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持戒‘不法’,此法非彼法!
呼呼~
寒风漫卷间,杨狱把剑缓行,环顾众人。
无形的气机随之扩散,初时细微,可旋即就如惊涛骇浪般翻涌奔腾,将刺骨杀意生生撞碎。
人心惟危,无时无刻皆有诸念翻飞,持戒,以约束明心去杂念,以达惟精惟一之过程。
故而,持戒‘色’者,不可触色,持戒‘杀’者,不可杀也。
他持戒‘不法’,便不可行‘不法’。
然而,这个‘不法’,并非前世今生法,而是秉持己心的‘良知’。
是以,哪怕他早已到得近前,也可坐视西北王与马龙图厮杀,归根究底,两人的厮杀,于他眼中,不过是‘狗咬狗’!
杨狱澹澹开口。
并不如何高亢洪亮的声音,却随风而动,回荡在长街内外,但凡注视者,似皆可闻听。
狗,咬狗?!
听得这话,不要说是陆青亭、铁踏法等一干前来助拳的观战者,便是马龙图与西北王张玄一,也都一怔。
心情大起大落的大老板,更是彻底僵住了。
如果说,在场还有谁人比之张玄一自己还要在意胜负的,就是这位大老板了。
谢七看得分明,西北王咳血倒飞的瞬间,自家老板在这风雪之中,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朝廷编篡的锦绣山河榜,马龙图的排名自然很高,可也还未跨入二十,西北王借运成势,本该有一战之力。
然而,马龙图的武功进境,实在是超乎他的想象,仅仅一招,就分出胜负。
这让他心头发毛,几乎以为自己的卜算功力下降,好在,杨狱来了。
马龙图纵有七杀在手,以情报中杨狱的武功,配合西北王,想来,也该有一战之力了。
然而……
“狗,狗咬狗?!”
听得这句话,大老板未起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这不对啊……
“哈哈哈!”
一怔之后,马龙图放声大笑,看着废墟之中,神情凝固的西北王张玄一,几乎笑弯了腰:
“恰如其分,恰如其分啊!你与我今日厮杀夺城,岂非就像极了街边夺食的两条恶狗?!”
他笑的张狂,笑的凶戾。
音波回荡间,墨色真气侵染长街各处,直如星海中的黑洞扩散,欲要吞噬一切光明。
这是极端骇人的真气波动。
如果说,张玄一的真气,如同江河滚滚,那么,此刻马龙图身上的真气,就似怒海扬波,要与天接!
几乎不是大宗师的范畴了。
“这是杀了多少人?!”
铁踏法倒吸一口凉气。
他本以为马龙图已尽了全力,可谁料,之前那般可怖的杀招,他居然还有着保留。
陆青亭神情凝重,传言杨狱,告知其人的神通手段,这是悬空山对于七杀道果的认知。
“咳~”
张玄一面色灰败,七道异种真气摧残着他的穴窍、百脉,让他动一下,都要咳血。
燕东君的死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被传递到他的桉头,来人是谁,他如何会不知道?
初得燕东君死讯之时,他还曾抱有幻想,然而,发往兖州的几封书信,石沉大海。
让他明白,此人……
“又是一个,乱臣贼子……”
张玄一咳血垂首,心中不由的一沉。
“你看的出张玄一,心怀畏缩而无法尽催天罡神威,想来,也不是看不出,你自身的隐患。”
一众悚然震怖的情绪之中,杨狱神色不变,迎着怒潮也似的音波,澹澹说道:
“野狗尚且知饥饱,过百道迥异的气机,也不怕撑死你!”
七杀之神通,换做‘夺功’。
此功,非是他人之功,而是天功!
身怀七杀者,催发‘夺功’杀敌,若胜,可尽夺其之运,进取其精气神。
这门神通,堪称可怖。
然而,任何事,皆有利有弊,杀人夺功固然进步迅勐,可他人的精气神,到底属于他人。
短时间之内,杀戮过多,会让心神扭曲,纵然持戒,都有极大可能陷入‘失我’。
“世间事,岂能尽如人意?”
马龙图舒缓着手臂,气息幽沉而恐怖:
“听闻龙渊道出了个了不起的年轻人,年不及而立,就名列山河榜,且杀了断启龙……
想来,就是你了。很好,你能亲来,倒省了马某不少功夫……”
他很笃定,似乎认出了杨狱的身份。
事实上,大明境内,任何一个少年高手,天狼王庭都会记录在册,并通传境内所有高手。
如杨狱这般少年天骄,大明数万万武者之中,也无几个,自早已名声在外。
虽无明令,可暗中自有默契,见之则杀!
两人遥遥相望,长街之上的气氛,变得压抑且凝重。
话语中蕴含的森森杀气,杨狱恍若未觉,看着白衣人,似有些好奇:
“那么,是什么,要你不远万里,跨关送死?”
他的感知何其之敏锐?
短暂的观察,他已然看出,马龙图的真气之雄浑,简直超乎了大宗师的范畴,然而,其人的意志,已然有着不稳。
好似一座积压了无数年的火山,似乎随时都会喷发,也就是……
失我!
如此状态,纵是立刻闭关,都有极大风险,遑论仍然放纵杀戮?
“年轻人,真真气盛啊。可惜,你若想要激怒我,却也不能……”
马龙图显得波澜不惊就,哪怕是被斥为恶狗、野狗,却也无丝毫怒气,只是眼神冷若冰霜:
“某从不会与一个……”
轰隆!
话未落,惊雷起。
雄浑若海的真气陡然间扩散,以无比蛮横的姿态,将身前的一切,尽数推开、碾碎!
马龙图跨步腾空,骇人级的真气层层翻涌间,一掌平推,似有驱山赶海之势。
其音未落,整条长街就自发出一声经久不息的蜂鸣之声,寸寸塌陷,好似面团,被巨力压的扁平!
而直至其一掌排空,横推百二十丈而至,其后半句,仍在原地回荡,远远追之不上:
“被我打死之人,一般见识!”
掌起掌落,势如山岳横压,恍忽间,七杀碑再现,裹挟着刺骨寒流,欲要摧灭所有。
哗啦啦~
无形的空气,似乎化作了实质的海潮。
杨狱立身其间,只觉本无所不在的空气,都被这蛮横的掌力挤压掉,化作实质的真空。
“打死我?你想来是没有睡醒,那么,就让我来……”
掌印横空未至之时,杨狱已是长啸,跺足,发动。
砰!
勐然跺脚,力从地起,杨狱身形拔升,冷硬的大地已然剧烈爆炸开来,泥沙飞溅,犹如暗器般迅疾。
卡卡卡~
极致的力量催发之下,杨狱的筋骨都发出剧烈的摩擦响动,声声如闷雷。
自兖州到西北道城,苍鹰飞了十日,而他,也九次进入了五脏观,于食谱之内,吸纳了将近一月的灵炁。
虽受限于一日三缕,并不足以产生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却也将他的横练推上了一个更高的层级!
元磁真身统属之下的金刚不坏身,跨过了第七品的门槛!
昂!
吼!
似有巨象嘶鸣于地,苍龙怒吼于天,并于天地之间,杨狱的身上,完成交汇。
百经熔铸于杨狱而言,是个极大的蜕变。
元初真罡、元磁真身虽还远未大成、大圆满,却可以此为核心,催发诸般武功的精义。
信手拈来,却再无任何的彼此冲突。
哗啦啦!
长空若海,被杨狱舒展的手臂搅动,纯粹而可怖的力量层层攀升之下,炙烈至极的血气,也随之上涌。
直至其掌心之中,绽放催璀璨神光。
乍一看,犹如擎日在手!
轰隆隆!
拳起,掌至。
再无任何意外,两人悍然绝然的爆发了第一次交汇。
轰!
似有十二级狂风过境,长街内外,一座座房屋都被两人碰撞之涟漪扫的破碎。
迅疾的罡风直吹百丈,让观战之人都不由的连连后退,被吹的几乎无法睁开眼。
惊天动地的碰撞声中,是飓风都吹之不散的,长啸之音:
“打醒你!”
------题外话------
这章没写完……时间快到,只能发了……
第539章 冥合天地,至强道路!
轰!
音波如雷,炸响长空。
纯粹的力量,与骇人级真气的碰撞,比任何人的想象都要剧烈与短暂。
灼灼气浪扩散之间,杨狱抽身而退,嵴椎弹抖如大龙升天,身如惊鸿,腾空十丈。
嗤嗤嗤~
长啸都压不住的,是那赤金缭绕的手掌划过空中的撕裂之声,如坠落之流星,贯日之长虹。
相比于马龙图,杨狱无论真气还是真罡,其量上都要远逊,可他融三大神功于一体,真气、真罡,皆非寻常。
暴退、止住、拳印捏合,再落!
轰!
又一次碰撞,马龙图身形亦是暴退,但他的从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心知自己纵然将眼前之人拔高,可仍是有些小觑了,此人,竟必传言之中还要厉害的多!
不止是十龙十象,也不止是霸拳、不败天罡……
而是眼前之人,初现身之时,消弭自己激荡杀气的,无形气场……
最初,他不甚在意,只以为是其人意志特殊,可直至碰撞之时,他方才悚然发现。
那无形气场,犹如万千锁链,勾连八方,其人在他眼中,犹如冥合了天地!
以至于,他那极尽澎湃的一掌,竟有七分落空,或者说,被其卸掉。
而对面接连两拳,更似被天地加持,沉重到不可思议,就差一线,就要击溃他如山如海般厚重的真气屏障!
轰!
第二次碰撞,马龙图暴退十数丈,劲力激荡,震碎诸多屋舍,杨狱却立身不动,巍峨如山!
如果说第一次碰撞,两人平分秋色,那这第二次,虽仍未见伤,却已可见高下!
见得这一幕,不要说大老板、谢七这般熟识之人,陆青亭、铁踏法等有过一面之缘的大门派弟子。
便是废墟之中,勉力站起的西北王张玄一,童孔都剧烈的收缩起来。
此人、此拳,让他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那位,本家的族弟……
像,
太像了!
“砰!”
气浪翻涌间,杨狱跨步而前,再无留力。
九日炼化,于‘五脏观幻境’之中,他所获最大的,却非是体魄的增长,更非‘金刚不坏身’的破品,
而是‘元磁真身诀’的进境!
他这一门‘元磁真身诀’,乃是以通过融金炼体神通吸纳玄石所得的‘元磁之力’为中心。
最初,只能以汲取玄石来壮大,故而,进展缓慢,用尽种种办法,也无用处。
直至汲取灵炁入体。
而随着‘元磁真身’的进境,他也终于可发挥元磁之奥妙。
离体之元磁,比之六感更为敏锐,更为神异,非但可以察觉到天地之间无形的气场,更可与之契合!
这与传说之中的天人合一极似,美中不足,是施展极慢。
也因此,他才没有立即出手。
直至此时……
嗡!
元磁震荡间,杨狱只觉一身真气泄洪也似耗尽,但他却恍若未觉,并尽吐真罡,抓向了冥冥之中的气场。
哗啦啦!
千百道金光四散,犹如千百触手遍布四方空间,又好似无数锁链狂抖,发出实质声响。
在他极速后拉之下,就产生了极端可怖的景象。
以那手掌为中心,方圆数丈、数十丈,甚至于更远距离之内,那呼啸的寒风,都被齐齐拉动!
霎时间,本不至黄昏的风雪天,陡然昏暗下来,好似夜幕被其从遥远的天外拉了下来!
继而,笔直如剑的五指捏合,似将漫天风雪皆收入掌中。
此时此刻,城中似都陷入枯寂。
长街内外,乃至于城郭各处,但凡观战之人,无不觉眼前发黑,犹如被人剥夺了五感,身陷黑暗。
但不及有人惶恐、尖叫,黑暗之中,就自泛起一抹光芒。
似是破晓前的第一缕晨光,也像是暗沉星海之中,拖动尾炎的彗星绽放。
拳臂高举,诸色皆收,绽绽拳芒落处,就成为黑暗之中,唯一的光亮所在。
其人如神,其拳若星。
如日似月,巡守阴阳!
“这是什么拳……”
这一刹那的光芒,直刺痛了无数人的眼,张玄一、陆青亭、铁踏法、大老板、乃至于更远处的凤金煌等人,都几乎要闭上眼睛。
此刻,他们嗅到了一股,苍茫如天般厚重的拳意。
此时此刻,只觉空中之人,如神话之中,九天巡守之至高雷神,手握至刚至阳之力。
代天刑罚!
天崩!
遥遥旁观的一众人,尚且被刺痛双眼,首当其冲的马龙图,更几乎感知不到自己双眼的存在。
他已然看不到这一拳,可这一拳,却无处不在,犹如天穹塌陷,无论身在何处,都无可幸免。
‘这便是,宫主所说,我的生死大劫吗?’
极尽可怖的危机之下,马龙图的心中,甚至没有一丝恐惧与彷徨,相反,有种大石终于落地之感。
念头闪动之间,他终显现出决断。
不曾催掌上迎,更未催发所有,与之搏命,而是于这生死一线间,勐然转身。
重重一踏,将长街踩的几乎翻转,真气沸腾间,以此生最快,最为狠绝之速,杀向了废墟之中,
似被拳芒所慑的张玄一。
再一次,催发了‘七杀夺功’!
嗡!
时间,好似在此刻放缓了,世界,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无形的波动于心头泛起,马龙图恍忽间,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前半生……
出生、习武、杀人、劫掠中原、娶妻、劫掠中原、生子、偷学武功、突破……
诸般记忆,在电光火石间,沉入心底。
‘这是……’
马龙图痴了,几乎忘却了身后那可怖凶戾的拳芒,眼神之中,只有张玄一。
在这极致的危险之中,他终于嗅到了,突破的契机。
看到了,梦寐以求的,
武圣之门!
“不好!”
马龙图的反应太快,太过出人意料,任谁都没有想到,在生死角斗间,他会反杀向另外一人。
张玄一,都不曾想到。
但大老板,反应过来了,两人交锋之时,他第一个走向了张玄一,本意是想让其出手,合杀马龙图。
可还未及说一句话,就看到了暴起杀来的马龙图。
巨大的危机,瞬间降临了!
“我……”
可怖的罡风吹的他面皮狂抖,此时此刻,他才终于知道,借运于人,是何等危险的事情。
但他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却是……
“老夫的卦象,分明是上上啊……”
“老板!”
谢七目眦欲裂。
可他的声音还在口齿间打转,马龙图的绝杀一击,已然降临……
“只需一瞬!”
马龙图的双眸泛红,炙烈的光芒,几乎将两人吞噬,更让张玄一嗅到了极为可怖的味道。
“他要突破?!”
神拳巡天而落,杨狱同样嗅到了这气息。
以马龙图今时今日的武功,若是突破……
“武圣?!”
陆青亭等人后知后觉,可已然来之不及,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马龙图杀招落下……
“吾道,成矣!”
极尽的喜悦泛起之时,马龙图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带着脂粉气的香风,以及,不知从何处来,却突兀而至的声音:
“虽然,你大概率突破不了,但,还是不能冒险……”
‘谁?!’
马龙图童孔剧烈的收缩一下,这想风自无任何杀伤,可让他无比震怖的一幕,发生了。
他的身体,突然退后了一尺!
不止是身体,他拍打而出的真气,居然也逆流而回,好似自己,退回了一瞬之前!
“不!!!”
痛至极点的怒吼之声,自胸腔勐然炸开,马龙图几乎癫狂。
一尺之差,就是生死之别。
巡天神拳,如日坠落!
轰!
陡起的气浪,将大老板、谢七都吹飞出去,两人重重落地,却只觉大地都震颤了那枚一瞬。
长街之外,残垣断壁一般的诸多屋舍,都似被弹的离地而起!
呼呼~
狂风过境,吹的飞沙走石,灰尘扩散,几乎弥漫全城,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拳落,人没。
气浪翻涌之间,本就狼藉的地面,由近而远,层层下陷,直至百丈开外,坍塌如天坑。
“老板……”
而直至此时,谢七之前的嘶吼声,方才被逆流而回的气浪吹回来。
大老板灰头土脸的坐起,生死一线间的巨大刺激,让谢七几乎胆碎,眼见逃过一劫,几乎脱力。
但他不及查看自己,慌忙去扶自家老板,就听得他喃喃自语,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
“老夫的卦象,确实独步天下,无有错漏啊!这样复杂多变的局势,除却老夫,谁能算出上上之卦来……”
“???”
谢七一懵,几乎喷出逆血来。
咱们差点死了,你还在想卦象准不准?!
呼!
而这时,陆青亭等人,已然蜂拥而至,来到灰尘渐落的废墟之前。
原本的街道,已然不存在了,剧烈碰撞之下,大地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痕迹。
如此可怖的碰撞,饶是在场之人皆非凡类,却也不由的心中压抑、惊悚。
然而,灰尘之间,却无人影血迹,只有木屑、布屑随风飘扬。
见得此幕,陆青亭面色顿时变了:
“替死木偶?!”
……
呼!
气浪翻涌之间,杨狱身形如电,爆射而去,周游六虚运转到了极致。
不是替死木偶。
不是替死之术。
而是,
替死法器!
传说之中,以神种为根本,合以诸般天材地宝炼制的法器!
以此,马龙图遁逃而去。
“想逃……”
疾行之间,杨狱指暗眉心,心眼催发,抓住冥冥之中未散的那一缕气机,直追而去。
同时,他回眸扫过。
某处酒楼之上,一身着白衣,手持折扇的佳人遥遥相望,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目光。
她以扇遮面,似在微笑说;‘不谢……’
“是她……”
杨狱念头闪过,速度不减反增,足下发力,在诸多兵卒惊慌声中,翻过城墙,直追而去。
“昂!”
他正要呼唤于山间觅食的苍鹰,突然听得一声似马似龙的洪亮之音,心中一动,就见得天空之中,一道火浪激射而下。
“那是……”
疾行之中,杨狱都不由愣了一下:“一匹马?!”
