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啪啪打脸(中)
“三……三娘……贼人……贼人走了没……”
“好像……好像走了。”
手拿着擀面杖妇人又仔细倾听了片刻,这才确信门外没了人,很小心打开了道缝隙,又慌里慌张猛然紧闭房门,动作大的让躲在床底的男人再次紧缩不敢乱动。
……
“好像……真的走了……”
妇人再次开口,过了好一会才又传出男人几乎听不到的小心,再次得到妇人肯定话语,男人才从床底钻了出来,没来得及拍打破旧衣衫上满是灰白色蜘蛛网,慌里慌张摸索着仅剩丁点油脂的油灯,嘴里快速低喃着一刻钟震天砸门声音。
“三娘,快,快寻油灯,贼人说……说二十亩田是……是不是真的?”
妇人这才想起一刻钟前,持着火把的贼人往门缝里塞入的东西,也跟着慌里慌张寻找起油灯来。
豆火光亮起,妇人寻到纸张后,慌忙送到一辈子了的童生相公面前。
“相公,快……快看看,贼人是不是真的给了咱家二十亩田?”
男人急忙看向纸张,看到田契上朱红色官印,嘴巴如同窒息的鱼儿。
“这……这……”
“相公,贼人是不是真的给了咱家二十亩田?”
妇人一阵摇晃,男人慌里慌张奔出门房,奔出破旧低矮院落后,才发现左邻右舍全都奔出门房,甚至有些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这哪里还是贼人……”
男人低喃,眼中满是疑惑不解,不解看着无数人走出院门……
百十骑纵马向南狂奔,耶律速敢一脸不解看着身侧几乎悬挂在战马上的孩童,看着随着战马狂奔起伏孩童,怎么也想不明白,六十万贯就这么不要了?那些贪婪官吏、士绅家财不要了?
耶律速敢想着大汗嘱咐话语,还是忍不住快速踢动了两下腿脚冲到蔡鞗身侧,不解问道:“驸马爷,末将能明白那些人不愿拿出六十万贯银钱,官田反正都是公家的,即使盖了大印,事后估摸着也会强迫着百姓交出官田,可……可咱们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啊?”
耶律速敢问出,虎子冷漠转头看了一眼,继续小心护在左右,一手长弓一手箭矢、缰绳,双目不时扫视左右,唯恐冷箭伤了蔡鞗,在他们前后左右另有十余手持滴水形骑盾,总是有意无意挡在蔡鞗左右。
蔡鞗看了眼高大辽国汉子,摇头道:“给你六十万贯银钱,你能送去辽国吗?”
耶律速敢一阵呆愣……
“记着了,咱们上岸不是为了银钱,而是为了保命!有命才有银钱,才能吃香的喝辣的!”
又唯恐随同登岸的辽兵胡来,蔡鞗稍微降低了骑速,严厉道:“不管你们理解不理解,明不明白,都要严格遵守号令,你们若敢稍有不遵号令,别怪小爷砍人脑袋!”
耶律速敢心下一惊,在成为眼前小儿亲随时,大汗便当着他的面言生死不论,初时或许不怎么在意,在南京见识过太多他的随意,可随着登船后,见识了他的军法严厉后,也不敢稍有大意,忙郑重抱拳应诺。
十七押着两千俘虏先行,蔡鞗快马疾驰下,仅小半日便赶上了拖拖拉拉两里地人群。
百骑的到来引起俘虏们一阵骚动,蔡鞗打马奔到十七跟前。
“一路没什么意外吧?”
十七摇头道:“除了几个衙役被砍了脑袋外,并无意外。”
蔡鞗微微点头,将十七拉近了些,低声说道:“从现在起,每隔半个时辰放走一些人,押解的银钱依照约定发放,沿途村寨的马匹、驴子,能用银钱购买的一律购买,不愿意的就用怀仁县名义强行征用,允许你们伤人,记着身穿怀仁县义勇军衣物,记着,一定要快!”
“十七明白!”
十七重重点头,蔡鞗又拍了拍他肩膀。
“咱们的人,每一个都是金子般贵重,一定要小心谨慎!”
十七再次重重点头,蔡鞗大手一招,百十骑不作停顿,纵马向南狂奔,一路奔袭毫无所觉的海州城。
蔡鞗刚带着百十骑离去,长达两里的队伍便是一阵骚动。
“凭什么他们可以先行离开?”
一汉子猛然推开一名兵卒,大怒冲着一干俘虏大喊。
“凭什么?凭什么是他们先行离开?”
十七踢马上前,不等汉子转身,刀光霹雳闪过,喷出的鲜血顿时吓住了骚动人群。
“你们可以离开,可以拿着钱财、地契离开,但必须是老子点头!”
“哼!”
“从现在起,每五里地可离开百人,哪个不服,别怪兄弟们的刀子太快!”
随着人头掉落,骚动很快平息下来,无数俘虏看着一群人手拿着银钱、地契离去,原本还磨磨蹭蹭队伍陡然加速,看着几乎成了小跑的队伍,十七很满意点头。
不时会有俘虏半途离去,百十“贼人”也随之离开队伍,脚步急匆前往俘虏们所知道的村庄,不半个时辰,一头头驴子、骡子、老马加入人群,随着一个又一个“五里地”过去,一群又一群俘虏欢欢喜喜拿着钱财、地契离去……
海州产盐,只不过不如淮盐、浙盐产量,运盐也一定需要骡马、驴子,上好的战马不好弄,拉车的老马还是有些,也有跑不快的驴子和骡子,军卒半夜登门,不管愿不愿意,一律扔下银钱拖走,看着价格还算公道,虽然引起一些百姓不满,在刀兵强压下,也不会梗着脖子的硬碰。
随着队伍越来越小,马车拖拉着的银钱越来越少,牛马驴骡也随之越来越多,本还只能步行的数百兵卒也成了不伦不类的“骑兵”队伍,将最后一波俘虏放走后,天色也渐渐大亮,数百不伦不类“官兵”大摇大摆出现在海州城外。
没人快马加鞭赶往海州示警,即使想也无可奈何,十七已经将怀仁县城内马匹搜刮一空,不仅城内无快马,沿途村寨也是搜刮一空。
没人示警,张叔夜又带着海州大部分兵卒登船追杀海贼,海州城几若无人空城,当蔡鞗午时冲入城内挥舞利刃纵横时,当十七带着数百不伦不类骑军冲入州城后,海州城沦陷,大大小小官吏、书佐、衙役、捕快全成了俘。
蔡鞗没有丝毫犹豫,用着怀仁县同样的手段,一番生死威胁下,海州官吏只能被迫点头答应,官田也再次成了一张张二十亩售卖地契……
第271章 啪啪打脸(下)
数十艘船只沿着近海向南,毫无任何准备的涟水军甚至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结果连人带船全成了俘虏,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蔡鞗快马加鞭,带着大小船只接连袭击了盐城、丰利、海门,每袭击一处,除了抢些他人稀里糊涂不明所以的烟花材料外,就只抢官府府库和官田,当官的全丢进监牢里不管不问,至于普通百姓、商贾一律秋毫不犯,不仅不抢,而且是一路跑一路撒钱撒田地。
反正吃亏的是官府,无论商贾还是百姓,不敢说全都视而不见,在无数钱财泼雨般撒下,八成拿了钱财的百姓,无不是第一时间内将银钱藏了起来,至于田地……官府想从无数义勇军手里夺回官产可不容易。
自海州登岸,一路冒充官兵,一路破开毫无准备的城门,直到拿下了海门后,开封才得了丢城失地消息。
赵佶大怒,指着童贯、郑居中骂了整整一个时辰,两个枢密院大佬看着江南雨点似的求援奏折,全傻眼了。
“砰!”
赵佶骂了一个时辰,口干舌燥拿起茶盏,拿起后才发现杯中空空,将最喜爱的瓷盏狠狠摔在地上。
“说——”
“怎样才能剿灭了那个该死的混蛋?!”
童贯低头数息也不见郑居中开口,心下恨恨将人骂了几句,这才不得不抱拳道:“回官家,盐城、海寨、丰利、海门都只是些看守盐场水卒,此时的海州水师、镇江水师尚还在海上,仅凭昌国水师和兴化军,恐怕……恐怕应付不了拥有数百艘的贼人,老奴以为当立即传令海州、镇江水师回返。”
郑居中皱眉道:“大海广阔,如何可寻到张知州和马知军?即使现在将人寻来,恐怕贼人已经远遁南洋了。”
郑居中抱拳道:“臣以为当立即调动大军,严防贼人登岸为祸……”
“砰!”
不等郑居中话语说完,赵佶猛然一拍桌案,怒道:“严防贼人登岸为祸?吾要的是抓住那可恶小贼!不是让他肆意羞辱了我大宋国后,还能远遁海外——”
官家大怒,童贯、郑居中全都不敢再言,心下那个后悔就别提了,谁能想到可恶的小贼竟在海州登岸了呢?
登州水师是专门封锁辽国水师的,海州是避免海贼登岸直接杀到开封城要地,剩下的也只有海门、镇江、昌国、兴化军、广州等地水师,海门看守盐场且此时船只被抢了一空,昌国水师看守杭州湾外围诸多零星岛屿,兴化军太远,名下大船在流求时便被周小七带走大部分,广州水师距离更远,估计整个江南乱成一锅粥也不一定得到具体消息。
能调动的水师,要么已经跑去围追堵截苏眉了,要么距离太远,要么已经成了蔡鞗的俘虏……
如何调兵围剿?
大宋朝首重禁军,首重陆军,首重北方各军镇,虽然宋朝造船业发达,可真正兴盛也是朝廷南渡后,由海关30%税赋降低了20%税赋后的事情,《水浒传》不是说了么,赵构自海上逃亡杭州时,被做了海贼的燕青抓了个正着,虽只是个笑谈,却也由此可见宋国看似水师强大,也不过看似而已,在宋国百万军中,水师没有地位,没有足够兵响,落魄到了只能看守盐场的水师,又能有多少战力?
本就不甚很强的水师,主要战力的海州、镇江水师离开了老巢,可不就让蔡鞗成了猴子当大王了么?
童贯、郑居中无奈,还没等官家赵佶继续大怒,宦官杨戬惊慌跑入殿内。
“官家……官家……不好了,那……那叛逆竟带着人攻打……攻打江宁……”
“啥?”
赵佶蹭得站起,一脸难以置信,他可是清清楚楚,一遍又一遍比对各地急奏,总共还没一千人的混蛋,不赶紧逃跑,竟他娘地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江宁?
“来人!”
“来人——”
“给朕调兵——”
“朕活剥了那混账的皮——”
赵佶大怒,也不“吾”了,气的他竟称“朕”起来。
童贯、郑居中傻眼了,仅有不足一千亲信小混账,怎么敢攻打江宁?难道俘虏的数千人全都叛变了?
不管相信不相信,江宁府绝不能丢失,一旦江宁丢了,整个江南也休想安稳了,他们又哪里知道蔡鞗的无奈。
海州、镇江水师跑去了倭国海域,此时正与老娘、小媳妇捉迷藏呢,蔡鞗沿着海岸一路抢掠,看着抢了数百大小船只,最大的五千料大船也有二十六艘,可挡不住全是平底沙船,在夏秋交替时乘坐沙船前往麻逸国,他就是用屁股去想,也知道是老寿星上吊。
想要安安全全逃离宋国,就必须要有够大、够坚固的远洋海船,而此时,只有江宁府才有远洋海船。
蔡鞗一通拳脚乱打,苏杭等地江南百姓傻眼了,怎么也想不明白小五衙内这是怎么了,不仅投靠了辽国,竟他娘地还抢了数百船只,眼看着数百船只进入江道北上,原本江水里还有不少商船,一看小五衙内要来硬的,全逃入运河躲藏,至于官府征召……
“傻子才与小五衙内作对呢!没见小五衙内只抢官府么,抢了的马匹、驴子、骡子啥的,那也是给了银钱、田地补偿了的,万一激恼了小五衙内,万一连咱们江南商贾一起抢了,咋整?”
“就是,咱还是能躲就躲吧。”
“唉~小五衙内砸了官家的花石,被大怒的官家关进天牢了,你猜怎么着?小五衙内花钱请来了辽国官家!要俺说,小五衙内也就闹一闹,官家还能砍了脑袋不成?真惹恼了辽国官家,还不知会惹出多大的祸端来呢!”
“刘老这么一说,俺觉得挺有道理,俺还没听说哪个叛逆只抢官衙府库钱财、官田的,更没听说抢了的又都大把大把撒了出去的,这哪里像是造反作乱啊?”
“就是就是,小五衙内也就这么闹一闹,大家伙还是别往上凑热闹了。”
……
江南商贾吃过蔡鞗的亏,也承受过恩德,而且自海州登岸抢掠后,那是一路抢一路撒钱,不仅如此,浪荡子要是趁机打砸,抓到就是砍脑袋。
抢了一路是不假,除了官府倒霉外,百姓却没有遭受损失,也让江南商贾不愿承接官府的活计,全躲入运河,自动为数百艘船只让出了航道。
赵佶收到江宁八百里加急信件时,蔡鞗已经带着两三万人堵在了江宁城下,包道乙看着紧闭着的城门,回头再看向跨骑在高头大马的蔡鞗……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怎么着?傻眼了吧?”
