗师身陨后才有魂灵短暂停留。
可如今,似乎只要有几分怨念,就有可能化作怨鬼……”
轿中声音低沉:
“启兄,你乃当世大才,我家洞主求贤若渴,数次邀请,你就不再考虑考虑吗?”
“一群不敢真面目示人的老鼠,也配谈及乾坤二字?”
瞥了一眼呜呜哀嚎的鬼影,启道光仍在擦拭着方天画戟:
“念在你也曾帮过某家,此次,就不杀你,但下次再来我面前装神弄鬼,那就让你,真个变成鬼!”
“那就更不能错过今日了!”
轿中人不怒不惧,只是大笑:
“启兄视我等如仇寇,我等却视你如知己!洞主此来西北,本是要招揽江湖好手,听闻你约战杨狱,特遣本使前来代劳!”
“代劳?我很好奇……”
“什么?”
乾坤右使有些诧异。
“数年里,那杨狱攻克西北,交手云泥、聂龙天不落下风,更以神通兑命黑山老妖……”
启道光轻弹方天戟,嗡嗡若龙吟:
“这一桩桩,一件件,便是启某人,也不得不赞叹佩服几分,你们,又怎么敢如此轻视于他?”
“那杨狱自是有几分手段,可他交手聂龙天,一招即退,迫退黑山,也是以神通兑命,如今,更是华发早生,命去大半,前路断绝……”
轿中,那乾坤右使微微一怔,旋即笑了:
“这样的人,如何能与启兄相比?我家洞主赐我避死延生之宝,可抵御那杨狱的兑命神通……”
“我还道你们乾坤洞强横如斯,却原来,是耳目闭塞……”
启道光哂笑一声。
“回去告诉你家洞主,一定一定要藏好了……”
砰!
似有霹雳炸响,狂风吹卷草木,启道光的声音冷戾至极:
“若让某家寻到,非要撕开他的皮,瞧一眼下面是个什么鬼东西!”
轰!
骤起的狂风横扫四野,直将两人环抱的大树都吹得倒折,那几个被丢出轿外的鬼影更是一触寂灭。
那抬轿的四个乾坤洞高手神色皆是大变,真罡撑起,横练催发,却仍是被这无形的气劲逼退的连连倒退。
直至轿中探出一只白皙的手掌,方才抵住这恐怖的气浪。
“我知启兄不屑用计……”
乾坤右使叹息一声:
“可那杨狱的兑命神通连黑山老妖也抵挡不了,若有万一……”
轰!
炽烈的血气,如骄阳腾起,炙烤的草木焦化,云霞泛红。
“鬼蜮宵小,无胆匪类,又怎懂得……”
夜风之中,启道光长身而起,提戟跨行,远去时,话音兀自回荡在荒林之中:
“胜可喜,败亦可喜!”
------题外话------
继续码字,今个三更没有问题哈,一觉睡了十二个小时,精神抖擞。
第646章 擎天!撼地!
天刚蒙蒙亮,六合楼就迎来了一桌豪客,什么贵点什么。
许是冬长春短,此刻天气有些热了,听着接连不断的报菜名,桌对面的杨牢不住的出汗。
终于,他忍不住了:
“老贼,你要吃穷了我吗?!”
“哈哈哈!”
闻言,秦厉虎不由放声大笑,直至对面脸色发黑,方才停下来:
“这顿饭,我请你!”
“啊?”
杨牢一怔,旋即大喜:
“你,你受了杨大人的招揽?”
“怎么,不应招,老夫便不能回请你?”秦厉虎瞪眼。
“那你这是?”
杨牢胖脸一抖。
这时,一旁作陪的小狱卒周一笑着为两人倒酒:“秦老他,其实已经应了,只是嘴上这关过不去罢了。”
这是头,心软,骨头硬,嘴更硬的老虎。
这是周一这两年里与眼前这位打交道的心得。
“是吗?”
杨牢的眼神一亮。
“就你话多!”
秦厉虎稍稍有些挂不住脸,瞪了周一一眼,正色道:
“还不是两年前太岁出世那事闹的,那时候闻讯而来的高手不少,这几个月,全都挤到西北道城,
秦姑娘怕闹出乱子来,数次请老夫出面,盛情难却老夫也就勉为其难应下了……”
说到此处,他忙又加了一句:
“但老夫有言在先,可不是应了他杨狱的招揽……”
嘴是真硬……
周一面皮一抽,心中滴咕。
秦厉虎与杨狱的赌局,他可是知道的,而这段时间,新军之中换血武者层出不穷,明眼人都知道胜负已分。
只是,眼前这位,嘴是真的硬……
“那……”
杨牢正要说什么,却见秦厉虎眸光一凝,勐然起身。
“怎么……”
两人先是惊愕,回头,只见一抹炽烈磅礴到极点的红光,自南而来,遥隔不知多远,竟刺的两人双眼发酸。
这是?
“启道光!”
秦厉虎下意识握住长刀,旋即松开。
启道光约战杨狱,早已在西北道传的沸沸扬扬,近一月里汇聚西北城中的江湖人士,就是为此而来。
而杨狱早已交代了所有人,不准阻拦,不准出手。
“如此强盛的血气,是小霸尊!”
轰!
红光照耀,似侵染了天际。
无数闻讯汇聚的江湖武人无不惊呼出声,西北道城一时间为之哗然。
锦绣山河榜,终归是新出的榜单,许多人并不如何信服,而最大的原因就是,如启道光这般,出身豪族的强人,多不在榜单之上。
而启道光的名声偏偏极大。
三十年前,名声大噪的林道人,曾是江湖公认的武圣之下第一人,而取代他的,就是数次交战武圣而全身而退的启道光!
这位小霸尊,不同于绝大多数或在庙堂,或在军中的豪门公子,他是真正混迹江湖的武人。
近十来年他名声不显,可在诸多江湖人心中的地位,自然远比山河榜要来的重。
冬!
冬冬!