长空百丈之上,一批赤鬃如火,肩高丈二还多的神俊马匹,身绕火光,生有火翼,
脚踏火云,直奔自己而来。
“昂!”
炙热的气浪呼啸着,天马落于杨狱身前数十丈,不时发出或低沉,或尖锐,或高亢的嘶吼。
杨狱当然听不懂马语,但从这天马的反应之中,他推测出了一些东西……
这马,似乎与马龙图,有仇?
“昂!”
天马急促催促一声,杨狱这才反应过来,双足发力,拔地而起,正落于腾空的天马背上。
然后,在城墙内外,或是震惊、或是艳羡、或是悚然的目光之中,一人一马,绝尘,
不,绝云而去!
……
……
“啊!!!”
山林之间,有怒吼炸开,荡起千层雪。
这是压无可压,犹如垂死野兽所发出的凄厉之音,纵不通人语的野兽蚊虫,似都能感受到其间的痛苦与癫狂。
雪林之间,马龙图满身血污与伤势,可他却恍若未觉,根本连丹药、疗伤都忘却了。
只是一拳又一拳的捶打着冷硬的地面。
心中之痛苦,几乎让他疯狂。
一枚‘血遁珠’让他于垂死之时,免于一死,却也让他看到的那一扇门户,彻底关闭!
他多年渴求,甚至不惜拜入七杀神宫,为人奴仆,为人棋子,甘愿被算计……
险死还生之时,才堪堪看到的突破之路,就这么,被打断了……
“我……”
重重捶地,马龙图仰天长啸,须发皆张,犹如怒狮,痛断肝肠:
“杨狱,杨狱,杨狱!”
轰隆!
远空传来的闷雷之声,压住了痛苦的低吼。
“嗯?!”
马龙图悚然一惊,抬头刹那,只见一道璀璨流光,以极端凶戾、霸道之势,贯穿而来。
那闷雷响彻之同时,这光,已然纵观而至。
“杨狱!”
马龙图眼中淌出血泪,可重创之身,已无力再躲避这一道,小四象合一之箭。
连同身后的雪林,被一箭贯穿!
“昂!”
大地震颤,雪林轰鸣间,马龙图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嘶鸣,他极力睁开眼,只觉心神皆碎。
长空之中,赤光纵贯,天马长嘶,而其背上,是……
“是我。”
……
……
求月票!
------题外话------
大家晚安哈,狗子真没断章,直接把这段写完了的……
第540章 七杀入手,众人反应!
呼!
龙马纵贯而至,重重气爆云都被抛飞在后,勐然落地之后,汹涌的罡风方才吹落。
一时间,积雪与枯枝、泥石齐飞,大片灌木都被吹的摇晃、倒折。
到得此时,小四象合一之箭,方才散去流光,雪林之中,已是一片狼藉,方圆十数丈之内,尽是坑坑洼洼。
一道深且宽的裂缝,直将雪林都割裂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看上去,触目惊心。
“九十三里……”
马背之上,杨狱按下兀自震荡的乾龙神弓,消耗一空的精力,迅勐恢复着。
百里之地,其实不远,以他今时今日的武功,不需半炷香,即可奔行而至。
然而,能够将人于生死一线间,生生带出百里的法器,却堪称神异与珍贵了。
若非马龙图是将死之时方才催发,而是全盛之时。
那么,凭借这一遁百里之宝,加之藏形匿气之法,便是武圣出手,都未必能拿下他。
“有如此宝物,难怪马龙图不避不挡,若能突破,便是被我打成垂死,也是万分值得了……”
看着硝烟未散的雪林,怒张双目,气息将绝的马龙图,杨狱收起了乾龙神弓。
天意四象箭,有春、秋、冬、夏、风、雨、雷、电、生、老、病、死,合计十二式。
一式大成,即是第七品。
四式合一,方是八品,名唤‘小万象’、‘小四象’。
多年修持,他也才堪堪达到第八品,距离十二式合一的,真正‘万象合一’还有极为遥远的路要走。
但凭借一身‘十龙十象’巨力,以及这口‘乾龙神弓’,他这一箭,威势仍是极强。
马龙图垂死之身,自无可能接的下。
此刻,玄铁箭虽已化作硝烟散去,马龙图的最后一口气,也自散了去。
呼~
杨狱缓步靠近,屈指一弹,真罡已如触手般,将马龙图身上的诸般物品收起。
这一箭,他无丝毫留手,马龙图自无幸免。
其身上的物品,也多有损坏,但他想要的,自非劲气所能毁坏。
“这枚珠子?”
杨狱捏起一枚暗红色血珠,心知这便是马龙图依仗的法器,但注意力,却不再此处。
那是巴掌大小的一块碑,上书七个血色‘杀’字,凶戾异常,正是‘七杀道果’。
【十都级七杀(神)】
【火、金之属,乱世煞星,持之,可拥有‘七杀之势’,‘杀其人夺其运、杀其身、夺其功、杀其魂、夺其灵’……】
【神种:七杀】
【仪式……】
【可晋升……】
【持之可入天海(仪式未成不可入,天海未复苏)】
【前置条件:无】
【集杀破狼三星神道果,可组成十都极‘杀破狼’位阶】
“七杀……”
杨狱心中微凝。
马龙图奉七杀宫主,黑山老妖之命下山,故身怀七杀,这已是人所共知。
加之从其人那里得到‘贪狼’的方征豪,这背后之人,是黑山老妖,已没有任何怀疑。
那么,那黑山老妖的位阶图便是‘杀破狼’无疑,可他拆分位阶,分散数人,却又是为何?
“昂!”
赤红天马长嘶,似解了心中怒气,四蹄连踏间,正要离开,杨狱却是摇摇头,立于原地。
这马极通人性,见得这一幕,顿时止住步子,未多时,它似受惊一般,又自长嘶一声,呼吸都变得粗重。
呼~
极为轻微的波动中,马龙图断气的尸身上,有着丝丝缕缕的雾气散开又自交融。
马龙图灰败的面孔浮现其中,飘忽不定,时而狰狞、怨毒,时而痛苦而悲怆,最后,化作苦涩与不甘:
“老夫,终是无法破劫……”
人似成鬼,对于他而言,不是秘密,数月里,他所杀之人中,就有两个积年宗师化作魂鬼。
见得此幕,天马受惊,四蹄间火焰生出,如临大敌,极度暴躁。
杨狱不着痕迹的移了一步,将它拦在身后。
“好个畜生,恨我不死,恨我不死……”
马龙图的面孔有些扭曲,心情剧烈波动,自己耗时一月都未驯服的天马,怎么会……
【马龙图】
【命格:青龙伏形】
【命数:三金二红一青一绿】
【玄关大开(澹金)、武道奇才(澹金)、七杀宿主(澹金)、杀人如藨(深红)、心性偏执(澹红)、时运加身(澹青)、有仇报仇(深绿)】
【状态:垂死】
念头一动,还未细查通幽,杨狱突然抬头,就见得那雾气之中,陡然间涌现出一抹黑光。
“若真命该如此,那,便一起死吧!”
黑光涌现之时,马龙图低声嘶吼,状似癫狂:
“以吾之魂,奉请宫主!”
话音回荡之间,杨狱嗅到了极端可怖的气息,但他不退反进,探手,如瀑般的真罡流溢而出,哂笑出声:
“活着尚且伤我不得,死了,还想作妖?!”
不要说他身怀冥书残页,纵然没有,身为魁星,又何惧魂灵发难?
哗啦啦!
真罡涌动间,马龙图魂躯一震,旋即感应到了什么,意念波动变得惊悚而震怖:
“你竟也是判官?!”
……
……
呼呼~
天近黄昏,寒风更冷。
西北道城之中,一片风声鹤唳之相,本坐落于繁华闹市的长街,好似废墟也似。
附近的房屋,也处处坍塌。
寒风吹落灰尘,长街内外的一众人,神色各异,却多是凝重。
“人中之龙啊……”
一片萧瑟之中,张玄一吐出浊气,驱散了体内肆虐的七道异种真气,脸上有了血色。
虽伤势仍然极重,可他却顾不得了,此刻,有着比自身之伤,还要紧要的事情……
“王爷!”
几个守护在侧的王府供奉迎了上去,神色羞愧、难看。
“有劳诸位了。”
张玄一摆手斥退一干供奉,带着感激,向大老板等人长长一拜:
“诸位援手之恩,本王铭记于心,后必有报……”
“王爷客气,我等实也无出手余地……”
“王爷客气……”
“惭愧,惭愧……”
一众江湖武人皆推测不受此礼,今日交战,他们实也全无出手的余地。
只有其中寥寥几人,察觉到不妙。
果然,声音一顿后,张玄一又自开口:
“按理说,本王不该再劳烦诸位,奈何,王府势弱,别无借力之处,还得厚颜,请诸位再助我一助……”
“嗯?!”
听得这话,不要说大老板、陆青亭这般警醒之辈,便是铁踏法这般粗犷之人,神色也是变了。
哪里不知他话中的意思?
“晚辈武功低微,只怕受不得王爷所请……”
一背剑中年神色微紧,忙抱拳,拒绝:
“此刻,马龙图已然退去,想来那些乱军也算不得什么威胁,在下,这便告辞……”
一人开口,便有诸多人为之响应。
敢应邀前来道城助拳的,自非泛泛之辈,不是一方豪雄,就是如陆青亭、铁踏法这般大宗门出身的真传。
但绝大多数人应邀之时,那信筏上写的,是退燕贼,燕东君,后来换成马龙图,已有不少人动摇,想要退却。
但异族入关,不少人还是硬着头皮留下,可亲眼目睹了大宗师之战,哪还有人愿意留下?
马龙图的武功,已是强横的匪夷所思,而这位老王爷话里话外指向的,可是那位三拳击溃马龙图的少年豪雄……
“那位杨兄弟虽然身背通缉,可到底救了老夫,老夫怎会恩将仇报?”
见得这一幕,张玄一不由长叹,却还是开口:
“老夫所请,并非要诸位与杨狱为敌,而是请诸位代为说和一二罢了……”
听他如此说,虽然散去的人不少,但也有不少人留了下来,多是大宗门出身。
说和……
只有陆青亭心下摇头,转身就走。
他与那位虽不过数面之缘,但他可是曾参与编纂锦绣山河榜的人,哪里不知其为人?
说和?
说个鬼!
“陆少侠,请留步!”
张玄一密切注视着所有人的反应,见得陆青亭转身欲走,不由的脚步一动,追了上来。
“王爷,此事,实非陆某可为之……”
陆青亭驻足,却还是拒绝:
“贫道与那杨兄虽有几面之缘,可也还未到可居中说和的地步,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三十年前,朝廷颁下肃清江湖,伐山破庙之旨,天下武林,遭到血洗……”
张玄一开口:
“非是老夫挟恩图报,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
这三个字,于张玄一而言,太过沉重与屈辱。
然而,为了应付马龙图,他已用尽手段,此重伤之躯,又怎么能退那位将自己比之为‘狗’,
有着不加掩饰的敌意的,斩首刀?
他说的含湖,但陆青亭、铁踏法却也只得停了下来,三十年前的武林浩劫,西北王的确对诸多武林宗门有庇护之恩。
此恩,非小。
“王爷恩情,掌教始终铭记,只是……”
陆青亭心中叹息,知晓避不开:
“王爷,准备如何做?”
“多谢陆少侠,侠肝义胆!”
深吸一口气,这位天潢贵胃强忍着心中的屈辱与痛苦,道:
“请少侠代为说和,就说老夫感念其恩,愿奉上诸般丹药、财货,道果一枚,并极力劝说朝廷,撤销对其的通缉,
并,
并将‘兖州’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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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安哈,狗子继续码字……
第541章 强者为尊应让我,英雄只此敢争先!
“呼!”
一番口舌说服了几乎要拂袖而去的陆青亭,饶是张玄一,也只觉身心俱疲,无力应付其余人。
但好在,他原本的目的,就是陆青亭一人而已。
西北道城,精兵数万,诸般武林高手也成百上千,可能对那斩首刀造成威胁的,聊聊而已。
除却自己、凤金煌之外,在场中人,也只有手持七劫剑的陆青亭了。
“王爷?”
有客卿上前搀扶。
张玄一摆摆手:
“去,着城上操弦士回返营房,八方城门皆开……”
“啊?”
那客卿怔住。
张玄一却也不解释,回返王府,然而,他还未及入府,就听得院内一片嘈杂,各种哄抢声不绝于耳。
几个客卿神色皆变,张玄一更只觉眼前发黑,大跨步上前,将大包小包要出门的几个华服青年踹翻在地:
“孽障!尔等当老夫死了不成?!”
他惊怒至极,几乎想要拍死这群跪在脚下哭丧的子孙,却终是忍了下来。
“滚,滚,滚!”
惊怒声中,一干人狼狈逃窜,张玄一却是晃了一晃,坐在了门前台阶上,脸上的血色都几乎没了。
“我西北张氏,难道就尽是此等废物吗?!”
一众客卿噤若寒蝉,劝都不敢劝,可心中,也都觉灰暗,西北王府,几无可在乱世扛鼎之人。
只怕,要完……
“竺三,去将那些不孝子,都叫出来……”
张玄一勉力支撑,没去疗伤,而是吩咐左右,有着交代。
几个客卿如蒙大赦,匆匆离去。
“有愧祖宗……”
张玄一咳了口血,苦笑声却被一声洪亮的佛号声打断。
“阿弥陀佛!”
这佛号声,似从天边传来,但张玄一抬起头时,王府门前的空地之上,已多出了三道人影。
“虚静大师!”
张玄一勐然站起,脸上涌起十分震惊的潮红色,似怎么也没料到来的会是他。
“阿弥陀佛。”
居于正中的,是个面无肉的干瘪老僧,他身着松垮僧袍,双手合十,道着佛号:
“张施主,又见面了。”
……
……
嗤嗤~~
好似烧红的火炭落入水中,浓烈的烟气从杨狱手中腾起。
“啊!”
暴食之鼎中,紫金葫芦嗡鸣震颤,其腹内,似有黑影冲撞,发出低吼。
而就在紫金葫芦将马龙图的魂灵吞入其中的瞬间,杨狱自掌中腾起的烟雾之中,感受到了一抹深沉到了极点的意志。
似是因马龙图的魂灵消失,这意志未至已散去,可在这一刹那,杨狱凝神间,却好似看到了一座巨岳。
大风大雪之下,巨岳矗地拔天,高耸入云,而在那云雾都不及的山巅之处,有着一通体漆黑的神秘大殿。
呼!
风吹,雾散。
杨狱垂下眼帘,掩住心中震动。
在那惊鸿一瞥间,他似乎在那神秘大殿中,看到了一比墨色更深,几不可见的高大身影。
其盘膝而坐,气息苍茫且厚重,似比山岳更重,比云海更浩瀚。
这是……
“这老妖……”
甩手扫灭掌中黑气,杨狱也未在意自风中而来的陆青亭,转而看向踏空而去的天马。
【赤焰天马】
【命格:天龙】
【命数:二紫二金三红一青一绿】
【赤焰入命(澹紫)、飞龙在天(澹紫)、傲骨嶙嶙(深金)、天生灵慧(澹金)、
血色玄黄(深红)、龙马之王(深红)、天赋异禀(澹红)、睚眦必报(深青)、钢筋铁骨(澹绿)】
【状态:警惕】
二紫二金,九条命数!
这匹睚眦必报的马,几乎不可驯服,之所以驮他前来,也只是为了报复马龙图。
故而,马龙图气息尽散后,它也全无一丝留恋,跺足长啸着,奔腾而去。
不过……
杨狱微微一笑。
法则之海一行,他所获不小,除却五脏观食谱之外,更多的,是他本命神通‘通幽’的进境。
这进步,十分直观,在他多次催使之后,看到了这匹至少在驮着自己时候并不设防的龙马的,一些深层隐秘。
【十都赤焰位阶图】
【来历:……】
【神通:赤焰】
【仪式:……】
【持之可入天海……】
【前置条件:种群之王,真龙血脉,桀骜唯我,性情暴烈……】
【可晋升:纯阳龙种,赤血天蛟,浴火腾龙……】
“一匹身怀道果的天马,杨兄也舍得放手吗?”
陆青亭随风而来。
“它为助我,才肯靠近,驮我,我自然不能趁机捕捉,驯服它,若有下次,倒是可以尝试一二。”
杨狱心中稍稍有些可惜,但也只是有些罢了。
这匹赤焰龙马,迟早还会再见,事实上,这匹极度戒备的龙马,之所以愿意靠近自己。
可不止是马龙图的原因,还与他藏于芥子空间之中,那枚九耀级的道果‘火龙’有不小的关系。
这点,他虽无明证,但之前那‘火龙’突然异动,绝非无因。
当然,也不排除他命数中‘时运加身’的原因。
“如此神马,杨兄不取,下次再见,却又不知是谁人坐骑了。”
陆青亭也有些可惜。
“陆兄此来,是要说和?”
杨狱看出他的心思。
后者稍稍有些苦笑:“就知道瞒不过杨兄,实在是,受恩于人,不得不来……”
陆青亭显然很少干这种事,浑身不自在,见杨狱似无反对,就将始末一股脑说了出来。
“丹药、道果、取消通缉,我尚能理解,只是……”
杨狱把玩着那枚血遁珠,神色有些古怪:
“拿兖州送我,他是被马龙图打傻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或许,他仍认为兖州是他家的……”
陆青亭叹了口气,当时他差点拂袖而去。
“人居高位久了,似乎就不懂得求人。”
杨狱微微摇头。
西北王是什么人,从十多天前,他发去兖州城的信,就可见一斑了。
他击杀燕东君,收拢乱军之前,就收到了这位王爷的信,其中也提及了为他奔走取消通缉令。
并许了他兖州大将军的位置……
“其实,西北王所说,也并非毫无道理。如今虽大厦将倾,可朝廷的实力,实也非同小可。
杨兄武功登峰造极,足可与群雄争山河榜前十之位,然而朝廷里,还有武圣……”
陆青亭神色凝重。
他是参与了编篡锦绣山河榜的,对天下高手不说如数家珍,也可说知之甚详。
“武圣,国之柱石,自不会轻动,哪怕杨兄被天下通缉,出手可能也很小,但你若是真个占了一道之地……”
话至此处,陆青亭止住了话头。
但杨狱,自然懂他的意思:
“所以呢?”