第272章 “烟花”破城(上)
蔡鞗回头看向摩尼教一干人,见方金芝有些担忧,不屑一笑。
“一群没见识的农夫……”
“你说什么?”
邓元觉大怒,对蔡鞗不满他的光头很是恼怒,他人正待劝解,却被扬起大手甩动打断。
“江宁城都他娘地关的死死,城内更是有万人守城,别说你那八百人,就是俺们带着十万相助,也绝无可能破开如此坚城!”
蔡鞗不屑点头道:“说的没错,此处有船数百,兵三万,城内必然紧张各处城门,即使你们的人在城内里外呼应,也难以破开如此坚城,所以……你们可以走了,小爷又没跪着恳求你们,是你们眼馋小爷钱财、田地叭叭跑来的。”
“你……”
“你什么你?脑袋大,是个秃头了不起?”
蔡鞗心下不爽,语气也充满了火气,对趁火打劫的摩尼光明教很是不满,需要船只逃路是一回事,明着勾结妖人造反又是另外一回事。
包道乙看到蔡鞗恼怒,心下哀叹,想要劝解又不知如何开口,犹豫良久才故作镇定说道:“过了啊,别不识好人心,若无圣教兄弟前来相助,即使你破开了江宁,仅城内兵卒就能堆死了你!”
蔡鞗不屑道:“你个老神棍以为小爷是来抢城造反的?小爷是来逃命的!”
“哼!”
“堆死小爷?小爷抢了船只就跑,只敢躲在城里的胆小鬼还敢追小爷不成?”
蔡鞗远远看向城头,见城头摆放的八牛弩,知道八牛弩的厉害,却也知道准度不咋滴,就这么丁点八牛弩也阻止不了数万人逼近城门。
遮住眉头细细观察了片刻,蔡鞗冷声说道:“小爷极其不愿与你们既没信用又头脑发热蠢货合作,更愿意你们现在就转身离去……”
“你……”
邓元觉还要大怒,方腊冷脸按住脸红脖子粗,头上还包裹着绿头巾的邓元觉。
“别以为小爷在贬低你们,你们只是一群没纪律民夫,此战你们若以小爷为首,就得遵守小爷的规矩,府库里的钱粮、兵甲都可以拿去,但是……”
蔡鞗转身看着方腊,一脸的肃然。
“如果你们敢肆意妄为,抢掠任何一个百姓,敢羞辱任何一个妇人,你们就给小爷滚!”
方腊心下顿生莫名恼怒,方金芝慌乱,正待劝解……
“猖狂小儿,方某今日答应你,哪个敢动了任何一家、一人,不用你开口,方某亲自斩了他头颅!方某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破开此城!”
蔡鞗微微点头,十七快步走到身侧,低声说了句,蔡鞗微微摆手,十七退到一旁。
“江宁城危急,朝廷正在调兵营救,咱们只有三日时间,今日小爷累了,明日破城。”
说着,蔡鞗也不理会方腊等人喜怒与否,打马走到江宁城下,仰头看向知府韩钰……
“韩大人,小生这厢有礼了!”
说着,蔡鞗还真的抱拳拱手一礼,城头众多官吏齐齐看向面色铁青的韩钰。
韩钰心下恼怒,指着城下仅数次见面的蔡鞗大骂道:“奸逆贼子,勾结辽人不算,竟还敢大逆不道围攻我大宋城池?”
蔡鞗仰头大声说道:“韩大人,小子前来不是想要辩解什么,小子只是来告诉大人,小子明日破城,府库里的银钱老老实实搬到城头,也省的小子到时候闯入官衙,惊吓了大人!”
“混……混账……”
城上城下数万人全傻眼了,方腊等人也是相视无语,哪有这般打仗的?
蔡鞗可不管他人反应如何,抬臂与城头的韩钰告别,自顾自带着十七、虎子、耶律速敢等人大步离去。远远看着小混蛋走了没影,知府韩钰气了的鼻孔直冒烟气,恨恨指着城下无数短打汉子大骂。
“奸逆贼子——”
“江宁城等着你们来破——”
……
众多官吏又是一阵无语,什么叫“等着你们来破”?
方腊看着今日攻打破城是没戏了,皱着眉头不解道:“那猖狂小儿难道真能凭借八百卒破城?”
邓元觉一脸的不屑道:“八百?就这般坚城,给他八万也休想破开此城!”
邓元觉不满开口,一群壮硕汉子齐齐点头,不用去想,仅看着城头手持弓箭的密密麻麻兵卒,看着城墙上的一排排八牛弩……这还没算上五丈宽的护城河、五六丈的城墙、内外瓮城……
就这巨城,八百能一日破城?别开玩笑了!
任谁也不相信“八百破城”话语,耶律速敢同样也是不信,要是这么轻轻松松破开了宋国城池,整个天下早他娘地成了辽国的土地,但看着身前毫不在意的“小驸马爷”神情,那也不像是开玩笑。
原本是不会在意一个娃娃的猖狂,可这都一路打到了江南,八百卒也变成了好几万人,即使心下不信,也还是嘀咕不断,跟着爬上了大船后,耶律速敢再也忍不住心下疑虑,开口问道:“驸马爷,咱们真能破开江宁城吗?”
蔡鞗却看向十七,问道:“事情办妥了没?”
十七点头道:“按照少主所说,全都埋在了西城处。”又有些迟疑道:“少主,江宁城仅次于洛阳、开封,甚至比应天还要坚固,是不是少了些?”
蔡鞗一阵错愕,挠了挠头说道:“应该不少吧……好几千斤呢!”
蔡鞗也不知道五六千斤黑火药能不能炸塌了厚实城墙,心想着就算不能,了不起再弄他个万斤炸药,反正船上还有些。
耶律速敢如同个傻瓜看着听着两人搭话,心下有些不悦,同样都是亲随,怎么什么事情都由十七去做?
蔡鞗才不在意他人高不高兴,自顾自回到自己房内,虎子依然如往常守在门外,阻止任何人入内打扰。
数年来翻动《武经总要》,上面被他画的乱七八糟,一些不实用的被一笔抹去,大而化之的,用着细小文字进行注释,写不下就贴小纸条,上面标注了太多符号,过一阵子再翻看回顾,发现有些他也弄不明白标注的符号代表着什么了。
一遍遍翻看回顾,原本被老蔡保存的如同崭新书籍的《武经总要》,也被一次次翻看弄得破破烂烂,扔在大街上连乞儿擦腚都不愿的地步。
《武经总要》在战略上没太大价值,远不如《孙子兵法》值得研读,是一本关于战术相关知识的书籍,即便战术运用也不如《三十六计》,之所以如此,与这本书所处时代有着很大关系,作者曾公亮、丁度与王安石是同一时代的人,王安石欲改兵制,欲用保甲法替代募兵,也就有了《武经总要》一文。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更为现实,募兵耗费太多银钱,就想着用省钱的法子,如同隋唐府兵、明朝的卫所,只不过王安石不大一样,而是想用更便宜“全民皆兵”的法子,将所有百姓全部弄成“卫所”般存在。
百姓没有拿过刀兵,也就需要训练训练,自京畿禁军中选派教头训练是一方面,还需要有训练大纲指导什么的,而《武经总要》就是保甲军的训练大纲,诸如“选将、将职、军制、料兵、选锋、选能、讲武、教例、教旗、旗例、习勒进止、教平原兵、教步兵、教骑兵、教法……”章篇,几乎囊括了训练兵卒的方方面面。
能花重金寻来训练教头,蔡鞗自也不太过担心训练事情,但书中提到了火药,提到了火药运用,这就不得不让他重视起来。
第273章 “烟花”破城(中)
《武经总要》记载了火药应用,甚至连配方都有,只是作为现代人,即使蔡鞗忘记了配方,那也知道黑火药只有硝石、硫磺、木炭三种材料,也知道颗粒状火药比粉尘更为迅速燃烧,可若依照书中所述,顶多也就冒冒烟气熏熏人人、吓唬吓唬人而已。
没有路,蔡鞗只能自己琢磨,尽可能的提纯硝石、硫磺,尽可能的让配方里只保留硝石、硫磺、木炭三种成分,数年来每每将自己弄成小黑孩,每每在院子里放烟花,反正也没人在意他的喜好,又哪里有人想到黑乎乎烟花还能爆破江宁城?
没人愿意相信他能一日破城,不仅江宁知府韩钰不信,满城百姓不屑相信,方腊带着的过万人不信,就是三百辽兵也不相信啊,又是护城河,又是高大城墙的,怎么可能一日破城呢?
所有人都不相信,孩儿军们相信,盲目相信小山长能做到任何不可能的事情。
一夜无数人难以安眠,甭管信是不信,蔡鞗做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以前的不提,仅官家要抓了他一家老小,若是寻常之人,那还不得坐着船跑了没影,谁还自大的带着八百人登岸一路杀到江宁城下?
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偏偏直到数万人跑到了江宁,朝廷才得了消息,整个江南才惊愕发现小五衙内竟造反打到了江南。
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不相信江宁城会被一个娃娃一日破城,韩钰也还是一夜辗转难眠,一大早天不亮就爬到城头,刚登上城头就是一阵无语,原来比他早的人大有人在,全都看着彼此黑眼圈无语苦笑。
“唉……”
“也不知蔡太师是如何教导的孩儿,竟出了这么一个可恶小子……”
“谁说不是呢,你说是叛逆造反吧?自海州一路打到了江宁城下,怎么着也该是死伤了无数百姓、兵卒、官吏,偏偏还就没死了几个人。”
“更可气的是,混账小子抢了官府府库、官田,又全都送给了俘虏的百姓、兵卒!本官很是担忧浑小子攻城时,城内兵卒全跑了没影,若真如此,咱们又如何与朝廷交待啊……”
“唉!跑了没影倒是好了,就怕全都自个跑到小混蛋跟前自缚手臂,事后……咱们想收回官田都是件头疼事情。”
“谁说不是呢……”
……
一群官吏低声叹气,韩钰一阵无语,心下若不担忧这些屁事,也不至于眼圈如此漆黑了。
“来了——”
一人突然惊叫,众多蓝绿官吏齐齐看向纵马奔来的蔡鞗。
“这……这是怎么回事?”
韩钰看着浑小子竟没有径直冲着城楼奔来,竟然绕道向西城。
“难道是要强攻西城?”
一人低喃,韩钰猛然用着吓了自己一跳的高音尖叫。
“快……快去西城——”
韩钰提着衣摆就向西城奔走,一群蓝绿衣袍全跟着转道奔向西城,城下正在观看的方腊一干人看到这一幕,全是一阵无语。
包道乙苦笑摇头,叹气道:“看着守城情景,恐怕浑小子还真说不准一日破城了。”
……
众将相视无语,方金芝猛然甩动手臂,提着两柄小锤就向西城奔走,见她如此,包道乙摇头苦笑,也不得不紧跟着向西。
八百骑,甭管是不是骑着驴子、骡子的,总归是八百骑,八百骑纵马狂奔,犹如一道土黄巨龙翻滚,气势还是不小的。
蔡鞗勒住战马,看向紧跟在侧的虎子,指着远处城墙根下三堆不怎么起眼的草丛,说道:“虎子叔,这么远能不能射到那三小堆草丛?”
虎子郑重点头。
“没问题。”
听到这话语,蔡鞗放下了心来,看到出现在城墙上的一众官吏、军将,嘴角微微上翘踢马上前,唯恐他人听不到,还弄了个铜皮喇叭。
“韩大人听着——”
“小子要召唤了雷公电母炸城,韩大人若不想受伤就退出百丈外,若是不退,伤了诸位可别怪小子没提醒啊——”
“给你们半刻钟时间——”
蔡鞗说罢,得意洋洋踢马返回,刚刚跑来的方金芝傻眼了,召唤“雷公电母”是什么鬼?方腊、包道乙、邓元觉……城头韩钰一干官吏全都傻眼了。
蔡鞗也不管他人如何的反应,自顾自伸出手掌,十七很合适宜送上酒水,城头城下全看着数百骑无语……
“看着样子,小混蛋不像是吓唬人,要不咱们先退开些……”
“反贼没有携带云梯、楼车,咱们就算退开些,他们也不能登城,本官以为……”
韩钰冷脸回头看了眼开口官吏,冷声道:“子不言怪力乱神,世上哪有雷神电母?本官必上奏官家乱匪与妖人……”
“嗯?”
韩钰忙看向再次踢马来到城下的蔡鞗。
“韩大人,小子前来不想伤人性命,再次警告诸位大人退后!”