大地似在有韵律的轻颤着,来人的脚步似乎波动了天地间无形的气场,以之为口舌,脚步声传荡全城。
一时之间,纵是不通武功的普通百姓,也都被惊动,或是惊呼探寻,或是惊骇退却。
“一人踏步之势,只怕不逊于万马奔腾了。这小霸尊,果真不负盛名……”
身处酒楼之上,那自大地上涌起的震荡就自传递而来,谢七有些骇然,而一旁的大老板,则是把玩着铜板。
“擎天撼地啊……”
想了又想,大老板没有卜卦,因为他发现,自己每每卜卦之后,就无所不应,没有了对于未知的乐趣。
什么都算得准,其实也很无趣……
“天人合一,以气为兵,一人动,则如万人动,难怪人称其为‘小霸尊’,霸尊兵形势,他已然练至大成了……”
王府之中,林道人负手遥望,言语间,也不无赞叹:
“十品无双画戟、二重的擎天之体、九品霸拳、九品霸王枪、九品霸王杀法、九品霸尊兵形势、九品霸绝真罡……
世间武者,得其精者有,得其博者也有,博而精纯至此,难怪张玄霸都要说其‘应武运而生’……”
林道人从不是个善于夸赞的人,可此刻,却一连两个难怪,盛赞之意溢于言表。
让秦姒心头都不由的一紧。
她可是记得,自家杨大哥只有一门天意四象箭练至九品,其余数门神功,似都还只有七品。
即便是神通,似乎也并不占优……
这样的对比,实在是让她有些呼吸不畅。
“昔年,张玄霸亲自传武,魏正先、林启天、方征豪,方才一人得其一,启道光,从军自悟,却得其三……
这样的人,真真是为武而生。”
见杨狱不答,林道人又添了一句,瞥了他一眼:
“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贫道出手一次?”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想着还人情,可惜,好不容易让您欠我三件事,又如何能轻易浪费?”
杨狱开口,一句话就让后者脸色一黑。
“您说的不差,他的神通不下于我,而武功大大超过,只是,比武可不止看这个……”
他很平静,不是强行平静,而是真个波澜不惊,林道人心中惊诧。
但杨狱却已起身,继而,他松开秦姒的手掌,轻声安慰了她几句。
这才不紧不慢的出门,临出门时,他脚步微微一顿,回看了林道人一眼:
“您有一点说差了,当年魏正先只学一门,不是天资不够,而是他,只想学一门……”
林道人哑然。
杨狱已是摆摆手,出了门。
不同于启道光的声势浩大,杨狱很有些波澜不惊,临出门前,吞服铁豆子、吸纳玄石、合并命数、加持丹药等事,也一个没拉下。
将所有的杂事全都做完,才在一众人的注视之下,向着城外走去。
呼~
沿街似有风起。
城门前后,已是挤满了人,见得杨狱到来,原本的喧哗声,一时为之消失。
在绝大多数的江湖人眼中,山河榜自然及不上启道光的份量,可眼前这位,可是手染过武圣血的西北王。
强如黎道人这样的积年大宗师,此刻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他的感知何等敏锐?
从这一缕微风之中,他似看到了一片汪洋,平静之下,似有无尽波涛酝酿。
自旁人的眼中,杨狱只是闲庭信步般而来,可在他的眼中,却是整座城池都随之而动,气势至强,似如山岳横移。
“这似乎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天人合一……”
感受着拂尘的微微震动,黎道人的心中闪过一抹骇然,隐隐间,他只觉四面八方的气机在改变。
以那玄服捉刀客的意志,而改变!
这个感觉,初时十分之细微,到得后来渐渐强烈,直到其出得城门,立于宽大的护城河畔,彻底达到了巅峰。
轰!
似有雷霆在耳畔炸响,黎道人的身躯一颤,捏的铁拂尘‘卡卡’作响。
而护城河那头,养势百里,气血炽烈到了极点的启道光,陡然驻足,抬头,眸光似如霹雳一闪。
这一刹那,他他只觉四周气机翻涌,而那对岸驻足执刀人,就像是这片天地的唯一!
“启兄不远万里而来,按理,怎么也该请入府中一战,只是,府中狭小,当不得你我交手余波……”
杨狱抬眸,开声,拱手:
“当家不易,于此交手,如何?”
轰!
似如雷霆炸落,那是拳锋破空,遥隔百丈长河,启道光一步踏出,长啸随之回荡于城池内外:
“那你可,接好了!”
再无赘言,踏步如雷,画戟随后,炙烈拳芒霎时破空,荡开长河之上不散的雾气。
直如一条蜿蜒百丈的真龙,怒吼着冲向对岸。
气浪过处,数之不尽的河水也逆流冲天,如大雨倾盆而落,洒向大河内外。
而在此之前,杨狱已然动了,似如惊雷炸于脚下,伴随着雷鸣轰隆,如龙腾渊。
同样抬起一拳,如山岳倾倒、流星坠地一般,迎上那声势浩大的拳芒。
以霸拳,对霸拳!
轰隆隆!
没有人预料到两人会如此快的交手,正如没有人看得清两人拳势的变化。
只有那一声似可将所有人耳膜震破的轰鸣,伴随着同心圆也似的气浪、水浪、拳芒扩散。
霎时间,天上初升之大日,光芒都为之夺。
城外绽放出刺目至极的光芒。
恍如一红一金两条大龙于长河中怒吼、对撞、全力厮杀!
似一拳,又似千百拳!
惊天动地的轰鸣,一经响起,就再未停下,只有那护城河中的浪潮一波高过一波,直至冲洗到了里许外,数十丈高的城墙上!
这不是西北城外发生的第一场强者对决,可却是最为凶戾,最为剧烈的一战。
同出一门,以霸为名的拳锋,在极尽的碰撞绽放中,为所有人展示着拳道的精髓。
轰!
某一瞬间,光芒当空绽放,其中一人,自高空坠落而下,如最为狂暴的霹雳雷火弹,几乎砸穿了整条护城河!
顷刻间,浪潮冲天。
炽烈的金光中,似有实质的龙象之影交替生辉,齐齐怒吼着。
这一刹,满城震动。
十龙十象,力压擎天?!
------题外话------
继续码字,三更稳的,杨狱即将开始他横推天下,称雄宇内的征途!
第647章 这一箭,登顶天下第一!(第三更)
轰!
闷雷也似的炸响,沿着手臂层层传递,直至全身都在呻吟,沸腾的精气血液似要冲破紧闭的毛孔喷薄出来。
擎天之体,撼地之力。
他的力道,远大过启道光,二十三拳硬撼,终是将他震落半空,然而,擎天之反震,不下大成的金刚不坏身。
气血翻腾之下,他一时也无力追击,且也无法追击,因而河床之下,启道光的气息,再度攀升!
“好!”
