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人命如草贱
“杀!”
细雨之中的刑场顿成一片修罗场,鲜血飞溅,喊杀四起。
杨狱后撤几步,眼见刑场乱成一片,王佛宝与那铁龙所在之处,却人人避让。
似乎所有人,都在为两人让路。
“小畜生,还我兄弟命来!”
暴喝声中,红着眼的山贼劈刀而来。
杨狱抖动两膀,脚下变换,刀法挥舞的密不透风,且战且退。
这些山贼个个都是换血境武者,且进度似乎都比他来得高,打斗起来更是凶狠异常,招招搏命。
但杨狱刀法纯熟老练,任由那山贼狂吼怒啸着,也只是后退,根本不曾伤到分毫。
甚至于,他犹有余力扫视全场。
细雨之中,一片喊杀之声。
王佛宝与那铁龙遥遥对峙,突的,两人齐齐一动。
砰!
雨水飞溅,刀光与人影交错,所到之处只听得阵阵金铁交鸣之声,身边的人纷纷躲避。
王佛宝手持长刀,脚步变换,人如鬼魅,刀光挥舞之间,似连雨水都被逼的不能落地。
那铁龙凶悍异常,丝毫不顾身上的重创,一出手,就直接催起了内气,招招搏命,一时逼得王佛宝都不能建功。
而两人之外,整个刑场一片厮杀哭喊。
王佛宝手下的捕快换血境不过三五个,但各个手持弓弩,又以逸待劳,不一会,就将一众匪徒逼到了角落。
“王佛宝!”
突然,一声低吼响起。
那被王佛宝逼到了极处的铁龙,展现出其狠辣的一面,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了王佛宝一刀。
鲜血飞溅中,他乱发狂舞,破衣烂衫下,似有蟒蛇游走,以极快的速度,从胸腹游至其脖颈。
“狮吼功?你真的练成了?”
王佛宝眼皮一跳,后退一步,以手捂耳,发出警告:
“捂住耳朵!”
但哪里还来得及?
除了杨狱见势不好有样学样之外,其余的捕快厮杀正酣,哪里想到这一招?
王佛宝的声音刚刚响起,
一声巨响已然在刑场之中炸开了。
杨狱瞠目望着,只见那铁龙的口中,似有一团压缩到了极点的气团被吐了出来。
然后,
砰!
好似霹雳炸响。
以铁龙为中心,周遭丈许之地的泥水被一下震的四散飞溅,那气团炸开形成的狂风吹卷过小半刑场。
猝不及防的一众捕快如遭雷殛般,被震的耳膜流血,一个个刀剑脱手,若非一众山贼也都避了开来。
只这一下,就要被杀个人仰马翻。
可饶是如此,一众捕快也都被震的双眼发懵。
相隔二三十米尚且如此,首当其冲的王佛宝更是身躯一颤,被震的耳鼻冒血!
但他不退反进,在骤起的狂风之中狂飙突进,长刀横掠,闪烁出森寒杀意。
这一下暴起,他周身裸露在外的皮膜都一片血红。
口鼻间涌出的鲜血都被吹到半空。
但他双眸发红,全力一刀,将那横练有成的悍匪,自颅顶到胯下,生生砍成两截!
“二哥!”
凄厉大叫中,一众山贼发了狂也似就要冲上来拼命。
与杨狱捉对厮杀的那悍匪也被这一幕染红了双眼,不要命一般向着杨狱狂劈乱砍。
“结束了……”
杨狱连连后退,几步之后突然一个窜起,以逐风步饶至其身侧,臂与刀平,一刀将其割喉。
“二哥,二哥!”
一众悍匪狰狞怒吼。
唯有那疤脸悍匪脸色扭曲着,低吼着,一把拉住离得最近的两个兄弟,转身狂奔而走:
“王佛宝,我黑山与你不死不休,不死不休啊!”
“你们走不了!”
王佛宝满脸鲜血,雨水都冲刷不掉,他持刀转身,踏步要追。
却不想其余的几个悍匪,全都拼了命也似冲上来,哪怕没人挡得住王佛宝的第二刀,却也死战不退。
待得王佛宝将几个悍匪杀死,那三人,也都逃的没了踪影。
连绵细雨冲去了一切,脚印都看不到了。
“追!”
王佛宝冷眼扫过满脸痛苦的捕快,低喝一声,率先追去。
其余捕快面色苍白,也都咬着牙追了出去。
此时刑场之中已是处处血泊,伏尸数十,到处倒是断肢残臂,腥臭之气扑鼻而来,雨水都冲刷不去。
到处都是一片惨淡,死寂。
“惨啊…”
脸色惨白的王魁从角落里爬了出来,看着满地的血泊残肢,忍不住一阵阵干呕。
其他几个侥幸没死的衙役兵丁也是一脸惨然。
“吴柳?他也死了…”
望着倒在血泊中被割开了喉管的吴柳,杨狱沉默,感受到了什么是人命如草。
之前还交谈的人,转头就变成尸体,谁又能不心生触动?
“惨,惨啊。”
王魁已经站不起来了,软骨头也似趴着墙,苦胆都差点吐了出来。
可怜他虽然是个刽子手,又哪里见过这般恐怖的刑场。
“也不知王捕头能不能将其余几个山贼抓住?”
杨狱心中有些隐忧,忍不住握紧了刀。
这时,他才懂得魏老头所说的‘安身立命’的真正涵义。
天下虽大,可没有保全自己的力量,随时都可能横死街头,乱世的刀,比命贵。
雨停了,天气放晴。
那躲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监斩官站了出来,呼唤几个衙役去打扫刑场。
杨狱则搀着王魁出了刑场。
人犯早在劫狱的第一时间就被砍杀射死了,自然不需要他们行刑了。
当然,一并死的还有其他几个刽子手。
这年头,不能太敬业啊…
将没骨头似的王魁送回了家,顺便也洗去了身上的血迹,换了身衣服,杨狱才折返回来。
这时,城中已经戒严,诸多衙役与捕快匆匆来去,拿着画像挨家挨户的搜查着。
杨狱扫了一眼抽象的画像,眼角一抽。
刑场外,王佛宝脸色阴沉,面有悲痛,一具具胡乱拼凑的尸体被人抬了出来。
“过后,自去衙门领赏钱。”
王佛宝不忍再看,沙哑着对杨狱说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狱卒,还做吗?”
杨狱追问了一句。
王佛宝脚步一顿:
“准你休息十天。”
“黑山大狱究竟有什么?这伙山贼居然肯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劫狱…”
揉了揉眉心,杨狱有些头疼想着,一边向着刑场走去。
衙门有着悬赏,杀贼可以领赏,换血境贼匪,一颗头颅少说也得值二十两银子。
不过嘛,
赏钱是赏钱,战利品是战利品。
第三十二章 内气武功
拿走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又去衙门寻账房取了赏银,将鬼头大刀送回魏河那里。
杨狱这才回家。
狱卒不比衙役,擅离职守乃是重罪。
不过既然有了王佛宝的允诺,他自然也了的回家休息。
“正所谓勤不如懒,懒不如抢,古人诚不欺我。单单这两个山贼带着的银钱,就比老李说书两年要多了。”
杨狱心中判断着得失。
雨后街道行人稀少,摊贩也少,杨狱漫无目的的逛着,排遣心中压抑之余,也想寻找其他食材。
可惜照样无所获,哪怕他交代的几个当铺,所收的古物中,也没有引起暴食之鼎的异动。
眼见临近傍晚,也只能买了一批药材回家。
还未进门,他就听到了屋内似有交谈声,心中微微一动,推门而入。
打眼一扫,堂屋内,一个发丝灰白的拄杖老者坐在上首,与杨婆婆说着什么。
“小狱回来了?”
见得杨狱,那老者笑着打招呼。
杨婆婆略有些紧张,忙上前拉住杨狱的手,为他介绍。
这老者叫杨宝田,算是他们这一支名义上的族长,与杨老爷子是堂兄弟,之前关系似乎也不错。
“唉。老夫年纪大了,之前都在城外庄园住着,却是不想那王六如此大胆,敢来欺辱你们。”
杨宝田重重的敲击着拐杖,似乎颇为义愤。
“哦。”
杨狱态度冷淡的点点头,心中却在冷笑。
关系好?
老爷子出事到现在已经小半年了,关系好,能直到现在才登门?
而且,他可是清楚的记得杀王六那日,这对狗男女口中,似乎是有族中的族老指使的。
这老东西,未必就没有嫌疑。
“唉,小狱怨我也是人之常情。”
杨宝田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叹息着道:“族里人多,老夫也是没有法子面面俱到……”
“小狱。”
老妇人握着杨狱的手一紧。
“婆婆,我累了,先去歇息了。”
杨狱懒得理会这老东西信口胡柴,将东西放下,转身就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杨狱抽出腰刀,不缓不慢的复盘着与之前那两个山贼交手的过程与细节。
同时侧耳听着堂屋内的动静。
土墙的隔音一般,他的耳力也是极好,是以哪怕声音不大,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这杨宝田似乎真是为了拜访而来。
除了和杨婆婆扯家常,就是回忆往事,让杨狱听得好生无趣,听了一会,就懒的去听了。
半个时辰之后,杨宝田告辞,杨婆婆将其送至门口,才回转到杨狱屋内。
“小狱,你可莫要被这老东西骗了!”
杨狱没开口,老妇人第一句话,就让他放下了心。
合上门窗,老妇人这才拉着杨狱的手坐下,低声说道:“这老家伙说自己有门路,想让你去考童生试。”
“科举?”
杨狱眉头拧起。
大明以武立国,直至几代也都是武盛而文弱,可天下承平之后,却又反了过来。
毕竟,纵你军中万人敌,治国之上,也比不得文官。
杨狱当然不当回事,但老妇人却似乎有些心动,纠结了好一会,才道:
“狱卒毕竟不是什么好出路……”
“婆婆,咱们之前险些被逼的家破人亡,这老家伙不见来援手,此时突然抛下好处,这必然有诈。”
见老妇人有些心动,杨狱也只能耐心解释。
科举的难度可一点不比练武简单,他练武尚且不够,哪里还能分心?
“那婆婆明日回绝了他。”
老妇人舒展眉头,心情也好了不少,她是真不想再和这些所谓的亲戚有哪怕一点联系了。
“回绝也不必。”
杨狱摇头,眸光闪烁:
“总这么防备着也不是个事,索性答应了他,看看这老家伙想干什么!”
杀王六那日,那对狗男女所说的族老,他可没有忘记。
只是因为那时他学武时日还短,又不知到底是谁指使才作罢而已,可不意味着他就忘了。
他很清楚,若非自己身怀暴食之鼎,自己生死姑且不论,婆婆是必然活不了了!
“这……”
老妇人有些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
因为杨狱向她说了王佛宝传他武功的事情,王佛宝的名头够大,果然打消了老妇人的犹豫。
一老一少又唠了一会家常,多是老妇人再说,他在听。
小半年时间,老妇人心情也不再那般郁郁,只是听着听着,杨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因为外城病死的人,越发的多了,甚至有向内城蔓延的趋势。
老妇人想要去怜生教祈福。
“婆婆,以后离那怜生教远一些吧。”
杨狱有些头疼了。
自得了‘老母想尔食气录’,他对于怜生教的事情就很上心。
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现,但只要想起那日在暴食之鼎中窥见的老太婆,他就有些不寒而栗。
“请了愿要是不还,可是要得罪老母的…”
见杨狱神情严肃,老妇人也有些犹豫,担忧:“听说有人不去还愿,染了重病,一家人都死了……”
“这怎么可能?”
杨狱哪里会相信这个,只是见老妇人犹豫不决,还是叹了口气:
“婆婆,这些日子城里也不太平。过些日子,我陪您去还愿,行不行?”
“婆婆听你的。”
老妇人这才点头,起身去灶房烧食去了。
“多事之秋啊!”