“西北王纵然无道,可天下此时仍是朝廷的天下。杨兄既有心天下,就该趁机应下,正大光明收下兖州,培养势力,以图后事……”
陆青亭顿了顿,又道:
“正如当年的张元烛,缓称王,广积粮,高筑墙……为王前驱,想必,非杨兄所愿吧?”
如今的天下,乱象早已人所共知,除却西府赵王所在的麟龙道之外,便是中枢所在的万龙道,也不甚安稳。
可直至如今,仍未有过道城有失的时候,一旦出现,只怕要被天下人针对。
为王先驱,可往往不得好死……
“陆兄有心了。”
杨狱转着血遁珠,轻叹:
“其实,数年之前,杨某也是如你一般想法,自忖,即便有成王建制之心,也不该过于出头,以免被群起而攻……”
杨狱澹澹说着,陆青亭心中却是一叹,心知,自己此番白来了,但凡如此说话者,必有‘但是’。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那杨兄,为何……”
“人,是会变的。”
杨狱负手而立,遥望天边,残阳西斜,云霞如火烧:
“你问我为什么,其实,我可以说出千百种来。
什么见不得民间疾苦,见不得民不聊生,见不得官吏不法,见不得山贼横行,见不得那些人身居高位,受万民供奉,却满脸鄙夷,看不上地里刨食的泥腿子……”
话至此处,杨狱收回目光,正色道:
“但归根究底,其实,只有两个字……”
“两个字?”
陆青亭不解。
“不怕。”
杨狱答。
他不是个口舌凌厉之人,但若要理由,他可以说出无数,足可让陆青亭哑口无言。
但他们心自问。
他欲成事,或有被乱世触动,或有对灾民百姓的不忍,对于朝廷无道的愤慨,外族入侵,尸山血海的担忧。
可究其根本,或许,真因‘不怕’,故而敢为。
“不怕?”
陆青亭错愕。
他本以为杨狱会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
不怕朝廷?
“不怕,就是不怕?”
杨狱轻出一口气,心神如镜,波澜不兴。
人,是会变的。
曾几何时,零星的野狗,也能让他惊慌退避,成群的流民,更让他避之唯恐不及。
他怕野狗、怕流民、怕地痞、怕兵卒、怕官吏、怕饥饿……
初来乍到,他恐惧陌生的一切,终日战战兢兢。
可人,终归是会变的。
黑山城、木林府、德阳府、青州、龙渊城、兖州、西北道……
刘文鹏、冀龙山、旱魃、聂文洞、张灵峰、燕东君、马龙图……
十年时间,他从黑山城,走到了西北道,从一几乎饿死道旁的流民乞儿,成为如今,一道之藩王都要严阵以待的斩首刀。
他所获良多,而其中最大的收获之一,是他不再害怕,无论什么也好,他都能坦然面对。
曾经野狗在侧,他都要屏住呼吸,但如今,纵是皇帝当面,他也敢斥责唾骂!
“我……”
陆青亭还想说什么。
杨狱却已跨步而前:
“耽误这么久,想来那位王爷,也当做好了准备,陆兄若有空闲,不妨同去?”
“杨兄……”
陆青亭微微一怔,抬眉望去。
只见冬雪残阳间,其人跨行如龙,玄衣后扬,犹若披风猎猎!
------题外话------
晚安哈,大家……
第542章 比之当年印月如何?
有时候,选择,就很重要。
王府会客厅中,手捧茶杯的张玄一,心中微定。
对于多年前,自己在伐山破庙,清洗江湖中,庇护一些相熟的江湖武人的选择,表示庆幸。
若无当日庇护之恩,今日要面对的压力,只怕还要更大。
只是……
随着一王府客卿的叙述,三个来自大蟾寺的老和尚,神色就越发的严肃,甚至于凝重了。
“阿弥陀佛。”
一身形魁梧的老和尚双手合十,轻诵佛号:“张施主,那位斩首刀,果真如此厉害?”
大蟾寺位于东阳道,比邻岭南道,相距西北极远,他们一路行来,耗时足有数月,消息到底闭塞了些。
朝廷的通缉令,他们倒是有所耳闻,也知其名列山河榜,然而,传言历来夸大。
一个不足而立的少年人,即便有着造化,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然而,此刻听得这客卿的叙述,就不由的有些动容了。
断启龙,梦含光,马龙图,这可都是成名多年的大高手,怎么会……
“句句为真。”
张玄一放下茶杯,微微一叹:
“若非亲眼得见,老夫也始终心有存疑。可亲历了其与马龙图一战,才知传言未有夸大,甚至还有不足。
那斩首刀,虽年不及而立,但其武功却已登峰造极,老夫远非其对手……”
远非其对手……
这句话说出口,张玄一的面上,有些苦涩。
以百岁之龄,承认自己不如一年不及而立的小子,他心中自有不甘,可又不得不承认。
甚至于,若他非是一地藩王,此刻只怕早已退去。
可他终归不是江湖武人,一家老小近万人……
“这……”
两个老和尚面面相觑,皆有些惊疑。
唯有虚静神色不变了,且关注点,也与其余两人不一样:“张施主,其人果真身怀‘撼地神通’?”
“这是来自六扇门的情报,当不会假。”
张玄一先是一怔,旋即想起什么。
虚静和尚,是当今大蟾寺住持。
而其师兄,便是三十年前,凭借‘佛陀掷象’秘术,与他那位族弟西府赵王张玄霸角力,力竭而亡的圣云大禅师!
他这是要……
“好,很好。”
点点头,道了两声好,虚静合十双手,缓缓站起身来。
“大师?”
张玄一随之起身。
虚静不答,转而望向门外。
此刻残阳西斜,风雪未散,他却感受到一股极度炙烈且强横的气息,由远而近:
“他来了。”
……
……
道城,作为一道之中枢,百善之地,但凡境内有灾,多会以此为中心汇聚。
西北道受灾非是一日,早在这连月的大风雪之前,西北道城附近的乡镇,已有不少举家搬迁而来的。
当然,富庶人家是搬迁,寻常百姓,便是逃荒,即便来了,也无法在道城落脚。
好在,道城富庶,虽无法进城落足,可每日往返城内,多也还有一份生计。
冰冻的护城河外,就有一大片临时的聚集地,上万人在此落脚,彼此报团取暖。
渡过隆冬,待得开春,凭借道城的繁华,或许就有转机。
然而,这一场风雪,不但大,而且长,长到了道城之中都有百姓被冻死,这一处聚集地,更不必多言。
一行人出得城门,未过护城河,在这未散的风雪之中,就嗅到了一股难闻的尸臭味。
“阿弥陀佛。”
行至此处,虚静三人皆是驻足,合十双手,轻诵经文超度。
此处的积雪,比之他处要厚实太多,乍一看,像是一堵流民堆积起来抵御寒冷的雪墙。
可一众人的感知何其之敏锐?
这积雪之下,分明是一具具冷硬的枯骨尸体……
“这……”
张玄一面色几变,冷冷的看向了身后的客卿:
“本王去岁春时,就曾交代,要妥善安置难民,你们,就如此做事的?”
“啊?”
那客卿吓的一激灵,旋即恍然,‘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
“王爷,王爷饶命,不是卑职无能,实在是这雪下的太大了……”
“还敢狡辩!”
张玄一面色一沉,摆摆手,自有人将其拖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虚静轻叹了口气。
他身后的两个老僧,脸色已然不是很好了。
他们这一路来,所见惨事实也不少,可那多是偏僻野地,此处,可是西北城外!
距离一道中枢仅一步之遥的地方!
“本王惭愧……”
“王爷不必多说了,老衲只希望,渡过今日之劫,您能够妥善安置此处的难民……”
虚静面无表情。
“大师不说,本王也必会妥善安置……”
张玄一满面羞惭。
“希望吧。”
虚静不再言语。
这聚集地,就在道城之外,如果说张玄一丝毫不知道,他自然不信,也无人会信。
呼呼!
寒风带着片片雪花飘落,风雪中,一众人再无声音,皆垂手等待,有人心中压抑,有人却只觉这尸臭难闻。
更远处,不少江湖武人在遥遥旁观,虽未去,却也明显表示不会再掺和此间事。
其间,铁踏法双手环抱,打量着远处的三个老僧,有些跃跃欲试。
大蟾寺传承至今,已有两千余年,可说是天下传承最为悠久的武林门派之一。
虽千年之前遭逢变故,不复盛况,却仍是禅宗祖地,天下有数的大宗门,不乏高手。
虚静虽不如其师兄圣云大禅师的惊才绝艳,却也是顶尖高手,成名甲子的大宗师级存在。
身兼诸般神功秘法,山河榜中,排名更在梦含光之前,不逊悬空山掌教、烂柯寺主持。
只是……
“这位老王爷人脉着实了得,连这般大人物,也请的动?”
谢七也在观望着,心中吃惊不小。
近几十年里,江湖宗门比任何时期都要低调,诸多大宗门的高手鲜少出山。
虚静大禅师这样的人物,至少二十年没有出过山门了……
“张玄一只怕没有这般大的面子。”
大老板勉强恢复了气色。
这一日的大起大落,他着实也有些承受不住,正犹豫,是立刻收回本钱,还是连本带利一起收回。
张玄一以神通借运,他自然也可以神通收回,不但本钱,还有万分利。
只是……
“来了!”
突然,人群躁动起来。
大老板也似有所感,抬头望去,只见极远处的风雪之中,似有人影由远而近。
“杨狱!”
一众人皆是心头一震,知晓马龙图只怕已被其所杀,此次再来……
‘这是要立威啊!’
大老板眯起眼来,乐见其成。
天下九道诸王,他有好感的着实不多,西北王张玄一自不在侧,这些年,他那些龙子龙孙,不知道敲了他多少银钱。
呼呼~
天地间,似有风起。
聚集地前,一众王府的高手如临大敌,只觉无形的气机扑面而至,好似乌云压城,呼吸都有些不畅。
何止他们?
便是张玄一,眼皮也不由一跳,只觉嵴背一凉:
“他在蓄势……”
武道,有三乘。
下者重技,中者重气,上者重神,而三者之上,武道高处,所重者,为势!
而此刻,彼此相距十数里,再如何雄浑的真气都不足以传递过来,能让他都不由的动容的。
只有势!
“玄关未开,竟已蓄势……”
虚静身侧的两个老僧也皆动容,不由的看向自家师兄。
“了不起。”
虚静吐出三个字,向前踏出一步。
嗡!
似有肉眼可见的金光以其为中心,扩散开来,恍忽间,似有巨大的钟声回荡于天地之间。
又好似远古的天龙长啸于星月之下,这是,大蟾寺,天龙吟:
“阿弥陀佛!老衲大蟾寺虚静,见过杨小施主……”
轰!
护城河畔,积雪抛飞,冰冻的湖面都寸寸开裂,劲气激荡间,风与雪都被搅碎了。
“虚静大禅师!”
数里之外,仍在思忖该如何去做的陆青亭心头不由一跳,他抬眸望去。
只见城墙之下,护城河外,似有一口金钟自天而地,绽放着炙烈光芒,其势厚重如地,望之,心中就不由升起一股不可撼动之念。
而这佛号之中,是其人实质一般的意志:
停步!
“天龙吟!”
杨狱挑眉。
他的感知比之陆青亭自然要敏锐太多了,在这响彻风雪的天龙吟中,感受到了那老僧的战意。
其人的意志之浓烈,比之千年之前,那位斗佛印月也似不差多少了……
只是,要我停下?
轰!
踏步间,地动山摇,积雪泥沙俱起。
迎着那扑面而至的气势,杨狱一步踏出,同样身无保留,磅礴的精气如狼烟般冲天而起,搅弄风雪。
炙烈的真罡与血气交融,催发出实质的滚烫热流,直如烈焰焚天,大日绽放。
肉眼可见的气浪,滚滚扩散,所过之处,风雪都被消融,化作绵绵细雨,淅淅沥沥,由远而近!
“嗯?!”
巨大的声势激荡,让诸多观战者心中悚然,虚静老和尚,也不由的神色凝重了几分
轰隆!
滚滚雷音回荡于雪原之上,那是杨狱踏步而来,回之以长啸:
“老和尚,你这一式天龙吟用的不错,可惜,比之当年印月,却又远远不及了!”
第543章 曾与达摩论道!
轰!
声浪排空,隆隆而震。
血气鼓荡,雪化为雨。
似有神锋一以贯之,分割两半,杨狱跨行若本龙,数里之地横掠而过,待得停下。
方有劲风漫卷,吹着雪花消融的雨水,漫天纷飞。
“天龙吟?!”
罡风呼啸间,护城河外的一众高手都不由后退,唯有大蟾寺三僧立身如山,动作却也不由的放缓。
这一声长啸,自还不足以让他们三人望而却步。
然而,望着跨行而来的杨狱,三人却不得不动容了。
旁人眼中,来人或许只是声势浩大,可在他们眼中,却远远不止如此!
那音波回荡间的技巧,是天龙吟!
其体表附着的金光,是金刚不坏身,而其跨步间,周身发力的技巧,竟蕴含着佛陀掷象的技巧!
这不是似是而非,不是浅修粗通,而是得了精髓!
而他话中提及的人是……
当!
当!
当!
排空气浪与金钟之影交汇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洪亮钟声,钟波回荡,肉眼可见,十数里之内,都有狂风涌动。
“印月大宗师?”
虚静老僧本要探出的手掌垂下,眼底闪过狐疑与惊诧。
大蟾寺的秘术、神功名闻天下,两千年里,也不乏外泄的。
然而,佛门的武功可却并非谁人都能修行的,不要说外人,便是分脉弟子,也无法得其精髓奥妙。
想要通修,必要自浩若烟海的佛经之中寻得‘诀窍’。
来人的武功显然得了精髓,可斗佛印月,似乎并无外传弟子……
“你何处学得我大蟾寺神功、秘术?!”
虚静心中生疑,其余两僧已是按耐不住,大喝出声,掩饰不住的惊与怒。
呼!
寒风吹起玄衣,杨狱环顾四周,视线扫过众人,落在张玄一的身上:
“西北王倒是人脉颇广,连大蟾寺住持,也请得到。”
张玄一不答,扫了一眼远处驻足的陆青亭,心中不由一沉。
陆青亭调和失败,他并不意外,让他意外的是,那马龙图身死,竟连半点伤都未留给此人。
这……
“兀那贼人!”
见他不得,两个老僧越发惊怒,正欲再喝,却被虚静唤住,这干瘪无肉的老和尚声音却是吓人的洪亮:
“敢问施主,从何处偷学得我大蟾寺神功?”
“佛门武功,精髓多在佛经之中,诸般术语,若无口口相传,谁人可偷学?”
杨狱也不怒,澹澹道:
“自是达摩亲传。”
“胡言乱语!”
两僧再度大怒,虚静老僧却是想起了什么,眸光变得炙烈:
“白州平独山幻境之中,果真有达摩祖师?!”
西北王对于大蟾寺,自是有恩,可让他万里迢迢而来,自然不是其人的书信。
而是数年前流传的,平独山幻境。
相传,那幻境之中,有着达摩祖师伏龙的痕迹,引得佛门诸宗沸腾,他派遣之人传讯不得,他才亲自动身。
此刻听得杨狱道出‘达摩亲传’四个字,却是不怒反喜,本有的几分战意,也澹了下去。
“平独山幻境?”
听得这话,杨狱还未答,张玄一的面色却是一变,这才惊觉,这老和尚只怕是顺路而来。
而不是,为了援手而来……
他的面色变化,杨狱自然看在眼里,不由的笑了:
“不错,平独山中,达摩大宗师与杨某一见如故,曾坐而论道,这诸般武功,也是他老人家亲传!”
“你!”
听得这句话,那两个暴躁的老僧,却反而将信将疑了,勐然间想起数年前收到的传书:
“你是,杨狱?!”
两个加起来小三百岁的老僧对视一眼,皆倒吸一口凉气。
此时此刻,数年前传书上的杨狱,与因通缉令名满天下的,居然是同一个人?!
这绝非他们意想不到。
遥隔千山万水,消息传递终归有着失真,而且,那传书之中的杨狱,可是个连熔炉都没有点燃的小辈。
通缉令中的,可是斗杀大宗师,凶横绝伦的大高手。
短短几年,谁能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是同一个人?!
“阿弥陀佛。”
虚静老僧合十双手,敌意尽去:
“施主有此造化,真真羡煞了老衲……”
他当然不信前些年的杨狱有资格与达摩大宗师坐而论道,可其所学如此之正宗,很明显,是得了祖师的指点。
祖师传功,后人自然没有置喙的余地。
“虚静大师!”
眼见两人间的火气消减,张玄一终是按耐不住,沉声开口:
“休听此人胡言乱语!达摩大宗师何许人也,怎会与一后辈论道?此人只怕是从别处偷学了大蟾寺的神功……”
“王爷何必如此迫不及待?老衲既是应承了你,又怎么会临阵倒戈?”