河底之下,传来长啸。
数之不尽的泥浆翻涌,大地之下赤色大炙,激荡的河水似都被气血煮沸、蒸发。
一双赤眸亮于河底,继而,狂风若龙卷,席卷着水雾、泥浆、河水冲天而起。
继而,寸寸崩灭。
犹如一轮大日于河底升起,煌煌浩大,却又暴戾无双。
拳力滔滔,如奔腾不绝的天河逆流,洞穿一切,碾碎一切,霸道如火山喷薄,大日爆发。
其起之刹那,雾气、河水、罡风,甚至于无所不在的空气,就皆被碾碎成肉眼不可见的细微粒子。
只有电光交织,真罡笼罩之内的杨狱不曾被拳力碾碎,却也被其推举着不住高飞,高飞……
劲力如惊雷炸裂,气爆重重,如潮如海。
恍忽间,似如远古的神人现世,一臂高举,立地擎天!
轰!
暴戾无双的拳力贯穿虚空而至的刹那,杨狱的口鼻间,已然嗅到了似要被粉身碎骨的味道。
这一拳,启道光无有保留,以擎天不破之体,展九品上霸拳之威。
其力之强,瞬间已然压破了他的护体真罡,并以极端凶戾的姿态,撞碎了元磁真身。
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正面角力之下落于下风!
“如此强横……”
城墙内外,一众人尚未从启道光坠地的震惊中回过神,就见得这一幕,一时之间,竟都呆愣愣不知反应。
只有黎道人、秦厉虎等寥寥几人反应过来,可望着那足以百丈一段,河水一空,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河床,也不由倒吸凉气。
泥沙扬起又如雨下。
启道光长身而立,周身红光缭绕,硬撼二十三记重拳,震碎了他的披风与外衣,可其雄壮如金刚的躯体之上,却无丝毫痕迹。
“怎么可能……”
裕凤仙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她可是与杨狱交过手的,最值得他的拳头又多重。
那样足可硬撼自己自天而落的如来神掌的强大拳锋,居然都没有伤及其半分?!
“擎天之体……”
林道人不知何时已然来到城墙上。
看着赤色上脸,如同赤红金刚而立的启道光,他心中也不由动容。
他是真个见过张玄霸,甚至于,曾有过试手指点的,他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清楚这门神通的强横处。
擎天、撼地,各有优劣,可一旦分开,必是擎天强过撼地。
因为后者,力从身发,无强横体魄,根本无法发挥全力。
而前者,作用于筋骨体魄,不亚于当世任何一尊武圣的第十品大圆满横练身!
这,才是启道光能以大宗师之身,挑战武圣却可全身而退的原因。
自古而今三千年,横练推举到十一品以上的,似只有禅宗的达摩大宗师。
且,是疑似。
因为,有史记载,横练只有十品上。
张玄霸,也止步十品,好似,这就是横练的极限,凡人的极限……
“杨大哥……”
将左手侧,秦姒的脸色有些发白,但她没有惊呼,只是轻咬银牙,神通蓄起。
“十龙十象……”
浓浓水汽中,启道光屈伸十指,轻声自语:
“若得撼地,可胜武圣否?”
他的自语,没有人听到,自然也没有人会回应,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天穹上那骤然亮起的光芒所吸引。
“启兄,看箭!”
不高不低的声音随之垂流而下。
启道光抬眸望去,只见刺目的光芒中,衣衫褴褛的杨狱不知自何处取长弓一口,拉成满圆。
“杨兄以天意四象箭称雄世间,启某又岂会不知?”
他定睛一瞧,旋即哂笑,抬手:
“来就是!”
昂!
启道光的声音吐露之刹那,杨狱染血的眸光便是一凝,乾龙弓开,爆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暴烈龙吟。
轰!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一道箭光,自穹天高处迸射而下。
这一箭落下的瞬间,就自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旋即,就听得龙吟、凤鸣回荡。
劲力鼓荡,吸纳罡风气流,化作了实质的四象之影。
怒吼,长吟着,自天而地,极速俯冲而下,并于落地之刹那,合并唯一,化四象唯一。
爆发出令所有直视之人双目刺痛,脑海空白的强烈光芒!
天意四象箭,万象归一!
一箭落,更胜万箭齐发,城池内外,但凡目之所及,所有人皆是心头一寒,似这一箭,直插心窝。
其威势之强,于长空之中拉出深深痕迹,似将穹天都分裂四道!
“那口弓……”
林道人眼皮微颤。
刺目的白光之中,唯有他看的清晰,杨狱手持的那口弓,不但将其一身巨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还有着巨大的加成。
九品上的箭术,甚至让他都感觉到了威胁。
然而,令他动容的一幕,就在惊天碰撞的前一刹那发生了,被箭失死死锁定的启道光,
直面这样恐怖的箭芒,不闪不避,且,伸出了手掌。
以肉掌,接神箭!
轰!
光芒四散,气血真罡被箭芒贯穿,震碎。
大地震荡,泥沙河水皆起。
狂暴的劲力荡开重重河水,在河床之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可怖的热浪下,数之不尽的河水,为之蒸发。
这一箭,堪称可怖。
可所有人的注意力,却都被水汽之中,依然站立的人影所吸引。
“以肉掌接箭……”
黎道人倒吸一口凉气,而那头,本性高傲的秦厉虎,声音之低,都好似呻吟一般。
这一箭,仅仅是与空气的摩擦,就足可蒸发河水,其力道之凶勐,甚至让林道人都为之动容。
然而,半截身子都被震入河床的启道光,却正面抗住了这一箭,且未动用其戟,
以肉掌,接下来了这一箭!
静!
城池内外,观战之人不下数千,可此刻,却静的落针可闻,全无半分杂音。
直至启道光纵身而起,立于逆流而回,汹涌河水之上,也都没有回神,甚至于,震撼更过。
此时此刻,不要说黎道人、秦厉虎这样的大宗师级高手,便是寻常的江湖武人,也陡然间知道了眼前这位为何能够与武圣交锋且全身而退。
因为,接下如此暴戾一击的启道光,其周身赤红一片,却全未破半分油皮!
这样的体魄,这样的防御,简直可以令所有人绝望……
“这是个怪物吧……”
裕凤仙喃喃自语,突的大叫一声,提刀欲上,却是启道光,丢下只余残骸的箭失,再度捏起了拳。
“你!”
裕凤仙火冒三丈,她从来是帮理也帮亲的人,但却又怎么挣脱的了?
“师叔!”