盘膝坐在床上,杨狱微微一叹,旋即收敛心神,开始搬运内气。
人之百脉本自皆通,服气法之用处,不过是将每日血气之中滋生的内气提炼出来,独立于血液之外运行全身。
内炼一道,就是不停积蓄内气。
换血境武者的强弱,很大一部分因素,就在于‘这一口气的长短’。
如那铁龙仰天吐息,发出足以震死人的巨吼,就是内气的催使之法,是真正的‘内气武功’。
那几个山贼催使内气,使得周身血液流淌好似火烧,却只是内气的浅显作用了。
“希望这口鬼头大刀中,蕴含的刀法是‘内气武功’。”
许久之后,将杀人的不适,心中的烦闷尽数抛之脑外,杨狱才沉下心来,进入暴食之鼎。
那口背厚面阔的鬼头大刀,正自泛着幽幽红光。
“炼化!”
第三十三章 斩首一刀
武功,有内炼外炼之分,外功又有硬功与技艺之别。
硬功,是如铁裆功一般打熬肉身的外功,技艺,则是拳掌指腿、刀枪剑戟。
再细分,则有外功与与内气武功。
前者以外为主,虽可内气加持,但核心仍是外功。
后者,则是以内气为主,需要催使内气才能发挥最大威能的武功。
嗡~
伸手握住这口红光缭绕的鬼头大刀,杨狱心头一震,鼎壁之上也随之生出一条新的进度条:
【斩首刀:未入门进度(0/100)】
“魏老头果然有着压箱底的手段…”
感受着自脑海中涌出的记忆,杨狱心中一喜,开始炼化。
轰!
心头响起巨响,好似黄钟大吕。
这一瞬间,杨狱眼前一花,旋即觉得自己来到了邢场之上,一地死囚或怒骂或哭泣。
唯有一人立而不倒,放声大笑。
台下不少百姓在看着。
“行刑!”
未等杨狱细细去看,就听得一声大喝从东头传来。
旋即,他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踏步,提刀,继而,在那站立死囚惊愕的眼神之中。
一刀斩首!
呼~
光影散去,杨狱的眼神越发的亮了。
炼化的真谛,是从无到有的学习,但又不止是学习,那一瞬间,他真好似变成了持刀的刽子手。
一刀斩下,体内内气的运行历历在目,让他想忘都难。
“再来!”
稍稍停歇了一会,杨狱再度开启炼化。
嗡!
场景再现,仍是全力斩杀,内气勃发,一刀枭首。
这刀法,似只有这一刀。
但杨狱心中却越发的畅快。
内气武功极难修炼,不止是天资所限,更是因为内气武功的每一次催使,都会消耗自身的内气。
一次换血的武者往往气短,全力催使之下,数刀都要被榨干内气,非得休息小半日才能再度练习。
但在这暴食之鼎中,他却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催使内气,爆发这一式‘斩首’刀法!
这是何等巨大的优势?
杨狱静心沉浸,一次次的踏上刑场,一次次的挥刀斩首,渐渐地,鼎壁之上的几种武功的进度条。
都开始了缓慢的跳动。
内气刀法的挥斩砍杀,本身就带动着内气的修行、步法的修行在内。
……
月夜降临,黑山城才从一日的热闹中沉了下去。
辗转反侧的杨宝田翻身坐起,叫来屋外的儿子:“衙门的人走了?”
“连几个山贼都抓不到,那王佛宝只怕伤势好不了了。”
人高马大的杨逑关上房门,不无嘲弄。
“黑山三十贼,三十换血,三百悍匪,哪里是好相与的?”
杨宝田摩擦着拐杖,老眼中有些寒意:
“那小崽子似乎知晓些什么,今日对老夫颇多冷淡,戒备。”
“不能吧?”
杨逑拧起眉头:“哪怕王六是他杀的,但他们两个也不知这背后是咱们指使的啊。”
杨宝田脸色阴沉,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
“若这小子不识抬举,咱们不如……”
杨逑试探性的比划了一下脖子。
“来不及了。”
杨宝田叹了口气:“这小子成了气候,不但换了血,还有魏河撑腰,杀他,隐患太大了。
那老家伙年轻时,可是黑山城有名的狠角色……”
杀人,从来都只是下下策。
宗族立足不比个人,只凭好勇斗狠是不行的。
但更重要的是,他可是知道那小子在刑场里杀了两个换血山贼。
要杀这小子而不被人发现,也很难做到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杨逑突然有些烦躁起来,满嘴埋怨:“要我说,咱们就不该加入这什么狗屁怜生教!”
“住口!”
杨宝田面色大变,一拐杖打在儿子头上,低声道:“你不想活了吗?!”
杨逑被打的一个踉跄,不敢多说,却还是满脸愤慨。
杨宝田这才叹了口气:“你不懂。”
何止是杨逑,他自己心中未尝没有后悔,可后悔又有什么用。
“只恨那三尺刘只会盘剥,坐看怜生教做大,让我们无路可走。”
杨逑恨恨的说着。
“好了!”
杨宝田在屋内踱来踱去,心里一片烦躁。
数月里,他与那几家差点打出了狗脑子,可眼看期限将至,拼命的可不止他一家。
数月下来,损失不小,可还是没能拿到那几个名额。
狱卒接连死亡,王佛宝都已经察觉到了,他们也不可能再去杀狱卒了……
“可恨那怜生教对我等防备甚深,到此时,也不知那大狱里有着什么。”
回想着怜生教的种种手段,杨逑止不住打了个寒颤,满脸担忧:
“距离那位副舵主归来可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咱们到底该怎么办?”
“这些话,以后不许说出口。”
杨宝田冷冷的扫了一眼儿子,沉声道:“过几日,遣人请他去咱们城外的庄园赴宴,且看那小子是否答应。”
“他若不答应呢?”
接连被教训,杨逑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若不答应……”
杨宝田顿了顿,道:
“上次咱们去怜生教请来的那道符,可还在?”
“那符?”
杨逑顿时一个激灵。
“一家人不帮一家人,老夫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杨宝田不无惋惜。
自家出了个换血武者,可比出个童生要好的多了,可惜……
杨逑想了想,却还是摇头:
“那小子戒备这么深,请他去城外,只怕不行吧?”
“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杨宝田淡淡一笑:
“那小子痴迷古物,咱们家,可不缺这个。”
……
难得的三天假期,杨狱自然一点都没有浪费。
或许是因为本身就有着刀法基础,只三天,杨狱就将刀法‘斩首’推进到了第二层。
同时,也带动着老母想尔服气录也进入了第二层,其余几门武功进度也都有着细微增加。
天气蒙蒙亮,黑山城各处已经有炊烟升起。
“呼!”
赤身走出药浴的木桶,随手擦拭着身体,杨狱仍在体会着自身的变化。
服气法的进步立竿见影,小腹下盘踞游走的内气,无论是质还是量,都比之前要强出一大截。
“内气勃发的状态下,我可以用出十二次‘斩首’,还是太少,只能作为底牌……”
“老李说书出身,说话难免夸大,可随着血气的递进,或许这世上真有人能达到‘一气绵延、甲子不绝’的境界?”
“那老太婆……”
心里琢磨着,杨狱穿着衣服,十天的假期过了,他也得去上工了。
这次,他准备里里外外的将整个大狱都巡查一遍。
他可不信这些山贼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送死,这其中必然有着他不知道的东西在。
吱扭~
拉开木门,杨狱正准备去上工,突然眉头拧起。
小巷口,一个家丁打扮的小厮,捧着一个礼盒,在晨风之中瑟瑟发抖。
“这是?”
杨狱挑眉。
胸口,暴食之鼎异动传来。
第三十四章 杨家老小
日近隆冬,清晨更寒。
巷子口,家丁跺着脚,脸通红,见杨狱出来,忙上前递上锦盒,说明来意。
“请我赴宴?”
杨狱手里把玩着锦盒,若有所思。
杨宝田那张老脸又在他的眼前浮现,这老东西看来盯他许久了,不然不可能知道他在搜集‘古物’。
这让他心中疑惑更多。
杨家虽然只是个小乡绅,可再小的乡绅也不会把一个狱卒放在眼里。
事实上,杨家很有几人在衙门任职,还有一位刀笔吏。
大费周章笼络自己,是为了什么?
“小哥,主家让我告诉你,家里还有不少新从街面上收到的古物。”
家丁搓着手,结结巴巴。
“新收的?”
杨狱眯起了眼,心中有些恍然,也有些戒备,更生出三分怒气来。
黑山城到底是个人口数万户的上县,按道理说古物也不会太少,可他这些日子除了找到印有‘逐风步’的手绢外一无所获。
却原来是这个老东西在暗中收购。
微怒中,也有些警觉,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些地头蛇,自己已经尽量隐秘,可还是被发现了。
“主家还说了,小哥赴宴,必不会空手而归。”
家丁小心翼翼。
他可是听说了这位前几天才杀了两个凶悍山贼。
“呵呵~”
杨狱心中冷笑。。
这是自己不去赴宴,以后休想找到一件古物的意思?
心中想着,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道:
“衙门的差事误不得,待我向王捕头请个假。”
“不瞒小哥,昨日就去王捕头那,为小哥请了一天假。”
见杨狱同意,松了口气。
“你这主家想的可真是周道。”
杨狱皮笑肉不笑,心中却是一定。
黑山城虽然有着乱象,可这杨家不过小小乡绅,也没胆子公然挑衅王佛宝。
这句话,是在安自己的心。
“那就领路吧。”
杨狱摸了摸腰间长刀,也想瞧瞧族里这些老东西究竟想干什么。
走出巷口,是两个同样冻的瑟瑟发抖的轿夫,杨狱也不多说,径直上轿,一行人这才向着城外而去。
日近寒冬,更加上天色刚亮,内城虽然稀少,街边已有小贩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但外城,却一片死寂,一连走过几个街道,除了地面上飘着的纸钱外,空空荡荡。
若不是时而能听到哭声,杨狱几乎以为外城已经变成了死城。
“外城竟然变成了这个模样?衙门居然不管?!”
杨狱震惊了。
这是死了多少人,才让外城没人敢出门上街?
掀开车帘,看着一派萧索的外城,杨狱只觉心头阵阵发凉:“外城,已然这幅模样了?”
“回小哥。”
扫了一眼加快脚步的两个轿夫,那家丁似也有些戚戚然:“听说王捕头从其他县请来的大夫都死了好几个呢。”
“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杨狱喃喃。
这些日子他醉心练武,偶有外出也是匆匆来去,却根本不知道外城已然成了这幅模样。
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何迟迟不见衙门的动作。
那三尺刘虽然贪婪,可也没有无能到这个地步吧?
大明五年一考核,这般模样,若是被考核的官员看到,他不要自己的乌纱帽了?
“还不是因为那怜……”
一个轿夫忍不住想说什么,话音却戛然而止。
杨狱扭头,就见街道尽头,外城宽大的广场之上,密密麻麻的百姓跪倒在地,聆听高台上几个道人讲经。
漫天的纸钱如雪花飘洒,让人望之不寒而栗。
几人都是一个哆嗦,忙不迭的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大城门。
守城的兵丁收了钱,撤去道兵,行至城外,杨狱这才看到人烟,为数不少的百姓拖家带口的向着远处而去。
他们,在逃命……
也有流民想要进城被拒之门外,哭喊、谩骂、鞭打、惨叫声此起彼伏。
杨狱忍不住攥紧了刀,心有戚戚。
那一日,若非老爷子将自己带进城里,自己只怕也和这些流民一个下场。
“这操蛋的世道……”
杨狱闭上了眼,胸膛不住起伏。
好一会都静不下心,干脆打开了锦盒,锦盒里,摆放着一烂了一半的古书,几张丝绢,以及几个不知名的青铜摆坠。
让暴食之鼎有着反应的,是其中一枚青铜摆坠。
吊坠里,是一门名叫‘还气诀’的服气法。
“聊胜于无。”
杨狱微微有些失望。
服气法虽然没有单修的限制,但人的精力有限,血气也是有限,每日里所能提取的内气不会因为修炼的服气法更多而变多。
不过,食谱收集进度加一,只差五件食材,他就能集全那食谱所需的食材了。
出了城,一行人沉默下来,脚程更快。
没多久,已远远可以看到一间外有土墙,栅栏的庄园。
说是庄园,其实不过是个土堡,灰黄一片,很不起眼。
“族弟可算来了,为兄可是等了许久。”
一下轿,一人高马大的中年人已迎了过来,请他入庄。
杨狱认得此人就是杨宝田的二子,叫杨逑?