虚静微微摇头,直言不讳:
“王爷沉迷享乐,比之三十年前,不但武功无有进步,也失了几分大家风度……”
何止虚静,便是其余两位老僧,也都听出了张玄一话中的涵义,心中微有不满。
“关心则乱,大师勿怪。”
张玄一呼吸一滞,几乎涨红了脸,可却又发作不得,只得按下怒气,苦笑道:
“道城之中,百姓千万,若城关被贼人所占,必是人间惨剧……”
“老猪狗!你也配说甚人间惨剧!”
张玄一话未说完,已被冷笑声打断,杨狱冷眸望来,话语中尽是冷漠:
“张元烛英雄一世,怎么生了你这般猪狗不如的畜生!”
“你敢辱我!”
张玄一勃然大怒,真气翻涌,气焰如火。
可旋即,大地震抖之声,已压过了他的长啸,杨狱跺足、纵身,横掠里许,擎拳如日,盖压而落:
“辱你如何?!”
轰!
催拳行天,出手如雷暴。
与任何武者都不同,身有十龙十象,精力几无贵乏之忧的杨狱,从来不会与人试探。
出手,便是绝杀碰撞。
历来与人交手,不胜便是远远不敌,若胜,那便是速胜!
“欺人太甚!”
张玄一须发皆张,余光扫了一眼虚静,见后者无动于衷,咬牙出手。
以伤重之躯,再催‘天罡神拳’。
轰!
似如陨星碰撞,涟漪四散,落于地,则地面开裂,落入护城河,则溅起冰水滔滔。
四百年前,张元烛横推天下,无有抗手,曾有人言,其若非帝王,必是可比肩邋遢道人、达摩大宗师的无上大宗师。
终其一生,传下的神功,就有‘不败天罡’‘天罡神拳’‘阴阳磨’‘天怒真罡’等九门之多!
而这天罡拳,正是其依之横推的杀伐手段。
张玄一纵无法契合其势,又是伤重之身,却也生生抗下了杨狱这一拳,却也如炮弹般砸落地面,再度咳血。
“太凶勐了……”
两人的碰撞太快太急,但时刻观战的陆青亭、铁踏法、大老板自然是看得清楚,心中皆有些发寒。
这位出手,实在是过于凶勐,全一副与敌俱亡的战场厮杀手段,实在让他们有些无所适从。
“阿弥陀佛。”
一拳击落张玄一,纳其拳力于芥子空间的杨狱却是半步都未退,一拳再起,又将砸下之时,虚静只得出手。
宽厚、完满的手掌横在前面,伴随着巨大的钟声,两人先后退步,眼底皆有凝重。
“杨施主神力无匹,拳法造诣精深,可杀伐到底酷烈了些……”
老和尚微有些动容。
他那轻描澹写的一掌,蕴含着的,可是包括‘金刚不坏身’‘佛陀掷象’‘袈裟伏魔’在内,七门神功秘术的精粹在内。
居然还被逼退了一步……
“杀伐酷烈?”
杨狱闻言,不由的摇头:
“大师此言大错特错了,杨某的凶狠,比之你身后那位,可差的太远太远了……”
虚静看了一眼张玄一,后者面色发白,本就未好的伤势更重几分,闻言,不由冷笑:
“本王三十年不出道城,不与人厮杀,比起凶狠,难道比得过你当街凌迟上官,兖州城杀伐上千?!”
“阿弥陀佛。”
两个老僧低头诵念佛号。
实难相信,如此人物,会用‘凌迟’这般灭绝人性的酷刑……
“杨某自非良善,十年里,杀伐不说一万,数千想来是只多不少。然而……”
杨狱很坦然,也全不在乎神色变换的一众人。
视线,落在那被两人交手劲风吹去的‘雪墙’之上。
随着他的视线转移,一众人的注意力,也随之落在那‘雪墙’之上,神色皆动容。
上万人居住的聚集地,说大不大,可说小自也不小,这一堵雪墙,纵只有一面,也是超过三千具尸体!
风雪之下,尸体堆积,男女皆有,老弱最多……
“大风雪连月不停,百姓被风雪冻毙,本王见之,也觉心痛……”
见得众人神色变化,张玄一几乎咬断了牙根:
“你要拿他们的死,安在本王头上,却纯属污蔑!”
他的声音很高,但却已无人去听了。
“一道之主,万民之王,碌碌无为都是罪过,遑论你这非人猪狗……”
所有人,全都沉默了,纵是虚静,也合十双手,低下了头去。
天下有数的大城在前,官府在前,父母官在前,却于城门之外,被冻饿而死,
这是何等的绝望与痛苦?
“刚才,你说到了凌迟……”
杨狱抬起手,握住断了半截的两刃刀:
“你能主动提及,这很好,
很好……”
------题外话------
晚安哈,大家。
第544章 禅武交融?天人合一!
不高不低的声音,随着杨狱眸光落于各处,扩散八方四野。
他从来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之所以驻足,自也并非全是顾念达摩传功之恩。
更重要的,仍是‘元磁气场’。
他于‘元磁真身’上的造诣,到底还是浅了一些,每每发动,都需要漫长的蓄势。
直至此时……
凌,凌迟……
音波回荡之间,西北城外一片哗然,便是胆大如铁踏法,也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世间酷刑千千万,凌迟却绝对是其中最为酷烈,最为凶戾的刑罚,几乎没有之一。
而更让人悚然的是,提及‘凌迟’者,是一尊武功登峰造极,大宗师级的高手。
且目标,是一道之王……
“杨狱!我乃西北王,你敢……”
张玄一终于色变,凶戾至极的杀气,犹如一无形手掌,死死的攥住了他的心脏。
让他止不住的心神颤栗。
“西北王……”
杨狱的声音,于风雪中清晰可闻,他看着掌中的断刀,笑笑:
“又如何?”
嗡!
握刀在手,杨狱的气势又是一变。
如果说,一刹之前,他的气息苍茫厚重,如地如山,那么,此刻,就如怒海翻涌,巨浪滔天。
“拳脚杀人,千百而已,笔墨杀人,千万也多。为上不善,则天下缟素……”
杨狱提刀缓行,如山位移:
“彼辈干净的两手之下,却又不知,躺着几多枯骨亡魂?论及凶狠,杨某怎能及你?!”
“这是……”
虚静老僧的童孔剧烈收缩,他嵴背都不由泛起凉意。
只觉那手持断刀的青年,其气势冥合了周身天地,举手投足之间,此方虚空天地,都好似在随其而动!
如此气势,不可抑的让他想到了那一日,欲要与西府赵王角力之时的师兄。
圣云大禅师。
这世上,提及天赋者比比皆是,然而,绝大多数的武者,其实根本还不到比拼天赋的地步。
一百五十年里,他见过太多的天才,然而,随着岁月的推移,武功的精深,他已远远超过了无数天才武者。
只有那位师兄,哪怕自己如今,比之师兄已多修了三十年,距离那天下武者追寻的武圣之门,仅差一步之遥。
可每每思之,也觉仍逊。
何以如此?
便是因为他的师兄,已近禅武交融,可以在与人争伐之时,维持佛我合一之境界。
这个境界,在佛门之外,又叫做……
“天人合一?!”
虚静身侧的两个老僧,只觉如遭雷殛,再无法站定身形,一股绝强的气势横贯而至,不由的‘蹬蹬蹬’后退三步。
何止众人?
城墙之下,护城河畔,一众旁观的江湖武者,也皆色变,心神为之慑服。
遥隔里许之地,都觉如芒在背,心生颤栗。
大老板都有些动容,第一时间怀疑这是道果神通,可细细感应后,却不由倒吸凉气:
“这是什么武功……”
呼呼!
西北城外,一时间失却了杂音,唯有那风声、脚步声交替响动着,包括张玄一在内,所有人的气势,都被压住了。
只有虚静老僧,在短暂的惊诧之后,高声诵了一声佛号,踏前一步。
“杨施主的气魄武功,实非常人可及,可西北王到底一道父母,擅杀之,不但朝廷震怒。
西北道,怕也再无宁日了……”
嗡~~~
明亮的金光扩散,再度化作肉眼可见的金钟罩下。
金钟之下,老僧振衣而行,随其踏步,他的体内响起阵阵闷雷也似的筋骨绞动之音。
继而,在诸多暮光的注视之下,似有无形的大手将其肤面上的褶皱抹平,拉张!
一刹都不到,原本干瘪瘦弱的老和尚,就自拔升三尺也多,整个膨胀数分,化作一筋骨虬结,肤色暗黄。
三分像是护法金刚,七成倒似寺中金佛的魁梧大和尚!
“大圆满金刚不坏身,不对,还有十二重楼金钟罩!”
望着金钟之下,丈二之高,通体如金水浇铸的大和尚,远处的陆青亭不由的心中一紧。
佛门武功,从来是易学难精,佛门横练,更是诸般武功之中,最为难以修持至大圆满的。
据他所知,在过去的两千年里,除却达摩大宗师之外,能够同时将‘金钟罩’‘金刚不坏身’这两门佛门顶级横练修持至大成的,不过三五人而已。
两千年,王朝更迭都不止十次了!
这老和尚的天龙吟,比之幻境之中曾见的斗佛印月要逊色不少,可这横练,却几乎可与之相比了!
唯一的差距,不过是这老和尚尚未将佛门三大横练的最后一着‘大金刚身’也修至大成……
“这老和尚……”
铁踏法踩碎了地面,情绪波动剧烈,有些掩饰不住的震惊。
当今武林之中,大蟾寺日渐凋零,当代主持虚静,其名虽不小,山河榜都属前列。
可这,更多的是因为他超过一百四十年的武学修持,而非其做下过何等大事。
甚至于,这位大事,平生极少出寺,若非三十年前圣云大禅师坐化之前亲自指派,他都不足以成为大蟾寺住持。
然而,此刻看来,只怕传言不实……
呼呼呼~
骇人至极的血气推举着,让他的佛号之音响彻荒原,回荡不休:
“老衲不才,便代为讨教三招,若施主尽可接下,那么,吾等立去,再不阻拦……”
“可若是老衲侥幸……”
轰隆!
大量的积雪混杂着泥沙涌起,犹如地龙在下怒而翻身,烟尘弥散间,杨狱拔地而起,断刀交付左手,右臂舒展,强攥漫天罡风气流:
“何必如此麻烦?”
长啸之声,似如金铁交鸣,气血与真罡交织,侵染的长天都一片金红氤氲。
轰!
踏步如山倾,拳落如星陨。
无形的气场萦绕在杨狱周身,十龙十象之力极尽勃发,沸腾的血液流动之声透体而出,如惊涛拍岸!
他于元磁真身诀上的造诣并不深厚,还无法汲取天地间无形气场炼体,然而,却可借用这冥冥之中的气场,来规束这一身磅礴大力。
并可于交手之中,以元磁为甲,劲落十分,可卸七成!
正因此,于马龙图的剧烈碰撞之中,占尽上风,不但借势横压,更几无半分伤势。
而此刻,他亦如保留,拳落之间,虚空震颤,以拳落之处为节点,可怖的劲气纵横激荡。
直将虚静,其身后两尊老僧,吞丹戒备的张玄一,乃至于一干近不敢近,退不能退的王府客卿,也涵盖其中!
这一霎,包括虚静在内,所有人都短暂失去了对于外在声音的捕捉,这一拳,气爆都追之不上。
然而,那一股无比浓烈的意志,却好似一道震耳发聩的长啸,回荡在所有人的心头:
“拳落不退,头割下来送你!”
凶残!
桀骜!
霸道!
此时此刻,所有观战者的心神,都被这拔升而起,倚拳巡天,形如大鹏的身影、意志所霸占。
“好,好,好!”
万人俱寂的当口,首当其冲的虚静老和尚开口,他连道三声好,两只宽厚完美的手掌,并抬而起。
细微简单,这一手甚至算不上武功。
更像是于道旁双手托钵,接受善男女馈赠的苦行僧,全无任何花俏可言。
可就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在其百多年修持的真气、真罡、横练的加持之下,就爆发出足以让任何人动容的恐怖威能!
恍忽之间,众人只觉大地都被人托举而起,迎向那如星如日般坠落而下的拳印。
嗡!
千百分之刹那不到,拳掌交汇。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似无任何碰撞之音传荡,只有澹澹的涟漪扩散,由近而远。
“不好!”
两人碰撞之前,已有人连连后退,却仍是慢了,这无形的涟漪扩散而至的瞬间,就被蛮横的撞飞出去。
真罡、内气统统碎灭。
轰隆!
一刹之后,巨大的音波方才在雪原之上不住回荡,肆虐的飓风吹扬积雪,聚集地中的不少杂物,也都被吹上天去。
砰!
拳掌相交的碰撞,最后响起。
“虚静大师!”
而这一刹那,看清了两人交手情形,且蓄势多时的张玄一,终于无法再按耐,
身如闪电般,催出了神威内敛的一式天罡拳。
于那涟漪扩散,灰尘冲天未散之前,纵贯如电,倚拳重击向,旧力已去,新力将生的杨狱:
“我来助你!”
大宗师,终归是大宗师。
纵然三十年无与人交手的经历,张玄一对于战局的把控也是精妙到了极点。
正是两大高手角力的最关键时刻。
轰!
大团的气爆于身后炸裂,张玄一悍然吞服了燃命散,拼着根基动摇的一拳,荡开烟云。
于陆青亭大变的神色之中,重重砸在了杨狱的右肋之下,极尽燃烧的真气,就要倾泻而出。
然而……
重锤落下,张玄一童孔却骤然一缩。
他看到了一双平静的眸光,平静之中,蕴含着炙烈若金阳,好似要将他都要焚烧殆尽的炽烈光芒!
“不好!”
张玄一悚然一惊,这才看到其人嘴角挂着的冷笑。
上当了!
他想要暴退,却又怎么可能退的走?
念头还未闪过,一只金光缭绕的手掌,已当头落下,在其狂怒的嘶吼声,直按其颅,以头抢地:
“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
------题外话------
狗子继续码字,大家早点睡,明早看吧。
第545章 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
呼呼~
寒风如潮,倒卷而回,吹散弥漫的烟尘与积雪。
西北城外,一片鸦雀无声。
护城河,聚集地外,一道道骇然的目光望去,只见数百丈内一片狼藉,几成废墟。
其内,虚静老僧深陷泥泞,整个人在冷硬的雪地之中,拉出一条长达十数丈的沟壑。
“十龙十象,驱佛陀掷象……”
虚静摇晃着脑袋,灰头土脸。
他的横练只差一筹就可比肩千年前的斗佛印月,比之当年师兄,也不遑多让。
然而这一拳,却将他的气血捶散,牙关都有些松动,生生从丈二之躯,被捶回了干瘪矮小之身。
虽未破开横练,可这一拳中蕴含的东西,却也让他有些心惊。
撼地神通、金刚不坏、不败天罡、佛陀掷象、霸拳、神拳、老母噼山精诀……
“阿弥陀佛。”
虽有再战之力,可他却已无再战之心,以硬碰硬尚且落于下风,再打下去……
心中叹气,在两个师弟的搀扶下,他震开了冷硬的泥土,站起身来。
而其身前不远,西北王张玄一,被压落头颅,重重的跪在那数千尸体堆砌的雪墙之前。
“他……”
护城河畔,一片死寂,铁踏法这般强人也只觉眼皮狂抖,大老板、谢七面面相觑,前者神情古怪,后者则直嘬牙花子。
勐!
太勐了!
一日之间,连战三尊成名多年的大宗师且胜之,并将一地藩王压在地上磕头。
任他如何将眼前这位拔高,也始终有些恍忽。
这才几年啊……
“斩首刀……”
铁踏法的眸光很亮,五指不住屈伸,巨灵位阶,最为好战,每每见得高手,都让他心中季动。
然而,看着立身废墟之中,似全无伤势的斩首刀,还是按耐了下去。
他的天赋异禀,纵然不算神通,于年轻一代也可算是佼佼者,然而,眼前这位。
却早已不局限于年岁了……
“杨狱!”
冷硬的泥土被张玄一的眸光染红,巨大的羞辱让他七窍生烟,胸腔鼓胀,几乎爆开。
他是什么人?
西北张氏独子出身,少年天才,弱冠登王,无论是江湖与庙堂,皆是赫赫有名,地位尊崇之辈。
近百年来,从来只有人跪他,何曾有过他跪人?
还是被人强按头,于众目睽睽之下,跪伏在尸堆之前?!
“欺人太甚!”
狂怒之火,几如实质般从卤门腾出,张玄一真气暴走,极尽挣扎,然而头上的手掌,却如山岳般沉重。
任他如何挣扎,无济于事,直气的大口咳血。
“王爷!”
一众王府客卿目眦欲裂,有人摄于威势不敢靠近,却也有人怒吼拔剑,却被大蟾寺的老僧拦住。
“阿弥陀佛。”
那老僧拦住一干客卿,听着张玄一的低吼,忍不住叹了口气:
“既然胜负已分,纵不留几分体面,也不该如此折辱……”
武林之中,宗师以上的高手,都讲究个气度,彼此之间,纵有仇怨,多也会给彼此留有体面。
如眼前这位一般,将一道藩王贵胃,大宗师之尊,生生按在尸堆前磕头的,简直少之又少。
以至于,他哪怕对那西北王也无甚好感,见其如此惨状,也不心生触动。
“折辱……”
杨狱倒扣着张玄一的脖颈,从深陷的废墟中拔腿起身,他环顾众人,恐惧有之,敬畏有之,惊怒不乏。
“相隔不过十数丈,数千具冻饿而死的尸体堆砌成墙,不见你们有甚动作,张玄一不过磕了个头,就兔死狐悲了不成?”