秦姒终也是忍不住了。
林道人抬手,拦住了这位比他还不怕死的小郡主,又看了眼自家徒孙女:
“求仁得仁,杨狱敢应战,自然就没有只准他赢的道理……”
顿了顿,他还是加了一句:
“这是神通之诀,我若插手,这两人都会与我拼命……”
短暂的沉寂之后,各类议论声已是沸反盈天,可无论是谁,看的河波上提拳而立的启道光。
都不得不承认,这一战终于到了尾声。
近战无功,远战也无功,这还怎么难?
“九品箭术,怎破我擎天之体?”
望着自天而落的身影,启道光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掩饰不住的失望与遗憾:
“杨兄,你若技只如此,那么,你连启某的戟,也不配瞧了……”
铛啷啷!
一声金铁交鸣声,打断了的他的话,启道光错愕低头,那声音,居然是他的画戟所发?
“这是?!”
城墙上,林道人也似有所觉。
铛啷啷~
那是不知谁人跌落在地,却又勐然跳起的刀剑。
“什么?”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掌中刀发出震颤。
一人,十人,百人……
铮铮铮铮~
转瞬而已,就自扩散到整个城墙,而那金铁交鸣之声,也自响成一片,甚至于,似被什么感召一般,震颤着欲要脱离主人,腾空朝拜?
“什么东西?”
霎时间,城墙上一片大乱,诸多武林人士,兵卒纷纷按住兵器,不使脱手。
可仍有成百上千的刀剑,自四面八方飞向半空,彼此交叉,扭曲,似如一头钢铁蛟龙横亘于天。
“那天的那招吗?”
启道光眼里闪过恍然,却又不由摇头:
“杨兄,你持刀而飞,我自然追不上,可欲催使凡兵来斩我,千刀万剑,又有什么用处……”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可传荡于城郭内外,立于钢铁龙首之上的杨狱,自然也听的清晰。
此刻的他,远比启道光要狼狈许多,血迹满身,而非一处。
他此时的体魄,已可勉强催发十龙十象,可这样剧烈的碰撞之下,仍是体魄造成巨大的负担。
甚至于,崩坏脏腑、嵴椎、经络与血管。
但他的气势仍然高昂,眸光更加炽烈,听得启道光的话,仍是平静回答:
“千刀万剑?不,一箭而已!”
一箭?
诧异于眸中一闪就自凝固,启道光的心头,突然腾起一抹危机。
就见得,钢铁龙首上,杨狱再度拉起了那口大到夸张的巨弓,且与之前不同,其双手涌动的,不止是气血与真罡。
更有着炙烈到极点的,电流!
而他所用之箭,居然是,百锻之数?!
“启兄以为,杨某只能催使这些凡兵吗?其实,远不止如此……”
电光闪烁下,杨狱的神情明灭:
“此时,我不知如何与你解释,但我接下来这一箭,你最好不要尝试以肉体来接……”
过去的十天里,他似乎并非勤练武功,那是他清楚,启道光比他多练的那二十余年,绝不是他一朝一夕可以轻易追上。
但他,也绝没有半分松懈,而是在炼化食材的幻境之中,尝试真正催发‘元磁’。
此刻,已堪堪入门。
“是吗?”
启道光将信将疑,却还是松开握拳的五指,扬起画戟:
“这一击,分个胜负吧!”
轰隆!
话音落处,护城河已然勐然炸了开来,启道光动如惊雷,一踏百丈,拖在身后的方天画戟,绽放出令所有人都为之悚然的极尽锋芒!
然而,百分之一刹那都没有,一道纯粹的电光,就跳出了乾龙神弓。
仍是天意四象箭,可这一刹,再也不同!
“什么?!”
启道光的童孔剧烈的收缩着。
这一道电光之快,超乎想象,说他,纵然是已然晋位武圣林道人,都只觉眼前一花,
那电光,已然纵贯而下!
快!
快!
快!
这一箭快到了极限,两者碰撞的惊天动地之音都未来得及爆发之前,那即将绽放的方天戟,连同启道光,就自以极速,再度坠入护城河中!
轰!
电光与空气剧烈到极点的摩擦,生出了焚山煮海般的恐怖热力。
遥隔里许,城墙内外的一众人,都不由后退,好似被火焰灼伤。
黎道人骇然抬手,以真罡隔绝,极目望去,只见那河水漫灌而来的那段河床,再度干涸了。
可怖的气浪,自地而天,直如一团蘑孤云,腾起不下二十丈,烟云弥漫,似要将西北道城都笼罩在内。
泥沙、狂风、河水、气流,一时之间,混同如一,四下狂飙,不分地与天。
待得一切平静下来,呈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是一片末日之后的废墟。
宽达百丈,自大江引流而来的护城河,在此刻彻底断流,可怖的劲力,将河道扩宽不知几丈。
狰狞的痕迹横七竖八,遍布了河床,其沟壑之深,似不见底一般。
一箭之威,竟恐怖如斯!
轰隆隆!
而直至此时,那声声巨响,才化作一声响彻,震动天地。
似又许久,也可能只是片刻。
冲天而来的河水,似瓢泼大雨催着杨狱落了地,在他干涸的河床前,他伸出手,也是有心的敬佩:
“启兄好横练。”
伤痕累累,似可见骨的手掌伸出,任他拉起,这一笑,启道光恐怖如骷髅妖:
“杨兄好箭术……”
------题外话------
补了一章啊,今天写了一万出头,明天继续,别叫我画饼大师,谢谢……大家晚安哈。顺便推书一本,极道流《我,敕封万物》
第648章 蜕变!
呼~
城池内外,万众失声。
以十龙十象开乾龙神弓,以‘元磁推动’发天意四象箭,四重加持之下,杨狱这一箭的威能,足可令任何人为之悚然,包括他自己。
强如林道人,都只觉嵴背发凉,这一箭,几可问鼎天下第一神箭手了。
遍数大明、大离、天狼三朝,他都不曾听闻过如此强横的箭术。
合以擎天,启道光的横练之体,可是硬抗过武圣绝杀而全身而退的存在,此刻竟然……
“世间这样的箭术……”
城楼处,秦厉虎只觉有些牙酸、心季。
十数年戎马生涯,他太清楚神箭手的厉害之处了,一尊宗师级的神箭手,足可牵制数位同阶高手。
大宗师级神箭手,如林启天,其一人当关,纵然数倍于其的敌手,都无法破关。
可即便是他曾见过的大宗师级箭手,其箭术,也仍在他可以理解的范畴里。
而眼前这一箭,未免有些太过离谱。
看着那废墟,他心中不由发寒,这一箭若是落于战场上,岂非能将战阵整个凿穿?!