这杨家的庄园其貌不扬,内里也全无什么景观可看,黄泥地上连片石板都没有,几棵老树也都光秃秃。
只是杨狱却看出一丝不同。
这杨家的家丁,有些多了。
大明律法严苛,非有功名、功绩者不可养家奴仆人,虽然这条律法早就被破坏的不成样子。
可养家奴可是要成本的。
杨家这样的小乡绅,撑死养十个也就了不起了,可他这一路来,见的都不止十个了吧?
稍微有些装饰的堂屋内,酒席已经摆了上来。
杨狱打眼一扫,八冷八热、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可那四干果也就罢了,这年月,这家还有鲜果?
“来,小狱,尝尝咱家种的果子。”
杨宝田笑的皱纹都舒展了。
“有话,就直说吧。”
杨狱懒得绕圈子,更没可能会吃这些明显不怀好意的人的东西。
莫说饭菜,茶水他都不想沾嘴。
“呵呵。”
杨宝田笑的有些僵硬,却还是放下了果子:
“小狱真是快人快语,这样,杨逑,为你族弟说上一说。”
“实不相瞒,咱们这次请族弟来,是有一事相求。”
杨逑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旋即笑着道:
“这事,对我等来说事关重要,对小弟来说,却又只是举手之劳了。”
“什么事?”
杨狱心中一动,知道戏肉来了。
“是这样的,前几年,有位族老因为偷了族里一件很紧要的东西被送进了大狱,可直到那族老被斩首,也没将东西寻回来。”
杨逑起身,为杨狱倒了一杯酒,言辞恳切:
“咱们就想着,族弟能帮忙找上一找。”
“是吗?”
杨狱转着酒杯,望着杨宝田,意有所指:
“大狱里的东西可不好找啊……”
第三十五章 收获巨大
一场宴会,貌似宾主尽欢,直至傍晚,杨狱才出了这庄园。
直到看着杨狱渐行渐远的背影,杨宝田的脸色才骤然阴沉了下来:“小畜生,就不怕被撑死!”
“老子迟早让他吐出来!”
杨逑脸上的假笑也绷不住了,抬脚踢断道旁的小树,心疼的脸都有些扭曲:
“这小子太小心了,滴水不进……咱们怎么办?要不干脆抓了那老太婆?”
谁能想到一场宴会下来,这小子居然滴水未进,饶是他们准备好了东西,都无处下手。
“回去再说!”
杨宝田冷冷的扫了一眼儿子,转身回屋。
……
谢绝了杨家轿子送还,杨狱提着大包小包离开。
走了数里,确定没人尾随,他才寻了个背阴的灌木丛,席地而坐,打开了自杨家得来的东西。
银票三张,三百两,黄金两锭二十两,以及若干其貌不扬的古物,有吊坠,有丝绢,也有残破的书籍。
“这杨家,不对劲。”
随意摆弄着几件古物,杨狱心中却是越发笃定了。
一个狱卒一年的饷银不过十两而已,他如今十六,不吃不喝到六十六,也才能勉强存下五百两而已。
要是换做临时工,得足足两百五十年不吃不喝才行!
宴会上,他固然是狮子大开口,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杨家父子虽然肉疼的哆嗦,可居然满口同意了。
区区一个小乡绅,传家不过七八代,就能舍得这般多的银子?
那大狱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心里转着念头,杨狱自诸多古物里挑出一件,那是一个其貌不扬的青铜虎吊坠。
“有着两件食材,已经不虚此行了!更何况,这五百两银子,差不多够支撑我二次换血了。”
虽然心中警惕,但对于此行的收获,他还是颇为满意的。
心念一动间,已然感应到了暴食之鼎中,关于新食材的信息:
【青铜下山虎】
【等级:可(上)】
【品质:可(下)】
【评价:内蕴外功擒拿,诸般外功,擒拿最凶。】
【服之可得‘虎形擒拿手’】
【暴食之鼎蓄能不足,不可炼化】
“比那门‘还气诀’有用多了。”
杨狱微微点头,心中又有些忧虑。
暴食之鼎需要炼化的食材越来越多,可蓄能已经越来越慢了,似乎生铁都不足以满足了。
难道要我吞金?
瞥了一眼地上的两锭黄金,杨狱心头起念。
生铁可以,没道理黄金不行,思维再发散一二,水银、青铜、镔铁、百炼铁、玄铁……
“这么下去,老子要成怪物。”
揉捏着太阳穴,杨狱打消了尝试的念头。
没法,穷啊。
魏老头那,二次换血的冲关药材,可不便宜。
收起东西,杨狱也不忙着回城,寻了一处远离官道的小树林,升起篝火,开始演练刀法。
直至夜幕渐渐隆重,才缓缓收势。
“再有些日子,铁裆功也要步入第二层了。”
擦去汗珠,杨狱有了一丝笑容。
进度条的存在并不会让他练武更容易,可能够直观的感觉到自己的点滴进步,这种感觉,让人迷醉。
很有种前世痴迷游戏的感觉。
是以这几个月里,只要一练功,杨狱就忘却了时间,回回是筋疲力尽才罢休。
不过今天不成。
紧要的东西贴身藏好,不那么紧要的挖个坑藏起来,一转身,向着杨家庄园而去。
……
潜行于夜色之中,奔伏于草地之上。
远远的看到尚未熄灯的杨家庄园,杨狱才放缓脚步,寻了个方向,摸索着过去。
杨家到底只是个小乡绅,这土堡虽然修的严实,可到底没有那么多的人巡夜守备。
没多久,趁着夜色浓重之时,杨狱已翻上了土墙,打眼一扫,只有零星几处亮着灯。
略一回忆,认出那里应当是白日会客的堂屋。
“晚上宴客?”
杨狱心中一动,小心的靠近。
他的记忆很好,走过一次的地方就不会忘记,绕过此处白天发现的暗哨、明岗,从后面靠近了堂屋。
侧耳贴在墙壁上,隐隐就听到人声传来。
……
“上使驾到,真是小老儿的荣幸。”
一阵觥筹交错后,杨宝田放下酒杯,含笑恭维着坐于上首的白衣人。
那白衣人身材魁梧,筋骨强健,宽敞的白袍生生被穿成了紧身衣。
没有回应,那白衣壮汉正在大口吃肉。
杨逑等作陪的几人眼皮都是狂跳,这大汉吃起东西来风卷残云,且无论肉、骨、刺,都只进不出。
“再来!”
一甩碗筷,那大汉似还没有满足。
杨宝田脸色微变,见此也只能拍手,让下人送来了酒肉。
如此三番,直到杨宝田的老脸都有些僵硬,那大汉才打了个饱嗝,随手在杨逑身上擦了擦手。
又将桌上的银票塞进怀里,这才心满意足道:
“这一路嘴里淡出个鸟,今个,才算是活了过来。”
“上使满意就好。”
杨宝田的笑容有些勉强。
这一桌,足够寻常人家吃上俩月了。
长此以往,哪个消受得起?
“怎的?心有不满?”
那大汉冷眼一扫,嗤笑一声:“这么点酒肉金银算得什么?来日占了黑山,圣教还能少了你们好处?”
“那是,那是。”
杨宝田擦拭着额头冷汗,满脸陪笑。
“哼哼。”
那大汉又灌了几大口酒,问道:“上头交给你们的任务,进展如何了?”
“回上使,舵主他老人家归来之前,我等必然完成任务。”
杨逑忙不迭的回应。
“嗝~”
大汉打了个饱嗝:“这么说,还没办妥?”
“这,这……”
杨逑额头见汗,呐呐不得言。
还是杨宝田上前敬酒,叫苦道:
“上使你却是不知,那王佛宝总领黑山内务,大狱管的极为严苛,不止我们,其余那几家,也都一筹莫展。”
“大狱?”
那大汉一愣,似没想到这个答案。
他一愣,杨宝田的面色却是大变,苍老的声音都变得尖锐:“你,你不是?!”
铮铮铮~
杨逑几人也都听出不对,一声大叫,拔出了刀剑来。
而此时,夜幕里也想起一声恼羞成怒的大吼:
“王五,你逃不掉了!”
“哈哈哈!石开?你追上来了?那又怎样,能奈我何?”
那大汉大笑暴起,只大手一挥,可坐八人的实木八仙桌就被一下掀飞,酒菜撒了一地。
再一个横掠,将围上来的几个家丁护卫打翻在地,似只一步,就出了大门。
“拦住他!”
夜色中,暴怒的声音极速靠近。
“快,快将他拦住!”
“不能让他跑了!”
杨宝田怒火中烧,狂吼着让一众家丁、护卫全都追了出去。
看着一地狼藉,想着自己的金银酒肉,杨宝田一个摇晃,一口血吐了出来,险些栽倒在地:
“气,气煞我也!”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蹲坐在地上,杨宝田浑身哆嗦。
有人递来纱巾:“擦擦吧。”
“嗯,嗯?!”
杨宝田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旋即察觉不对,猛然抬头。
就见一少年踩着倒着的椅子,肩扛腰刀,半低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老族长,再谈谈?”
第三十六章 杀人又放火(感谢盟主蛋总的左右蛋刀)
“是你?”
杨宝田一脸惊怒。
万没想到这个小崽子居然没有回城,半夜闯入他家。
同时心中‘咯噔’一声,只怕这小子已然听到刚才的那些话了。
“真想不到,老族长这把年纪了,居然还想着造反。”
杨狱以刀鞘拍着这老家伙的脸,‘啪啪’作响:
“造反,可是要诛九族的!”
杨狱心中一阵后怕。
要不是他心中存疑,猜测这老家伙与怜生教有关系,潜回来看看,真要被这老家伙坑了。
这老家伙造反,成了,不会放过自己,不成,诛的九族里,可也有自己这么一号人。
“我,我……”
杨宝田老脸涨红,眼中尽是愤怒憋屈,却还是低声讨好着:“小,小狱……”
“行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杨狱却懒得多说什么,抓起着重都不到八十斤的老家伙,一转身,没入了夜色之中。
杨家庄园一片混乱,杨狱动作又快,很轻易的就出了庄园。
待得悻悻而归的杨逑发现老家伙不见,好一阵发狂,那却又是后话了。
……
哗啦啦~
临近小溪的灌木丛边,杨宝田悠悠醒转,刚想爬起来,就听到阵阵‘沙沙’声。
他压住呼吸,悄悄看去。
只见夜色下,杨狱在河畔细细的磨刀,月光洒在刀面上,折射出一阵让他心慌意乱的寒芒。
“小畜生……”
杨宝田心中哆嗦,咬牙切齿。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年不过十六的小乞儿,居然有这样的胆子。
更没想到,这小畜生如此的毒辣,前脚拿了自己的钱,后脚就敢绑票自己。
“诸般死刑,以凌迟为最,次之为剥皮,再次为俱五刑、最次者,腰斩与斩首……”
听着夜风吹来的声音,杨宝田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才想起,这小子是跟那老刽子手学的刀法……
沙沙~
杨宝田肝胆俱裂,只觉这磨刀声犹如催命的鬼,想逃走,却动也动不得了。
“谋反者,十恶不赦,诸刑皆可!”
杨狱突然转头:
“老族长,你选哪个?!”
“啊!”
杨宝田只觉杨狱眼神犹如恶鬼,大叫一声,胯下黄汤流出,竟已失禁。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眼见杨狱持刀而来,杨宝田嘶吼起来:
“我,我还有金子,我,我还有田亩,田亩,都给你,都给你!”
“我问,你答!”
杨狱脚下一顿,敛去刀锋,居高临下的冷视杨宝田:
“迟疑一瞬,割你十指,迟疑十瞬,斩你五肢!”