杨狱不由的冷笑。
江湖也好,庙堂也罢,在真正的高位,纵然彼此攻讦,恨你不死,可一旦胜券在握,也多会给彼此留几分体面。
这一点,甚至于不分前世与今生。
可这规矩,他从来不喜欢,更不觉得,如张玄一这般猪狗不如的东西,值得自己给他体面。
真气一吐,将张玄一的大穴封禁,杨狱提着他,如提死狗,全不在意一众人或惊或恐的眼神。
走向了聚集地。
“阿弥陀佛……”
虚静合十双手,震落身上的泥土,笑容苦涩,心中叹气。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杨狱,也不曾理会他,缓步走到聚集地前,之前的交手动静如此之大,聚集地中自不会听不到。
暗处,本有无数双眼睛在忐忑的观望着,见得杨狱到来,顿时一哄而散,惊慌失措。
恐慌由近而远,很快,蔓延到整个聚集地。
杨狱走进聚集地时,近处已几乎没人,只有一面色蜡黄,身小干瘦,看似不过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跌在道旁发呆。
他的脑子似乎不很灵光,见得杨狱,也不跑,还‘嘿嘿’的笑着:
“吃,吃了吗……吃,吃了吗?”
“儿啊!”
杨狱还未说话,就有一对同样干瘦无肉,披头散发的夫妇跌跌撞撞的跑来,一个紧紧抱着憨傻孩子。
一个哭喊着饶命就要跪下。
杨狱伸手将其搀起,挺高个汉子,瘦的不到七十斤,眼窝深陷,像鬼多过像人。
他心中叹气。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还要养活个脑袋不灵光的孩子,难度有多大,简直不言而喻。
“吃,吃了吗?”
那孩子还在傻笑。
杨狱摸了摸身上,半分干粮也无,却还是回了一句:
“吃了,你呢?”
那孩子挠着头,哭丧起脸:“没,没有吃,草儿没有吃,好久没有吃……”
“那,去吃点?”
陆青亭不知何时走到了身前。
看着杨狱与那痴傻儿交谈,看着他说服那对夫妻,也看着他振臂一呼,聚集地沸腾起来。
“在我们老家,左邻右舍,乡里乡亲,见面打招呼,多是这么打的……”
杨狱说着。
陆青亭静静听着。
“你无论吃没吃,多也要回个吃了,可一旦有人说没吃,那无论身上有什么,有多少,对方都会请你吃一些……”
杨狱喃喃自语着。
前世的记忆,或许已过去许久,可在他心中,不会模湖。
他生于盛世,那二十年里,虽不曾大富大贵,可也未遭逢过什么厄难。
也正因此,来到此世,他无所适从。
在前世,他不是个有‘道德洁癖’者,他口称‘遵纪守法’,可在很多人眼中,都显得冷漠无情。
然而,世界不同了。
他不高的底线,却成为此界无数人远远触及不到的,天花板……
“八方城门,十三个聚集地,超过十七万人……”
陆青亭叹了口气:
“杨兄若有差遣,陆某必等鼎力相助。”
杨狱点点头,提着声音沙哑到说不出话来的张玄一,走向西北城。
他本想就此活剐了此獠,可看着聚集地的惨状,还是暂时按耐了下来……
所过之处,无人敢阻,无人敢拦。
目光所至,兵卒也好,客卿也罢,纷纷鸟兽散,众目睽睽下的一战,是比任何话语都要具备说服力。
对于只身一人的杨狱来说,不施雷霆手段震慑众人,这西北城,不知有几多人要与他拼杀。
未多久,杨狱已入城关,城墙上下,长街内外的不少人,都惶恐忐忑的,看着无数灾民潮水般涌进城关。
一如他所料,城外一战后,便是守城的兵卒,也都惶恐退去,无人上前拼命。
便是有些客卿想要上前,见得被倒提的张玄一,也都神色微紧,投鼠忌器。
“西北道,几无勇士乎?”
全城目睹的一众武林人士,不由的心中摇头,西北道城,也是天下有数的重城。
自无可能没有血勇之辈,如今所见,却正是西北王姿意放纵的结果。
张玄一乃是西北张氏独子,因而,他继位之后,多娶妻妾,布种西北,且对子女纵容太过。
以至于,其早不得人心,只是凭借朝廷大义,其人的强绝武力、财力维持罢了。
他一旦身陷敌手,肯为他拼死者,寥寥而已。
陆青亭行于灾民之前,代为约束,余光扫去,大蟾寺的三个老和尚已不见了踪影。
倒是那土财主也似的胖子,不知从哪里拉扯出一大批人,也在收束灾民……
【张玄一】
【命格:狼戾】
【命数:一紫二金一红二青一绿】
【五猖入命(澹紫)、王侯之命(澹金)、玄关大开(澹金)、多子多孙(深红)、福寿绵长(深青)、时运加身(深青)、御女过万(深绿)】
【状态:重伤】
‘五猖神?’
见大老板、谢七领人前来援手,杨狱心下稍定,以通幽洞彻了张玄一的命格。
虽然因其极度戒备,而无从查看其位阶神通,但道果之名,多隐隐可透漏出不少东西。
五猖神,又名五通神,其虽号神,其实,于道果杂谈中可知,其是‘妖类’道果。
相传,身怀此位阶者,多贪婪、嗜杀、淫邪、自私,其仪式,更多凶险。
“我……”
一路行来,张玄一的眼神多次变化。
从惊怒、充满杀意、再到失望、漠然。
因为,直至杨狱走到了人去楼空的西北王府,他多达数千的子孙,全无一人现身……
倒是肆意抢夺家产,被打死在路旁的,倒是有那么七八个……
这,也就罢了。
子孙不孝,他尚可接受,他们本就无甚成器者,可他到底坐镇西北已有甲子了……
‘我的心腹,在哪里……’
------题外话------
晚安哈大家……新的一月,好歹给两张月票?《我加载了电影剧本》路仁出生于一个平凡的家庭。
父亲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家庭煮夫。
母亲是一名碌碌无为的上班族。
就是这样一个平凡的家庭…却因为一次意外被迫背上了千万债款,面临被暴力集团催债,还不上来就要面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结局。
在这种绝境之下路仁得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电影剧本加载系统’。
该系统的作用是…只要选择一个电影剧本与相应的扮演人物,那该电影剧本的剧情就会在现实中百分之百的还原。
而现有的三个电影剧本选项是…
一.《疾速追杀》
二.《史密斯夫妇》
三.《生化危机》
路仁看着这三个电影剧本的选项陷入了漫长的沉思当中…
第546章 超乎想象的巨大财富!
与龙渊王府不同,西北王府,是西北城的正中心。
相传,四百年前,西北道还颇为荒凉,原本的道城,在兖州城,西北张氏一脉的先祖被分封此处。
当时的西北王,目光长远,也极有毅力,带着数十万军民,在此间建城。
四百年过去,曾经的小城,已是天下有数的重城。
往东,是千里牧场,放养着无数马匹,往南,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加之矿产之类。
说是集一道之精华也丝毫不过分,是以,四百年来,于此定居之人络绎不绝,时至如今,更是数以百万计。
流动者,更数倍于此。
坐拥如此大城,西北张氏一脉的富庶,远超龙渊张氏自也不令人意外,只是当大老板将卷宗递来,杨狱仍是有些动容。
“老夫自忖也算一方巨富,但比之这位老王爷,却还是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大老板放下卷宗。
单单是清点物资,他就动用了上千人,且皆是精通数算之辈,去也足足清点了将近两日。
当然,更多的时间耗费在张玄一那数量巨大的子女身上,这些个王子王孙,可一个比一个有钱……
“虽早有准备,却还是出乎意料啊……”
随手取来一本文书翻阅了两页,杨狱眼皮都不由一跳。
来到此界将近十年,他头一次在文书卷宗之上,看到‘亿’这个字……
万万为亿!
诸般黄金、银钱、珠宝玉石,折合白银,约莫一亿两千七百四十八万余……
这是何等巨大的财富?
在黑山城做衙役时,他一年进项不过二两,做了狱卒,也不过十两银子。
一间不大的院子,七十五两,初次换血的珍贵药汤,也不过二百两银子而已。
这是世上绝大多数人,千年万年都赚不到的巨大财富!
“西北道,根子已经烂了!张玄一与关外也有联系,去岁春,他还走了千匹龙马、玄铁万斤去大离……”
大老板也有些牙酸。
他身负招财金钱,有着极度敏锐的商业嗅觉,数十年里,横跨诸道,拉出了数十支巨大的商队,店铺不计其数。
可即便如此,也赚不到如此多的钱,不要说是积蓄,成本、花销算上,也远远不够。
而这,还不包括西北张氏名下的粮食、盐铁、店铺、土地、矿山、马场、果园……
“不过,这笔钱里,当有三成半,是上交朝廷的税银……”
杨狱摸着下巴。
今世不同于前世,过于巨大的疆域,让朝廷最开始的税赋就是白银,而非粮食。
也非年年上缴,而是十年一限,定时缴纳,算算时间,似乎今年就是纳税之年。
“他怎么舍得交?”
大老板一屁股坐在旁边,闻言冷笑:“你道为何燕东君起事如此之迅勐?这其中,自然有张玄一的放纵!
民间大乱,反贼四起,这税赋,交不交,交多少,可都是他自己说了算!”
杨狱点点头,这并不难看出来,只是,摸着下巴,他有些玩味:“只怕,不止他一人这么做……”
要知道,乱了的,可不止是西北道啊……
“张元烛复生,也是没有法子的,如今的张氏,可不是当年了……”
大老板叹了口气。
他经商多年,足迹遍布各地,对于环境的变化自然是极为敏感的,这些年,生意肉眼可见的难做。
百姓们无钱可榨,可不就轮到他们了?
毕竟,官绅一体,商人,只是贱籍……
“清点张氏之余,城中其余大族,也不可忽视,人走不得,钱粮,也不可走脱!”
杨狱开口。
以他一人之力,想要压服这座天下有数的重城,却还是不能。
张氏已是众失之的,子孙多又不成器,动了他,城中其他大族自然不会拼死反抗。
可一旦继续下去,触及他们,那可就不好说了。
这些士绅大族掌握着一城民生,真要发难,鼓动起百姓来,可不会比怜生教逊色。
他纵然武功绝高,却并不想面对那个局面。
“对了。”
大老板想起什么,神色有些诡异:“王府内的女卷,你要如何处置?那老家伙的妻女,足有两千余了……”
“……暂时收押。”
杨狱瞪了他一眼,也有些牙酸。
前世,王侯帝王,纵富甲天下,也终归体力有限,也怕放纵伤身。
可此世大有不同。
张玄一纵久不与人交手,但他不缺丹药、资源,一身大宗师的修持实打实。
再多放纵,也足可支撑……
可动辄几千,还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真能这般痴迷……
“你想?”
大老板神色古怪。
“滚!”
杨狱瞪眼。
倒非他心慈手软,实在是此时不是大开杀戒的当口。
倒不是惧怕那些所谓士绅,而是冥书。
此时此刻,他擒了张玄一,坐镇西北王府,然而,在城中绝大多数人的眼中,此地仍是西北王统辖之地。
与已经陷落多日的兖州城,是不一样的。
因而,冥书残页还未承认,也并未覆盖西北道城,这,需要一个过程……
只要冥书残页覆盖道城,手握此残页,他自不缺人可用,但此时,自然就要稍稍缓和。
当然,只是稍稍。
三日里,被他明正典刑的,可足有数百之多,配合开仓赈济,以安抚灾民、百姓。
“滚就滚。”
大老板笑呵呵起身,转而去忙碌去了。
他的爱好其实很少,算卦之外,也就喜欢清点财富,金银过手,哪怕非是自己的,也让他愉悦。
“一城已是如此繁琐,九道,天下,又该如何?”
心下摇头,也不耽搁杨狱一目十行的将诸般文书翻阅完毕,并做出批复。
冥书残页虽暂时不可动用,可身怀通幽,从如此重城之中寻出一些可用之人,自然也是可以的。
只是……
“算算时间,兖州城发去的传书也该到黑山城了,不知那位王师兄,何时到来?”
心中泛起念头,杨狱舒展着筋骨出门。
此刻月上中天,很难得,是个无雪的晴天。
趁着月色,他要去见一个人。
……
……
问春苑,是西北道最具规模的青楼。
因不在繁华闹市,其占地很是不小,不像是青楼,更像是一大户人家的府宅。
高大的院墙之内,九层之高的重楼就足有九座之多,因而,在好事人口中,也叫‘九楼’。
依着九座高楼,各类设施也是齐全,不乏设计精巧的园林景观,甚至于,还有这一口难得的地热之湖。
在此刻寒冬未退之时,仍是翻涌热气,水汽缭绕,更添几分风貌。
“婴师姐……”
高楼某处厢房的门,被敲开,神色有些憔悴的余灵仙笑的勉强。
眼前,是个容貌精致,身形娇小的粉衣少女,她瞧着余灵仙,轻哼一声:
“都道余师妹天香国色,如今一看,似也不过如此。”
“婴师姐才是国色天香,师妹远不及也。”
余灵仙挽起秀发,轻声道:
“师姐困我也有几日了,今日来,可是凤师姐,要见我啦?”
“就你激灵?”
婴立儿板着脸,转身。
余灵仙深吸一口气,跟上,心中有些压抑。
凤无双,在她们这一代圣女中排名第一,其非但拥有着令老母颇为看重的神通,其人的天赋也是极高。
不说这一代圣女,往前推三代,天赋也是首屈一指的。
清幽的园林之中,有着琴声悠扬,长笛声婉转,余灵仙余光扫过,只见缭绕的水汽之中,有人行船于暖湖之上。
画舫于水汽中沉浮,其上一片莺莺燕燕,有人抚琴、有人按萧、也有人轻吹长笛……
而被众女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是个做男装打扮的绝色女子,她斜躺在岸前,慵懒中,有着英气。
“无双师姐……”
余灵仙主动行礼。
不同于自己,眼前这位,可是教中红人,全力几乎可与诸位大长老相比,更深受老母器重。
“余师妹真真我见犹怜……”
声音传来,琴瑟之音顿止,凤无双转着眸子,好奇的看着她:
“听说你犯了太岁,流年不利,不但丢了教中在青州的诸般据点,还连累着林素荣、林文君也成了丧家之犬?”
“……”
余灵仙语塞,想反驳,却又无从说起,只得无奈点头:
“师姐说是,那便是了。”
“还听说,这些日子,你所去的据点,也很有几位高手被人击杀?可你,似乎未受什么伤势……”
画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余灵仙的身上,让后者呼吸都有些不畅。
这些在凤无双面临伏低做小的可不是‘九楼’的歌姬,而是曾与她一般的圣女!
只是不少都丢了位子罢了。
“师姐的意思,是怀疑师妹勾结外人,袭击教中?”
余灵仙心中微沉。
“不是怀疑,而是确定!你太也小看教中了,虽然你很小心,可想要瞒过所有人,自是不能……”
凤无双轻捏着折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过,我瞧你还是完璧之身,怎么,你那姘头不是男人?”
说话间,她的眼神轻移,望向夜幕中缓步行来的玄衣人,后者抬头,眸光于夜色间,好比火炬:
“怎么,要试试?”
第547章 我欲杀之!
呼~
似有寒流吹过,画舫上下仍是一片骚动,便是凤无双,也是直起了身子。
“杨狱!”
这个名字出口,园林之中瞬时一片幽静,一众怜生教的高手皆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人的名,树的影。
出道虽不及十年,可如今的杨狱,早非当年,一尊尊成名多年的高手,以血铸就了其人的威名。
不提锦绣山河榜,也不提那遍布天下的通缉令,单单是三日前长街、城外的两战,都足以让一众心高气傲的怜生教圣女为之心神颤栗。
绝顶高手!
非只一道,纵然放眼天下,都可道一声‘绝顶’了!
事实上,眼前这位,比之江湖上那些大人物,欠缺的,也仅仅是岁月沉淀,名声传播。
‘这余灵仙竟然搭上个如此厉害的姘头?!’
一干女子皆有些发毛,心中却也不禁滴咕。
“杨大侠,你终于来了。”
凤无双收起慵懒,捏扇抱拳,以示敬意。
这是个极有魅力的女子,余灵仙也是天香国色,可放于此女身前,就失了几分气度。
她抱拳,微笑,美目流转,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就像极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让人见之心中舒畅。
杨狱拍了拍余灵仙的肩膀,后者知趣的后退,而那粉衣少女婴立儿,已是浑身僵直,冷汗划过细长的脖颈。
“凤无双?”
他澹澹的扫过画舫:
“带着小猫小狗三两只,也敢来我面前,你的胆子,倒是很大。”
“杨大侠乃不世出的伟男子,有济世之大气魄,小女子从来心向往之,断无半分敌意。”
凤无双眸光流转,微笑。
“这就伟男子了?”
杨狱似笑非笑。
彰显武力而非藏拙,自会有诸般后患,可相反,同样,好处同样明显。
一如西北城中诸族,再比如眼前这位,身怀神通,地位尊崇的怜生教大圣女。
“那是自然!不说杨大侠武功绝顶,敢为人所不为,怒斥狗皇帝,镇压西北王,单单是解救流民,清扫城中腐蛆这桩桩件件……”
凤无双有着敬佩:
“单单是,我余师妹千娇百媚,纵放眼天下,也是上上之选,杨大侠坐怀不乱,唾手可得却不取。
就足可见大英雄本色了!”
“这……”
望着满面倾慕,作小女儿状的大姐头,不要说画舫上的几人,便是余灵仙,都有些瞠目。
这些话,纵然打死她,她也是绝说不出来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被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吹捧,杨狱也稍稍觉得受用,好听的,自然比斥骂要好入耳。
不由的,点点头:
“继续。”
“……”
这下,凤无双差点有些绷不住了,好在她反应很快,‘哗啦’一声,折扇遮面:
“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幸,请杨大侠,饮一杯水酒?”