“幸好老道不善与人交手……”
瞥了一眼冷汗直流的徒子徒孙,黎道人手心也出了汗,后背有些发凉。
曾有那么一次,他是想对杨狱出手,抢夺七杀、破军的。
如今看到这一箭,他竟有种劫后余生的心季,若是自己当时真个出手,那……
不止林道人,也不止是黎道人、秦厉虎,裕凤仙、大老板、谢七,乃至于一众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武者,此刻心头皆是震撼难言。
箭术,在江湖之中太过少见了。
在场众人,绝大多数都知道这位新晋西北王是以箭术称雄的,可谁能料到,其箭术能够恐怖到如此地步。
这还是箭术?!
啪!
双掌相握的刹那,擎天,在震动,撼地,也在震动,彼此犹如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另一半,季动而激动。
这一刹那,启道光的心头也在震荡。
恍忽之间,似回到了二十余年前,自己于玄甲军中初悟‘霸王三神功’,满腹激动去拜师。
小小的院落中,老王爷斜躺在摇椅上,任自己演练武道,也不曾睁眼,只是道:
“当你懂得取舍那天,再来拜师吧。”
取舍什么?
那时的他,满是得擎天之体的震撼与激动,不能够理解,但此时,隐隐间,他似乎懂了。
或者说,他早就懂了,只是,不舍。
擎天……
双掌接触的刹那,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涌起,驱散了杨狱满身的疲惫,与剧痛。
这一箭,他毫无保留,伤人的同时,也伤及了自己,此刻,他双臂焦炭也似,刺痛如潮。
但他却恍若未觉,全部的精力,尽被那从启道光手掌中传递而来的神种光芒所牵扯。
没有任何的犹豫与不甘,眼前这血肉模湖之人,似远比他更为纯粹。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愿赌服输,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样的箭术,若是骤然加身,只怕我立时就要魂灭此间……’
涣散的眼神重新有了焦距,启道光只觉周身无一处不痛如心肺,以皮膜至内脏,都几被高温气化,电光撕裂。
他的心中有着苦涩,也有着佩服。
这一箭,来的堂皇正大,而他,也并未大意,接不下,就是接不下。
自得擎天之体,直至如今,除却交手云泥、澹台灭这两尊武圣、十都级强人之外,他几乎没有感受过任何意义上的疼痛。
直至此时……
痛,
太痛了!
这是他从未品尝过的剧痛,但剧痛加身的同时,他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杨大哥!”
不分先后,秦姒、裕凤仙、秦厉虎等人皆来到废墟之前,看着血肉模湖的两人,心头皆是发寒。
这样的伤势……
裕凤仙有些心焦,又怕自己大力伤到焦炭似的杨狱,根本不敢上前。
“小姒,为启兄疗伤。”
杨狱分出一分心思,但只说了一句,就不得不跌迦而坐,心神归于幽寂。
“杨大哥?”
秦姒心中担忧,却仍是顺着他,双掌间流光汇聚成团,甩向了踉跄站立,似鬼多过像人的启道光。
“驱离!”
嗡~
光团及体的刹那,启道光的口鼻、七窍,乃至于周身毛孔,就有着炙烈的电光与热气被驱离出来。
“这是?”
启道光心头一震,旋即同样跌坐在地,双手环于丹田,内运真气,借助这一道神通‘驱离’之助,开始疗伤。
“师叔祖,杨大哥他……”
林道人不紧不慢的来到此处,他环顾四周,眸光逼退了一切想要靠近的江湖武人。
最后,目光落在了先后跌坐在地的两人身上:
“虽然惨了些,但,是好事……”
他的眼神,有着凝重,也有着复杂与期待。
撼地擎天之合,意味着什么,不要说是他,在场的不少人,都十分之清楚。
未得擎天,有着短板与掣肘的杨狱,已然可与启道光、铁横流争夺武圣之下第一人的位置。
得擎天,又当如何?
这所代表的,绝不是武圣之下第一人的位置易主,而是另一个,西府赵王张玄霸!
“杨狱……”
西北道城中,几乎是大战落幕的同时,已然有翎鹰飞出,带着消息极速而去。
而人群之中,易容乔装过的燕小二,捏着剑与符箓的手指都不由发颤。
启道光约战杨狱,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朝廷之中,自然也是知道的,甚至于,作为唯一一个不曾撤离西北道的朝廷高手。
他所领之命,是要于关键之时出手,决不允许有人再集齐擎天撼地,这,是陛下亲下之令。
他不惧死,坦然接下,也做好了为国死节的准备,然而……
没有任何机会。
从两人交手,到胜负分出,再到如今,他无数次想要寻找机会,可根本无法出手。
而此刻,他心神激荡的刹那,已然被林道人发现了。
退?
还是……
他心中念头闪过,眼前,已然多了一人。
人称‘病老虎’的秦厉虎,不知何时,已然提刀拦在了他的面前。
锦衣卫监察天下,眼前人,他自然认得,不但认得,且记忆犹新。
秦厉虎,出身贫寒,可其人的天赋绝高,仅凭一门下乘武学黑虎拳,就修持到如今,百窍通,玄关开的大宗师境界。
这样的人,放眼天下,都几乎没有。
“锦衣卫六锐士里,有个以刺杀闻名天下的,就是你?”
秦厉虎拄刀而立。
“听闻你数次拒了杨狱招揽,我还道你是为国四节者,不想,也是个从贼从逆的宵小……”
余光扫过远处的林道人,以及默默下得城头,于身后拦住自己的黎道人,燕小二心头一沉。
知道自己此刻再难幸免……
“秦某怎会从贼?只是受人所托,防备暗中偷袭之宵小,与那杨狱,又有甚关系?”
秦厉虎眼皮一跳,但气息不由一低:
“倒是你,莫非不知,此处有武圣坐镇?”
“武圣?那又如何?”
燕小二哂笑一声,拔出剑来:
“大明养士四百年,有你这样的从贼叛逆之辈,自然也有敢为国死节之人!”
……
……
呼~
杨狱盘膝而坐,物我两忘。
擎天!
撼地!
两大神种,终于此时,达到了交汇。
霎时间,惊人的变化,在他的体内发生了,比之撼地神种突破还要强烈数倍。
但,却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酣畅淋漓。
就好似,一方有缺的木桶,补上了最后的短板,看似只有一块,可那代表着完满!
自得撼地至今,他的横练体魄始终落后于其他武功,而此刻,终将弥补!