“我,我,我答,我答!”
杨宝田险死还生,周身汗出如浆,只觉一生从未如此的狼狈、恐惧过。
杨狱走进几步,面无表情。
如杨宝田这样的小乡绅,骨头莫说与山贼比,就是比起普通人都大大不如。
平日里颐气指使,实则,遇到危险,最先跪的就是他们。
只是,这也太不经吓了。
“你何时投靠的怜生教?”
“啊~”
杨宝田刚要迟疑,就见刀锋扑面,登时胆寒大叫:“一年,一年前!”
这小子,真的敢杀我!
感受着脸上的温热与刺痛,杨宝田垂下头,好似认了命。
“怜生教主事者是谁?”
“副舵主,我,我真的只知道他是个副舵主!”
“大狱里有什么?”
“那副舵主要,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只说,只说那物并不难寻找……”
“除了你,还有那几家?”
“内城几大家,都与怜生教有过联系,但他们还在犹豫……”
“外城的病,是否与怜生教有关?”
“不,不知道。我只知道,怜生教的人,没有染病的……”
“怜生教要造反?”
“不,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或许,或许是?”
“数月之前,有人跟踪我,那人是你派去的,是也不是?”
“这……啊!”
一声惨叫,杨宝田抱着右手满地打滚,嘶吼着回答:“是,是我,是我派的!”
从未感受过的剧痛让杨宝田几乎崩溃,他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见刀光又起,顿时崩溃:
“是,是我!”
“是我,是我指使王六!可我没有办法,若是找不到那东西,我儿子就要死,我没有办法。”
“求,求你饶了我一条老命吧!”
杨宝田涕泪横流,一切全都招了。
“你儿子的命是命……”
杨狱望着掌中腰刀,眸光冷凝,语气低沉:“我与婆婆的命,就不是命吗?!”
“不,不,不要!”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杨宝田连连后退,挣扎着要逃走。
却哪里及得上杨狱的刀更快?
嗤~
刀光乍现又自消失。
杨宝田仰面跌到,捂着喉管,‘嗬嗬’低吼:
“杀了我,怜生教不会放过你,不会!”
“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
杨狱低声自语。
他只是没有经验,可并不傻。
这种情况之下,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老东西?
杀了他或许有麻烦,可不杀他,难道就没有?
嗤嗤~
杨狱再拔出腰刀,挑起地上的枯枝碎叶将那杨宝田盖了上去。
旋即,一缕火光炸成一团,将整个尸体笼罩了进去。
“尘归尘,土归土。”
杨狱立于溪畔,望着熊熊燃起的火光,眸光闪烁。
他也想遵纪守法,可这世道,哪里允许?
一时之间,杨狱有些恍惚。
只觉这把火烧的不止是杨宝田,也是他自己,是那个寒窗十二年,立志要维法的自己。
啪啪啪~
突然,自林中传出声声响亮的掌声。
杨狱猛然回头,持刀在手。
就见阴影之中,之前被人追杀着逃走的白衣大汉,一步步走了出来,走了过来。
只是相比之前,他显得狼狈,破烂的白衣下,兀自滴血的护胸毛几乎盖住了脖子与大腿。
乍一看,活像是只脸褪了毛的黑熊。
“王五?”
杨狱如临大敌,这大汉的血气强的令人发指,两人相距好几丈,居然都感受到了热气扑面。
“呸!”
王五张口吐出一口血沫:
“叫五爷!”
杨狱微微皱眉,琢磨着这大汉的身份。
“哈哈,哈哈哈!”
王五扫了一眼熊熊燃烧的火光,不由大笑:
“杀人又放火!你这衙役做的,硬是要的!”
第三十七章 被动‘杀人必被发现’?
听着来人大笑,杨狱脸色木然,心情却是差到了极点。
怎么就又被人撞个正着?
这处小河边,可是他兜转了好一会才找到的背阴处,白天都少有人来,加上水声可以掩盖声响。
自忖不会轻易被发现。
除非……
杨狱心中一动:“你跟踪我!”
“你这小子,脑子倒是活泛!”
王五止住笑容,也停步不前,随手扯下身上破烂的衣衫,踏入了小溪中。
杨狱看的清晰,这虬髯大汉原是受了重伤,一道狰狞的刀痕,自其左膀斜下,几乎将其开膛破肚。
“你这小子胆子大、手也黑,只是未免太过无知,一经换血,人之五感自非常人,没有‘收气匿血’之法,怎么瞒得过高手?”
胡乱冲洗着身子,王五旁若无人的说着:
“夜色遮的住你的影子,却遮不住你的心跳、气血。你在我眼里,好比夜色中的萤火虫,虽不刺目,却也显眼!”
“原来如此。”
杨狱这才有些了然。
他不过一次换血,虽然觉得耳聪目明,可也还在正常人的范畴里,全没想到有人隔着大夜数里就能发现自己。
此时想想,之前王佛宝是否也是这样才发现的自己?
当即心中警醒,以后万不可这么莽撞了。
“多谢阁下解惑。”
解了疑惑,杨狱也没有心思逗留,一拱手,提着东西就要走。
“这就走了?”
王五摇摇头,伸手自兜裆布里一掏,一面铁牌已带着‘呜呜’之声落在杨狱面前。
他嫌恶的后退一步,打眼一扫,这居然是块捕头的令牌。
“怪不得擅长追踪……”
心中腹诽了一句,杨狱忙又拱手:“不知大人是?”
“好说!”
王五似笑非笑:“不该报个名字?”
“在下朱十三,黑山城的衙役。”
杨狱随口糊弄了一句。
却是想起这个名字为何耳熟了,安定县比邻黑山城,这位王五捕头,曾好几次与王佛宝联手缉拿凶徒。
只是,联想到之前这王五假扮怜生教的人混入杨家,他心中却是一动。
难道衙门要对怜生教动手了?
“屈才了。”
王五赤身走上岸,随意的坐在篝火边,招招手:
“来吧小子,备个案。”
杨狱嘴角抽动,脚步后移:“备案就不必了吧?那老家伙勾结怜生教,我杀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老子十六当捕快,二十做捕头,今年四十有七,曾擒江洋大盗一十三,马匪强梁不计其数……”
王五随手一翻,不知从哪摸出一块生肉烤着,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你小子要和某家比比脚力吗?”
“……”
杨狱看了眼夜幕,心中一阵无语。
自己这点也太背了点。
以他如今的身手,要是个寻常的捕快,怎么都摸不到自己的影子。
可先后两次,就遇到了两位人口数万户的大县捕头……
没奈何,杨狱也只能按着刀,走了过去。
一到篝火旁,杨狱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这位捕头受伤似乎也很重?
“那石开本是独行大盗,凶残冷血,加入怜生教后功力又有增长,老子这次,险些就栽了。”
王五一边向伤口上敷药,一边骂骂咧咧:
“青州六府四十三县,怎的就咱们这最先起火?”
杨狱有个好习惯,不懂就问:“大人这次来,是要对怜生教动手?”
“你小子偷听的不少啊!”
王五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警告不许将今日所见所闻流出去。
杨狱自然满口答应。
只是心中却有担忧,那怜生教盘根错节,不止是外城民众,内城的乡绅家族多也有着勾连。
一个不好,只怕反而会激起凶性,让他们提前发动。
草草包扎了伤口,又吞了几粒伤药,王五才道:“你小子这刀用的扎实,师傅是谁?”
“魏河。”
杨狱漫不经心的回答,心里则盘算着,要不要先将婆婆送到城外。
不然,城里一旦乱起来,难免被波及。
“那老刽子手?!”
王五似乎有着惊讶,但转瞬就神色如常,沉声道:
“我有一事要你去做。”
杨狱倒也猜到这位想干什么,点头答应:“是那大狱里的东西吧?”
“不错。”
王五起身,踱步,心思沉重。
他怀疑,怜生教只所以选择黑山城,就与那大狱中的东西有关……”
为了说明严重性,王五透漏了一点东西:
“青州六府,数十大县,论繁华、地势、人口,黑山都不占优,他们偏偏选中黑山,这绝非巧合。”
“青州六府?”
杨狱心头一震。
王五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怜生教渗透的县城,绝不止黑山一个。
其他地方,只怕也乱了?
“好了。”
王五不再多说什么,摆摆手,示意杨狱离去。
不想,杨狱却没有走,反而靠的更近了些,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一位似乎更好接触的高手。
他当然不想错过。
有关于换血、内炼、外炼、服气法、内气武功,他有着太多的疑问想要求个解答了。
刚开始,王五秉承着好为人师的心理,说的详细,待到后来,杨狱的问题越来越多,且越来越尖锐。
终于,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王五再也懒得说了,一抬手,熄了篝火,准备进城。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辈武者心中自有傲骨,哪里会自甘下贱,分什么一流、三流、九流?”
见杨狱还要说什么,王五彻底烦了,一个甩手,踏步就走:
“这世上,只有换血,从没有什么三流九流一二流!”
话音未落,人已经去的远了。
“只有换血?”
望着王五远去的背影,杨狱心中咀嚼了几遍,方才转身,提起东西,也想着城内而去。
……
“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走在萧索冷寂的外城街道上,王五只觉心头一片冰凉。
微风吹起道旁的落叶,王五默默的蹲在街头,捡起一根带血的纸钱,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为官一任,牧守一方。刘文鹏,你都干了什么?”
茫然的看着曾经也算喧闹的外城,王五眼角泛红,只觉心口剧痛。
“王佛宝,你又干了什么?!”
人影靠近,脸色灰败的王佛宝长长一叹,说不出话来。
“王佛宝!”
王五猛然转身,一拳将王佛宝打翻在地:
“无能!废物!”
“是我无能。”
王佛宝默默爬起,心中一片苦涩。
“你的伤?!”
王五察觉不对,一把掀开王佛宝的衣衫,只见其胸口处,赫然有着一触目惊心的血洞。
这伤分明是旧伤,可直至此时,居然还在淌血。
“融血指,是谁?!”
“说了又有什么用?”
王佛宝神色木然,又带着凝重:“我密信请你前来,按理说绝无第二人知晓,怎么会被人伏击?”
“老子怎么知道?”
王五余怒未消,语气不善:“指不定就是你家这位大老爷!”
“慎言!”
王佛宝面色微变,拖拽着王五来到一处隐秘角落。
将这些日子黑山城发生的事情一一叙述,末了,才苦笑一声:
“我押送要犯前去青州,一去接近一年,回来已是重伤之身,怜生教盘根错节,外城已成乱局,我已只能勉力护住内城。”
王五脸色稍好一些,也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
“我冒充石开去那杨家,倒果真炸出些东西来,只是,怜生教意图为何,或许只有那‘石开’一人知道了。”
“石开不弱你我,此时我重伤之身,只能靠你了。”
王佛宝点头。
“那石开险些将老子开膛破肚,可也被某家打断了脊骨,明年春前,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王五冷冷一笑:
“可要想引他出来,只怕非要寻到大狱里的那样东西了。”
“难。”
王佛宝摇摇头。
他之前虽然不知怜生教对大狱里的东西有图谋,可狱卒接连被杀,他也曾数次前去大狱。
前前后后翻看了不知几遍,若有异样之物,必瞒不过他的眼睛。
“对了,说起大狱,这次在城外,倒是见了个下手颇为狠绝的年轻狱卒,叫什么朱十三。”
王五似是想起了什么。
“朱十三?似乎衙门里是有这么个人,但却不是狱卒,也只有几手微末拳脚。”
王佛宝微微一怔:“你要说狱卒里的狠角色,还年轻的,莫不成,是杨狱?”
形容了一下杨狱的相貌,王五顿时大为恼火:“瞧那小子浓眉大眼,居然敢哄骗某家?!”
“好了。”
王佛宝略一皱眉:“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
王五扫了一眼冷清的外城,咬牙切齿:
“自然要去见见咱们那位‘刘大人’!”