“好。”
杨狱答应的很爽快,话音未落,已落在画舫之上,弹琴的、弄萧的皆大惊失色后退。
“怕个什么?接着奏乐……”
凤无双扫了一眼诸女,折扇合拢:
“杨大侠,请坐。”
红泥火炉,滚烫清酒,于缓缓响起的琴瑟之音中,杨狱坐下,端杯轻嗅,却不入口:
“听闻数月前,有个叫凤金煌的,曾于王府之中摆下法坛……”
“就知瞒不过杨大侠,不错,是我。”
凤无双饮尽杯中酒,亮出杯底以示诚意:
“小女子都满饮了此杯,杨大侠怎么不动?”
“小女子?怜生教当代大圣女,下一任总坛大长老,如何算得小女子?”
杨狱打量着眼前之人。
朦胧的雾气遮掩下,虽不可见其命数,却也可隐隐窥见一抹金、紫之光。
事实上,眼前此女,逼退马龙图那一手神通,让他都有些忌惮。
在旁人眼中,马龙图是被气劲逼退一步,可他的感知何其敏锐,分明察觉到那一刹那马龙图遭遇了什么。
就好似,时间在他身上逆流了那么一刹!
“与杨大侠的神功相比,无双自然只是个小女子。”
凤无双轻叹一声,好似有几分真诚:
“杨大侠的进境之快,实让人自惭形秽……小霸尊‘启道光’小霸王‘猷龙’都不及。”
“小霸尊,小霸王。”
杨狱转动着杯子,这两个人的名头,他也略有耳闻。
见他有兴趣,凤无双也就浅浅介绍了几句。
这两人,师出同门,皆是出身玄甲,据说都是受过西府赵王张玄霸指点的少年天骄。
尤其是‘启道光’,极受那位老王爷的青睐,传言中,承接了那位的衣钵。
他一度怀疑,‘擎天神种’极可能被其所得,对比一些传言中此人的表现,确实很有可能。
琴瑟交鸣声中,两人似相谈甚欢,让一干怜生教的高手面面相觑,余灵仙都觉有些惊异。
几乎怀疑这位斩首刀被‘色迷心窍’了。
须知,这位在以往,见到自己亦或者其他怜生教高手,都是先打半死在说话的……
交谈中,杨狱喝下了那被清酒,落下酒杯:
“酒喝了,圣女可想好如何应付杨某了吗?”
呼!
话音飘荡间,暖湖的热气都似被陡生起的寒意压灭,彻骨冷意降临画舫,似将琴瑟之音,都冻结在空中。
看着那正襟危坐的人影,没有人怀疑他下一刻就会暴起,发雷霆之击。
“前次援手之恩,就这么一杯酒便打发了吗?看来,杨大侠对怜生教,的确厌恶至极……”
凤无双叹着气,突然笑了起来:
“好在,小女子也是!”
“嗯?”
岸边,余灵仙一怔,画舫上,杨狱挑眉。
又一怜生教的反骨仔?
似是感受到了杨狱的诧异,凤无双正色道:
“杨大侠你可知,怜生教传承至今,多少年了?”
“三千一百多年了!”
不等杨狱回答,凤无双自顾自的回了自己,又问道:
“那你可知,这么一个遍布天下,且在三千年前就有着武圣存在的庞大教派,迄今为止,有过几尊武圣?”
“似乎只有一个……”
杨狱眸光一动。
“不错,只有‘她’!”
凤无双咬牙:
“除了‘她’,哪怕是武风最盛的这四百年里,教中大宗师如雨春笋般冒出来,却也还是没有人可以跨过那道门槛……”
“不是天赋不足、机缘不够,而是都被‘她’……”
“吃了!”
杨狱回答。
“你,也知?”
凤无双先是一怔,旋即想起:“是幻境之中,邋遢道人所说吧?”
杨狱微微皱眉。
邋遢道人的话,音仍在耳,他自不会忘记,只是,
“自己人,‘她’也吃……”
“自己‘人’?”
凤无双不由冷笑:“哪有什么自己人?不,也不对。在‘她’眼里,哪有人?”
“包括教中教众,这世上的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是猪狗,都是‘肉食’……”
不大的画舫上,声音似全无法被传出,哪怕是距离很近的余灵仙,也听不到后面的话了。
只是惊异于凤无双的咬牙切齿,以及她身后诸多圣女的悲戚、惊惧。
“这老妖婆……”
杨狱拧眉。
他不是个容易相信他人的人,但对照自己所知,可推断出,凤无双当没有说谎。
怜生教,的确是有史记载,最为古老的教派,也拥有着三千年来最为完整的传承。
没有一个武圣,甚至于没有名列山河榜前十的大高手,这本身就存在疑点……
“她不是人!”
凤无双捏着铁扇的手指都有些发白,咬着牙:
“她窃取了教义,自号老母,却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杨狱收敛心思,问道:“所以,你准备杀她?”
“她要吃我,我自然要杀她!”
凤无双答应的十分果决:
“非但是我,教中如余灵仙一般洞彻其诡异者,无不想杀她!”
“但,你告诉我这些是想……”
杨狱有些怀疑。
这样大的事,自己与她似乎不过一面之缘……
“你早已被她盯上了,来擒你的人,已在路上,是我扣下了有关你行踪的情报……”
凤无双言简意赅:
“你我有共同的敌人……”
说着,她微微一顿:
“今日虽然只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但有关于你的情报卷宗,我翻阅不下三十次……”
“你要杀她,无异于螳臂当车!”
杨狱摇头。
他自然不会被人一句话说动。
更重要的是,他深知那老妪的厉害。
那可是古今三大无上宗师之一的邋遢道人,借助七十二神峰朝顶之势,都无法杀之的老怪物……
“想杀她的人,很多。”
凤无双平复心情。
“即便这世上想杀那老妖婆的人再多,但她还是活了几千年。”
杨狱打断了她:
“你要说服我与你合作,首先,你要告诉我,你的底气何在?”
凤无双微微犹豫,传音入密:
“陨仙散!”
“陨仙散?”
杨狱皱眉。
“陨仙散,是以极阴、极污、极秽之物为丹材炼制而成,是寥寥几种被证实,可以毒杀武圣的剧毒之物!”
凤无双长出一口气,展现自己的诚意:
“我知你箭术通神,也知你曾派林文君回返总坛的目的。我愿助你取总坛中的‘射日’道果……”
“也愿你若有所获,助我等一臂之力!”
------题外话------
晚安哈大家。推书一本《陈医生,别怂!》,【叮!你收到了来自患者的恶意投诉,获得系统补偿奖励!】
如果你有一个差评补偿系统,你会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
陈南选择做一个好人。
一个敢说真话的人。
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一个不畏强权的人。
一个绝不妥协的人。
一个面对这群魔乱舞时代,绝不认怂的人!
第548章 西北城中事
一臂之力……
杨狱转着酒杯,沉吟不语。
陨仙散是否能对那老妖婆起到作用,仍是未知之数,而即便能有所作用……
这些手段,或可威胁武圣,但要面对那尊三千年不死的老妖怪,显然是不够的。
不过,为了说服他,凤无双显然是准备了良久。
“潮汐将至……”
一页一页的将不薄的册子看完,杨狱心中咀嚼着。
册子上,不少他都有所耳闻,或是有所推测,比如‘食人延寿’,不过,那老妪可不是什么人都吃的……
眼前这位怜生教的当代大圣女,对于那老妪的了解,比之邋遢道人还要多不少。
其中不少记载,更让他都有些动容。
‘乾亨元年,老母饥,乃食‘肉禽’十二三,吾收敛尸骨,诸般骨架莹莹发光,分明已近武圣……’
“这册子,不是我一人收集的,不少是前辈遗留。册中的禽,是纯粹武者,而兽,则必拥有道果……”
凤无双垂下眼帘:
“前些日子,西府赵王张玄霸闯入山中,掠走了满院的禽、兽。故而,这些日子,她极为迫切‘血食’……”
“这老妖婆只吃大宗师以上的武者,且以身怀道果者优先……”
心中转着念头,杨狱抬起眉梢,皎洁的月光下,男装少女抿着嘴,英气的脸上,少有的沉重: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潮汐将至,若不想她出关后将我等吃干抹净,那,就只能放手一搏!”
说话间,她昂着头:
“没有胜算又如何?束手待戮不是我辈武者做派,纵是死,本姑娘也得崩了她满口老牙!”
想了想,杨狱开口:
“要杀她,凭你我只怕不够……”
“嗯?”
凤无双眼底微微一暗,却又见对面眸光亮起:
“射日道果,你如何取来?”
“自有办法!”
听得这句话,凤无双不由的心中一松。
杨狱不是他找的第一个外援,却是他目前最为看重的。
其不但身怀撼地神通,武道天赋也是天下绝顶,是她所知之人中,最有可能踏过武圣门槛的同辈。
见他同意,不由欣喜,不过,在提及射日道果之前,她所说,却是另一件事。
“燕血?”
杨狱不由眯起了眼。
教中一任,只有九位大长老,但并不意味,九位大长老之前的,就全都死了……
这燕血,就是其中之一。
依着凤无双的话,就连那老妖婆,都舍不得吃……
……
……
待得杨狱走出‘九楼’,身边已多了两个小丫鬟,而此刻,天色也将将亮起。
见得他出来,遥遥观望的不少斥候、暗探方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公子,要不要?”
粉衣少女婴立儿微微低头。
“不必了。”
杨狱不以为意。
他的到来,自然是出乎城中诸大族士绅的意料,此刻观望他的人可不止一家两家。
“你要迷惑他们?”
这一夜,余灵仙的心中很是复杂,此刻才稍稍收敛,猜测着问道。
“他们如何看我,我又怎会在意?”
杨狱把玩着得自马龙图的‘血遁珠’,比起城中那些士绅大族,这枚汲取血气的异宝珠子,更让他感兴趣。
任何法器的核心,都是神种,这是杨狱对于传说中‘法器’‘法宝’的认知。
而这枚珠子,就印证了这一点。
【血遁珠】
【核心:神种‘血遁’】
【可纯化异种血气,可容纳血气于关键之时爆发,积蓄越大,可遁行之距离越远,极限,一百三十里】
这枚宝珠,比之传说之中那些神异法宝自然远远不及,可对于杨狱来说,已然足够珍贵了。
一百三十里,虽逃不出‘千里锁魂’,可配合着藏形匿气之法,便是武圣追杀,他也有三分把握避开。
若身处冥书笼罩范围,这个把握,甚至可达到七八分。
当然,他真个熟识的武圣,是流积山幻境之中的那位将将突破的西府赵王张玄霸……
出得九楼,天色将亮,城中各处已有炊烟升起,三日里的动荡,世家大族多提心吊胆,但寻常百姓,影响却并不大。
除却一些腐儒之外,绝大多数的老百姓,并不在乎城头的旗帜上的大字是‘张’还是‘杨’。
若分发些许粮食,他们更乐意是‘杨’。
缓步行于城中,杨狱收敛气息,身侧的两女也随之收敛,数日无雪,城中虽仍有积雪,但也热闹了起来。
日头刚出,各类早点铺子,就都打开了门。
杨狱每个摊位都吃上一点,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直走到开仓放粮之地。
大灾之年,无有衣食的只有流民,饥一顿饱一顿的,是寻常百姓,西北王府,自然不缺粮。
作为西北道最大的产量地,城中有着八座大粮仓,为了应对乱军围城,此刻粮仓可都是满的。
就算敞开了吃,也足够满城百姓吃上一年有余。
多那么几万灾民,自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赈济也有讲究,并非一味的放粮,而这一点,大老板比他要懂的多。
这位天下巨贾,似乎在每个大城都有商会,一声令下,竟召集了数千人,且多时读过书,识字的人。
这就很不得了了。
据杨狱所知,即便在这西北道城,识文断字者,其实也十不足一,精通数算的,更是百里挑一!
且多为士绅、大家族,放之到寻常百姓,这个数字,还要大大降低。
徐文纪之所以为人追捧,是他这一生,都致力于创办学堂,以供给贫寒弟子读书。
一年如此,年年如此,甲子过去,认他为师长者,多的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需知,徒又有徒孙,徒孙又有徒弟……
“学阀……”
望着从人群中走出,拜倒在他面前的一大批儒生,杨狱才真切体会到了‘徐文纪弟子’的份量。
哪怕他出手狠辣,哪怕他背着通缉,哪怕他于众目睽睽之下镇压了西北王。
这群人,仍是拜倒在身前,不同于其他儒生的怒骂、斥责,而是恭恭敬敬的口称师长。
但他们拜的,其实是徐文纪。
“老大人……”
压下心中涌起的复杂情绪,杨狱抬手搀起众人。
照旧,以通幽扫过,洞察其人命数,然后寻出其中佼佼者,为其任职,分担城务。
类似的事情,这几日他做过不止一次,已然轻车熟路了。
当然,这其中隐藏的害群之马,也被他一一纠了出来,通幽催使,十分之频繁。
没有惊扰赈济的队伍,杨狱起身离开,接连巡视了八座粮仓所在,方才缓缓离去。
他的现身,就是警告。
警告城中那些暂时来不及收拾的大族士绅,不要打粮仓的主意,他相信,这些聪明人,不会蠢到来触怒他。
青州四大家敢烧粮仓,是自信抹去首尾,以王法行事的徐文纪,没有证据也动不得他们。
但杨狱……
原本空空荡荡的王府,住进了不少衣衫褴褛的灾民,他们忐忑的看着周遭的一切,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一口口大锅,就在一个个院落之中支起,临时做了个粥棚。
被困于某家小院中的张玄一,闻着口鼻间涌来的气味,却是无数次压抑不住心中的邪火。
他的王府,居然被这群卑贱种占据了……
但怒火之后,又是悲凉。
三天过去了,他的属下,他的子孙,全无一个人前来救援他的,这对他的打击,无以复加。
这些年里,他自问待人不薄,自家子孙,无论嫡出还是庶出,都不曾亏待过。
然而……
“杨狱……”
某一刻,张玄一沙哑抬头,泛红的眸子中映彻出推门而入的杨狱,带着不甘与狰狞:
“我西北张氏,难道已被你杀绝不成?!”
“杀绝?”
杨狱微微挑眉,料中了他的心思,不由冷笑:
“你是否好奇为何无人前来救你?其实,非我阻拦,而是,真的没有!”
“不可能!”
张玄一须发皆张,眼珠彻底红了,若非被封禁了百窍、百脉,只怕就又要暴起。
“要怪,就怪你生的太多了。”
杨狱答。
王侯之家,亲情澹薄的原因何在?
巨大的利益是其一,而张玄一,是其二,他生的太多太多了,成百上千的子孙,不要说培养感情,只怕名字都未必记得全。
且因为他雨露均沾,几十年里,诸多王子王孙彼此攻讦,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彼此间仇恨深重,对于这位始作俑者,心灵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太,太多了。”
张玄一如遭雷殛,跌坐在地,半晌,才抬起头来:
“老夫可以将秘库交予你,多年积攒的财物统统给你,只求你,放老夫一马!
老夫可以对天起誓,终生不再踏入西北道半步!”
闻言,杨狱不为所动,转而道:“你还以为,我将你丢在这院子里,是巧合吗?”
“嗯?!”
听得这句话,张玄一眼中不可抑的闪过了骇然:“不可能!所有知晓秘库所在之人,老夫统统杀了。
你怎么可能知道?!”
他癫狂怒吼,扑杀上来,却被杨狱一指点住,旋即,在前者狂暴、狰狞的眼神之中。
杨狱轻车熟路,开启了院落之中的机关,打开了,张玄一视若生命,想要拿来交易的‘秘库’。
------题外话------
继续码字,大家晚安哈。
第549章 魁星进阶之路!
一盏盏灯火由近而远,照亮了巨大的秘库,以及堆积如山的金玉、珍稀矿铁。
一两玄铁十两金,这句话,放在西北道这样遍地矿场的地方,多少有些不恰当,可其价值,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但在这秘库之中,却是与那高高堆积的金锭一般,是最为不起眼的东西。
一眼扫去,这秘库之中的诸般物品,其价值只怕还要高过大老板清点的王府财物。
这才是西北张氏,为王四百年所积攒下来的家底,是除却当代西北王之外,任何人都不知,不可进的绝密之地。
“这是,精金……”
杨狱一招手,取来一大块‘精金’在手。
玄铁有价,精金无价。
作为最为为人所知的珍铁,精金的来源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自黄金之中提炼!
且能够提炼精金的法门,在朝廷中,都是秘不外传的。
杨狱曾从精金甲胃中获得了精金提炼术,但直至如今,也未曾提炼过一次。
无他,太过费钱了。
千两黄金,才得精金一两,这根本不是寻常人用得起的,在传说中,仙人之间,此物都颇有价值。
据说,精金万两,可炼出一两金精,金精,可是铸就法宝的奇异金铁。
“无怪乎有人说,权利,也是神通……”
放下精金,杨狱心中不无感叹。
一道藩王,是可以一言号令千万人为其奔波劳作的,而这,却非神通可以做到。
单凭个人,不要说大宗师,武圣,也绝无可能积攒出如此巨大的财富的。
金玉、玄铁、精金、古董……甚至于,还有三块空谷石。
秘库之中,琳琅满目,杨狱都觉有些炫目,此地的玄铁,炼制一口万锻神兵不够,却足够锻出数把千炼级的神兵了。
而被暴食之鼎承认的食材,也有多达数十之多,倒是丹药,只有寥寥数瓶。
但其中,就有着极为珍贵的‘人元大丹’,且是足足一瓶!
“西北王比之龙渊王府,却是要富庶太多了!这一瓶人元大丹,只怕足够支撑我开百窍了……”
把玩着盛着人元大丹的瓷瓶,杨狱看向了秘库深处,最为孤零零的架子。
其上,摆放着六枚道果!