“叛逆反贼,我等是大宋朝忠臣,誓与……”
“得嘞!小子敬佩大人的忠勇——”
蔡鞗拨转马头就回,直到退出数十丈外,还觉得不怎么放心,又摘下寻来的骑盾挡在身前,远远看着他如此,城头一干官吏心下直担忧嘀咕。
“胆大包天的小混账竟用了盾牌……”
“哎呦~下官肚子疼,或是早上吃坏了肚子……”
“哎呦,本官也是肚子疼……恕罪恕罪……”
……
看到小混蛋提着个骑盾挥剑,看着虎子手持长弓踢马奔来,一些官吏面色大变,一个抱着肚子向南,一人心慌,一群人跟着提着衣袍后退,反正城下又没有梯子啥的,又爬不上城头,稍微退一步海阔天空又能如何?
虎子纵马奔驰,长弓瞬间如满月射向城墙……
“嘿!”
“和尚还以为猖狂小儿有何本事呢,就这箭术,那还不如俺和尚呢,竟他娘地口气……”
“轰——”
“轰——”
“轰——”
“教主小心……”
邓元觉脚下一个踉跄,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见一块脑袋大石头砸来,想也未想一头将一脸惊骇的方腊撞倒在地……
蔡鞗身下战马仰蹄腾空,吓的他也不顶着骑盾了,双手死死拽住战马,避免被惊马甩落,数百骑大乱……
“吁吁……吁……”
战马狂跳,蔡鞗死死拽住缰绳,嘴里不住安抚受惊了马匹,混乱足足用了半刻钟才将战马安抚下来,没有第一时间看向坍塌了将近三丈的城墙,而是回头看着毫无威势可言的混乱,嘴里满是苦涩……
蔡鞗没有将注意力第一时间放在坍塌了的城墙,城头无数人,城下无数人,透过坍塌豁口的无数百姓、兵卒,全傻眼了……
“这……这……”
邓元觉只觉喉咙如同火烧一般,哪里还能说了一句完整话语?脖颈如同生了锈迹木偶“咯咯”看向举着短小利剑的小儿……
“入城——”
“杀——”
第274章 “烟花”破城(下)
小手一挥,数百骑轰隆隆挥刀冲入城内,无数俘虏一看数百骑冲入了城内,眼看着发财的机会又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未等无数摩尼光明教教众反应过来,潮水一般挥舞着刀剑冲入坍塌了的城墙洞口。
军卒就是军卒,远不是尚还是民夫的摩尼光明教众可比,小五衙内说请来“雷公电母”,虽然没见到什么天地异象,可这巨雷般怒吼、地动山摇可是亲眼目睹,而且城墙也坍塌在了眼前,原本前来是准备狠狠抢一把的,至于小五衙内的警告……小头领们早早在私下里便是嗤之以鼻,一娃娃凭啥管着圣教?
之前没谁会当一回事,可……可眼前神迹怎么算?
方腊心脏狂跳不止,从未想过,一向没怎么在意的娃娃竟掌握如此恐怖利器,如果……如果圣教也掌握了……
“天师,那娃娃……那娃娃可否控制住?”
包道乙面色骤变,方金芝一脸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爹爹。
方腊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此人绝不能被朝廷得了去,一定要弄清楚他用了何法子!”
一股风吹来,浓烈的火药气味让众人一愣。
“烟花?”
方金芝皱眉思索道:“他……他好像说过烟花什么的……”
方腊忙询问道:“那娃娃用的是烟花炸开的城墙?”
方金芝拍了拍脑袋,皱眉沉思良久,看向一脸渴望众人微微摇头。
“他好像说过烟花照样杀人,只是……他很不屑世面烟花,后面的事情……金芝也忘了。”
“小妹,你怎么能忘了呢?”方杰登时急眼了。
方金芝两柄小瓜锤往肩上一扛,不满道:“你不是说了吗,他一个小屁孩话语又怎能相信?”
说罢,很是不满扛着小瓜锤大步奔向破开的洞口,听着她的不满,一群人全默然无语。
“唉……”
包道乙摇头叹息道:“那孩子用的应该是烟花,但肯定与市面上的不同,咱们回去后寻人研究研究,至于逼迫那娃娃开口……恐怕很难。”
方腊一阵沉默,世面上烟花是什么样子的也都清楚。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便是市面上烟花,不是后世的二踢脚,而是一个空心竹筒中装了火药,如同喷火似的向外喷发,这也与《武经总要》所述“蒺藜火球、铁嘴火鹞、霹雳火球、火箭、喷火枪”相合,与二踢脚升空爆炸有着天地差别。
蒺藜火球、铁嘴火鹞、霹雳火球是守城火器,只能利用火药燃烧和产生烟气吓唬人,并不能产生爆炸,火箭是在箭杆上绑了个秋子,喷火枪几乎就是世面上的烟花桶子,唯一的差别就是烟花要大大降低了火药燃烧速度,要不然一两秒就把竹桶里的火药燃烧一空,那还如何成了“花千树”?
《武经总要》是现下官方科技大成著作,依照书中所记……
“晋州硫黄十四两,窝黄七两,硝石二斤半,芝麻皮纤维一两,干漆一两,鸡冠石一两,定粉一两,竹茹一两,黄丹一两,黄蜡半两,芝麻油一分,桐油半两,松脂一十四两,浓油一分。制作火药时将‘蜡、松脂、清油、桐油、浓油’熬成膏状物体,再把其他材料捣碎成粉末,将粉末倒入膏块中。”
且不言材料纯度问题,仅火药“燃烧越快威力越大”一条,配方就有很大问题,蜡、松脂、清油、桐油、浓油混合熬制,掺和了黑火药主体的“硫磺、窝磺、硝石、芝麻皮、干漆鸡冠石、竹茹、黄丹”粉末,不掺合在一起还罢,油脂裹了火药的主要成分后,若能迅速燃烧才怪了呢!
蔡鞗多多少少也还玩过鞭炮,也还知道些基本原理和成分,依照“快速燃烧”原则,第一时间便舍弃了所有油脂相关材料,但要让这个时代的人舍弃却很难,因为在所有人眼里,石蜡、油脂都是易燃之物,想要改进成真正黑火药会很久,至于多久……与现实紧迫需求有很大关系。
蔡鞗知道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是以“需求”为准原则,需求不急迫,任何事物都会停滞不前,可若饥渴般需求,即使再难,也会很快整出相应的技术来。
看到江宁城墙破开的大洞,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或许烟花才是真正大杀器!
宋国最大的信心便来自城高池厚,一旦坚固城墙被轻易破开,所有人都麻瓜了,韩钰一脸惨白看着无数人冲入城内,“咯”得一声昏死在城头,蔡鞗登上城头后,看着兵器铺满一地,看着全傻愣愣不知所措官吏、兵卒……
“唉……”
蔡鞗苦笑摇头,看着城头情景,终于明白了“矬宋”因何“矬”了。
“小爷前来不是为了杀人,不想死,不想挨鞭子,就都他娘地莫要乱动!”
“那个……你……你,还有你,带着你的人巡街,扛着小爷的大旗,哪个敢抢掠百姓,一律给小爷打,一律给小爷丢入监牢砍脑袋!”
“你……还有你,把府库里的银钱清点一下,若与账目不符合,小爷立马砍你们脑袋!”
“你!带着你的人给小爷书写官田售卖契约,不写……不写小爷砍你脑袋,抢你家田地、银钱!”
“你……”
……
蔡鞗指着城头一干官吏、将领叭叭一通,眼珠子一瞪。
“还不快去,想死不成?”
城墙没破大洞时,江宁官吏们还敢硬气,如今哪里还有个屁硬气,虽蔡鞗大骂一通,老老少少的心下却大大松了口气,至少蔡鞗并不是真的杀人造反,听着也与抢了的那些县城没多大区别。
众多官吏、将领带着城头兵卒急匆匆奔下城头,他们也怕动乱之下乱兵抢砸了自家府邸,就在城头一空时,昏死了的韩钰清醒了过来,放眼城头,老泪纵横……
“你……你……”
蔡鞗随意蹲身坐在地上,背靠着女墙叹气道:“韩大人就莫要多说了,你是江宁知府,是两浙路转运使,不可能不知道镇江水师因何前往东洋,不可能不知晓海州张知州因何领兵出海,换做韩大人是小子,韩大人会如何做?”
“伸着脖子让官家砍脑袋?”
……
“唉……”
“前事不提也罢,仅仅只因为小子砸了官家的石头,官家就要治罪有功大将?韩大人心甘情愿伸头,反正小子是不愿的!若没点脾气,那还做个甚领兵将军?”
蔡鞗看了眼沉默不语的韩钰,起身站在城头,俯视着大乱的城内……
“小子在海州登岸,一路抢掠一路散财,已经尽可能的将宋国损失降到了最低,攻打江宁城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小子需要真正可以渡海大船,一个是想警告一下官家,别以为小儿没能力帮助辽国一统江南的能力,小子用了半日能破开江宁,同样也能砸开河北各军城,同样可以砸开开封城,之所以不愿,是因为小子身上还流着汉民的血。”
“小子不愿与宋国为敌,可若官家还不依不饶,那就别怪小子耍浑!”
第275章 抢船远遁
蔡鞗几乎成了头碾磨的驴子,自海州登岸后,一路没有任何休整停顿,每偷袭一处,抢了官府库银、帛锦、官田后,最迟也不过一日便退走远遁,趁着大宋国水师主力不在,竟短短时间内连连偷袭了数处海防边镇,又一路杀到江宁城下。
跑到了江宁城,仅休整了一日便炸开了坚固城墙,援军还没走到半路呢,一听到江宁城陷落,齐齐停下了脚步,整个江南一片哗然。
江宁城是江南重城,向东控制两淮,向南俯视江浙,又因长江缘故,沿江向西可直抵两湖,江宁也成了整个江南之心重地,如此重要的地方,仅仅只一日便丢了?
孙府老管家急匆匆送来封信件,厅堂上一干老少一一将信件看罢,无不苦笑无语……
孙邃再一次将信件看罢,看向众人叹气道:“诸位也是见了江宁消息,近些日各家所遭遇的苦楚,老夫不言,诸位也是一清二楚,至于小五衙内勾结辽人作乱……”
孙邃摇头道:“诸位心下如何作想,百姓如何言语,老夫是不怎么相信的。”
“之前的事情不提,就是眼下发生的事情,诸位也算是读了些史书的,可有见过如同小五衙内这般造反的?”
众人微微点头,王贳开口道:“小五衙内仅用一日便破开了江宁城墙,也能同样毁了其他城墙,若真的想要造反作乱,想来也不仅仅只这些人,更不可能将抢了的银钱田地分给了百姓。”
萧家家主萧宝轩皱眉道:“大家伙也不相信小五衙内造反,但小五衙内毕竟攻打了海州、江宁等地,若咱们拿出船只……如何与朝廷交待?”
钱三多点头道:“萧老所言也是我等所担忧的事情,小五衙内向我等讨要船只,定然是要远走麻逸国,事后,咱们各家又当如何面对朝廷的愤怒?”
“是啊,小五衙内可以一走了之,我等却无法离开江南……”
“可若拒绝了小五衙内,朝廷就会放过咱们?”
“小五衙内抢了官衙,朝廷想从厢兵、义勇军、衙役捕快手里收回官田不会太容易,短时间内,老夫不认为朝廷还敢弄乱整个江南……”
……
厅堂内嗡鸣不断,孙邃静静听着所有人说着各自的担忧,心下叹息不断,两三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几乎每一桩都要押上一家老小的命,这让所有人都心生惊惧。
孙邃正要开口……
“不……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一健仆急匆匆奔入厅堂,众人大惊站起……
“老爷不好了,小五衙内……小五衙内带着人抢了……抢了咱们的船……”
健仆一脸恐慌,说着蔡鞗带着人冲入杭州湾,强行带走十余艘大船,厅堂内十余人却面色怪异,一语不发……
孙邃深吸一口气,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大急道:“快!快通知知州大人,晚了杭州城可就危险了!”
众人一脸怪异看着急声开口却未有起身的孙邃,心下全大骂老狐狸的狡猾,但也大大松了口气,暗赞小五衙内会来事,大大解决了他们的麻烦。
正如健仆所言,蔡鞗这边让人送去信件,那边就带着日夜不停的百十骑冲入杭州湾,强行登上船只,说来也是怪了,杭州出现了“贼人”踪迹,百姓却一个个伸着脖子,看着远去船只唉声叹气。
“小五衙内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无数百姓叹气,江宁城的消息不断传入杭州,百姓更希望蔡鞗也将杭州抢了发钱、分地,却把知州孙沫淼、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应奉局使朱勔一干杭州大佬吓的老脸苍白,他们哪里还敢信任城内兵卒、衙役?
陈建苦笑道:“还好小五衙内念旧情,要不然咱们可就惨了。”
抬眼看到朱勔想要开口,忙又说道:“朱大人莫要再提兵不兵的,江宁城都未有放出一箭来,咱们若逼迫太紧,真打了起来,你我是否真的被小五衙内砍了脑袋还不一定呢!”