第三十八章 巧立名目
…………
走在清晨的外城街道,听着若有若无的呻吟,杨狱心中仍是有着压抑。
直至穿过内城城门洞,他的心情都不是很好,甚至更差。
内外一堵墙,却好似两重天地,再看这本来很正常的繁华,就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如芒在背。
有些东西,听说与看到,真真是截然不同。
杨狱前世从未觉得自己的道德高于大众水平,充其量是遵纪守法而已。
可来到此世之后,他发现,相比于某些人。
自己几乎是道德楷模了。
匆匆回家,将一些不方便处理的东西放好,告诉婆婆一声,就向着监狱而去。
换血之后,他的精力一只大好,一夜未睡仍是精神抖擞。
心中却琢磨着,该怎么找出大狱中藏着的东西。
“县令要见我?”
前脚刚踏入大狱,还未等杨狱上工,就有一衙役来寻他。
“走吧,莫叫大人等的久了。”
那衙役趾高气昂,更嫌恶大狱气味难闻,捂着鼻子退出去。
“他为什么要找我?”
杨狱心中疑惑,草草收拾了一下,跟了出去。
两人一路无话,一前一后,穿过南大街,行至地段最为繁华之处,再左转走上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距离这么一处繁华大道不远处,竟有着这样一处大宅。
“到了。”
杨狱止步,抬目,神色顿时复杂至极。
由此前望,不过数十步处,坐落着一间红墙白瓦的大宅院,打眼一扫,只看其规格,至少也得七进七出。
门外两尊石狮子活灵活现,威势逼人,来往行人远远看到,就避到一边。
大明律法严苛而细化,不止是各行各业都有规范,便是衣衫住宅也是有着规定的。
莫说王五这般积年皂吏,就是再寻常一人,也能看出这宅子越制了。
相比之下,衙门真好似狗窝一般了。
“刘文鹏……”
杨狱深吸一口气,才踏入了这座大宅院内。
宅院里,多有景观,铺彻的地板都有花纹刻着,此时正是深秋,草枯叶落,这宅子里大树不少,地上却没有一片落叶。
走在院内,杨狱只觉浑身刺挠,好似千百只虫子再爬,恨不能转身就走。
但他还是忍住,任由那下人领着,在这院子里转来转去,小半盏茶的时间,才来到一处内院外。
到了此处,杨狱才稍稍宽心,因为这内院外,着实有着不少人。
打眼一扫,狱卒、捕快都有,甚至还有着内城几家武馆的教员。
一众人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处,就是血气旺盛,皆是换血境武者。
“老爷正与友人饮酒对弈,你们就在此等候老爷的召唤吧。”
那下人随意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将一干人全都晾在了院门外,有人心中不满,但也不好发作。
“这么多的换血境武者,三尺刘想做什么?”
杨狱心中疑惑,猜测着那位县令大人的目的。
难不成是要对怜生教动手?
可也不对啊,哪有这么堂而皇之的,不怕打草惊蛇?
此时已是深秋,天气渐寒,清晨寒气更重,一众人就这么被晾了一个多时辰。
才有下人从院子里出来,向着他们招招手。
杨狱看的清楚,不少人脸色都有些涨红,似被这召之即来的态度所激怒,都憋着气。
一踏入这间院子,杨狱就察觉到了温度的变化。
这处院子,比起外界温暖了许多。
打眼一扫,他居然在这个时节看到了诸多绿植、蔬菜、瓜果,不少的下人正在采摘。
远处一株梧桐下,有两人对坐弈棋,一人含笑,一人冷面无表情。
“王五?”
杨狱心头‘咯噔’一声,认出与刘文鹏对弈的赫然是王五。
王五也瞧见了杨狱,嘴角颤动一下,没有说话。
那位仪容颇佳的中年人手捋美髯,含笑招手:
“来,各位不必拘束,尝尝咱自家院子里的瓜果。”
“谢大人!”
一众人,不管心思如何,却都是拱手谢过,硬着头皮拿起品尝,不管滋味到底如何,反正都说好。
心中则是叫苦。
这刘文鹏从来只进不出,吃了他的东西,只怕就很有些麻烦事了。
杨狱不动声色的落后一步,只看着一众人大快朵颐。
好半晌后,才有人开口“敢问刘大人,此次召见我等,有何差遣?”
刘文鹏微微一笑,道:“差遣自然不敢当,不过是些许小事要请各位帮忙。”
一众人忙道不敢。
刘文鹏满意一笑,才满脸忧愁的说出事来。
“犬子顽劣,前些日子进山猎虎,却不想数日未归,老夫爱子心切,特请诸位前来……”
“刘大公子?”
杨狱一怔。
有人已是忍不住开口了:“前些日子还见公子在客来楼听人说书,怎么会进山?”
“进山的不是清卿,而是二子清贵。”
刘文鹏长长一叹,似乎很是忧愁:
“若是诸位能将犬子平安带回,自有重谢!”
重谢?
一众人面面相觑,却都不怎么相信。
刘文鹏微微皱眉,继而轻轻拍手,自有下人捧着一个个托盘前来,行至众人面前,掀起上面的红绸。
露出一锭锭白银。
“嘶!”
杨狱听到有人倒吸凉气,心中也是惊诧。
刘文鹏这么舍得?
不是他非要如此想,而是刘文鹏此人,想来抠唆,只说这大宅院里。
寻常的大户人家,多是请家丁、护卫、丫鬟,可他倒好,直接让衙役伺候,可说是抠门的令人发指。
“诸位不会不给刘某人面子吧。”
刘文鹏面色微沉。
震惊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答应。
可看着刘文鹏渐黑的脸色,还是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好!”
刘文鹏这才满意,让一众人收下银子:
“这是纹银五十两,谁能带回小儿,还有纹银二百两奉上。”
……
捧着银子退出刘家,其余人皆是满面愁容,怏怏回归。
杨狱则是寻了个干净的角落盘膝坐下,梳理着这两日的所得,同时也在等王五出来。
这一等,就等到日头偏西,天色暗沉。
铁青着脸的王五才从刘家出来,杨狱靠近前去,还未说话,就听得这位捕头‘咔咔’磨牙声:
“剿匪都要巧立名目,老子可真是开了眼了,开了眼了……”
第三十九章 飞速进步
“刘文鹏……”
王五‘嘿嘿’冷笑,几乎咬碎了牙。
在他的只言片语中,杨狱知道了王五去见刘文鹏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外乎是剿匪无钱无粮更无人手之类。
只是……
“大人为何接下这剿匪的苦差事?”
杨狱有些疑惑。
大明对于地方的掌控只到县一级,其下乡村大多宗族自治,强些的山匪,多藏匿深山之中。
弱一些的,大多隐匿于乡村之中,农时是民,闲时就是匪,剿匪难度之大,超乎寻常人的想象。
尤其是,刘文鹏假借寻子之由,不但没有粮饷,死了都没有抚恤。
这种苛刻的差事,若非没有办法,只怕是绝不会接下来的。
“你以为怜生教只有外城那点势力?”
王五冷笑一声:
“被怜生教荼毒最重的,还是一众乡村,若不解决匪患,怜生教一旦发动,顷刻间,黑山就要倾覆!”
“只是为了怜生教吗?”
杨狱眸光闪烁,将信将疑。
以己度人,杨狱自忖,若是自己是捕头,碰上刘文鹏这样的县令,不撂挑子已是极好。
更不可能接这什么剿匪的活计。
尤其是,这王五还不是黑山县的捕头,刘文鹏根本无权管辖他,如此苛刻的条件本不应该答应下来才是。
这世道上,还真有舍己为人者?
“其他原因,自然也有着。但你……”
王五扫了一眼杨狱,拍了拍肚皮,收起话头。
“其他原因,会是什么原因?”
杨狱心中转着念头,却隐隐有些忧虑。
怜生教盘根错节,内城外城都被渗透,如杨家这般的小乡绅只怕倒戈的不在少数也就罢了。
他最为担忧的,反而是这位刘大人。
以这一年多的所见所闻,他可不认为这位刘大人有什么风骨底线,怜生教若舍得下本,未必没有可能让他倒戈。
若他也倒向了怜生教……
一念至此,杨狱心中顿时生出莫大的紧迫,只觉风雨欲来,让他有些呼吸不畅。
“啪~”
王五拍打着肚皮:“怎的,咱们就这么站着说话?”
“大人想必还未吃饭?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杨狱回过神来,指了指不远处的酒楼。
刘文鹏抠门的令人发指,舍了些瓜果已是不易,自然不会留一众人吃饭。
此时日上三竿,两人也的确是饿了。
一进酒楼,杨狱就后悔了,他突然想起这位王五捕头,饭量奇大无比。
但到了这时候,后悔自然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点了一大桌子的酒菜。
只是看着王五风卷残云一般,将足够七八个大汉果腹的酒肉一扫而空。
还是有些咂舌。
“大人的饭量,真是惊人。”
杨狱嘴角抽了抽,放下了筷子。
习武之人,饭量胜过寻常人两三倍再正常不过,他自己就是如此。
只是这王五饭量比他还大了十倍还多了。
“习武之人,饭量自然要大些。换血武者,气血如牛,臂有千斤,若吃喝跟不上,血气早晚要亏空。”
趁着上菜的间隙,王五剔了剔牙,说道:
“你修的外炼硬功不是增长气力的,不过,待你将血气通达全身,也不会笑某家吃得多了!”
“气血如牛?”
杨狱眼神微亮:“筑基五关?!”
老母想尔服气录之上,有过只言片语,似乎提及到这这‘气血如牛’属于所谓的‘筑基五关’。
“气血如牛、如虎、如象、如龙、如炉。这就是常说的筑基五关了。”
吃饱喝足,王五心情也好了不少,一边想着剿匪事宜,一边随口说着:
“所谓换血十三,筑基五关。怎么,你老师不曾告诉过你?”
换血十三,筑基五关?
原来是这么个说法。
杨狱心中一动,却是想起了暴食之鼎中的那张食谱。
他记得,那食谱的名字,似乎叫做‘九牛二虎’!
“行了行了,再有不懂的去问你师傅。某家与你说的,可也够多了。”
见杨狱似乎还有心发问,却是有些不耐的摆摆手:
“你且回去修整,七日之后出城剿匪,不要误了时辰。”
剿匪从来不简单,尤其是在黑山这样错综复杂的地方,情报、地图等等,都要准备妥当。
七天准备时间,已然很急了。
“我必须抓紧了……”
辞别王五,杨狱心中喃喃着。
没有直接回家,他转身去了铁匠铺,一个时辰后,提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家中。
见他行色匆匆,杨婆婆有些担忧,杨狱宽慰了她两句,老妇人这才勉强放下心,端来饭菜。
事实上,这小半年里杨狱的变化她也看在眼里。
不止是长高,也变得健壮,整个人挺拔而精悍,给人一种朝气蓬勃之感。
正因这个变化,她才压下心里的担忧,看着杨狱每天泡在大缸里。
草草吃了饭,杨狱回到房间,关上门窗,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口袋。
“这可是下了血本了……”
杨狱满眼心疼。
这一口袋金珠,就将他两锭黄金用了个干净。
若非是剿匪的突如其来,他是怎么也不愿意就这么融了来之不易的两锭黄金的。
金银铜虽可呼唤,可金贵、银次、铜最贱。
一两银子一千钱,这只是官府的定价,可事实上,由于私铸泛滥,铜子贬值的厉害。
往往需要两三千钱,才能换得一两银子。
金子同样要超出官府定价。
刚到手的金子还没捂热,就没了,杨狱心中如何能不心疼?
“希望对得起我这金子。”
盘膝坐在床上,将金珠方才触手可及之地,才缓缓合目,进入暴食之鼎。
伸手,握住了那一口鬼头大刀。
有着自家老爷子数十年用刀的技巧,加之炼化之时,斩首刀法与自身无比契合。
杨狱的进展,是比炼化其他食材要更快的多的。
只是因为暴食之鼎的蓄能不足,才拖了他的后腿。
以他的估算,单凭每日吞食的铁珠,他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将这口鬼头大刀完全炼化。
“七天……”
接下来的七天,杨狱放下了其他所有事,又恢复了足不出户的状态。
甚至于,熬煮药液的灶火都烧了七日未绝。
直到一袋金珠全部吃完,家中备下的药材也都吃完,终于,在第七日,杨狱彻底炼化了那口鬼头大刀。
第四十章 第九层!