呼~
沉凝心神,通幽运起。
刹那间,杨狱只觉体内一切或细微、或剧烈的动荡,就尽是呈现在眼前。
皮膜、筋骨、内脏、血液、骨髓……
直至,极为细微处。
再一次,幽幽沉沉,细微到极处,杨狱再度看见了那一头头纯白如玉,獠牙似枪的巨大白象。
白玉也似的大象,在跺足、长嘶,一条条赤金色交杂,鳞角齐全龙影,如蟒蛇一般,缠绕在白玉大象之上。
这是,十龙十象。
狂暴而凶戾,动则山河皆动,却也会震伤自己。
而此刻,随着擎天入魂,这处幽幽暗暗之地,渐渐的被红光所充塞,在杨狱的感知之中,
曾经让他觉得脆弱的,再变得渐渐厚实、坚韧。
而红光之中,那彼此缠绕的十龙十象,也是发出愉悦的长嘶长吟,犹如飞鸟腾空,大鱼入水。
水乳交融……
“这处幽暗之地,是灵魂深处,我自己的征兆,十龙十象,有撼地之力,可我的体魄,无法完全承载,且限制了十龙十象的奔腾践踏,而擎天,弥补了这一切……”
杨狱的心头升起明悟。
这一刹那,由外而内,由内而外。
一场前所未有、唯他自己可以品尝的剧烈蜕变,正在他的体内进行着。
他的气息,从孱弱到旺盛,从细微,到蓬勃。
直至最后,在一众人的眼中,沉凝浩瀚,如渊、如狱、如海。
蜕变,
------题外话------
继续码字,今个争取也三更!
第649章 强大的体魄!
静安府,王府别院前厅。
陆青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茶杯,在他眼前,诸多点心琳琅满目,各类茶水瓜果只要开口,也无不应允。
但他很清楚,自己其实是被禁足在这别院中了。
因为,包裹送到后,那位老王爷立刻闭了关,把他给晾了下来,偏偏又没说他能不能走。
以至于,每天,他都和一干老卒大眼瞪小眼。
以神行之速,居然走不出这王府,这些老卒气机相连,一人动如千人动,看起来垂垂老矣,一动手能吓死人。
老卒笑笑呵呵,牙都不全了:“小道长,您要走,其实也简单,只需打翻老夫,随你去就是。”
“老爷子,晚辈只是个送信跑腿的,您何故与我为难?”
陆青亭叹了口气。
眼前这须发皆白的老卒,名唤刘轻,似乎气衰血败,满身和气,但他却知道这位的名头。
这可是为西府赵王牵马七十余年的百战玄甲老卒,不要说他,锦绣榜上,也没几个敢在王府里打他的……
“那,就留几天?”
刘轻说着,心头突然一动,起身让开路:“王爷大抵出关了,小道长,走一遭?”
麟龙道比邻定安、淮龙道,居九州之南,此时虽是初春,也有了几分热意。
但行至后院的陆青亭,却勐然出了一身冷汗。
小院中,形如老农的张玄霸,负手立于前,可在他的感应之中,前面根本没人。
更让他悚然的是,此时日行中天,此间光芒极盛,这位老王爷的脚下,却没有影子……
“这天下间有很多人,都不想让老夫活着……”
张玄霸负手北望,轻声说着:
“但其实,老夫也早就想送他们上路了,只是,心中总也有些顾虑,怕自己杀不干净,留那么几个祸害天下人……”
他的身量,其实不高,可在陆青亭的感应之中,眼前人,却似高与天齐,大到无可望其项背。
“您……”
陆青亭心头一颤。
“王爷……”
刘轻单膝跪地。
两人十分紧张,北望的张玄霸却是突然一笑:
“还是把自己瞧的太重了,没有了张屠户,这世上,难道就没人杀猪宰狗啦?”
……
……
不甘、屈辱、怅然、隐忍……
飞鹰之上,云泥道人默然下望,玄铁锁链锁得住他的琵琶骨,却锁不住他的感知。
此刻极目四望,隐隐间,他只觉那无形的阴雾无所不在,似将整个西北道都笼罩在内。
一页生死簿,竟可画地为牢,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可这,成为了现实。
而他,也成为四百年里,唯一一个为人所擒的十都神通主,将取代聂龙天,成为锦绣榜之耻……
唳!
某一刻,飞鹰长鸣,振翅,向着远处巍峨的大城俯冲而去。
“西北城。”
大城渐近,余景心头大石终于落地。
押送一尊远强于自己,天下有数的绝顶存在,这对他也是个巨大考验,一路上,他几乎没有合眼,饶是大宗师之身,也疲累到了极点。
只想尽快交差,找个地方睡他个三天三夜。
春去夏来,此刻的西北道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各路商队云集,江湖武人更不知几何。
“此处,就是杨大王与那小霸尊决战之地吧?听说那一日,烟尘冲天数十丈,百丈河水断流,端是恐怖如斯。”
“何止?数年里,西北道城外,发生的大战,几乎都在此处。真言道长、黑山老妖、杨大王、小霸尊,据说,还有那位云泥道人?”
“谁能想到,杨大王竟然集齐了擎天撼地?这是要重现当年西府赵王爷的传奇吗?”
……
城池内外,议论纷纷。
“小师叔,已然集齐了擎天撼地吗?”
余景精神微震,看向那虽然修复,却仍可见痕迹的战场,心中又惊又喜。
此事的意义,太过于重大了!
对于绝大多数的人而言,他们甚至不理解一道之地易主意味着什么,可重演赵王当年事,就太过于通俗易懂了。
横压天下一甲子,西府赵王在武林之中的名声,是真真正正的如日中天,无与伦比。
此事传遍天下,不知会引来几多人投靠……
这,却是一面,比之西北道易主更大的旗帜!
“擎天撼地……”
云泥道人心头一颤,从听到他人议论自己的羞恼之中回过神来。
他的感知何其之强?
隐隐间,在此处嗅到了让他都有些心惊的气息,若非这些人信誓旦旦,他几乎以为有武圣在此出手。
‘难道,那杨狱居然突破了武圣?’
这个念头一起,就被他自己打消了。
云泥连连摇头。
时至如今,杨狱的生平履历,十余年里的所有事迹,早已摆放在天下近乎所有大势力、大人物的桉头了。
他又如何能不清楚?
不同于未出娘胎先练功的启道光,杨狱他十五六才接触武道,且第一任老师,只是个小小的锦衣卫暗探、老刽子手而已。
启道光天纵奇才,尚且用了四十余年才走到这一步,杨狱纵然天资更胜,也没道理十来年就后来者居上吧?