众人一阵苦笑,一个又一个消息传入杭州,即使大街上百姓也知道小五衙内发钱分地事情,即使用屁股去想也知道兵卒衙役心下在想着什么,真若逼的太紧,死在谁手里还真不好说了呢。
“罢了……”
孙沫淼苦笑叹息。
“贼人也只想脱身离去,还是先保着杭州再说吧。”
众人又是一阵苦笑,也只能无奈点头,至于事后更换衙役、义勇军……想想就是无可奈何。
王安石变法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保甲法”军制改革,虽期望用民兵替代募兵下的禁军,期望以此节省军费开支,随着王安石离开朝堂后,改革也随之失败,但保甲法之下的保甲军、义勇军、豪强兵、乡兵……依然存在,而且还成了各州县下的打手,用以私设关卡多次征收商贾行商税。
改革原本想要裁撤冗兵,反而因此又不知增加了多少支出,只不过这种支出并未在朝堂支出中体现出来,而是由当地官府自“行商税”中支出。
胡乱增设行商税关卡后,难免会造成通行商贾数量减少,随着通行商贾越来越少,保甲军、义勇兵也随之更加贫困,蔡鞗自海州上岸,一路只抢掠官府府库、官田,对底层百姓、商贾、士绅官吏秋毫无犯,抢到的财货、田地全都散给了俘虏的兵卒,军卒本就穷的叮当响,得了钱财、田地后,能愿意还回官府才怪了呢!
知州孙沫淼、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应奉局使朱勔、绫锦院正副大使杨胜、孙会……杭州官吏们心下把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蔡鞗骂了个狗血喷头,太坏了,这么一通瞎整,整个江南各州县兵卒巴不得沦陷呢,巴不得小五衙内给自个发钱分地呢!
兵卒不同于老实巴交百姓,兵卒手里有刀子,蔡鞗没打过来,看着一个个义愤填膺,谁又敢保证事到临头时,不会全跑了没影,不会全举手投降了呢?
陈建苦笑道:“还是莫招惹了小五衙内,反正也只抢了些船只,损失的也是那些商贾。”
朱勔摇头叹气道:“咱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商贾与小五衙内的关系,日后想要压着他们……难了。”
众人又是一阵苦笑,眼前发生的事情太明显了,这哪里是抢船只,明明是商贾白送的。
“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罢了……罢了……”
孙沫淼扶膝起身,一干人也苦笑站起,一一抱拳离去,再也不管不问蔡鞗任何事情。
第276章 终于赢了一把(上)
蔡鞗唯恐一干唯利是图的商贾们犹豫,让十七送出信件后,心下总觉得不怎么安心,这才亲自带人抢了杭州远航船只,等到赵佶得知了消息时,二十七艘大船已经跑了没影,数百艘无法远洋船只也扔在江宁不理不会,俘虏愿意离开的,蔡鞗一律带着前往南洋,不愿意的则各自驾船返乡,只留下一众全傻眼了的官吏……
“砰!”
“混蛋——”
“混蛋——”
……
赵佶差点没把肺气炸了,怎么也没想到,投敌卖国的小贼没抓到,差点连整个南方也丢了。
没人敢劝解,全低头不语,心下却暗自庆幸,庆幸混账小子没有真的弄乱了江南,庆幸混账小儿没有将炸开江宁城“超级烟花”送与辽国,若不然……天下危矣!
“砰!”
赵佶再次重重一拍龙椅,看向数十文武大臣,冷声说道:“投敌卖国……反叛攻打江南……吾绝饶不了他!童贯,立即给吾铸造大船,不砍下小贼头颅……”
郑居中突然走上前,抱拳深深一礼,郑重说道:“官家还请息怒,臣以为当先弄清楚蔡驸马是如何破开的江宁城,当先稳住江南民心。”
众多文武听到“蔡驸马”三字,提起的心放了下来,礼部侍郎刘正夫上前抱拳道:“臣以为郑大人老成谋国,蔡驸马不知用了何法子一日破城,江南民心惶惶,若不能安定民心,江南恐有祸事,臣亦担忧北辽趁机侵入,还请官家三思。”
两人出列,一众文武相视后,齐齐上前抱拳。
“臣等恳请官家三思……”
……
赵佶面色赤红若血,张嘴想要怒骂,又像是被无形大手捏住了喉咙,心下那个憋屈就别提了。
“童贯,你说当如何?”
童贯心下不住暗骂蔡鞗太过狡猾混账,却也知道情况的凶险,沉默片刻才开口说道:“回官家话,老奴以为当先召回海州、镇江水师,当先稳住江南民心……”
“砰!”
“莫说了!”
赵佶愤然起身,第一次恼怒不顾礼仪起身离去,看着官家如此恼怒离去,朝臣们反而放下了心来。
同知枢密院事蔡渭不满看向郑居中、童贯,恨恨说道:“若非小人构陷茂德驸马,又怎会发生今日之事?”
蔡渭恼怒离去,一干朝臣苦笑不已,谁又能知晓一个娃娃竟如此难缠。
“唉……”
一干朝臣苦笑摇头,无可奈何摇头走出朝堂,郑居中、童贯两人老脸涨红,想要辩解是官家心意,却又没法子当着众人开口,他们又怎能算计到一娃娃竟如此胆大包天,不乘船逃亡倭国,竟跑到了陆地上攻打了自家州县,不仅打了,凭着数百人竟一路打到了江宁……
“丢土失城……绝不能轻饶了那些混账官吏!”童贯恨恨跺脚。
郑居中苦笑道:“现在最为紧要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弄明白驸马用了何法子炸塌了江宁城。”
童贯心下一惊,差点将要命的事情忘了,忙点头道:“郑大人说的是,必须尽快弄明白江宁的事情!”
唯恐赵佶再次头脑发热做出什么不理智事情,童贯、郑居中也顾不得其他,一路来到延福宫,正如两人心下所担忧的那般,赵佶正暴怒大骂。
“吾……吾要杀了他——”
“吾……”
……
“哼!”
看到郑居中、童贯,暴怒的赵佶冷脸怒哼。
“若不将那小混蛋立时平定,日后必成我朝大患!”
“哼!”
“辽国?那该死的小混蛋在海上,只要让登州封住口子,那小混蛋也只是我大宋国的瓮中之鳖!”
赵佶冷哼,郑居中、童贯却不敢冒险,辽国船只想要出海,必须通过登州,封住辽国出海口,蔡鞗确实没法子进入辽国,但两人都不敢冒险。
郑居中低头示意童贯,童贯却如同未有见到,不得不上前抱拳道:“官家还请息怒,蔡驸马太过狡猾,我朝……承担不起蔡驸马真的背叛了我朝……”
“混账!”
赵佶大怒。
“勾结辽国,攻打我朝府县,如此奸佞还是我朝忠臣不成?”
郑居中一阵苦笑,他更愿意立即将混账小儿捉住砍了脑袋,可……
“官家暂请息怒,蔡驸马……”
“莫要说了!”
赵佶听到“蔡驸马”三字,心下便生起一股难言怒火,空气的沉重让人难以喘息,许久……
“混账东西……”
“吾不过是关了他几日……”
……
赵佶心下恼怒,终究历经神宗、哲宗两朝纷争,历经两代太后、一皇嫂之人,又怎能真的被愤怒而失去了理智?
一个强大帝国,一个远超汉唐富庶帝国,披甲兵百万,战船无数,如此强大帝国竟一再被一娃娃戏耍,换了任何人,或许都恨不得活剐了如此可恶小儿吧?
赵佶仰天苦笑无语,仅仅只是将人关了几日,仅仅只是想敲打几下,让混账小儿学会敬畏,谁又能想到可恶小儿竟将辽国牵扯了进来。
绑架了辽国,迫使着宋国放人,皇城司送来消息,言苏眉、福金、臭小子全在南下苏和甲字号上,只要一网将人抓住,只要一刀将人砍了脑袋,辽国愤怒又如何?
没了五百万贯买命银钱,没了每年百万贯的支持,人都死了,辽国愤怒又如何?在女直人虎视眈眈下,真能不顾一切南下攻宋?
万无一失的计策,登州水师堵住了南下船队退路,海州水师迫使船队转道倭国,与此同时,镇江水师南下流求,转而北上倭国,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两支强大水师夹击一干老弱,浑小子又怎能逃脱……
“败了……”
赵佶一嘴的苦涩。
“万无一失的计策,仅仅只因该死的小混蛋登陆海州,偷袭了空虚无人的海州、盐城、海寨、丰利、海门……”
“输了……”
“吾竟输给了一未有加冠小儿……”
郑居中、童贯低头不语,赵佶仰头苦笑……
“立即遣人前往辽东京,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要让女直人拖住辽国兵卒,绝不能让耶律延禧继续留在辽南京!”
“立即遣使辽国,必须稳住辽国!”
……
“童贯为江南制置使,不作为官吏一律革职,一律革除功名,万万不可再让江南稍有动荡!”
郑居中、童贯忙抱拳答应,赵佶眉头却紧紧皱起……
“蔡太师沉稳持重,留于乡野终是不妥……”
听着他的低喃,郑居中、童贯嘴里满是苦涩,却又无可奈何,蔡家叛逆,小儿若不炸了江宁城还罢,还可再遣大军远征麻逸国,但此时,已经不是平定“小儿叛逆”之事了,而是国家社稷安危的事情。
两人无可奈何,也只能齐齐低身劝解,劝解官家重新让蔡京官复原职,给逃跑了的浑小子增加恩宠……
第277章 终于赢了一把(下)
朝廷没有过多犹豫,一队队使臣离开开封,皇宫上空氤氲却未有稍有减少,官家没了踢球兴致,没了摆弄花石兴趣,连连遭受打击后的他,竟每每流连樊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梁山贼人竟然抢了大名府的岁辰纲……
刚刚散了课讲,李纲怀抱着一沓书本前来,刚进入东宫院门,正见到太子赵桓站在斑驳墙壁前,看着一丛极为普通草木低语,脚步不由一顿,脸上也露出些苦涩。
李纲默默走到赵桓身侧,轻声说道:“殿下若要背诵课业,还是在书房内较好些。”
赵桓低头一阵沉默,说道:“知道了。侍读前来可是有事?”
李纲心下犹豫,还是劝解道:“殿下是我朝未来的官家,臣知晓殿下勤奋……”
赵桓皱眉道:“侍读多虑了,吾只想清净些而已。”
李纲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无奈点头,知道的是蹲在墙角根背诵书本,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自怨自艾,不满官家的忽视。
在赵佶诸多儿子中,李纲知道身前半大少年只能算是人中之姿,往往一些简单的课业都需要数倍努力方能记住,但他不是普通人家子女,是未来的大宋帝国官家,更应该规规矩矩坐在书房,而不是每每站在墙角下。
想着宫内的流言蜚语,李纲心下叹气,拿出一本书本,说道:“见殿下刻苦,臣特意寻了些曾经先生教授记录……”
赵桓默默看着递到眼前的陈旧书本,许久才伸手接过,低头轻声道:“吾是不是很愚笨,让李侍读很失望?”
……
“或许……或许吾应该庆幸,若蔡驸马是吾的伴读,或许会用拳头打了吾吧?”
李纲一阵皱眉,面色严肃道:“蔡家贼……殿下还是莫要提起,官家会不喜的。”
……
赵桓低头轻问道:“李侍读,蔡驸马真的是反贼吗?”
李纲张了张嘴,想要斩钉截铁开口“是”,嘴巴张开,却又不知该说出坚定话语。
两人一阵沉默……
李纲叹气道:“或许那小……或许蔡驸马并不是真的想要反叛作乱,但殿下当知,当蔡驸马勾结了辽国,当耶律延禧威逼我朝时,蔡驸马已经是投敌叛国,更何况前些日领兵祸乱江南。”
赵桓微微点头,说道:“李侍读所言不错,或许蔡驸马本心并非想要造反作乱,但终究没能坚守大是大非,确实是我朝之奸贼。”
李纲听了这话语,心下顿时一松,点头道:“殿下所言甚是,舍身就义、杀身成仁,道之所在。”
……
……
蔡京站在窗前已有半个时辰,身后跪着的蔡攸却不敢开口稍有打扰。
“舍身就义……”
“杀身成仁……”
……
“小五赢了。”
蔡京缓缓转身看着低头伏地的儿子,眼中没一丝温度。
“小五自杭州病愈后,自你污蔑一小儿戏辱妇人后,无论小五做了什么,无论与老夫对赌,与朝廷、与官家对赌,小五即使赢了,结果也还是输了。”
“但是!今日他赢了!赢了宋国!赢了辽国!”
“舍身就义?”
“杀身成仁?”
蔡京一脸的不屑。
“你真以为小五心中无‘义’无‘仁’?”
“蠢货!”
蔡京冷脸坐回坐椅,冷冷看着低头不语的儿子,说道:“小五一日破开了江宁城,天下也再无人敢轻视了一娃娃,小五已经成了威胁整个天下的另一诸侯,官家让人前来宣旨,已经说明了一切,咱们蔡家日后的权势也不再取决于百姓,不是天下官吏,不是朝廷,不是官家,而是我蔡家儿郎!”