嗡~
似有黄钟大吕在脑海中响起,刹那恍惚后,一幅幅模糊跳脱的光影走马灯一般在他的眼前展开。
小院、槐树、老猴、鬼头大刀,以及一老一少。
光阴迅速拉进,恍惚间,杨狱只觉身临其境,好似进入了光影之中。
他抬目打量,虽有细微不同,可仍认出这小院就是魏河所居之小院。
此刻,小院空空荡荡,只有一老一少。
老者鸡皮鹤发,垂垂老矣,少年跛着一足,满面风霜,似也不年轻了。
“那是,魏老头?”
杨狱认出跪在地上的少年,正是年轻之时的魏河。
老者道:“唤你回来,可有怨言?”
“父亲召唤,怎敢有怨?”
魏河木然回答。
“不敢?那就是有了。”老头哑然。
魏河抿嘴不言。
自繁华青州回归边陲小城,见过天地广大,他如何肯回来,哪怕在外面遍体鳞伤。
“一去多年,可曾增长见闻,可曾有所收获?”
老者正襟危坐,双手摩擦着怀中抱着那口鬼头大刀。
魏河低着头,面无表情:
“青州地大物博,繁华无尽,青州军兵强马壮,换血者数不胜数,天赋好过我的,数不胜数。”
“青州军虽强,可又算得什么?”
老头突的冷笑一声:“你可知,大明‘父死子替’制,最早,是太祖为哪些人制定的?”
魏河身躯一震,猛然抬头:“锦衣卫?!”
“不错!”
老头点头,道:“为父,正是大明驻青州、顺德府、黑山县的锦衣卫!”
“锦衣卫?!”
听着父子两人的交谈,杨狱心头不禁一震。
锦衣卫之名,他自然是知道的。
李二一乃至于天下说书人的口中,但凡提及朝廷,则必然有着这个神秘的暴力机关的影子。
相传,锦衣卫成立于大明立国之初,乃是那位大明太祖亲手建立,曾随他伐山破庙,马踏天下。
却不想,魏河居然是锦衣卫?
震惊之余,杨狱对于父子俩的谈话越发好奇。
这老者似命不久矣,将一应事宜和盘托出,不落文字,只以口述。
魏河从震惊中回过神,不敢怠慢,细心的记下,也不知过了多久,老者一口气吐出,脸色已然灰败至极。
“锦衣卫,父死子替,代代相传,为父虽将死,可终有一日,陛下会复起锦衣……”
强撑着精神,老者将怀中的鬼头大刀递给魏河:
“这口刀,务必好生保管,它不止是你我身份象征,更蕴含着一门锦衣卫中的高深武学……”
魏河接过刀,还来不及多看一眼,就见老者气息跌落至谷底,没了声息。
“父亲!”
在魏河凄厉的叫声之中,光影破碎。
幽沉无光的暴食之鼎中,杨狱好一阵恍惚,才将听来的隐秘一一消化。
然后,才看向手中的鬼头大刀。
彻底炼化后,这口大刀上已无了红光,但一眼扫过,杨狱就发现了异样。
密密麻麻的文字如同花纹一般遍布了整个刀身。
“这就是那老者所说的‘高深武学’?”
杨狱靠近端详。
“鬼?魁?位?图?”
杨狱看的一阵发懵,这是什么天书?
这文字是文字,可到底是什么文字,他其上大多数字,他根本不认得,也就认得其中零星几个而已。
好一会,杨狱才放下鬼头大刀,看向幽沉鼎壁:
【换血:进度(38/100)二次换血】
【老母想尔服气录:进度(23/100)第三层】
【铁裆功:进度(16/100)第二层】
【逐风步:进度(39/100)第三层】
【虎形擒拿手:进度(11/100)第二层】
【刀法斩首:进度(99/100)第九层】
内外炼武功,受限于换血层次,哪怕是早就达到了第三层的逐风步,也无法更进一步。
可这一式‘斩首’,却一路突飞猛进到第九层!
这不是魏河的境界,也不是他父亲,祖辈的境界,而是他们三代人,练刀经验之汇总!
是杨狱站在他们的肩膀上,无数次挥刀的功果。
……
推开窗,天色不过刚亮,天边仍可见星光点点。
杨狱握着腰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忍不住身躯颤栗。
就好似积年老饕见到珍馐,酒中恶鬼,得见玉露琼浆。
“斩首刀,第九层!”
强压下欲要长啸的冲动,杨狱的脸上有着一抹淡淡的满足。
刀法的提升,不会让他的力量、体魄有着突飞猛进的蜕变,可那种内里的提升,却似又胜过了外在的提升。
呼~
寒风垂落屋檐上的黄叶,飘忽而落。
杨狱微微眯眼,不需要任何思考,身前一丈之地,一切方位、物体就都浮现在他的眼前。
甚至于,以何种角度出刀、何时出刀、怎样的力量、速度,会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全都在他心中浮现。
杨狱就这么静静的立在窗前,只觉往日司空见惯的景色是如此鲜活,如此的让人迷醉。
直到天光大亮,隔壁传来婆婆的咳嗽声,他才回过神来,生火、打水、淘米做饭。
一切做完,和婆婆说了一声,才出门而去。
七天时间到了,只是,杨狱心中的忐忑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则是跃跃欲试。
城里已经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
杨狱走在人群之中,却是浑身不自在,或许是快速炼化的后遗症,也可能是斩首刀法的习惯。
让他行路之中,目光都不自觉的落在一切从他身侧走过的行人脖颈上。
同时,心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种种针对各种角度,如何发力、如何斩首的念头。
沉浸在这怪异的状态里,杨狱穿过街道,来到刘家大宅院前。
状态好了不少的王五,正自与一众‘乡勇’说着此次出城的注意事宜,突然间脖颈发麻。
下意识的一回头,扫见杨狱的眼神,心中居然不自觉的一颤。
这小子……
“怎么?小子,你想杀某家不成?”
王五喝骂了一声。
心中一个让他自己觉得无比荒诞怪异的念头:
绝不能背对这小子!
杨狱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一转头,又看向另一位换血武者。
那位武者自然没有王五这样的感应力,全然不知身后之人脑海里已经将自己斩首了几十次。
“此次进山,诸事小心,没有我的允许,所有人,都不能擅自行动!”
最后告诫了一句,王五转身,就要带着一众人出城。
走了两步,他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扭头怒视杨狱:
“走我前面去!”
……
凉风吹动落叶。
绿植满院,刘文鹏手拈棋子,漫不经心的看向对面一须发灰白的道人:
“关道兄,该你落子了。”
“不下了,不下了。”
关道人弃子认输,摇着头“大人不愧棋剑双绝,贫道着实下不过你。”
“棋局还未至糜烂不可收拾之时,何故认输?”
刘文鹏微微一笑道:
“正如此时之黑山,你们只看他混乱如泥沼,我却自其中看到了摆脱樊笼的机会。”
“嗯?”
关道人长眉耸动,继而叹息:“你就不怕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呵呵~”
刘文鹏丢下手里的棋子,以丝巾擦拭手掌,悠然道:
“非如此,怎见本大人的手段?”
感谢大家支持
靠着老书的成绩,新书混了个推荐,狗子心里其实有点不是滋味。
每一本书都是作者的心血,好像是孩子,孩子得病,我比谁都着急,但也不会放弃。
老书必定不会就此太监,大家放心。
老书的停摆,让狗子学到了很多,消化消化,会补上。
新书,应该不会让大家失望吧。
感谢编辑蓝光,感谢作者朋友,也感谢书友们的打赏,支持。
谢谢你们。
作为感谢,为大家推几本书,精品水准以上的。
捕梦者新书《异常收藏家》诡异流,克系,迪化反套路,确实很好看,推荐大家去看看。
《从傀儡皇子到黑夜君王》,老作者新书,精品保证。
《为什么逼我缔造娱乐帝国》大佬新书,懂的都懂。
《我为万古共主》,作者是个老搔首弄姿的交际花了,书不错。
《虚拟尽头》青衫大佬的书当然不用我推荐,大家估计看过了都。
《我成了过气武林神话》,五方行尽,大家大概都认识,上次和五方大佬互推,还是四年前了。
最后的最后。
谢谢蛋总的盟主,谢谢书友吾心即界,飞天麦糕,小小zzg杀神,秋名山老司机,龙战以野,子羊羽,洛千11,假空佛,我与时光,无限题海,紫清大道君,月光之舞555,书友20191227095925798,梦回九元郡,药鬼,赫连岳,佛系大师,书友20170518181237012,梦里梦外纸短情长,刀刀子嘴,浮生非我意,看看那是啥,舞嘯筆狂太叔雨,贾伟峰,花开正时,牛海,紫金城,我为老牛来,金泰耎的果达,以及,阿萨德化工(久浮界的道友)。
很多的朋友,我基本一打键盘,名字就已经冒出来了,这是老读者,老朋友了,谢谢。
篇幅有限,名单还很长,狗子没能一一感谢,但每个支持的朋友,狗子都记得。
谢谢。
第四十一章 …鬼神…魁星位阶图!
途径外城,一路出了城,整支队伍就陷入了沉默。
久居内城,大多数人都不知这外城已然变成如此模样,心中一时有着压抑。
当然,更大的压抑,来自于队伍中面色阴沉的王五。
“这是气血如牛?还是如虎?”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阵阵燥热,杨狱心中琢磨着。
按照王五的说法,一经换血,人体的血气就会超乎常人,直至内气蕴养全身,就可养出如牛血气。
此处的牛,只是虚指,而非换血境武者身具一牛之力。
事实上,如胡万那般天赋异禀者,换血之前已然可与水牛角力了。
但也仅仅是角力罢了。
而气血如牛层次的换血武者,拳脚指掌自有巨力加持,一指点来,但凡勃发血气,都堪比蛮牛狂奔冲撞。
“这至少是三次换血以上了,啧,当捕头的都这么有钱?”
杨狱心中猜测着。
他对于自身换血的进度绝对比任何武者都要清晰,也很清楚,自己哪怕二次换血,也凝不出如牛血气。
以此不难推测出自己与王五的差距。
却不知自己催发内气,暴起一式‘斩首’能否……
心中想着,杨狱不由的回头扫了一眼王五,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他那好比腰粗的脖子上。
这起码得三刀才斩的断吧?
“嗯?”
王五一个激灵,瞪眼呵斥:“有屁快放,别老盯着本大爷!”
打量着杨狱,王五心里直犯嘀咕。
他所学的武功尤其擅长追踪、潜藏、感应,对于他人的目光尤为敏感,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
一次还可能是错觉,这接二连三,只怕不是错觉了。
这小子,必然有着能对自己产生威胁的手段?
可这怎么可能?
区区一个一次换血的毛孩子,应该是自己伤势未愈的错觉吧。
“确实有点事想询问大人。”
杨狱自然不会放过一点机会。
“暂时休息!”
扫了眼情绪不高的‘乡勇’们,王五喝了一声,向着道旁大石走去。
黑山城内的地面尚且没有石板,这所谓官道,也就是稍微结实点的土路罢了,脏乱泥泞常有之事。
席地而坐,自然是不可能。
其余一众人自然毫无意见,事实上,大多数人早就后悔了,为了五十两银子剿匪。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可笑。
要知道,任何一个换了血的武者,单单药浴,就得耗费一二百两银子,甚至更多。
可惜……
“你问几个问题,就要回答我的几个问题,这很公平吧?”
王五大马金刀的坐下,沉声道:
“你问吧。”
“嗯……”
杨狱低头假做沉吟,实则是回到暴食之鼎,记下了鬼头大刀上的一些文字。
“这是?”
见杨狱在地上写写画画,王五本没有太在意,扫了几眼后,却是不由一怔:
“这是‘道文’?!好小子,你居然还会道文?!”
“道文?敢问大人,什么是道文?”