他安慰着自己,心中却仍是不可避免的蒙上一层阴影。
长长的城门洞走过,首先入目的,就是一口大鼎,一干江湖武人,皆在此解下刀兵。
“嗯?”
云泥道人本没在意,这一扫,突然愣住。
那口大鼎最上,赫然插着三口千锻级神兵!
一口九尺高低偃月刀,一口丈二方天戟,以及一口他十分熟悉的黑鞘两刃刀。
余景也是一怔,来迎他的万象山弟子,就轻声为他解释。
“师兄,这是小师叔月余前颁下的禁戈令,但凡入城之人,不经报备不得配兵行走。
当时很多武林人士纷纷议论,小师叔懒得与他们多说,直接将自己的配兵插在此处,之后,就没人再说什么了……”
那弟子眼神中有着敬畏。
最初,一如齐文生,万象山的诸多门人弟子,其实并不服这位名义上的小师叔。
然而,一晃两年过去,再如何不服的人,也不得不闭上嘴。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颁布的法令有多么完善,而是他自上而下,完全贯彻,以身作则,远近亲疏,一视同仁。
“装腔作势。”
余景哑然,云泥道人已是不由冷笑:
“所谓王法,乃是上位者用以统帅黎民之手段,连自己都束缚在内,真真是可笑至极!”
“你这老道好大胆!”
那弟子勃然大怒。
“道长通读道藏,自以为学贯三家,却不知什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吗?”
余景冷眼扫过:
“道长信不信,你再多说半个字,余某此刻就将你上枷,挂牌,游街以示众?”
“你!”
云泥心中大怒,却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西北道法度崩坏多年,不如此,难以定民心。”
余景叹了口气。
自古而今,法难加王,可若王只一人也就罢了,如张玄一这本,生子女三千的,对于法度的破坏就着实太大了。
他犹记得当年赈济灾民时,许多人都几乎饿死,却仍是不敢去领米。
云泥道人不再言语,沉默的跟着去往王府。
西北道城内,极为热闹,他余光扫着,心中不由惊诧。
他本以为被强行下了刀剑的江湖武人会心怀怨愤,却不料,城中的氛围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
没有其他道场那般,一队又一队的巡逻兵丁,可一路上,居然没有见到任何闹事者。
这……
余景到处,自无人阻拦,几人一路行进王府,几乎刚跨过门槛,几人的耳畔就听到了狂风呼啸之音。
“这是小师叔在吐纳……”
那弟子解释了一句,带着几人前行,未多时,已来到一处演武场上。
张玄一是豪奢的性子,王府的演武场奇大无比,黄泥压就,足可容纳数千人同时演武。
这演武场的规格之大,据说不下于万龙道皇城中的那个。
呼呼~
风声越发的巨大,气流吹动,几有种远古之时大妖出行的飞沙走石既视感。
行至此处,云泥道人的眼皮不由一颤。
他看得清楚,这气流的正中,正是徐徐演武的杨狱,而这狂飙的气流,赫然来自于其人周身毛孔。
其周身八万四千毛孔的一次开合,其风之大,似能将大象掀翻在地!
几人的衣袍猎猎,面色皆是惊骇。
这得是何等强大的气血,何等强大的体魄?
“这未免……”
余景的心头狂跳。
阴阳化殛手,是一门包涵着攻杀、腾挪、横练一体的上乘异术,他功成九品,横练自然不差。
在此之前,杨狱与他的横练,也只在伯仲之间。
可此时看去,彼此间体魄的差距,已然拉到一个他几乎无法企及的高度了……
仅仅是一枚神种?!
“呼!”
杨狱缓缓收势,一口浊气吐出,演武场飞沙走石,剧烈沸腾的气血,也随之平复下来。
他闭目调息,只觉澎湃至极的精力通达全身细微处,曾经每每发力时的刺痛彻底消失。
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圆转如意。
十龙十象,在此刻彻底驯服。
许久后,他睁开眼,眸光一扫,落在云泥道人身上。
魁星坐骑……
------题外话------
继续码字,写第三章,大家先睡……
第650章 可战武圣否?!
潮起潮落,万物湮灭。
当世之中关于远古之前的记载,其实并不多,多是来自于各地的仙魔幻境。
模湖不说,还零碎。
比如,曾有白泽为魁星坐骑,此事,若非命图处窥见一角,杨狱怎么都想不到两者间还有这样的渊源。
他这不经意一眼,云泥道人眼皮就又是一跳,只觉对面的眼神说不出的怪异。
这不似是看人的眼神……
“杨大人,这是兴离二州的官员名录,将校名单……”
余景上前,递上名录。
他自然知道杨狱手握生死簿,对于兴离二州的情况了若指掌,但这仍是不可免。
“余先生辛苦。”
杨狱接过名录,自也是要翻阅,虽然兴离二州的官员他心知肚明。
没有过多寒暄,余景疲累至极,简洁汇报了几句,就回房休息去了。
“云泥道长,又见面了。”
杨狱这才看向对面的老道。
云泥虽是锦绣榜上末尾,可这不过因为其人神通并无攻杀之力,而非其潜力不足。
事实上,不说其暗藏的白泽位阶,单单是符水道传承的神符书,就可堪了得。
诚如张玄霸曾言,其人积累若足,甚至可以与他一战。
符箓之用,本也看人。
同样的万重金刚阵,加持大宗师,与加持武圣,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
更不要说,云泥道人所掌握的符箓,远远不止是金刚符一道而已。
“福生无量天尊。”
云泥道人面无表情:
“成王败寇,自古如是。老道虽不知你如何做到,遥隔万里咒杀于我,可败了,老道自然会认……”
他的发丝几近全白,气息不稳,寿元的亏损,让他此刻比之离开大衍山时还要虚弱。
不过,他纵然心里已然认栽,可到了此时,却仍是无法低下头去,神情僵硬。
杨狱随手一抬,一个蒲团就自飞了过去。
“这一路上,老道曾思忖过,你不杀我,只有那么几个可能,或是兑命损耗颇大,
或是要老道为你效力,再或者,就是看上我符水观秘传神种神符书……”
云泥道人立的笔直,眼神不离杨狱左右,沉声道:
“是也不是?”
“若是,又如何?”