……
“我命由我不由天……”
蔡京一脸的冷漠。
“小五已经证明了我命由我不由天,若你连这点还看不明白,你就老死在老宅!”
“滚!”
蔡京冷哼,蔡攸满脸冷汗退出书房,很小心将房门细细关上……
看着蔡京再次站在窗前,杨氏一脸的担忧。
“老爷,鞗儿他……”
蔡京抬起手臂,阻止了杨氏继续开口,默默皱眉看着窗外花丛……
“鞗儿性情暴烈,在淮南盐巴一事上时,老夫就知晓这孩子与苏易坤一般的性子,一样的情愿一死也不愿低头,一样的愿意为了亲人不顾一切,一样的对弱小心怀怜悯……”
“对于当年的算计,老夫心下是得意的,只是现在……老夫才发现自己是错的如此离谱,小五不仅继承了苏易坤老匹夫的暴烈,继承了眉娘的精明,更是深得老夫的奸诈、果决、狠辣、无情……”
蔡京又是一阵苦笑。
“尽管不知道浑小子用了何法子炸开了江宁城,但若没有这一遭,即使他逃到南洋,逃入麻逸国,最终也还是输了。”
“唉……”
“老夫算是想明白了浑小子因何与眉娘、小帝姬分开,不是为了分开逃跑,而是警告朝廷,警告老夫,警告官家……他有掀桌子的能力!”
……
蔡京看着一脸担忧的杨氏,微微摇头道:“小五赢了,这次真正赢了朝廷,手握着可以轻易破开坚固城墙利器,又有北辽支持,官家不会再找他麻烦的,不仅如此,朝廷明面上还不得不认可他的南洋都护、驸马身份,虽他们母子不能进入宋国,却不妨碍双方正常往来,过些日你去南洋吧。”
杨氏一脸惊愕看着一同生活了几十年的男人……
“小五与寻常孩童不同,虽算计惊人却每每游走于刀刃之间,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需有持重之人在旁时时警醒,眉娘对其太过宠溺,海龙帮虽有诸多持重老人,但终非是我蔡家之人。”
杨氏面色微白,颤声道:“老……老爷……鞗儿……鞗儿真的……真的会……会……”
蔡京一阵沉默……
“小五心下如何作想尚不可知,但此时并未与朝廷完全撕破了脸,蔡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我蔡家日后荣辱必将由浑小子决定,而不再是老夫这个‘老蔡太师’。”
“浑小子存,天下间无人敢动我蔡家,浑小子亡,我蔡家必子孙绝嗣!”
蔡京蹒跚站起,来到房门外远眺南方……
“十年……”
“老蔡太师给你十年!”
第278章 事与愿违(上)
“阿嚏!阿嚏!”
蔡鞗连连打了两个喷嚏,刚刚自流求登船没两日的绿桃登时紧张,慌忙跑到角落木箱中翻找厚实衣物。
“少爷打小身子骨就弱,又被刺客射伤留下了病根,可不能再受了风寒!”
“不用……阿嚏!”
蔡鞗正要拒绝,又是一个喷嚏打出,身上莫名的有股寒意,犹豫说道:“好像真的受了风寒……”
“啊?绿桃这就去为少爷煮些姜水!”
绿桃说着就要奔出舱房,蔡鞗忙将毛躁丫头喊住。
“这几日天气有些异常,船舱里本就有些潮湿,让十七吩咐下去,各船多熬制些姜水。”
“欸!”
绿桃慌忙离去,别人她管不着,自家少爷的身子可金贵着呢。
“梆梆……格……”
房门轻响,蔡鞗也没在意,以为绿桃这么快就跑了回来,正低头画制记忆中的火枪,他不是玩机械的,也只是在记忆中见识过,记忆中儿时做过短管猎枪。
记忆中儿时的短管猎枪较为简单,是由一根无缝钢管、自行车链条、铜帽、镰刀把做成,后来因为钢管不合格,或是火药装的较多,试火时把钢管炸成了喇叭,为这事差点没被爹娘揍死。
小时候不知道害怕,即使因为玩枪被揍了也不害怕,直到小伙伴洋火枪走火,也幸好只是火焰冲击把肚皮打了个乌黑,但却给了他足够的警戒教训,打那后就没敢沾过火药,后来管制严了,也再没人玩过。
每个男孩子都有英雄梦,刀枪棍棒几乎是男孩子天生的玩具,也尤为喜欢此类事情,虽蔡鞗不碰触危险火药,却挡不住对枪械喜爱,也曾看过老外从铁矿石炼铁开始,一直到打造成型无缝钢管,最后做成完整的前装火绳枪视频。
见识过归见识过,蔡鞗知道,想要亲手做一遍却极为困难,宋国有炼铁技术,有百炼精钢锻打技术,抓捕的俘虏中就有数十铁匠,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即使有了这些也难以造成真正可以使用的火绳枪,更何况里面还牵扯诸多问题。
蔡鞗已经待在船舱里十余日没有离开一步了,这与之前每每游走于各船,与愿意跟着的水卒、俘虏、辽兵亲随打成一片,甚至参与赌博情形大大不同。
顾琴娘推开房门,见他依然趴在桌案上未有抬起头来,微微摇了摇头,又默默低身将地板上杂乱收拾了下,说道:“小山长,还有三五日就到了麻逸国,夫人那里没问题吧?”
蔡鞗以为是绿桃,抬头见是顾琴娘,这才放下了笔,皱眉思索了下,说道:“张知州即使追上了娘亲,也绝不敢伤了娘亲分毫……”
说到此处,蔡鞗心下终究还是有些担忧,说道:“就算张知州追上了娘亲,若朝廷不放人,那就莫怪我恼怒!”
“哼!”
蔡鞗不担心海上风暴,有姚仲教亲自护航,有最为优秀水手,自倭国南下,沿途又有着诸多小岛,即使遇到风暴,安全性应该可以保证,唯一让人担忧的就是朝廷的“追杀”。
蔡鞗被顾琴娘话语弄得一阵烦躁,再次拿起笔转移注意力,说道:“若我与阿娘待在一起,张知州或许会不顾一切击沉了苏和甲字号,即使上面有一个公主,也保不准张知州会不顾一切冒险。”
“但我与阿娘分开后,张知州就不敢冒险,因为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同时击杀了我母子后,才能斩断咱们与辽国的交易,才能断了辽国对宋国的威胁。”
蔡鞗心情杂乱,再次将纸张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苏和甲字号与宋国船只不同,宋国,乃至前朝汉唐的船只都是航速较低的船只,主要作用并不是为了进行海上作战,而是为了运送货物。”
“国家强大,拥有更为锋利箭矢,周边并没有哪个敢真正触怒了强大帝国,故而高航速作战船只并不是帝国第一需求,反而因为帝国人口较多,消耗物资较大,能够装载更多货物才是帝国海船第一需求,也因此航速较慢。”
蔡鞗说道:“苏和甲字号、乙字号是结合了万里外大食国远洋船只优点建造的船只,大食国与咱们不同,大食国周边并不平静,又每每游走万里,故而更为在意航速,结合了东西方优点的两船若要全力逃窜,海州、镇江水师是很难围堵住的,唯一的凶险是跟随护卫的其他船只,这些船只与宋国船只并无不同。”
顾琴娘若有所思道:“小山长是说……其余船只航速较慢,拖累了夫人,很可能会因此而被海州、镇江水师困住?”
蔡鞗叹气道:“正是如此。在遇到贼七逃散的海贼时,在得知海州知州出现在海上时,娘亲便知道我们危险了。”
“海州看似地处无关紧要的边缘,但却是开封背后海岸重镇,是防备东海重镇,贼七数十艘海贼出现在左近,按理说,张知州出兵围剿并不算意外,但是大海毕竟不是陆地,海贼也不同于山匪,檀渊之盟后,文官少有主动出击之文臣,更为在意的是有无罪责,围剿海贼是水师的事情,即使战败也不会因此太过罪责了文官,可若海州因主官不在而遭受的袭击,甚至丢失,那就有了大罪!”
“故而,张知州出现在海上就有些诡异了,不仅只有如此,四季交替时,海上风浪最大,最为凶险,无论是海上行走商贾,还是海上贼寇,都不会选择季节变化之时出海,而正值风浪较大时,同时出现两支较大船队,本身就不怎么正常,目的也不言自明。”
顾琴娘微微点头,很是怪异看着他,说道:“所以小山长才选择与夫人分开,夫人转道倭国,小山长登岸袭击空虚了的海州?”
蔡鞗看着一身素白衣裙的女人,点头道:“倭国岛屿较多,地形较为复杂,海龙帮本就是半商半匪,宋国行商税率是2%,出海走商税率是30%。”
“如此税率,即使没有义勇军于各州县私设关卡,除非是杭州本土田地产出,否则,货物刚离开海岸便已经涨价了一倍,如此还没有计算了高赋税下本身已经造成的物价居高不下。”
“商贾是追逐利润的一群人,高物价、高人工、高赋税……也造成了走海商贾承担了更高风险,如此之下,大宋商贾会前往哪里走海?”
“南洋有香料却贫穷蛮荒,东洋倭国盛产金银,至于西洋……高成本之下,对于不甚了解西洋的商贾,又怎能轻易冒险?”
“所以,东洋倭国成了走海商贾最佳去处,同样也是海龙帮经常走的线路,宋国商贾经常行走东洋,宋国水师却又是另一番光景,因我朝赋税不足以用,因北方有辽夏两国,朝廷财力又怎能倾向于水师?”
“没有财力支持的水师,能勉强训练就不错了,更是不会有事没事跑到倭国耀武扬威,所以阿娘走倭国躲避,利用熟悉地形,还是有很大几率脱身的。”
第279章 事与愿违(下)
蔡鞗叹气道:“算计是一回事,事情发展的结果又是另外一会事情,所以永远不能将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我才与阿娘分开。”
“水师没有足够的财赋支持,已经沦落到了看护盐场、运送盐巴地步,别说水师了,即使京城禁军又如何?还不是被高俅每每用来充当苦力做工?如此兵卒,又怎能抵挡住数百每每打草谷辽兵精锐?”
顾琴娘早已知晓他在江南做的事情,听了这些话语后,心下再次感慨,就在这时,绿桃急匆匆推开房门,手里正拿着块老大的生姜。
“顾姐姐?”
看着绿桃在自己和顾琴娘身上徘徊目光,就知道已经有了小心思丫头在想着什么,正待开口,喉咙一阵瘙痒……
“阿嚏!”
这一声,绿桃慌里慌张跑到角落,翻弄她的小锅炉,手忙脚乱的准备煎起姜水。
“少爷,刚刚绿桃去寻生姜时,苏伯伯说又有一头驴子快死了,听到少爷受了风寒,说是一会给少爷送些肉食过来……”
绿桃不开口还罢,一开口就不会停下来,蔡鞗也早已习惯了她的话痨,被顾琴娘挑起的心下担忧,也愿意听着她说着琐事分散忧虑。
顾琴娘说着《拼音检索典籍》事情,说着《民生报》、《进步社》遭受的重创,说着一些社员,一些老学究的退出,说着流求岛上的衰落……
蔡鞗心下苦涩,却又无可奈何,“勾结辽国”的影响太过严重,《民生报》、《进步社》遭受重创也在所难免,之前所有努力随着他的退出,全部付之东流……
算计的再如何天衣无缝,总是会有诸多意外发生,在蔡鞗决定亲自带着人登岸后,就一再嘱咐了苏眉阿娘,一旦遭受到了不可逆转情况时,不要有任何犹豫,直接舍弃其他船只,只要甲、乙两舰脱身即可,但他忘了宋国水师逼近倭国时,给倭国带来的如何的威吓。
大小数百艘船只死死困住了十余艘大船,所有人都在等待高高飘扬着的荆棘花苏字旗最后答复……
苏眉静静看着面不改色的张叔夜,心下轻声叹息道:“想不到张知州竟有如此胆识。”
张叔夜抱拳轻笑道:“张某也未想到夫人会与小帝姬前往辽国。”
苏眉微微摆了摆手,姚仲教微微躬身,数十精壮汉子随之缓缓收起刀刃。
“福金代表宋国前往辽国,以示宋辽两国永为兄弟之邦,如此重要之事,民妇自不能让福金一人忍受海路颠簸。”苏眉笑容依旧。
张叔夜点头笑道:“正如夫人所言,官家同样忧心小帝姬安危,这才命本官前来迎接。”
一阵沉默……
苏眉缓缓站起身来,笑道:“也罢,既然大人坚持……”
说着,向惶恐不安的赵福金招了招手,赵福金慌忙低头来到近前。
“莫怕,娘亲陪着我儿先见一见你爹爹,之后咱们再前往麻逸国。”
苏眉抬眼看向一脸不屑的张叔夜,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说道:“大人最好别动了这里任何一人,除非鞗儿死在了江南,否则……民妇保证你会被官家亲自砍了脑袋,即便你的家小流放他地,也一定身首异处!海州水师、镇江水师每一个将官都得用一家老小为我兄弟赔命,不信你张大人可以试上一试!”