见王五认得这字,杨狱心中顿时大喜过望。
这年头,识文断字的人已经很是少见,认得古文的人,黑山城可从未听说过。
没想到王五居然认得。
“略懂,略懂一二。”
王五老脸一红,佯作漫不经心道:
“所谓道文,其实也没什么稀罕,不过是那些信奉‘羽化’的道士们,在正常的文字上增添删减,装模作样弄出来的罢了。”
说到这里,王五俯下身子,细细打量了几眼,顿觉有些头大。
道文本来就是很偏门的文字,他之所以认得一些,还是因为他自家的一位叔叔上山学道去了。
但也只是略懂而已。
此时地上,杨狱一连写出上百个字,一眼能认出来的,只有两个,算上猜的,也就十来个。
“大人?”
见王五迟迟不语,杨狱低声询问。
虽然要问,但他也不会整个抄下来,只是从千百个字里,挑出了最为生僻,猜也猜不出来的几十个字而已。
“这个……”
王五轻咳几声,有点挂不住脸了:
“这个字,念做‘阶’,这两个,唤做‘神’‘星’……”
这三个,是他最为确认的几个字,其余的,则是连蒙带猜。
但杨狱却已然愣住了。
最开始那三个字,是他从刀柄上摘抄下来的,是这门‘高深武功’的名字。
算上他猜出来的那几个字,这门武功的名字,他是知道的。
只是,这是武功?!
“…鬼神…魁星位阶图?!”
心中念叨着,不知为何,一种强烈的悸动充斥了整个心海,不由得,杨狱伸手抹去了地上所有的道文。
“这个字应该是,鸟?……怎么抹了?!”
王五还在努力的猜测,眼见字没了,心中松了口气,脸上则有着不满。
杨狱收敛心神,指了指远处:
“有人来了!”
“嗯?”
王五起身,只见身后来处烟尘滚滚。
伴随着马蹄声,没多久,一捕快跨马而来,行色匆匆。
“大人,这是我家捕头的秘信!”
那捕快灰头土脸,一阵拍打后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
“密信…”
王五神色凝重起来,撕开信一扫,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向来只有兵缉匪,何曾见过匪缉兵?好胆,当真是好狗胆!”
一抖手将信件震成齑粉,王五须发皆张,如同被激怒的猛虎,骇的那捕快踉跄后退,差点跌坐在地。
杨狱距离也近,只觉血气扑面,竟有着灼烧的刺痛,心中不禁一跳。
只是情绪波动,已有这样威势。
血气如牛……
“却不知,我那食谱上的‘九牛二虎’……”
杨狱深吸一口气。
食材,差的已经不多了,不用多久,他就可以验证自己的猜测了。
“哼!”
那一侧,王五已是冷喝一声,将一众人全都叫起,准备赶路了。
顺手,也将那捕快的马留了下来。
“这马……”
那捕快面有苦色。
杨狱还在猜测那封信说了什么,王五已是翻身上马,压的那驽马四肢一软,哀鸣连连。
“回去告诉你家捕头,这几个杂碎,老子收了!”
说罢,也不看那捕快表情,驱马前行:
“所有人,全都跟上!”
王五这一拍马而走,就再没停顿,待到天色黯淡之时,一众人已经跟在马后跑了足足八九十里地。
等到王五翻身下马。
身后的一众人与他身下的马都累的几乎瘫软在地,汗出如浆。
“黑风山……”
杨狱喘着粗气。
擦去汗珠,遥遥望去。
有山脉横拦视线,其间草木林立,险峰成群,在渐渐黯淡的天色下,犹如凶兽匍匐怒吼。
黑山,到了。
第四十二章 六扇门!
黑山城相距县城一百三十里,其通顺德府诸县,本该是交通要地,奈何其山深林密,其中几多盘根错节,流民、匪徒混杂其中,混乱不堪。
多年之前,青州大剿匪,曾有过一段时间的清平,奈何过后仍有流民、山匪汇聚。
久而久之,也就无人管了。
来时赶路一刻不停,看到了黑山,王五反而不急了,让一众人拾来干柴,升起篝火。
篝火旁,王五手捧地图一言不发,几个七日前就来附近打探的捕快低声向他汇报着。
“这些刁民,一听说我们是来剿匪的,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着实没有什么收获。”
“这些刁民似是有意维护山匪,前两日,就有山贼寻上我们,伤了好几个弟兄。”
“大人,欲剿匪,首先要将黑山下这些乡村里的宗族主事的抓起来!”
……
几个捕快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言辞之中,颇为恼火,愤恨。
“老子让你们上山寻路,你们畏惧不前,反而将责任推给村民?”
放下地图,王五冷笑: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些村民生活在黑山下,不仰山匪的鼻息,难不成看你们的脸色?”
王五言辞如刀,让几个捕快脸色难看至极,想要反驳,却又呐呐不得言语。
“青州一行,王佛宝损失可是不小,精锐没了,就你们这几个酒囊饭袋,难怪什么事也做不了!”
王五冷眼扫过,几个捕快噤若寒蝉,只觉似被猛虎盯住,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训斥了几个捕快,王五轻咳一声,吸引了几处篝火旁沉默不言的一众乡勇的目光。
这些人不管情愿不情愿,但至少都是换了血的好手,以一当十不成问题,运用得当,剿灭满山匪患或许不行。
拔除怜生教的势力,却未必不行。
“我知道诸位都是抱着出工不出力的心思来的,真心要剿匪的,未必有几个。”
王五沉声说着:
“可若诸位都是这个心头,这次出城,就险之又险了!”
一众人冷眼望着,一如来时一般沉默,兴趣缺缺。
“不错!”
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个消瘦的中年丢掉烤肉,冷笑一声:
“纹银五十,就要咱们搏命?我们的命,可没有那么贱!”
王五冷然望着,这人昂着头对视。
杨狱认出,这人名叫‘谭洪’,是内城虎威武馆的首席弟子,据说早在四五年前就换了血,名声很是不小。
一路上,除了王五,他最注意此人。
“说的好!”
“正是此理!”
有人出头,一众人自然随之响应,群情激烈。
三两银子,或可买得一含苞少女,五十两,足以买十来个。
可他们的命,远没那么贱!
“王捕头,我也听过你的名头,但也没有凭你一句话,就让咱们拼命的道理!”
谭洪朗声道:
“你愿听那三尺刘的话,悉听尊便!可我们,却不会随你胡闹!”
有着众人的附和,谭洪抛去了对于王五的些微惧怕之意,麻着胆子与他对视。
只是,出乎他的预料,王五并未动怒,反而移开目光,扫了一圈众人:
“诸位,也是这个意思吗?”
“不错!”
“正是这个意思!”
“王捕头,您大人大量,何必苦苦相逼?睁一眼,闭一眼吧,难得糊涂!”
……
见王五似乎有所退步,其余人也放下顾忌,除了杨狱以及零星几个人,大部分人都出声附和了。
“好。”
王五点点头,众人本以为他会动怒、失望,却不想他突然冷笑一声:
“王某倒是想放诸位一马,可惜……”
“嗯?”
谭洪心头‘咯噔’一声:“可惜什么?”
“可惜,你们这位刘大人不想放你们一马!”
王五语气平淡,不知喜怒:
“算算时间,城门应当已经关了吧!”
“什么?!”
谭洪怒目圆睁,其余人也都豁然站起,神情震惊且愤怒:“这不可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刘文鹏纵使县令,怎敢如此坑害我等?”
有人摇头,满脸不可置信。
“不信吗?”
杨狱心中一叹,虽然有所预料,还是被刘文鹏的狠辣所惊,起身开口:
“各位,你们可曾看到咱们中,有出身内城几大家族的武者吗?”
“什么?”
谭洪猛然惊觉,环顾一圈,心中顿时冰凉一片。
没有。
一个都没有!
“好狠,好狠。”
其他人也有些回过味来,或怒、或惊,也有人脸色发青,咬紧了牙:“好一个刘文鹏……”
“老子要杀了他!”
也有人怒喝,却没有得到回应。
杀官等同谋逆,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在场之人,哪里可能人人都有这个勇气?
“这刘文鹏……”
杨狱心中隐隐发凉。
因为他想到了另一个挑选他们的原因。
这一群人,除了不是内城几大家出身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皆有家室。
或有高堂老母,或有丫丫学步的子女……
换而言之,此刻在此的十多人,就是黑山城最好被人拿捏的换血境武者了。
“怎么办?”
焦急、恐慌的气氛蔓延。
许久之后,谭洪抬头,望向王五,涩声道:
“大人,我不怕死,可我不能死……”
“哈哈哈!”
王五突然放声大笑。
“大人何故发笑?”
有人悲愤憋屈低吼。
“些许小事,也值得如此烦恼?”
王五止住笑声,一一扫过众人,最后望向谭洪:
“你们都不想为刘文鹏卖命,难道偏生王某人没得卵子,任人拿捏?”
一众人皆是愕然。
“老子岂会为刘文鹏这般狗东西卖命?实不相瞒,王某虽是捕头,效命的却不是地方县令。”
王五负手,面有傲然:
“而是六扇门!”
“六扇门?!”
一众人皆是一怔,杨狱心头也是一动。
六扇门,是一个不亚于锦衣卫的庞然大物,且声名还要更为响亮。
“此次剿匪,那刘文鹏不给粮饷,六扇门给!刘文鹏不给抚恤,六扇门给!”
“刘文鹏不给上报,六扇门,给诸位功绩!”
王五朗声回应,掷地有声:
“若有虚言,王某人甘愿天打雷劈!”
六扇门。
一众人只听得心神摇曳,虽仍有担忧,但恐慌之情,却渐渐消散。
“愿听大人吩咐!”
谭洪沉默一瞬,双手抱拳,躬身一拜。
其余人,也都响应:“愿听大人吩咐。”
“这王五不止是个粗人啊。”
杨狱看到大为佩服。
王五话不多,可都切在点上,三言两语,不但打消了众人的抵触,更消泯了他们的隐忧。
若之前还只是散兵游勇,此时,却有着被整合一新之势了。
“好!”
王五脚下一踏,劲风扑灭了篝火。
一甩手,长刀在手,指向黑洞洞的山脉:
“进山!”
第四十三章 一个人!
一夜寒风至,大雪随之而来。
似只一夜,黑山内外已然一片雪白,万物沉寂,天地一片萧索。
日落西山,夜幕之下连虫鸣鸟鸣都无,越发显得幽冷。
呜呜~
风黑风高,草木皆颤。
杨狱身子起伏,狸猫也似穿行在灌木丛中,某一瞬,他伏下身形。
不远处,有着点点火光闪烁。
隐隐间,可以看到一座搭建的十分潦草的山寨,内外都有着山匪在巡逻。
“戒备森严啊……”
杨狱也不急。
隐在大树后,掏出铁珠,就着雪团子吞下,恢复者体力。
历来剿匪的难处,一是官不尽心、兵不尽力,二来,则是山路崎岖更多陷阱,难以前行。
不过,王五似有着极为详尽的地图,后者自然不是问题。
而前者,王五身先士卒,每次都最先出手,最后收手,加之扯出六扇门的赏赐,自然也没有问题。
六扇门,可比刘文鹏大方的太多了。
一个普通山贼的头,就值三两银子,换了血的,更是高达五十两。
黑山里,什么都不多,就是山贼多!
半个月里,杨狱至少割了几十颗头下来,换成银子,就超过二百两了,这还不算这些山贼身上的。
不过,也就只有杨狱了,其他的换血武者,能有他三分之一就不错了。
他的换血进度相比其他人不算高,可在这入了冬的山里,他却是最持久的。
没有之一!
“据说怜生教的据点已经有了眉目,我得抓紧机会,最好能拔了这处寨子,不然,就没机会了……”
感受着体内的温热气流,杨狱盘算着。
一场厮杀,三年功!