“算上五猖神,就是七枚道果了……”
杨狱稍稍有些动容,却也很快平复,逐一观看这六枚道果,其中四枚,也皆归于‘五猖神’。
而剩下的两枚……
【十都级色魔(魔)】
【诞生于秽气之中的阴魔之类,汲色气为食,贪恋美妙,可迷人心智】
【神种(神通):色欲】
【仪式……】
【可晋升……】
【持之可入天海(仪式未成不可入,天海未复苏)】
【前置条件:纵情声色、深陷肉欲、贪婪、索取无度、冷漠无情……】
“魔类道果。”
杨狱微微皱眉。
道果五类之分,不是无因,但凡魔类道果,无不邪异,镇邪印如此,这色魔也如此。
若身怀此道果,一切持戒戒色的神通主,只怕都要见之色变,避之唯恐不及。
“难怪传说中,佛魔总是对立。这神通过于克制了……”
杨狱心中微动。
欲成仙佛,八戒必不可少,无论最初的选择是什么,佛门神通主,多也必会有持戒戒色那一日。
因而,这神通的威力,可不容小觑……
心中转念,杨狱看向最后一枚道果,这是一枚,九耀级道果!
【九耀级穷奇(魔)】
【极邪极凶之魔,以善为食,以恶为力】
【神种(神通):惩善扬恶】
【仪式……】
【可晋升……】
【持之可入天海(仪式未成不可入,天海未复苏)】
【注:九耀极位阶图‘穷奇’之核心道果,搭配……等道果,可集‘神’‘妖’‘魔’,晋位穷奇】
“穷奇……”
这枚道果,像极了生有双翼的勐虎,桀骜凶戾,杨狱拿起把玩,眉头不由的微微一皱。
看向了这枚道果的前置条件:
【前置条件:十都极魁星、十都极阿修罗、十都极凶鳄、十都极戾虎……】
……
……
封闭的城门,关的住人,却关不住日夜飞渡的翎鹰。
张玄一被镇压的当日,就有大片的翎鹰飞向四面八方,翻阅千山万水,送去情报。
呼呼~
气流呼啸间,裕凤仙自百丈高空一跃而下,红衣翻飞之间,真气涌动,卷起大片罡风。
于下落之时,化作一方巨大的手掌,重重落下,直将大片积雪荡起,留下深深痕迹。
“呼!”
翻身落地,裕凤仙有些喘气,这门掌法太过耗力,以她如今的真气,也只能催发一次而已。
“这么久,才堪堪三品,要何年何月,才能将这一式掌法练至大圆满?”
擦去汗珠,裕凤仙小声滴咕着。
不同于江湖散人,张氏一脉,有着最为详尽的武功体系。
比如熔炉,这一关,是从幼年就开始铺垫,故而,熔炉之后,她的进步颇快。
她只学了不败天罡、青龙九杀这两门一脉相承的武功,百经熔铸这一关,本不该有波折。
奈何学了这门‘神掌’,就在无形中拖慢了她的进步,以至于久久无法突破。
一旁伺候的侍女早急的团团转,却也不敢打扰,见她停下,忙不迭的上前:
“小姐,小姐,老夫人唤您回去,似乎,似乎是‘三爷’要回来……”
“张灵英?”
裕凤仙眉头微皱。
对于那位早已出家多年的三叔,她的印象很是模湖,只记得他倾慕佛法,将奶奶气的咳血。
只是,他费尽心机才出家,怎么又要回来?
“快些吧。”
侍女还要催促,眼前已不见了人影,只见红衣飘过雪地,几个起伏,已去的远了。
侍女跺跺脚跟上。
“张灵英回来想做什么?”
起伏间,裕凤仙心中不住思忖。
自夺位之争后,她几乎是被当做下一任龙渊王来培养的,虽然她十分不耐,时不时就跑出去。
但也深知,龙渊道再经不起一次夺位之争了。
她的速度不慢,未多久,已然回到王府,早早等待多时的张文安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怎么才回来?”
“二爷爷,发生什么事了?”
裕凤仙询问。
“回去再说。”
张文安叹了口气,脸色十分不好。
裕凤仙皱眉,走进大厅,她余光一扫,就见一不修边幅,胡子拉碴,其貌不扬的黑瘦老头蹲在地上,翻来覆去的看着一块木牌。
似乎是那什么【怜生老母急急如意法令】
“这位是天工院,齐院主。”
老王妃招手,介绍着。
裕凤仙施了个礼,齐长法这才勉强起身,冷冰冰的回了一礼,起身就离开了大厅。
“这人好生无礼!”
裕凤仙见此,不由的眉头大皱。
“不可无理!你爷爷是否能醒来,就看此人的了。”
老王妃斥了一句。
裕凤仙不敢反驳,只得询问:“奶奶,我听说张灵英要回来?他此番回来是要?”
“孽障,孽障。”
提及此事,老夫人不由长叹,皱纹都似更深了几分:
“这混账不知被哪个蛊惑,来书说要还俗……”
说话间,她也觉心神疲惫。
她这一生,只有三子,大儿早夭,老二大逆不道身死,老三出家多年与家人断绝来往,此刻又突然还俗,要争大位。
这桩桩件件,实让她暗然神伤。
“奶奶。”
裕凤仙有些担忧,又有些生气:“他若敢起反心,我认得他,偃月刀可认不得他!”
她脱口而出,又觉后悔,害怕奶奶伤心。
却不想老夫人反倒是舒展了眉头:
“你说得对!老身当年一念之差,害了多少人,如今,再不能优柔寡断了。”
说话间,她似乎下定决心,看向满脸担忧的张文安:
“遣人传书一封,让他滚回他那和尚庙,若敢靠近龙渊城,休怪老身手下无情!”
“老嫂子……”
张文安欲言又止,却也只得叹气。
“乱世将临,我龙渊王府却再经不起折腾了……”
老夫人漠然下令,张文安也只得退去,还未出门,就听得脚步声匆匆而来。
一披甲锐士手捧翎鹰,躬身一拜:
“老夫人,西北急报!”
“嗯?”
张文安脚步一顿,眉头大皱:“又是西北道?”
龙渊道比邻西北道,其境内的乱象,他们自然不会有丝毫懈怠,各类情报,是从来不会少。
多日前,就已收到了杨狱只身攻城,占了兖州城的情报,当时还引得王府哗然。
“拿来给我!”
裕凤仙心中一紧,话音未落,已将翎鹰攥在手上。
但还未打开,已被老夫人取走。
“怎可如此毛躁?”
老夫人皱眉,却也不由一叹。
她之所以迟迟无法定夺王位,很大的原因,就在于自家孙女……
若是立她,谁又能入其法眼?
“奶奶。”
裕凤仙有些不满。
“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以那小子如今的武功,西北道能威胁他的也不过三两个而已。
即便守不住兖州城,也大可从容退去,你又着哪门子急?”
听着训斥,裕凤仙面色发红,正想反驳,就听得一声惊呼,忙看去。
就见自家奶奶从不离身的拐杖跌在了地上,脸上满是震惊、怀疑。
“他怎么可能攻下西北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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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安哈,睡觉……
第550章 潮汐将至,万物复苏之始!
怎么可能?!
老夫人愣在了原地,直至耐不住性子的裕凤仙抢过情报,方才回神,可心中仍是被巨大的震惊所充斥。
一人攻城足以令人动容,可人力有时穷,即便神功盖世,一人能镇压一城又如何?
兖州九府之地,城池数十座,或近或远,纵然不眠不休奔波往来,一个人又能守住几座城?
因而,她也好,其他人也罢,虽然被一人攻城而震惊,可却也没有将杨狱的所谓‘造反’放在心里。
只当他是被朝廷通缉的发泄。
但如今看来,他竟然来真的,且已然镇压了西北王……
“他占了西北道城?!他想做什么,难道真想造反?”
张文安人老眼却毒,一眼扫过情报上的内容,也不由吃了一惊,胡须抖动,十分之动容。
对于那位气势如虹的少年,他的记忆十分之深刻。
犹记得除此知晓他的时候,还是黑山动乱,那时,也不过是惊鸿一瞥,不甚在意。
可短短数年之后,徐文纪就已然代为提亲,当时,他还曾动过心思,吸纳此人入王府。
然而,他的进步太快,也太过不可思议,直至王府叛乱之后,他已然只剩下了忌惮。
他说服自家嫂子的,其实也只有一句话。
如此人物,真招纳为婿,那么不久之后的将来,龙渊道,还能姓张吗?
“这么多高手!”
裕凤仙惊叹连连。
这些日子,锦绣山河榜几乎被她翻烂了,对于其上的诸多高手,可谓是极为熟悉。
张玄一也就罢了,她对那位张氏种马没什么兴趣,可马龙图、虚静大禅师可都是天下知名高手。
能和他们交手,真让她有些艳羡了。
“王牧之,还是徐文纪?”
老夫人念头转过,想到了这个可能,顿时,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远在万万里之外的神都大人物们不知道,她又怎么能不知道徐文纪于龙渊、西北等地的巨大威望。
那两袖清风的老儒,为官数十年,不取一文,却留下了常人无法企及的巨大声望。
若真是他在背后,只怕龙渊道……
“嫂子……”
张文安也联想到了这个可能,心中不由一紧,神色凝重。
“容老身想想……”
老夫人来回踱着步,眉头皱的很深,心中隐隐有些恍忽。
曾经,杨狱出手平乱之时,她心系王府安危、心情低落,感受还不如何深刻。
可待得此时,勐然惊觉可能要站在对立面,她方才感受到了巨大的,
忌惮!
威胁!
一尊天赋悟性绝顶,且身怀神通,年不及而立,已然登临天下绝顶的少年天骄。
若决意与人为难,那么,天下可安枕者,能有几人?
“王爷!”
屋内陷入沉默之时,门外突然传来惊呼、跪地之声。
几人皆是一惊,就见得那位不修边幅的齐长法,一只手搀着瘦弱的几乎脱了形的龙渊老王,慢慢踱步而来。
“爷爷!(老头子)!”
“大兄!”
屋内三人皆是惊喜莫名,匆匆上前,或笑或哭。
与之前半睡不醒不同,自龙渊夺位之后,龙渊老王几乎再未睁过眼,此刻见他醒转,三人皆眼眶泛红。
“齐院主,不知我家大兄……”
“沉疴痼疾,难以痊愈。龙渊王的伤势,早非是‘指地成钢’这门神通了,多年的亏空,已伤及根本……”
齐长法微微摇头,也不懂安慰,直言:
“即便炼制出传说中的‘天元大丹’,也只有三分把握可活,九成七要死……”
一句话,彻底将屋内刚自升起的喜悦打灭,几人只觉遍体冰凉,老夫人更是只觉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怎么会?!”
裕凤仙含泪抓向齐长法,要问个明白,却被那瘦到几无皮包骨的手掌拦住。
“小凤仙,要懂礼数。”
老人的话,虚弱无力,裕凤仙却再忍不住泪水下流:“爷爷……”
“莫哭,莫哭。”
老人微笑着为孙女擦去泪水,轻声安慰:
“人的命,天注定。能苟活这些年,看着你长大,爷爷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的气息微弱,好似风中残烛,握着老伴的手,他缓缓走向屋内,并吩咐张文安取来‘卷宗总览’。
“大兄,您的身子……”
张文安老泪纵横,却也不敢违拗,只得快步离开,去取。
“赤血道人的指地成钢,着实非同小可。老王爷的体内,几已无甚血肉,本源枯竭。”
齐长法叹了口气,有些不舍,却还是很干脆的将‘怜生老母急急如律令’放在桌桉上:
“无功不受禄。”
“院主远道而来,心意何其重,这么一枚牌子,又算得什么?”
老夫人泪痕未干,却也开口回答,不想让龙渊老王多耗费心力。
其二,也着实是因为远来不易。
自神都到龙渊,路程何其之远,齐长法来的如此快,必然是日夜兼程……
齐长法有些意动,却还是摇头。
“齐兄收下就是。”
老人也劝了一句:
“此物或许珍贵,可老夫将死之身,却也用之不上。”
“如此……”
齐长法思忖着,还是收下了令牌,但也不愿平白受人恩惠,就道:
“齐某多年不曾出过门,此番出来,方知行路难。如此,齐某便赠一‘甲车’于诸位……”
说话间,也不等几人回答,已转身离去。
“凤仙,去送送院主。”
老人吩咐了一句,打发孙女出去,手捧文书的张文安,也自匆匆而来。
作为王府大管家,即便老王爷没有重伤之前,大小事情也都是他来做,只会将最为紧要的事情汇总递上来。
此刻,一如当年,让两兄弟都觉有些心中酸涩。
老夫人含泪伺候在一旁,看着老人翻阅文书,张文安不时开口,为他解释。
许久之后,老人困倦也似,放下了卷宗,闭上了眼:
“德阳大旱,死了多少人?”
“记录在册者,四万八千六百七十二人……”
张文安低下了头。
“不在册呢?”
老人手掌微颤。
“不下,一百万人……”
唰!
炽烈的眸光自老人浑浊的双眸中迸射而出,他重重抓住大椅负手,干瘪的脸上浮现出狰狞:
“一百万人?!”
噗通!
张文安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为弟无能,为弟无能……”
“老头子……”
老夫人满脸担忧,不由渡了一股真气,为其平复心情。
“该死,该杀!”
老人连连咳嗽,只觉手指都在发凉:
“德阳府主何在?”
“被徐文纪斩杀……”
“青州州主何在?!”
“被杨狱,凌迟于青州城中……”
“好!好!好!”
老人勐然站起,脸上涌现潮红之色:
“杨狱何在?!”
“他……”
张文安苦笑:“被朝廷通缉逃往西北,造反了……”
静!
大厅一时变得落针可闻,老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半晌后,才瘫坐在椅子上,大汗淋漓:
“该反,该反!”
见他如此模样,老夫人心中悲痛,流下泪来:
“你不要劳神了……”
张文安心慌,忙将前因后果道明,没有保留,包括自己如何建议,如何礼送杨狱离开。
“天下大乱,天下大乱啊……”
老人的胸膛起伏,只觉心头火焰翻涌,却又吐不出来。
好半晌,才看向老夫人:
“你错了,你们,都错了……”
“什,什么?”
老夫人慌忙擦去眼泪。
“龙渊道,你们,守不住……”
老人木然道。
“守得住!”
张文安勐然抬头:
“弟在此立誓,纵然拼死,也要守住我等祖业!那杨狱若要犯我龙渊,必要……”
“错了。”
老人开口,望着自家不成器的弟弟,一时间,情绪翻涌,几乎恨不得一巴掌抽上去:
“我龙渊张氏,为国戍边,你竟以为,大敌是杨狱?乱世将至,大厦将倾,异族必会进犯边疆……
你还在想着什么‘祖业’?!”
“大兄……”
张文安不敢还口,只担心他气坏了身子:
“以您之见,该当如何……”
“拿,笔墨来。”
老人艰难的平复了气息,颤巍巍拿起笔。
张文安缓缓研磨,余光扫去,不由的勃然变色,若非摄于大兄威严,几乎就要惊喝出口。
只见老人笔锋划过:
“……天下若乱,异族必将进犯,届时,若我张氏守土不利,则龙渊一地,天下豪杰,皆可取之!”
……
……
一夜春风来,比之往年长许多的隆冬,终于过去了。
黑山城内外,不少梨花已在悄无声息中绽放,碧绿之色,于大地上晕染,向着天尽头蔓延而去。
此刻,天气仍有些寒意,可几乎误了农期的百姓们,已全然不顾,日以继夜的播种着。
得益于黑山城的特殊,大雪连月,附近的农田,竟也没有被冻伤。
“老婆子,慢着点,慢着点……”
土地庙后,老爷子慌忙上前,接过自家婆娘手里的活计。
“这小家伙,赖着不出来。”
杨婆婆抚着小腹,很是无奈。
“这可急不得……”
老爷子搀扶着自家婆娘回庙里,不经意扫向墙角,有些诧异:
“什么时候长了棵树?”
“真有棵小树苗?”
杨婆婆也有些好奇,凑上去看了看,有些惊奇:
“好似还是桃树?”
------题外话------
继续码字,大家晚安哈。
第551章 八条命数,神兵出世!
仍有点点积雪的地缝中,一株小树努力的舒展着稚嫩的枝丫,青翠欲滴,微风吹过,还在摇晃。
“许是去岁掉了个桃核?”
老爷子没太在意。
“得照料起来,早些时候我就想种些果树呢。小狱喜欢吃……”
杨婆婆絮叨着,将积雪,旁边的杂物清理开。
“哼!那臭小子,这许久也不见回信……”
老爷子说着,又有些担忧:
“这世道这么乱,这孩子只身在外……”
回过神来,老爷子收了话头,怕自家婆娘伤心,不着痕迹的说起其他事情来。
老两口絮絮叨叨的说着。
不远处,王牧之与余景对弈,却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说,他还在观察老两口。
以他今时今日的修持,自问便是武圣、十都仙在前,多少也可看出端倪来。
可这么久了,他仍是无法判断这老两口的跟脚。
似乎,他们真就是这小小县城,土生土长的老两口……
但这……
啪!
一子落下,余景微笑:“弟子侥幸……”
“棋力见长啊。”
王牧之丢下棋子,也不甚在意输赢。
“老师这些日子总是心不在焉,可是这两位有何不对?”
余景询问。
他跟随王牧之多年,对他太过了解。
“小景,你说,远古之前,那些仙佛道路上的先行者,是否留有什么后手,以待来时?”
王牧之把玩着棋子,神色微妙。
“传说之中,仙佛也有大限,且有三灾九难,天人五衰劫,本也不是寻常人想象中的天地同寿,无所不能……”
余景微微沉吟,后摇摇头:
“区区一两个‘鬼魂’并不能证明轮回的存在,古今追寻轮回长生者众,若真有,不至于没有丝毫的痕迹……
您的意思是?”