张叔夜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苏眉却面不改色与之相对……
张叔夜微微点头,笑道:“夫人是聪明人,本官也不愿多伤人命。”
苏眉微微点头,笑道:“那就有劳大人带路了。”
“理当如此!”
张叔夜转身就走,毫不在意眼前刀兵箭矢……
姚仲教正要开口奋力一战,苏眉摆了摆手,说道:“有倭国人参与,即使咱们勉强冲出重围,也很难逃回麻逸国,鞗儿需要时间稳住阵脚。”
姚仲教心下轻叹,抱拳躬身一礼。
“诺!”
……
“传令各船……降旗!”
“……诺!”
姚仲教沉默稍许,还是咬牙答应,大步走入舱房传令。
“呜呜……呜呜……”
随着低沉呜咽号角,十数艘大船一一传出呜咽号角,缓缓降下荆棘花苏字旗,看到这一幕,张叔夜心下却没有太多欣喜,当得知蔡鞗自海州登岸后,心中就知惹了大麻烦。
张叔夜不相信登岸了的蔡鞗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来,可一旦丢了海州,事后究竟会如何,他也不敢确定。
不管如何,耗费了两三个月,终于完成了官家任务,张叔夜心下还是轻松了不少的,虽不怎么在乎苏眉威胁,心下还是以为稳妥些为好,在十数艘大船降旗投降后,只是让人登船控制了船只后,并未将人砍杀了事。
将近两百艘海船在九月中回返,一路除了镇江船只不小心撞在了礁石沉没外,庞大船队在十月底回到了宋国,张叔夜才发现自己惹出了多么大的事端来。
赵佶得到海州、镇江水师捉住了苏眉和亲闺女消息后傻眼了,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郑居中、童贯、梁师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官复原职的蔡京却低眉像是睡着了一般。
厅堂内无人开口,童贯与蔡京还算亲近些,见官家皱眉示意,不得不微微倾斜了些身子,在蔡京耳边轻声说道:“老太师,小帝姬尚未成年便流落在外,换作常人也是心忧不已,您看是不是可以暂留京城几日?”
蔡京轻声叹息道:“童大人说的是,小帝姬确实年幼了些,老夫也准备与那混账小子去封信件言明此事,只是……童大人也知,那浑小子太过倔强,身边若无镇压之人终是不妥。”
童贯也怕混账小子恼怒之下再次勾结辽国威逼国朝,而这一次恐怕就不再是吓唬吓唬人如此简单,一想到严重后果,童贯忙点头道:“老太师说的是,茂德驸马忠心是大大的忠心,就是这性子着实……着实强了些,若无夫人在旁教诲终是不妥的。”
蔡京点头道:“童大人,老夫有句话语……不知当说不当说?”
童贯忙低声道:“老太师有话尽管说,下官小心听着。”
蔡京用着他人都能听到的低音道:“小五性子倔强,与我蔡家各子所学不同,走的是兵略一途,前朝武将遗祸仅过去百年,太祖立国后便诚心善待军武之人,这才消弭了武人动乱天下忧患。”
众人心下一惊,赵佶面色顿时一白。
“小五生性随武人,又聪慧异于常人,若换了常人,想来江南已经大乱,辽人或许此时已经南下劫掠了我宋国境内,但小五做法却迥异于常人,所以……宜恩而不宜罪之。”
第280章 找只鸡杀(上)
蔡京被沉默不语的蔡攸搀扶着离去,赵佶站在高台上久久不言……
“官家……”
……
“蔡家小混蛋所用何物?”
“回官家,据皇城司探察,蔡驸马自海州登岸后,一路抢掠财物、田地皆散入了民间,只有店铺、官府所用烟火不知所踪,江宁城下所留气息也证明了正是烟火燃烧气息。”
“烟火?”
赵佶皱眉不解,每临节庆日,世面上便释放无数烟火,却从未听说过烟火竟有如此威力。
何诉心下苦涩,抱拳道:“老奴仔细询问过,世面烟火绝无可能毁坏江宁城这般坚城。”
赵佶一阵沉默,阴沉着脸道:“传令各州县,日后不允许任何人私造烟火,不允许任何所造烟火之物流于辽国,匠作一定要尽快弄明白烟火之事!”
何诉忙抱拳答应,在赵佶摆手下退去,只留下依然站在高台上帝王……
苏眉、姚仲教自海州外海向北撤入倭国,欲要自倭国向南返回麻逸国,却因倭国人出卖而被数百艘宋国船只围困。
倭国境内几乎聚集了宋国所有精锐船只,因为路途缘故,张叔夜也不得不就近驶向江宁,准备押着苏眉等人自运河前往开封,直到登上宋国本土后,才得知闯下了大祸端。
这个时代的文人就没有一个是蠢货的,看着江宁城破开了的巨大口子,张叔夜本能的就知道大宋国危险了,一个处置不当,灭国就在眼前。
宋国最大的依仗不是百万披甲军,更不是每年过亿贯赋税,无论辽国,还是较弱的西夏都不甚在意宋国披甲步卒,阻挡宋辽两国的是一个个坚固城池,是躲在城墙内强弓劲弩,但火药打破了宋国最大的依仗。
张叔夜心知事情的严重,不敢继续强押着苏眉、赵福金前往开封,只能焦急等待朝廷的决定。
苏眉好像知道这种结果,不急不躁带着赵福金在江宁城内走街串巷,完全成了奢侈购物的败家大小娘们,黄文功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每每在苏眉身边转悠,只是苏眉不是蔡鞗这般没耐性,对他根本不甚在意。
这种悠闲日子一直过了十余日,朝廷才再次来了旨意,听着宣旨宦官杨戬一通“钦此”后,苏眉嘴角微微上扬,拉着每每“娘亲娘亲”的赵福金小手,笑道:“官家担忧、思念福金也是人之常情,福金回京一趟也好,过些日娘亲再让人去接我儿。”
不等赵福金开口,杨戬皱眉道:“夫人,官家意思是……”
苏眉笑道:“杨宣旨不了解我儿脾性,朝廷还是莫要逼迫太紧为好,逼迫太紧,有些事情未有发生还可以阻止,一旦做下后,结果可能就不再被人控制。”
苏眉看向黄文功,黄文功慌忙弓着腰身上前。
“民妇将前往杭州家宅,还望公公小心照顾了福金,过些日,民妇再让人接回福金。”
“夫人……”
“公公与我儿相处也有一年,当知我儿宁死不屈的性子,虽官家有照顾民妇之意,但在我儿看来却又有不同,大宋国正值动荡不安之时,还是莫要再因我儿而再增忧虑了。”
黄文功张了张嘴,想到“驸马爷”真的恼怒的后果,不得不抱拳深深一礼。
“老奴定会小心照顾帝姬。”
苏眉抬眼看向冷脸的张叔夜,轻笑道:“还望知州大人护送民妇前往杭州,当然了,还望大人允许我苏和商号所属离去。”
张叔夜一愣,没有想到苏眉会开口说出这句话语,一阵沉默后……微微抱拳道:“夫人大义,张某这就让人安排。”
苏眉微微点头,张叔夜抱拳退到一旁,从未想过事情会到了这一步,朝廷算计的万无一失的一网打尽计策,结果却因自己一时疏忽,不仅让蔡鞗轻松登岸夺了海州城,更为严重的是造成眼下大宋国危急困境。
张叔夜在见了江宁城破开的老大破洞后,就知道自己仕途完了,还不如没有捉住了苏眉等人呢,人捉到了,却让宋国陷入更大麻烦中,蔡鞗仅仅只是抢了官府府库,并未真正杀了人,并未真正动乱了江南,明眼人都知道那个猖狂小儿并非真的想要与宋国为敌,可现在抓了苏眉,不仅捉了人家老娘,连小媳妇也一同捉了回来,就那个敢勾结辽国逼迫官家的小子脾性,谁能保证不会不顾一切发疯?
张叔夜知道自己仕途完了,却没有想到苏眉会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竟让自己完蛋了的仕途生起一丝希望,也不再坚持逼迫。
杨戬心下苦涩无奈,小混蛋不将朝廷旨意当回事,如今一妇人也跟着明言拒绝,想要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原本的严肃成了佝偻身子苦苦相劝,结果还是眼睁睁看着苏眉登上大船离开了江宁……
蔡鞗并不知道老娘、小媳妇出了意外,回到麻逸国等待了一个月也未有见到任何进港船只,他就知道老娘出了事情,在遣出大船前往宋国、倭国后,才得知了具体消息,一个人锁在房内数日,没人敢靠近房门半步……
“梆梆……”
“滚——”
阿侬刚敲动房门,门内便爆发一声尖锐愤怒,一阵犹豫,老人再次敲响房门。
“梆梆……”
“你小子再不出来,可莫要怪老头子打人!”
……
“老头子进来……”
就在阿侬推开房门时……
“砰!”
房门猛然打开,成了小泥人的蔡鞗冷脸看着老人。
……
阿侬虽然是蔡鞗拳脚师傅,在海龙帮也是长老级别,但真面对冷漠眸子的蔡鞗时,心下竟没由来的一阵畏惧,强忍着不适说道:“小姐被朝廷扣住,大家伙知道少主恼怒,若少主真的愿意,帮中兄弟绝无二话!”
“说够了吗?”
蔡鞗冷漠开口,阿侬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
“砰!”
房门再次紧紧关闭。
“唉……”
阿侬苦笑摇头,转身看向苏老大、刘一刀、蔡九、孙二……苦笑张开双臂。
绿侬眉头突然竖起,不顾他人目光怪异,大步走到房门前,十七正要恼怒阻拦,虎子突然伸手拉住,微微摇头。
“砰!”
绿侬不管不顾,一脚踹在房门,趴在桌案上绘图的蔡鞗正待大怒,迎面却看到比他还凶恶的凤目
“阿娘不在,你想要如何?”
……
蔡鞗对得起任何人,敢与任何人捉对对怼,唯独面对眼前横眉怒眼女人时,心下总有股难言的愧疚,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违背诺言,甚至不愿单独面对眼前女人。
蔡鞗别过头颅,不满嘀咕道:“咱们还没成亲呢,张口一个娘亲,闭口一个阿娘……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你们一个又一个跑来,也不知人家烦不烦……”
绿侬脸颊一阵羞涩,眉毛却愈发竖起。
“烦?”
“若不是担忧你,哪个愿意理会你个背信弃义的小贼?”
“哼!”
第281章 找只鸡杀(下)
苏老大、阿侬、刘一刀、蔡九、孙二、周小七、郭涣、顾琴娘、绿桃、春花、夏荷、秋月、冬梅……全一脸诧异看着跟在绿侬身后低头耷脑的蔡鞗,看着蔡鞗抱拳躬身低声说着歉意,更加无法理解一向脾气不是很好的他究竟是怎么了?
不管如何,只要浑小子打开了房门就是件好事,众人也一一进入竹楼厅堂。
蔡鞗托着下巴,厅堂内一时寂静无声……
“鞗儿之所以不愿面见诸位叔伯,不是因为鞗儿心下多么的愤怒,在与娘亲分开时,鞗儿就预想了最坏的结果。”
“朝廷要的结果是一网打尽,若是不能,结果与鞗儿身处御史台牢狱没有半分改变,朝廷最终还是不得不放人。”
“但经此一事后,鞗儿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如何,咱们都是极其弱小的,无论是宋国,还是辽国,咱们都无法正面应对。”
苏老大皱眉道:“难道咱们拥有可以破开江宁城的火药,也不可以应对吗?”
蔡鞗一阵沉默,在他身处天牢时,眼前一群长者为了稳住后方,或在麻逸国,或在流求岛留守,消息滞后的他们,直到见到了蔡鞗后,才知晓火药的事情,也终于明了眼前少年手里最大的底牌。
一一将人看过后,蔡鞗说道:“火药威力巨大不假,但也要有足够财力、人力,拥有足够的火药所需的硝石、硫磺、木炭才行,即使如此,火药也不是无敌的,之所以此时让朝廷畏惧,那是因为他们还不清楚火药的配方。”
“想要发挥出火药最大威力,拥有足够火药是一方面,还要有将火药变成杀人利器的武器,诸如……”
蔡鞗从小桌上拿起一沓纸张……
“诸如火炮,诸如火枪,诸如手雷……”
众人心下震动,目光齐齐看向蔡鞗手里纸张……
“火药,苏杭市面上的烟花就是火药,只是世面上烟花用来观赏而已,尚无法达到可以杀人、伤人地步,短期内也无法转化成杀人利器。”
“火药的来源、配比,以及火枪火炮武器铸造,这些都不是短短三两日可以解决的,以鞗儿计算,即使一切顺利也需要一至三年,如此,咱们就将面临一个难题,朝廷是否会进一步逼迫,诸如再次遣兵前来围剿咱们?”
刘一刀皱眉道:“朝廷若来围剿,难道就不怕激怒了辽国?”