武功到底要真刀真枪的厮杀才能找到错漏,精进。
对于杨狱来说,这和银子一样重要。
半个月的厮杀,他不但内外炼武功都有了不小的进步,甚至于换血,都有了进度。
他猜测,是自己之前浸泡的药液堆积在身体里没有完全消化。
“急不得,急不得……”
虽然对这山寨动了念头,但杨狱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吞服着铁珠恢复自己的体力。
等待着时机。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夜过子时,天色最黑,人最容易犯困之时,他才抖落身上的积雪,大踏步向着山寨正门走去。
这寨子,他盯了很久,对外面的布置早就烂熟于心了。
甚至,寨子里有多少人,他也清清楚楚。
当然,这情报得来不易,他起码宰了这寨子里十多个山贼,才得出了个大致清晰的情报。
……
啪!
搭建潦草的山寨大堂,传来打砸怒吼声:
“啊!欺人太甚!鼠辈欺人太甚!”
门前几个喽啰听得大气不敢出。
这已经不是寨主第一次发火了。
这半个多月里,‘聚义堂’里的瓶瓶罐罐几乎被砸了个干净。
宽敞的大堂里,篝火熊熊燃烧,烤肉香味四溢。
不少山匪停下啃肉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看着上头。
虎皮包着的三张大椅上,坐着二男一女,此时,正中交椅上,一满面虬髯的大汉怒目而视。
下首跪伏的喽啰吓的浑身战栗,脸色惨白。
“气大伤身,大哥,你还是消停点吧。”
单薄红纱下,女子娇躯如蛇,半靠着大汉,安抚着他的怒气。
“老子猪油蒙了心,才会相信了黑山!本来劫狱就伤亡惨重,还敢发什么通缉,悬赏衙门的人!”
韩冮拍打扶手,余怒未消。
“自古匪不与官斗,要我说,之前就不该接那黑山的帖子!他们自身都难保,何必趟这趟浑水?”
左手处,略显阴柔的男子尖声说着:
“依我看,任凭这伙捕快绞杀了黑山,对咱们益处才是更大!”
“老二!”
韩冮面色一沉,阴柔男子顿时收声。
“起开!”
韩冮甩开半个身子都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气喘如牛:
“这口气,老子忍了!”
“老大英明。”
阴柔男子正要说什么,突听得外面一阵喧哗,不等传唤,一个喽啰已然慌张跑进了大堂。
“敌,有敌人!”
那喽啰满脸惊慌。
“什么?!”
大厅里一众山匪全都站起来,震怒中,看向上堂。
果然,只听‘啪’的一声,酒碗被摔了个粉碎,韩冮怒极而笑,稻草也似的虬髯都抽动了起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韩冮暴怒!
自接到黑山贼的帖子,出人参与围杀那伙捕快之后,不但他派去的人全军覆没,半个月里更接二连三的死人。
他都放弃了找回场子,这伙捕快居然已经打上门来了?!
“等等!”
阴柔男子拦住了韩冮,厉声问道:“来了几个人?领头的可是那王五?!”
“王五……”
听得这个名字,韩冮只觉一盆冷水兜头脚下,从头凉到脚。
半个月前,他曾远远的看到王五发威。
十三家寨子,出动了一百五十多精悍手下伏杀,却哪里想到,几乎被杀了个干净。
其中最为凶恶的,就是王五。
这个外县的捕头,气血如牛,所过之处,只有死没有伤,便是几个换了血的头目,都被轻松拍死。
要是这人打上门来,那还得了?
“不,不应该啊!”
那红纱女子也花容失色。
她曾看到王五发威,一掌将一个换血武者头拍到了胯下,那已经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
“啊,不是,是……”
那喽啰被这么一盯,吓的浑身一颤,忙不迭的回答道:
“不是王五,看身形,似乎,似乎是之前杀我们兄弟的那个小贼!”
“那个小贼?!”
胆怯一去,韩冮怒气再升,正要跨步,又被那阴柔男子拦住。
不由的回身怒目而视“老二!”
“来了多少人?”
阴柔男子又问。
那喽啰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确定:“好像,好像只有一个。”
“一个人?!”
韩冮鼻孔喷出热气,一个甩手推开阴柔男子,怒气上头,大步走了出去。
大堂里的一众山贼或惊或疑,还是跟了出去。
“真,真只有一个人?”
上得寨门,阴柔男子仔细扫过四周,不可思议的看向山门前,似还有些稚气的人影,有些发懵:
“他来找死吗?”
第四十四章 作价几何?
呼呼~
夜风吹拂,偶有雪花飘落。
杨狱以积雪擦刀,余光打量着远处的山寨,分析着地势、方位。
虽有心拔了这山寨,可他心中清楚,虽有斩首刀法,可他到底气短,绝不能陷入包围之中。
更别说踏入别人的地盘了。
这些山贼可不会遵守大明不禁刀剑禁甲胄弓弩的禁法,虽然他们未必真有,但也不能不小心。
“还真有这不怕死的?”
亲眼看到之前,韩冮还不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哪怕侥幸换了血,就敢只身冲撞他们山寨。
但亲眼看到,他就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样的蠢货。
“兀那小子,好大狗胆!杀我兄弟,不但不逃,还敢上门挑衅!”
韩冮提气大喝,声音洪亮,更显怒气:
“老子非拿你活喂了狗!”
“有种就来!”
杨狱声音也大,却只勾了勾手指,极尽挑衅之能事,将那韩冮气的呜哇乱叫:
“若是不敢出来,也不怪你,只怪你爹妈少给你生了一对卵蛋!”
“小杂种,小杂种!”
韩冮气的暴跳如雷,狂吼提刀就要冲下去。
还是那红纱女拦住了他,低声道:“小心有诈!万一那王五埋伏在下面……”
暴怒的韩冮回过神来,强压着心中怒火,沉声道:
“老二,你去拿下这小杂种!”
“嗯?”
阴柔男子仍有些不信这小子敢独自前来,闻言不由的有些犹豫:
“老大,只怕有诈啊…”
“嗯?”
韩冮音调上扬:“怎的?有老子压阵,你也不放心?”
“这……”
阴柔男子心中破口大骂,合着就你怕有诈,老子就不怕?
余光一扫,看到那红纱女,眼珠一转道:
“这小子能杀了老四,怕是不比我差多少,以防万一,让三妹带人和我一块走上一遭?”
“嗯……”
韩冮犹豫了一瞬,还是点头,大喝一声,开了寨门。
那红纱女虽有不愿,却也只得提了双刀,点了几个小头目,一并跟着出了门。
提刀挎剑就冲杀而来。
“根据我这些天逼问来的情报,这山寨规模很小,拢共不到两百青壮,换了血的,算上被我杀了的,也只有四人。”
杨狱横刀身前,心中有了计较。
“小杂种!”
阴柔男子长鞭空甩,发出‘啪啪’之声,眼神阴冷,还是毒蛇一般缓步逼近。
其身后,二十多个喽啰在红纱女的带领下,圆形散开,将两人包围在内。
呼!
就在阴柔男子甩鞭抽打的同时,那些山贼喽啰也齐齐发作,大吼着分散杨狱的注意力。
一团团白色的粉末一下直接招呼了过来。
“生石灰粉!”
杨狱冷笑一声,他可不是第一次和这些山匪交手,哪里还会被这些小伎俩唬住。
几乎是石灰粉出手的同时,已经前窜一步,长刀横掠,犹如弯月一般斩向那阴柔男子。
“哼!”
阴柔男子轻哼一声,抽空的长鞭一个回拉,带着铁刺的鞭头已抽向了杨狱的后脑。
呼!
杨狱踩着逐风步避开长鞭,同时回身招架住那红衫女的双刀。
自炼化鬼头刀,杨狱都不知道自己的刀法到了个什么地步。
但只要一交手,身周一丈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被他清晰捕捉,同时,刀法可随其心意变换。
除非速度、力量彻底将他碾压,否则,绝不可能被人偷袭。
哪怕是被人围攻,除非他一口内气用尽,不然,也可进退自如。
等闲二三十个没有换血的山贼,他半盏茶时间可以杀个干干净净。
“这小子娘胎里就开始练刀了?”
红纱女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只觉自己无论怎么出刀,都被轻松化解,可那小子随手一刀,自己就被逼的手忙脚乱。
分明这小子才不过十六七的模样,力气速度未见得比自己强,怎的刀法就如此老辣?
她尚且有心分神,可首当其冲的阴柔男子,已是满头大汗,只有躲避招架之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了。
“啊!”
突然,一声惨叫传来。
阴柔男子一个激灵,就见一个喽啰捂着喉咙倒在地上,登时大叫:“小畜生!”
他心中恼怒,红纱女却是暴怒了,刚才那一刀,要不是她闪得快,只怕手臂都要被斩掉了。
唰!
几乎是一瞬间,两人的血气已然上脸,身如火烧一般窜了过来,低吼着发动必杀。
一人长鞭劈打,点者胸腹眉心,一人俯身贴地,双刀舞动如蛇走,刀刀不离下三路。
可让两人震惊的是,这稚气未脱的小子,刀法老道的不像话,不缓不慢的招架住了两人的一次又一次冲杀。
丝毫破绽没有,甚至还在挪移变换之时,一刀一个,连杀了七八个小喽啰。
剩下的几个小喽啰骇的狼狈逃窜。
可仍是被其趁着间隙杀了一个!
铮!
又是一刀劈下,红纱女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当家的!”
“小畜生!”
韩冮早就看的怒火中烧,听得红纱女尖叫,手持链锤直接从寨门上跳将了下来。
一声巨响,踩塌了地面,怒吼着奔腾而来,就要加入战团。
突然,他的耳畔传来一声冷笑。
“嗯?!”
韩冮回身一看,极远处踏雪而来的大汉,不是王五又是谁人?
“艹!真的有诈!”
他的心头一炸,血气上脸,一声怒吼中,气息催起,血气勃发:
“所有人,杀!”
一声怒吼,这满脸虬髯的巨汉却是不退反进,狂吼着冲向了战团。
亲眼见过王五出手的他如何不清楚,对上这血气如牛的捕头,自己不要说打,逃也逃不掉。
此时唯一的生路,就是那小捕快!
“找死!”
王五身后,几个乡勇低吼着冲了上去。
谭洪眉头一皱,正要冲上去,却被拦住。
“不急!”
王五双手环抱,缓步踱行:
“这小子既然有着胆量只身前来,自然就有手段全身而退……上去几人也好,练练手。
你就不要去了。”
“全身而退?”
谭洪心中摇头。
虽只扫了一眼,可他也看出,那手甩链锤的寨主,分明已然是二次换血的好手。
再加上那两个二次换血的好手,哪怕是自己,也未必一定有把握胜的过。
“他们怎么来了?”
虽看不到身后,可听着背后传来的冷笑与怒斥,杨狱的心头顿时一紧,血气上脸也入眼。
“抢人头,可不行!”
他心中低吼一声,身如火烧,内气勃发!
“啊!”
带着呜呜破空声的链锤尚未砸下,韩冮就听得两声惨叫几乎不分先后的同时响起。
“什么?!”
他心头一颤,就见得两个狰狞的头颅被颈血冲的高高飞起。
与此同时,一道染血的身影跨出血雾,双眸泛红,森寒刀光如练,只是一个横掠,竟让他生出全然无法招架之意!
什么刀法?
“什么?!”
王五心头一跳,被这犀利狠绝的刀法吓了一跳。
身后,谭洪等乡勇更是瞠目结舌。
只一刀,就斩了两个换血山贼?
“这,这是什么怪胎?!”
森寒刀光扑面而来,韩冮瞪大的眼睛之中,映出那一张年轻的不可思议的脸。
下一瞬,刀光斩断锁链,斩断横拦的五指,粗大如腰的手臂,掠颈而过!
嗤~
斗大头颅冲天而起。
那极速运行的鲜血一下冲起丈许之高,带着腥臭雾气,一下浇了几个刚刚靠近的乡勇一头一脸。
呼~
刀若游龙,穿过血雾。
在三人瞠目结舌中穿过发髻,将三颗头颅挂在刀锋之上。
杨狱回身,望向王五,刀锋上血液滴答落地:
“换血头颅三颗,作价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