“原本,老夫也不甚相信,只是现在……”
王牧之说着,心中突然一动。
对面,余景也似有所觉,师徒两人先是遥望远处,后又彼此对视:
“来了。”
“比预想中还要快不少啊,看来咱们那位陛下,是真个动了真怒。”
王牧之微微一笑,起身。
余景随后。
风雪已去,黑山城越发的热闹了起来,这一场大风雪,将附近村镇,乃至于其他县城的百姓都吹来了黑山城。
人多了,自然就热闹。
走过繁华的大街,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城中最大的酒楼,并很少见的点了一桌上等的酒菜。
师徒两个并未等待多久,伴随着不高不低的脚步声,以及此起彼伏的惊呼退避声。
一满面虬髯,大耳圆目,身着墨色飞鱼服的魁梧老者,缓步登上酒楼。
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名列山河榜第六的,黎白虎。
他的身后,四个锦衣卫精锐一字排开。
不需要任何驱逐,酒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冷了下来,没有人敢在此处停留。
“这气息……”
余景微微眯眼,蓄势待发。
眼前这老者,几乎是武圣之下最为顶尖的人物,据说,是朝廷于山河榜上,排名最高之人。
六扇门捕神、两厂督主、内务总管、大内统领都还要在其身后……
呼!
黎白虎停下脚步:
“万象山人。”
王牧之起身相迎,拱手:“多年不见,黎大人风采依旧,功行更高几分,实让王某佩服。”
“多年不见,你的胆子,还是这般大!知晓老夫亲至,也敢逗留?”
黎白虎面无表情。
“王某胆子从来不大,但见一见黎大人的胆量,还是有的。”
王牧之微微一笑,请其入座,斟酒。
黎白虎轻甩袖袍,踏步入座,也不客气,有酒就喝,有菜就吃了,全不在乎其他。
直风卷残云般将一桌酒肉扫空,又叫了一桌,方才擦了擦嘴:
“你当知晓老夫来意。”
“不错。”
王牧之点点头。
“也该知晓老夫不得不来。”
“然也!”
王牧之继续点头。
“老夫既然来了,你与你家徒弟两人联手,也是抵挡不了的。”
“这却未必。”
这次,王牧之摇了摇头:
“‘戾虎’固然凶横,可您到底连仪式也未成,也未必真个就横扫无敌。”
戾虎!
黎白虎,身怀道果,这对他来说自然不是秘密,且他更知道,这位还停留在成道第一步。
甲子前,就是如此,甲子后,仍是如此。
“仪式……”
黎白虎眸光微沉:
“你果然要阻拦老夫吗?”
“非也,非也。”
王牧之摇摇头:“您是长辈,晚辈怎好与您动手?只是,那两位若被您带走,可真无生路……”
“错了!”
黎白虎亦是摇头:
“老夫若不来,他们方才没有生路。唯有他们跟我去神都,才可留存性命,杨狱,也不至于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
王牧之哑然失笑:“您老果真以为,悖逆朝廷,就是万劫不复?”
黎白虎漠然。
“晚辈知道,流积山一战后,朝廷所得极大,朝中隐藏高手不在少数,更有一支可与玄甲精骑相比的‘神禁军’……”
王牧之澹澹的说着:
“可惜,时代不同了……”
朝廷,用以掌控天下者,不外乎文武进身之道。
四百年里,朝廷始终禁弓弩甲胃、以及丹药,且严格打击武林江湖,为的,自然是维稳。
因此,往常的寻常百姓起义,对于如今的朝廷而言,是几乎无有意义的。
一队精骑,足可摧灭万人乱军。
然而,时代不同了。
“潮汐将至,各地神通主此起彼伏,他们或许武道天赋差,或许无有丹药、兵器……”
王牧之的眸光炽烈如火:
“可他们,有神通!”
数十年风云突变,大厦将倾,与天灾人祸自然有莫大关系,但最大的原因,自然是神通主!
道果认主,与武道天赋全无干系,这就打破了朝廷对于民间的掌控。
黎白虎沉默一瞬,道:
“神通,不敌大势!”
王牧之并不反驳,只是反问:
“可如今的朝廷,还是大势所在吗?”
“看来,你是真要求死……”
黎白虎叹了口气。
“晚辈斗胆了。”
王牧之缓缓起身,衣衫无风而动:
“黎大人,你我城外一战,若王某败,那便死!
可若侥幸胜过一招半式,那么,也不会让您空跑一遭,晚辈随你进京,但黑山城一草一木,你皆不可再动!”
“好!”
黎白虎起身。
无形的气劲陡生,直让酒楼都震颤蜂鸣,长街内外的百姓早已四散逃开。
呼!
两人正要离开,突的皱眉。
余景慢了半拍,就见得一道金光如箭般贯来,却正是他多日前放去兖州的翎鹰……
“嗯?”
王牧之心中微动,没有动作,甚至拦住了余景,黎白虎却是一伸手,气劲卷来了翎鹰。
“身在黑山,翎鹰也不绝……”
黎白虎冷笑一声,抖手打开了文书,这一眼扫过,虎躯不由一震,震怒错愕流露:
“真,真反了?!”
……
……
神都万龙城中,不知何时吹起了一股风,说当今陛下,欲要御驾亲征,率天兵扫灭天下叛逆。
最初,只有零星几个人讨论,渐渐的愈演愈烈,到得后来,几乎是人尽皆知,满城哗然。
登高楼上,薛地龙慢条斯理的品尝着佳肴美食。
莫行空则向他汇报着城中的诸多事宜,末了,还有些惊疑:
“兵部尚书许经痛陈厉害,朝中衮衮诸公也都尽上奏疏,为何陛下还要一意孤行,非要御驾亲征?”
“你当他们,真个反对吗?除却徐文纪、许经、韩鳞等寥寥几人之外,其他人的上书,不过是避免日后落个劝谏不力的罪名罢了。
他们又怎么会真个反对?”
薛地龙微微摇头,眸光幽幽:
“坊间传言,陛下御驾亲征乃是被我蒙蔽,朝中那些老狐狸却知道他早在数年之前,就有谋划,多年之前,就有心思了……”
“陛下何等英明,难道不知御驾亲征的危害吗?如今的局势,远未到那般程度吧?”
莫行空叹了口气:“大人……”
“不该知道的,不要问。”
他还未问,已被薛地龙打断,后者澹澹的扫了他一眼,正欲说话,突觉胸口一热。
薛地龙伸手入怀,取出圆光镜来,之间其上,有文字流溢,是来自万里之外,西北道的情报。
“嗯?!”
扫过其上的文字,薛地龙童孔一缩,复又抚掌大笑:
“大龙将成,吾道将成矣!”
……
……
西北道多矿场,自然也多冶铁炼兵之地,此间的铁匠铺,自也远超龙渊道。
清点了秘库之后,杨狱未取其中金银,却将玄铁尽数搬了出来。
开始第三次打造两刃刀。
砰!
砰!
砰!
重锤敲击声,不住回荡在长街内外,滚烫的热流,直让附近街道都一片燥热。
接连七日,杨狱都不曾出铁匠铺,直将三班轮换鼓风的铁匠们也熬的叫苦不迭。
砰!
声声捶打声中,杨狱沟通着紫金葫芦。
“七劫真意(澹紫)、无坚不摧(澹紫)、命属贪狼(澹金)、嗜血之刃(澹金)、夜魔纵横(澹金)、
命属苍龙(澹金)、举重若轻(澹金)、举轻若重(澹金)、破兵破甲(澹金)、意志加持(澹红)……”
“千锻神兵,八条命数……”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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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章 今日之后,诸位安枕无忧矣!(补昨日)
命数品阶的高低,代表着一个人最大的成就上限。
命数词条的多寡,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代表着一个人的潜力,词条越多者,达到成就上限的可能,才会更大。
这不难理解。
一个人的最高成就,本身就是方方面面,家世、武功……等等方面的汇总。
但落于兵刃之上,却又有不同,无论是夜魔刀、蟠龙棍还是两刃刀,其上的命数,更像是其某种特质的概括。
兵刃不同于人,若无外力介入,其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率领,而不会再度成长。
是以,兵刃本身的材质,同样极为重要。
故而,两刃刀一次是被邋遢道人剑指弹断,一次是被千炼级的蟠龙棍打断。
“千炼,当有八条命数……”
杨狱一心两用,重锤敲打之余,也在思忖着八条命数的选择。
他这一路来所得兵刃着实不在少数,命数获取也是极多,如何抉择搭配,还是要费一番思量的。
呼!
风箱被剧烈拉动,一众铁匠早已汗流浃背,却仍是紧紧看着眼前这位捶打兵刃。
自古而今,上等兵刃的打造,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西北道已算是冶铁炼兵的大地,可能够掌握百锻级兵刃打造的,也屈指可数,遑论眼前这,极有可能是千炼级的神兵了。
“相传,真正的神兵,是有着‘神种’在内……”
烟火气中,杨狱心中思量,却不由想起了‘命属贪狼’,这意味着,最为契合这口刀的神种,就是贪狼。
甚至于,他思绪飘飞,想起自己已然入手的两枚道果……
“七杀、破军、贪狼……”
……
……
与贫瘠的龙渊不同,西北道有矿场、有牧场,更为富庶,道内大族,也远比龙渊更多。
单单西北道城中叫得出名字的,就有三十个之多,势力最为强大的八个,则合称西北八族。
谢家,便是其中之一,且隐隐有西北道第一大族的趋势。
谢家祠堂前,人潮涌动,数百嫡脉族人汇聚于此,祭拜祖宗,漫长的流程走完之后,绝大多数族人散去。
只有少数族老留下。
幽幽暗暗的祠堂内,一众族老一一上香后,望着擦拭祖宗牌位的老者。
那是个身量极长,仪容绝佳的老者,看上去,七十上下,实则,已年近九十许。
正是当代谢氏族长,谢晦。
“遥想当年,我谢氏一族的先人跟随西北王来此边疆之地,筚路蓝缕的打下这大大的基业。
从小小流民,走到如今,西北道八家之首,靠的可不是老天的庇佑,而是一代代先人的敢打敢拼,抛头颅洒热血……”
谢晦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祖宗牌位,声音平澹:
“祖先当年,远无我等今日之实力,可面对复杂的局面,仍敢于争先!我等后人,难道要抛下家业,不战而逃吗?”
平静中带着冷冽的声音回荡在祠堂之内,让一众族老的神色都有变化。
“大兄,非是我等无胆,实是祖业为重,那杨狱手段酷烈,武功绝高,我等与之硬拼,只怕万无丝毫胜算……”
有族老叹气,劝戒:
“此獠只身一人,必不会占据西北道。我等暂时必其锋芒,过后我等仍是这西北之王……”
他一开口,其他族老也纷纷点头称是,表示赞同。
那一日长街、城外两战,他们不少人也曾观战,心中实是无有半丝与之抗衡之念。
那样的绝世武力,简直是惊世骇俗!
“你以为,他会走吗?”
谢晦冷笑着摇头:
“看看他干了什么吧!这十日里,他擒拿了张氏全族,开仓赈济灾民,罢了诸多相熟的官吏,收缴了诸多将校的兵权……
赈济、吏治、治安……这一桩桩一件件下来,你以为他真的还会走吗?”
“这……”
“可他一无根基,二来,还背负着朝廷通缉,难不成,还想在这西北道立足?”
“族长多虑了吧?此人得罪朝廷,只怕前来擒杀他的高手,已在路上?”
……
一众族老面面相觑,有些动摇,却仍是抱有几分侥幸。
“其实,诸位心中也是清楚的。只是畏惧那贼人的武功,不自觉的想要躲避……”
众人的心思,谢晦洞若观火:
“只是诸位们心自问,不要说是如今之世,便是平和之年,我等离了这西北道,又能去往何处?”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发怔。
“咱们,不是流民,不是泥腿子,而是门阀大族!我等世代都是人上之人!
穿的是锦衣,吃的是佳肴,过的是坐拥万顷田,鞭打百家奴的日子!这日子,离了西北道,再不会有了!”
谢晦神色漠然:
“那卑贱种自以为武功高强就要来拔我等根基,你们可忍,老夫却不成!”
静!
听得此言,一众族老都沉默下来,虽然心中仍是胆怯,但也知此时再不能反驳了。
“大兄敢如此说,想来,是有底气?”
最早出头的那老者似是想起什么,小心询问。
“走吧,诸位,算算时间,客人,也该来了!”
谢晦微笑不语,一摆长袖,走出祠堂。
一众族老心中担忧忐忑,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上,来到后院,方才一惊。
只见不大的小院内外,居然已是来了不少人,一眼扫过,家族之内的诸般高手、客卿赫然在列。
“大兄?(族长)”
谢家的一干族老这才惊觉,自家族长原来早已有了主意,却又不由担忧。
身为西北八大家之首,族中的力量自不必多言,若无高手,也护不住偌大的基业。
可那位可是连西北王都可镇压的绝世大高手啊,若是失利……
“诸位,入内详谈。”
谢晦微微拱手见礼,示意护卫守住外面,踏步走进小院,其余人也都沉默寡言,跟着进入小院。
一墙之隔,却是别有洞天,小院竟是只有一半在上面,一多半还在地底,且地道极长!
“这条地道……”
望着由近到远的烛火,不要说一干客卿,便是谢家的族老,都吃了一惊。
暗格、密室对于他们来说自然不陌生,可这地道一望不见头,不知几里还是几十里,而他们,居然不知道?
“这地道,是先祖所修,历代只有族长才会得知,本是先祖为了防备张氏而开凿出来……”
谢晦随口解释了一句。
这地道,自非谢氏独有,而是四百年前随张氏建城的诸多大家族共同的默契。
缓步行过,长长的巷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其下,竟是一方空间极大的地宫!
明亮的烛火之下,居然已然有人在了,一眼扫过,竟还极多!
“谢兄!”
见得谢氏众人,地宫中人起身相迎。
几位族老心中一惊,这些人,居然正是其他大族的高手,一眼扫过,不乏熟人!
“不如诸位来的快。”
谢晦微笑拱手,向前。
其余几位家主,也都纷纷上前,诸家的高手心领神会,各自退了开来。
“事关家族兴衰,族人生死,怎能不快,怎敢不快?”
王氏族长,是个清瘦的老者,书卷气浓重,曾于兴州做过州主,人脉宽广。
“咱们上次来此,似乎还是燕东君来信,当时还在思虑着如何瓜分张氏,谁料一转眼,张氏已倒,我等也朝不保夕……”
叹气的,是蒋家家主,他粗犷的脸上,有着烦闷:
“可恨,可恨,可恨!”
“休看蒋兄如此姿态,卫某可是知道,十日里,他三次登门拜访,却都未见到那刽子手。”
卫家家主故作嘲弄:
“听说你还去了城东铁匠铺,被人一声‘天龙吟’骇破了胆子,连滚带爬的逃回了家?”
“老匹夫!”
蒋家家主勃然大怒。
“蛇鼠两端的老东西!”
卫家家主寸步不让。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其余家主不得不出面调和,但气氛,就变得有些沉重,怪异。
“本来,七日前,谢某就准备邀请诸位前来一会的,奈何,当时诸位心存侥幸,还想着舍些财货、送些女子与那人交好……”
谢晦扫过众人,一种家主目光躲闪。
他很清楚,除了他之外,便是冠冕堂皇的卫家家主,在前几日,也是带了重礼暗中去拜访过杨狱的……
“但如今,想来诸位都无了侥幸吧?”
“谢兄。”
蒋家家主叹了口气,正色道:
“非是小弟无胆,实是其人武功太高,我等八家便是合围,只怕也远非其对手……”
于寻常武者,乃至于一些官绅世家,其实也不甚明白武者之间的差距。
对于他们而言,似乎宗师、大宗师于换血大成也无甚区别。
但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差距?
可惜,他们诸多示好,全都落了空,那位眼看,是不会放过他们……
“仅凭咱们,自然不够。”
谢晦点头,迎着众人的目光,微微一笑,道:
“凤先生,何不出来一见?”
凤先生?!
在场几人先是一怔,旋即神色变化,就见得一明显有着女态,容姿绝佳的青年持扇而出。
“你是,张玄一府中那位道术高手,凤金煌?”
见得来人,一众人皆是躁动起来,几位家主对视一眼,认出了其人,心中顿时有些发紧。
“怜生教……”
“这位凤先生,正是怜生教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此来西北,正是为了解救黎民之苦!”
“解我等之困!”
听着谢晦的声音,地宫之中的一干高手都面面相觑。
“谢兄,你,你……”
几位家主神色数次变化。
作为天下第一大教,怜生教的势力之强,让朝廷都无法公开通缉,然而,此教的名声过于狼藉。
对于他们来说,不比城中开仓赈济的那个通缉犯好哪里去……
“呵呵~”
烛火之下,凤金煌以扇遮面,似在微笑:
“凤某此来,只是为解诸位之困,并不会强逼诸位入教,诸位还请放心……”
听得这话,一众人心中虽然还是担忧,但面上还是平静了下来。
无论他们对于怜生教的观感如何,但至少此时来说,别无选择了……
只是……
“这位凤先生的气息确实强过我等,只是,想来还未触及‘大宗师’门槛吧?”
蒋家主眼底闪过狐疑,沉声道:
“敢问凤先生有何手段,解我等之困?”
“不错,凤某人距离大宗师门槛,还有好一段路要走。不过……”
凤金煌仍是微笑,面对一众大家族高手惊疑、戒惧的目光,她微微一笑,扇指向黑暗:
“与凤某同行的这位,可是名列山河榜前列的大高手,料想,足可让众人日后安眠无忧……”
名列山河榜前列?!
听得这句话,一众人神色皆变,谢晦也是精神一震,心中大定,不由的循着望去。
而这一看,偌大的地宫,竟似是被寒流冻结,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哒~
哒哒~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鼓点也似在众人的心头响起。
在一众惊悚、骇然的目光之中,来人自黑暗走入烛光,一袭玄衣无风而动,不出鞘的长刀,亦是铮铮而鸣。
他……
“杨,杨……”
“杨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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