杨狱澹澹的看着他,心中则在思忖,自己此刻几招可以打破他那三千金刚符阵。
至于云泥的话,他自然不惊讶,因为,本也没有什么其他可能性。
“我符水观与国同休,世受皇恩,名为出世,实为入世,为你效力,自是不成。
至于神符书,此乃门派传承,你非我观中人,自也不可予你……”
“都这时候了,你还要打机锋?”
冷哂声打断了他的话。
气浪陡起,杨狱五指箕张,纳罡风于五指,只随手一拍,演武场都不由嗡鸣一声: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叫什么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等等!”
狂暴的罡风几乎将道袍撕裂,掌印及体那一刹,云泥终是开口,冷汗自鬓角滑落。
眼前这人,居然真个没留手。
他几乎可以确定,若自己不开口,这一掌,真会将自己头颅拍进胸腔里……
“一刻钟。”
杨狱收掌,眼神冷澹。
他从来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人,只是符水观,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武林宗门,历任观主,其实更像是达官贵人。
这样的人,混迹朝堂多年,心思深沉多变,非逼迫到极限,绝不会与你好生说话。
他的时间宝贵,没有与之打机锋,慢慢扯皮官话的心思与耐性。
“好!”
牙似乎已然咬碎,云泥道人的胸膛起伏,双手都在发抖,这对画符多年的他来说,太过罕见。
却是气到极点,也憋屈到了极点。
他是什么人?
当世绝无仅有的画符大家,未成十都前,都可与当朝公卿平起平坐,与太子藩王平等论交。
何曾有过被人如此对待的时候?
但他仍是生生忍了下去,憋着气将路上揣摩多时的说辞道出:
“我观中,有道果两枚,人元大丹一十二枚、法螺丹九枚、法酒十三坛、精金两百斤、千锻神兵三口……”
一开口,就是巨富。
和尚道士都一样,有穷困潦倒,也有豪奢巨富。
杨狱还记得当年曾遇到过的,活不下去才下山的摩云门道士,同是道士,符水观何其之富?
当然,云泥道人一符千金,又地处神都繁华地,有此家私,也并不奇怪。
只是……
见杨狱无动于衷,云泥咬牙加了一句:“……此外,老道也可立誓,再不与你为难。”
“符水观再富,也富不过一道之地,些许财货,就要买命,你是瞧我不起,还是觉得自己价贱?”
杨狱眸光冷澹,自不会动心:
“你想离开西北道,只有横着出去,没有商量的余地……”
十都同武圣,任何一尊成就,都是天赋、气运的汇聚,缺一不可。
他能拿下云泥此次,还是因着生死簿,若离开西北道,那除非他能一统天下,否则基本没有可能第二次抓住他。
放他离去,自然不可能。
“果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老道长叹一声,似越发苍老了:
“唯神符书,不可予你!老道残命一条,只有你不逼迫我与朝廷厮杀,那么,寿尽之前,尽可为你画符……”
说罢,他闭上眼,却再不可能退后一步。
“好!”
他本已不抱希望,却不想杨狱竟满口应了下来,让他再睁开的眼神中有些惊愕。
“你可书信一封,唤你门人前来西北……”
没有多说什么,杨狱一抬手,自然有兵卒上前,领这老道下去。
呼~
微风中,林道人突兀出现,看着远去的云泥:
“我还以为你定要逼他拿出‘神符书’。”
“神符书虽好,却与我不搭。”
杨狱摇头。
十都位阶图,可以容纳一枚道果,三枚神种,四门神通,此外,每多一枚道果,则更多一门神通。
极道魁星乃是极少见的三道果位阶,能够比之寻常神通主多出两门神通。
而此刻,他已然身具四门神通,擎天撼地合而为一,却仍是占了两个名额。
加之早已在计算中的地魁星神通,他其实只有那么一个名额。
神符书固然不差,可比之五脏观食谱中,极可能与传说中的大神通有关的‘先天一气大擒拿’相比,却又不值一提了。
他的目的,只是要留下云泥,并让其画符而已。
“可怜云泥堂堂十都,一着不慎却沦为阶下囚……”
林道人喟叹一声,有些感伤。
看着此刻的云泥,他不由想起了自家老师,若当年……
“若你我败落,下场绝不会比他更好半分。”
杨狱很平静。
满手血污,他从来不是个好人,更不会对敌人有什么同情心。
若无真言道人、生死簿残页,不必黑山老妖,两年多前的云泥、聂龙天足可将他追杀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成王败寇,无甚好说。”
林道人自非心慈手软之人,一念闪过就自按下,转而道:
“神种易主,古来罕见,撼地擎天皆入手,你如今感觉如何?”
他,有些好奇。
一步踏出,天地大不同,晋位武圣之后,他增进不知几何,但此刻看着杨狱,他居然也察觉到一丝危险。
“不好说,不好说……”
提及擎天,杨狱的神情微妙。
神种易主,自不会连同修持一并转移,他所得之擎天,自是一重,但合以撼地,两者叠加的威能,却要远大于之前。
他增进如何,其实不好说,但此刻的林道人,或许,他可以碰一碰?
心思转动,杨狱不由得有些心动:
“试试手?”
……
……
夏去秋来,转瞬又是一年冬来到。
这一年冬,塞外更寒几分,冷到交战双方都无法再动手,长达一年余的攻防战,暂时告一段落。
呼呼~
酷烈的寒风吹过天空,带着鹅毛大雪撒遍大地,目之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万物肃杀,生死暗藏。
此刻,天色不过蒙蒙亮,正是一日里最为寒冷的时候,但龙渊城外,却是挤满了人。
以龙渊王府、道衙为首,锦衣卫、六扇门、驻军将校、大小官吏、乡绅士族……
几乎整个龙渊道城的上层,全都迎出了二三十里地,并在寒风中等候了长达两个时辰。
期间,张文安连连咳嗽,心头有些忐忑,也有着烦闷,但见自家嫂子面无表情的立于最前,也只得耐心等候。
直至午时前后,人群才突然骚动起来。
一众人纷纷抬头,就看到了蔚为壮观的一幕,万余飞鹰横贯而至,犹如乌云遮天。
正中处,千尊力士以举鼎之势,托起一方紫外内金,遥看也富贵逼人的道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得飞鹰缓缓下降,山呼海啸也似的声浪,已然遥遥冲上天去。
着一袭道袍,乾亨帝凭栏而望,任由寒风吹卷,赶路多日的烦闷,这才去了几分。
“大风吹卷……”
他极目远眺,只觉天地一色,风景极美,本想作诗一首,但被这山呼海啸之音惊扰,不由得微微皱眉。
“呱噪!”
------题外话------
大家晚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