苏老大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摇头道:“恐怕辽国此时会刻意拖延相助,在咱们走投无路时,趁机逼迫着咱们交出火药配方。”
众人心下一惊。
蔡鞗微微点头道:“正是如此,若要让朝廷安安全全放人,仅此时的咱们,除非借助辽国威逼宋国,而在鞗儿使用了火药爆破江宁城后,银钱已经无法满足了耶律延禧的胃口,除非咱们交出火药配方。”
蔡鞗看向一干紧皱眉头老人,皱眉说道:“这几日,鞗儿一直在考虑一件事情,考虑着是不是寻个鸡宰了,用以吓唬吓唬宋辽两国,即使阿娘暂时回不了麻逸国,也可以逼迫宋国不敢妄动,给咱们争取更多时间。”
众人一愣,阿侬疑惑道:“少主想拿哪一个做待宰的鸡?”
蔡鞗小脸顿起一丝狠厉,面无表情说道:“此次若无倭国落井下石,若无倭人相助朝廷,阿娘绝不会被朝廷困住!”
苏老大皱眉道:“少主说的是,可倭国并非南洋野人,仅咱们现有人手,恐怕……恐怕……”
蔡鞗一一将人看过,知道他们心下的忧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厅堂内一时间陷入压抑沉默……
蔡鞗咬牙说道:“倭国人丁远不是咱们可比,但倭人也不会想到咱们会突然攻打,火枪、火炮虽一时间弄不出来,却也不是弄不出杀人之物,从未经历过火药的倭人,很可能会与江宁城一般,会第一时间被炸药炸懵了。”
蔡鞗看向一干老人,咬牙说道:“宋国用百万披甲卒吓唬住了辽国,咱们若不表现出强横、凶狠,即使一时间有江宁城之事,也恐难长久吓得住宋国。”
“诸位叔伯都是鞗儿的长辈,鞗儿也想更为稳妥些,但现实却每每逼迫着咱们不得不冒险押上所有筹码,此时已经不是娘亲安危之事,而是要用鲜血吓住朝廷的冒险行为,只有如此,咱们才能争取到安稳的发展时间。”
蔡鞗继续说道:“倭国自与前朝盛唐厮杀了一场后,至今未有战事,虽倭国锻造唐刀技术不错,但毕竟兵卒不多,也与宋国一般安于现状,咱们的精壮两千,鞗儿又自宋国带回一千精壮。”
“此次战事,鞗儿只带两千,一千宋人,一千咱们的精壮,若战事不顺,鞗儿绝不强行冒险,如此可好?”
苏老大一阵皱眉,转头与刘一刀、阿侬、菜九、孙二等人低声商议……
一干老人围拢在一起细细商议,不时还摇头争论,见摇头的较多,蔡鞗心下一阵无奈苦笑……
几人一阵低语后,又重新坐回坐椅,苏老大向蔡鞗抱拳道:“属下商议了下,少主是咱们最大的依仗,少主绝不能前往倭国继续冒险,但少主说的对,若不用鲜血吓住了他人,咱们终究无法安稳,所以,可以让小七代替少主前往倭国。”
蔡鞗不由看向站起的周小七,周小七大步上前单膝跪倒。
“少主放心,小七绝不轻饶了倭国!”
蔡鞗一阵沉默,微微点头道:“之所以鞗想要亲自前往倭国,主要是因为倭国多有火山,有着生产制造火药的硫磺,还有就是倭国西北,在倭国本土四个大岛外最大的岛屿上,有着数百万两黄金、数千万两白银矿山,惩罚是一方面,逼迫倭国承认此岛归属是其二。”
众人心下惊骇,全都挺直了身子,虽不知道蔡鞗如何知晓倭国有黄金事情,却不敢对他的话语忽略轻视,原本还有迟疑的众人在听到数百万两黄金、数千万两白银后,全都挺直了腰身,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犹豫?
苏老大郑重开口道:“数千万两白银……两千人恐怕不足以迫使倭国低头!”
刘一刀猛然站起,正色道:“小七虽担任了兴化军一年指挥使,如此重大之事恐难以应付,不若让老夫亲自前往倭国?”
苏老大一阵沉默,与阿侬、蔡九、孙二等人相视后,微微点头,都是历经无数风险老人,仅仅只是惩罚倭国,开打厮杀一场即可,可若强夺一座岛屿,逼迫倭国人承认那座金银岛归属,如此就不再是真刀实枪厮杀一场的事情了。
第282章 掌心雷
“你……你说什么?”
耶律速敢嘴巴张的老大,一脸难以置信看着急匆匆跑来的二弟。
耶律奉天苦笑道:“二弟又怎敢欺骗大哥?那些汉民都在加紧准备着呢,说是等到驸马爷准备好了震天雷,就去倭国抢金矿银矿,万万两的金银矿呢……”
耶律速敢蹭的跳下床铺,也不管床上躺着的野人娘们是不是光着屁股,刚跑出了门房,又急匆匆跑了回来,慌里慌张穿戴衣甲,他可是很清楚蔡鞗尤为在意衣着齐不齐整,好孬且不论,至少要齐整。
耶律速敢急匆匆跑到都护府院落外,正见数百高大汉子焦急等待。
“头人,咱们也是驸马爷的亲随,驸马爷要抢该死的倭人,可不能没有俺们啊?”
“正是如此,咱们兄弟哪一点不如那些蛮子?”
“都他娘地闭嘴,听头人说……”
……
耶律速敢心下正火急火燎呢,哪里愿意稍有耽搁,大手一挥,嘴里一阵“滚滚”话语,按着腰刀便要急匆匆冲入院内,守在院门外兵卒阻止其他辽人,却未有阻止他这个亲随头领。
在都护府院墙外,耶律速敢还火急火燎的,刚踏入院内,正远远看到蔡鞗指挥着一群人摆弄着一堆铁器,脚步也变成了轻手轻脚,唯恐惹了脾气不甚好的驸马爷。
“十七,让驴子拉动转盘。”
十七二话没说,亲自跑到不远处驴子前,亲自抬鞭赶着驴子“碾磨”,确实像是碾磨,只不过转动的并非是厚重石头磨盘,而是一个巨大圆盘齿轮,在齿轮的中央是一根粗大铁柱,随着齿轮转动,棱形铁柱也随之转动,带动铁柱上方齿轮继续转动……
耶律速敢轻手轻脚来到蔡鞗身后,一时间也没看明白一个个联动转动的齿轮,只见蔡鞗亲自拿过一根看着粗糙木棍,见他用着木尺一阵测量,用着墨笔一阵笔画,将手掌长一截木棍固定在铁质平台上……
“嗡嗡嗡……”
一阵嗡鸣声响起,随着齿轮飞快传动,碎木屑如迷雾般挥洒,虎子随着蔡鞗小手摆动推动向前或稍微后撤,众人鼻中也随之嗅到木材特有的芬香。
“十七,暂停一下。”
蔡鞗眼看着平台抵在钻头旁凸起上,知道已经达到了所需的深度。随着他的话语,十七拉住了还要转圈的驴子。
从虎子手里接过已经成了木杯的木棍,先是检查一下有无钻制时木头破裂,见无任何破损,很满意点头,又用着木尺进行一番测量,检查厚薄是否一致。
一通手脚忙乱后,大致将半尺“木杯”掂量了下,这才走到一旁木箱前,拿过用布匹紧紧包裹了的圆柱形炸药包塞入,之后又将一截竹管插入火药,将油纸塞入,抓了把碎木屑塞入,用黄泥封口……一个颇大的鞭炮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所有人全默默看着这一切,之前就是因为绿桃叽叽喳喳,被蔡鞗让人关进了房里禁闭。
将巨大鞭炮做了出来后,蔡鞗又掂了掂,感觉有些沉重,本想亲自测试的也扔到了虎子手里。
“虎子叔,你来测试吧。”
蔡鞗指了指不远处的木质围墙,虎子历经无数凶险,但见识了江宁城下一幕后,心下也有些打怵,掂量了两下,钢牙一阵紧咬,拿过火把,对着大号后面的捻绳就点,刚冒出烟气忙不迭扔向围拢着的木墙……
“轰——”
剧烈爆炸声吓了所有人一跳,蔡鞗却若无所觉,慌忙跑到低矮木板围墙前。
“把木板全部放倒!”
蔡鞗声音急切,十数名亲随齐齐上前,不一会就将围拢着数十木板拆解放在地上,众人才发现地面上出现的小土坑。
土坑不大,仅有海碗大小,可所有人看到木板上铁片碎屑,看着上面坑坑洼洼……
“这……这……”
耶律速敢冷气倒吸,看着木板上坑坑洼洼,每每打草谷的他很清楚,一旦自己遭受如此打击,即使身披铁甲也必死无疑。
蔡鞗没有让人将木板送到面前,而是按照竖起方向一一躺下地上,缓步走到每一块木板前细细观察上面弹点。
“还是差了些。”
蔡鞗摇头轻叹,众人却一阵无语,耶律速敢终于有了机会开口,慌忙挤上前说道:“小将若是被驸马爷的掌心雷炸到,即使小将身披铁甲也必死无疑,难道如此威力还不够强吗?”
蔡鞗见众人心有余悸点头,蔡鞗也微微点头,说道:“身披铁甲也不是将身体所有部分全包裹在了铁甲里,如此爆炸,一旦伤了人,几乎比弓箭伤害还要严重,就如刺客伤了我的胸口一般无二。”
蔡鞗从木板上生生扣下一片碎铁,说道:“弓箭伤害是贯穿伤害,虽箭矢在血肉中也会因飞行而旋转撕裂扩大伤口,但这铁片不同,在钻入血肉时会翻转偏移,看似伤口不大,血肉里面却如同一团面糊,如此创伤很容易感染流脓,一旦感染,即使当时不死,事后也必死无疑。”
蔡鞗又指向四周木板,说道:“木板围拢的方圆两丈皆有弹点,这说明方圆两丈内皆由伤害,具体最大伤害范围有多大,还须进一步测试,但仅这次测试也暴露了些不足。”
蔡鞗指向一木板,示意十七将木板搬到面前,指着稀疏坑坑洼洼,说道:“这一块明显也比其他的少了许多弹点,不是因为火药包裹里面的碎片较少,而是因为木质外壳在暴炸时,因为木材各处强度不同造成的,或许日后要在内部拉出相互交错膛线,如同在内部制造一片龟甲,但木质掌心雷终究只是木质的,在药包里增加铁质碎屑也会影响了火药威力,日后有时间还是用铁质为好。”
“短时间内就这样吧,样子虽丑了些,欺负欺负没见识的倭人还是足够的。”
蔡鞗看向阿侬,说道:“火药是咱们最大的凭借,只能由咱们自己人去做,相互之间都要分开,不允许他人谈论此事。”
阿侬郑重点头,抱拳道:“少主放心,所用的都是咱们自己人,都是忠心耿耿老人。”
蔡鞗微微点头,又看向苏老大,说道:“时间紧迫,要尽快让工匠多做几台这般机子,来不及的,就用咱们老祖宗传下的法子钻,虽费些人力,却也勉强可用。”
听着蔡鞗话语,之前就见了蔡鞗与工匠商议情景,知道老法子其实就是用木弓绕了两圈铁钻钻木打眼,这在木匠中极为寻常,不过是将钻头放大一些,较为费力些。
蔡鞗当着所有人的面试验了木质手雷的威力,虽然很简单,与大号鞭炮没多大区别,甚至还不如木柄手雷威力大,但所有人见识了后,全都精神振奋起来,有了这玩意,那还怕个鸟。
蔡鞗舍下一干人,又与虎子一阵低语,此次出战,蔡鞗无法前往,虎子却要带着人一同前去,没有合用抛石机,蔡鞗便用抢来的数十张八牛弩绑缚手雷、小型炸药包充当远程火炮。
第283章 给辽国挖坑
蔡鞗将大致事情嘱咐一遍,挑选出征人员、战船的事情并不需要他亲自过问,海龙帮老人们对此极为熟稔,蔡鞗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一期学员随同充当行军参谋。
眼见蔡鞗转身准备返回竹楼休息,耶律速敢慌忙跟在身后,弓着腰身说道:“驸马爷要打倭人,俺们也对背信弃义的倭人恨之若骨,能不能……能不能也让俺们跟着前往倭国?”
见到耶律速敢时,蔡鞗就知道他的小心思,边走入竹楼,边笑道:“前往倭国的都是些常年待在海上汉子,耶律将军刚登上麻逸国便已病倒,大海的颠簸……”
“驸马爷放心,俺们这几日已经全好了,驸马爷若是不信,俺们今日就登船再到海上漂上两日!”
“呵呵……”
蔡鞗一阵轻笑,示意耶律速敢就坐,拿过春花送过来的茶水饮了口,看向眼巴巴的高大汉子,笑道:“你我明面上虽为主仆,私下里却如兄弟,客套话语鞗也懒得去说,将军自营州一路来到麻逸国,想来是知晓大海的凶险,若将军真的愿意前往倭国,兄弟绝不阻拦,但有一点,须遵从军中号令。”
耶律速敢“啪”的站起,重重抱拳道:“末将绝不敢违抗驸马爷任何军令。”
蔡鞗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此次前往倭国,一者是为本驸马娘亲讨个公道,其次就是倭国西北有一大岛,是仅次倭国四大本土岛屿之岛,此岛有着近乎万万两金银的岛屿,在此岛对面另有难以计数的铜矿存在。”
“流求岛距离辽国太远,即使金瓜石黄金再多也是无可奈何,反倒是倭国距离辽国较近,若父汗愿意,战后可以多运送些人员登岛挖矿,此处可全与了父汗,当然了,若将万万两矿山,价值数万万贯银钱岛屿送与父汗,日后每年百万贯银钱养兵恐怕……将军应知晓,有了此等价值岛屿,百万贯银钱自也不值一提。”
耶律速敢心脏狂跳如雷,蔡鞗又说道:“此岛财富可全与了父汗,只需父汗遣派人手挖矿和护住岛屿不失即可,也可以由本驸马寻人挖矿,由将军带着兄弟们看守,将军个人可得五分银,父汗得五成,余者皆算是我驸马府。”
看着傻楞,鼻息粗重的耶律速敢,蔡鞗心中一笑,无所谓说道:“现在只是这么一说,等到击败了倭国,从倭国抢了金银岛后,本驸马就送耶律将军回返一趟辽国,如何决定全由父汗做主,但不管结果如何,本驸马更希望将军可以留守金银岛,毕竟咱们较为熟悉些,其他人……不熟。”
蔡鞗话语刚落,耶律速敢“咚”得双膝跪地,“咚”得重重叩头。
“末将愿遵驸马爷号令,但凡有不忠,愿天打雷劈!”
耶律速敢不是蠢人,无论哪个选择,眼前之人开了口,金银岛留守都将是他,一旦留守金银岛,金银还不是“哗哗”往兜里钻?
春花一脸怪异看着这一幕,心下暗自感慨自家少爷太坏了,竟又给辽国挖了个如此巨大蜜坑,万万两金银,如此财富放到面前,任何人都会眼红不已吧?
选择?
哪有什么选择,在蔡鞗开口时,结果就已经不言而喻了,耶律速敢狂喜奔出都护府,巨额财富当前,竟忘了要命的火药事情,急吼吼跑到三百辽兵面前就是一通训斥,唯恐一干混账偷懒继续搂着野人女人睡大觉,当日便连踢带打赶着人登上船只,要继续在船上适应海上生活。
赵佶与前几代官家不大一样,前几代官家或自律或被迫,想奢侈也不成,赵佶手段高明,连消带打将阻碍自己的人全赶出了朝堂,也成了宋国第一纨绔皇帝。
正月一日年节并举办朝会大典,纵情三日买扑对赌;立春节,十四日官家车驾幸五岳观,十五欢庆元宵节,十六登楼于民同乐,十九出城探春,清明节,三月初一开金明池、琼林苑……
总之一年到头,不是过节,就是准备着过节,皇宫喜爱燃放烟花喜庆,百姓也有样学样,正因如此,民间商铺中有着大量的烟花材料,蔡鞗一路抢夺,也被他抢了不少,尤其在江宁城抢的最多,几乎整个江南供奉给朝廷的岁贡全被他抢了个干净。
宋朝是个科技较为强盛的时代,并不缺少提纯硫磺、硝石技术,只不过宋朝并未将火药转向军事领域的应用,除了一些吓唬人的玩意外,并无多少建树,据蔡鞗印像中的宋朝,直到被迫逃到江南后,才逐渐重视起火药在军事上的应用,在蔡鞗看来,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财力不足,无力供养开封时期的百万兵卒,被迫“穷则变”的结果。
火药越是在民用上,越是掺杂着乱七八糟东西,用以延缓燃烧速度,用以迸发更多色彩,相应的与军事所重视的杀伤力越是遥远。
但不管如何,蔡鞗暂时手里也还有着足以打一场战斗的火药,而这一场战斗便是杀鸡儆猴的战斗!
所有人都在准备,麻逸国土王们较为畏惧巨大战船,他们不烦蔡鞗,蔡鞗也懒得理会他们。
整个都护府都在忙碌,蔡鞗反而清闲了下来,考虑再三后,与苏老大、阿侬、刘一刀等人商议了后,仅带着三艘船只,带着绿侬、顾琴娘、绿桃和冬梅离开了麻逸国,前往海龙帮最终根基地——镇南岛。
在他们离开不久后,杨氏、三兄蔡翛带着一干妇孺来到了麻逸国,听着金银岛的事情后……
“万万……万万两金银,如此……如此银钱怎能送与辽国?”
蔡翛鼻息一阵粗重,苏老大等人却不怎么理会他的焦急,一把拍掉他的手臂,继续代替蔡鞗主持征战倭国事宜。
一帮大佬不愿理会除蔡鞗以外的任何蔡家人,杨氏心下叹息,放眼过去,除了被蔡鞗留下出离出征后勤物资的春花、夏荷、秋月外,几乎再无蔡府之人。
三女见到杨氏、蔡翛等人,本能的就想要远离开来,但毕竟身在蔡府了十年,也不得不留在人后。
杨氏看向低头三女,犹豫说道:“倭国虽小,却与麻逸国有着很大不同,鞗儿可有胜算?”
蔡翛一愣,低声说道:“攻打一国如此大事,五弟尚且离开了麻逸国,想来五弟是有些胜算的。”
蔡翛开口,三女低头不言,杨氏心下叹息,再次开口询问。
春花无奈开口道:“少爷说了,此次能胜便胜,不能胜之便退,金银岛有着万万两金银,辽国官家若是知晓,也定然愿意鼎力相助。”
杨氏、蔡翛一阵沉默,知道最后一句话语才是胜负的关键。
第284章 自我流放荒岛之人
蔡鞗并不知晓蔡京会将蔡家老弱送到南洋,更不知晓成了白身的三兄蔡翛也跟着跑来了,此时的他正沿着麻逸国一连串小岛向南,有过一次航行经历,再次寻到镇南岛就容易了许多,而岛上也有了一两千人驻扎,且主要集中在岛屿西部筑城耕种和东北伐木造船。
镇南岛季节、冷热气候几乎与宋国完全反着的,整个岛屿上几乎囊括了汉唐之时领土上所有地形,有东部的雨林,有北、东、南环状草原,有中间的广阔荒漠。
自麻逸国沿着一连串岛屿向南,几乎直到尽头时,就到了蔡鞗嘴里的“镇南岛”,而且是巨岛的东北部。
起初时,蔡鞗在镇南岛东北的另一座大岛登陆,以为那里就是想象中的岛屿,结果在上面死了好几个兄弟,遇到了浑身涂抹泥巴以及头戴骷髅头的食人族,在岛上也未有见到印象中的沙漠、草原和动物后,他就知道不是想要的根基地,就在准备放弃的时候,登上船只才发现,仅相隔数十里的临近岛屿才是一直寻找的地方。
船只航行了一个月,再次登上镇南岛,蔡鞗终于完全轻松了下来,从内到外的轻松,什么宋国,什么辽国,什么天下,全被扔到了九天之外,站在船头如同个小疯子疯狂大吼大叫。
三艘大船的出现也引起了岸边寨城的注意,纷纷跑到海边划着船只迎接。
“少主?”
苏十三一脸诧异,蔡鞗却给了曾经老寨管事老人一个大大拥抱,笑道:“十三叔心下肯定把鞗儿骂了个狗血喷头吧?”
“哈哈……”
蔡鞗大笑,苏十三以及登上船只的马四海、孙六等人全一脸苦笑。
孙六苦笑道:“属下是犯了大错,少主将我等流放了此处也算不得什么,就是……就是这里毒虫也太多了些,都伤了二十几个孩儿了。”
蔡鞗知道这里有着世上最多最毒的毒蛇,也不得不上前拉住孙六手臂叹气道:“这里毒蛇确实多了些,但这里是咱们的根基所在,老寨没有与海瑞商号兄弟一同登岸,没有过上安定、富裕生活,而是选择与古越蛮人争斗了十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也只有将老寨率先开拓此岛,鞗儿才能完全放心。”
蔡鞗一一与长者见礼后,开起玩笑道:“诸位叔伯放心,自今日起,鞗儿也成了老寨流放之人,而且鞗儿还将大小媳妇带来了,大家伙一同流放!”
“哈哈……”
蔡鞗仰天大笑,听了他的话语,绿侬、绿桃脸上一阵羞红,苏十三、马四海、孙六等人眉头却一阵紧皱。
马四海担忧道:“少主,宋国可是发生了变故?小姐、苏老大、一刀他们还好吧?”
蔡鞗稍微沉默了下,叹气道:“宋国近期发生了不少事情。”
说着,蔡鞗招呼一众老人走入船舱,众人按照主次一一就坐,将宋国大致事情说了一遍。
苏十三皱眉道:“少主的意思是,十年后,辽国会被北方女直人灭国,之后宋国也会丢了江水以北所有土地?”
蔡鞗微微点头,说道:“宋辽两国积弊太多,若无意外,按照正常的推测,今岁已经是政和七年,不需要十年,天下便可能要大乱。”
“宋国最大的问题不是财赋不足,也不是官吏贪婪,或是朝廷的昏庸,而是自檀渊之盟后数十年荒于兵事,再加上人人重财惜命,若突遭变故,很难有效应对。”
“辽国与宋国差不多的问题重重,更为严重的是辽国权贵之间的离心离德,辽国特殊兵制很难持久,女直人尚还躲在山林弱小之时,数十年间辽国也未能彻底臣服野人女直,如今更是占了辽东京,其兴衰可见一斑,兵败国灭是早晚的事情。”
“至于女直人……完颜阿骨打崛起于野人女直五国,与宋辽耕种之民不同,这些野人名下皆是奴隶部众,越是获胜掠夺土地、人丁,野心、欲望越是强烈,欲望越是强烈,留给辽国的时间越短。”
蔡鞗叹气道:“辽国国灭是木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之前答应百万贯银钱养兵也只能稍微延缓些时间,为咱们争取更多时间罢了。”
苏十三、马四海、孙六等人在老寨与古越蛮人打斗了十年,很容易理解进退之事,纷纷点头,算是同意了他话语。
马四海突然说道:“咱们既然与宋国闹掰了,不如咱们将金瓜石金矿夺回来算了,还有那个倭国金银岛……”
苏十三皱眉不悦道:“不懂不要胡说!抢回来?怎么抢?流求岛距离福建道如此之近,咱们能拿出多少人来?还有那个倭国金银岛,万万两金银,如此之多金银,即使一刀此次击败了倭人,逼着倭人签下了契约,你以为倭国会不明白万万两金银意味着什么?宋国会如此愿意辽国得了那金银岛?不用细想也知,事后宋国必会私下贩卖给倭人更多刀兵,金银虽多,却是个是非之地,距离咱们如此遥远,想得到都难!”
孙六微微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咱们终究还是弱了些,少主送给辽国银钱养兵,就是希望可以拖的时间长些,为咱们争取更多时间,又岂能轻易消耗不多的兄弟?”
蔡鞗微微点头道:“就是如此,金银矿山不是摆在面前的金银,一座矿山开采,本身就需要许多人手,需要开采十数年乃至百十年,率先入场的,并不一定是得利最大的一方,想要做渔翁就要有足够的耐心,若自个力量不足,即使遍地是金银,觊觎反而是取死之道。”
众人又是一阵点头,蔡鞗微笑起身,众人纷纷站起,蔡鞗笑道:“今后,大家伙都是自我流放中的一员,十三叔心下可莫要在咒骂了鞗儿啊!”
“哈哈……”
“走走,大家伙今日不醉不归!”
蔡鞗大笑拉着苏十三手臂,苏十三一干人苦笑不已,要说心下无怨言那是不可能的,原本在流求岛时,即使是最坏结果,也还与山里蛮人斗了个旗鼓相当,结果被他这么一忽悠,双方坐下来和谈了。
流求岛归附,成了流求县,大家平分了流求岛也不算太坏,可还没多久,又冒出了个金瓜石金矿,整个流求岛被混账娃娃买扑了二十年,也开放任由他人耕种二十年。
没金矿,没二十年买扑还罢,有了这种事情后,无论是山里蛮人,还是老寨近千老弱,全都倒了大霉,古越蛮人死了好几千,他们也不得不前来如此毒虫遍地荒凉岛屿。
别说是他们了,换了任何人,心下也是要骂娘不满的,只不过形势比人强,老寨与山林蛮人厮杀时,初时还能占据刀兵优势,随着蛮人吃亏多了,越来越精明后,老寨也被压缩在了寨城内,粮食不足,物资不足,每每需要海瑞商号对其资助,再加上海瑞商号登岸经商,名下青壮不减反增,双方实力一减一增,苏十三等人即使不满,一旦蔡鞗得到了海瑞商号的支持,他们也只能将不满压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