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四节一场空
从变成废墟的“雨山”杂志社回来后,戴春峰就坐在军统总部的办公室里一言不发,对面站着的李齐五瑟瑟发抖,他也是刚知道老同学竟然布下了这么大的局。
按说这事跟他没关系,可地下党内部有军统眼线这事,戴春峰只跟他一个人说过,现在计划失败且有泄密的可能,最大的嫌疑人是谁?自然是他这个知情者。
“嘭!”
戴春峰用力拍了下桌子,发出一声巨响,李齐五膝盖一软,圆润地跪了下去,口中开始自辩和求饶。
“局座,卑职真的没有泄露机密,我对党国的忠诚天地可鉴,绝不可能勾连逆匪啊!”
望着李齐五那半秃的头顶,戴春峰面色阴晴不定,中统突然出现在各监视点,定然是有人泄露了机密。
但要说李齐五贪赃枉法,他信,可勾结地下党么,李齐五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问题是知道鼹鼠存在的就只有他和李齐五,若是李齐五没问题,内奸总不能是他自己吧?!
沉思了片刻,戴春峰让李齐五起来说话,顺手从文件框里拿出最新的情况通报,黑着脸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发展的鼹鼠失踪了,到嘴的肥肉,山城地下党市韦也跑了,就连我这个局长都差点被中统那帮浑蛋打死,徐恩增,可恶至极!齐五啊,你说,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李齐五被这个要命的问题难住了,行动出现纰漏,肯定是内部出了问题,可他要是实话实说,岂不是自己给自己上眼药。
犹豫了好久,他鼓足勇气回道:“局座,恐怕所谓的西北特派员和报务员是地下党方面的诡计,对方是想用假情报来甄别叛徒。
只是他们为何知道鼹鼠的存在,又为何对所有监视点了熟于心呢,我建议对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进行审查,卑职全力配合。”
令李齐五意外的是,听到有家贼,戴春峰并未动怒,而是淡定的点点头,用充满感慨的语气说道。
“我们内部有奸细不是一天两天了,地下党无孔不入,除了西北高层,谁也不知道我们当中有多少内鬼,委员长对此早就忧心忡忡。
老蒲的弃暗投明,原本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他能帮助我们将隐藏在党国高层的异己份子一个不剩的挖出来,是我太贪心了啊!”
戴春峰痛心疾首,若不是想顺藤摸瓜扩大战果,早就可以抓人了,现在倒好,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肠子都快悔青了。
看到老戴在那自责,李齐五连忙见缝插针地拍起了马P:“局座,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情报工作千头万绪,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犯错,您千万不要这么想。
要不是您的领导有方,我们军统又怎么会牢牢压住中统,卑职还是那个意见,对局内所有人员进行内部审查,就从我本人开始,谁有意见,那便是别有用心。”
在说漂亮话方面,李齐五是有些水平的,不仅捧了戴春峰一把,还抓住机会以示清白。
戴春峰闻言突然抬起头,眼睛紧紧盯着他:“不用所有人,审查局内的高层即可,齐五,你觉得呢?”
“是是是,局座您的说对。”不明所以的李齐五赶紧附和。
至于原因,上司的决定就是命令,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对于这个回答,戴春峰的内心有点失望,他起身背着手绕着李齐五转了两圈,最终做了个决定。
“此事你就不用管了,继续监听商业电台吧,等慎终回来,我会让他与你交接,你不要多想,毕竟情报非你所长。”
“好的,局座。”
李齐五能怎么办,就算再不甘也只能笑着答应,又跟老戴聊了两句后告辞离开,出门时面色非常难看。
戴春峰看着大门缓缓关上,转身回到座位上,从抽屉里又取出一份文件袋,封面上标着绝密和四个醒目的大字。
——《捕蝉计划》
他抚摸着文件袋,片刻后拿起电话下令:“保护好李小姐,她要是出了事情,我要你们的脑袋!”
“啊!”
山城某个地下室内,老蒲发出一声惨叫,被紧紧捆在架子上的右手不断颤抖,指尖处不断有鲜血流出。
左重将带血的竹签扔到地上,冷冷看着对方:“既然蒲先生决定一条道走到黑,那我就成全你,不过过程会有些痛苦,蒲先生你要做好准备!”
“没有,知道的我都说了。”老蒲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都说了吗?”面罩后的左重乐了,弯下腰一把拎起老蒲的头发,面带嘲讽道。
“我很好奇,戴春峰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死心塌地的为果党办事,总不会是钱吧。”
说完他猛地松开对方,掏出手帕擦了擦双手,坐在凳子上翘起了二郎腿,表情似笑非笑。
听到钱字,老蒲抖了抖腿上的脚镣,苦笑着说道:“我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再多的钱对我也没有意义。”
左重脸上微笑不变,就像是没听到对方的解释,他轻轻摩挲着下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让我猜一猜,刚刚你说的那几个名字或者职务,背后代表了什么呢,恩,我的年龄?我的籍贯?还是我的职业?应当都有。
一旦这些人失踪或者被西北审查,戴春峰可以通过他们的动向来判断我的身份特征,所谓的招供其实是个陷阱,我说的对吗。”
在老蒲无辜的目光中,左重继续分析,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不断回响。
“虽然鄙人的口音不重,但作为一个职业情报人员,你肯定能听出我的籍贯,加上我的动作和之前的对话,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首先,我的声音很年轻,年龄不会超过30岁,浙省人,接受过军事训练,熟悉军统内部的人事情况,是职业特工。
国府情报机关里符合这几个条件的人不少,但结合以往的泄密事件,可以判断我的身份不低,那么排查范围就很小了。
蒲先生,恐怕你已经知道鄙人是谁了吧,不要否认,我看过你的档案,没有这点本事,你早就死在其它果党特务手里了。”
说到这,左重正视老蒲,想从对方的反应中看出点什么。
可老蒲依旧是那副疑惑和无奈的模样,对于左重的猜测拒不承认,直到听到了下面这句话。
“你快死了吧?”
左重轻飘飘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一下子摧毁了老蒲的心理防线,将他的侥幸心理砸得粉碎。
“你,你什么意思。”
被捕之后,老蒲第一次乱了阵脚,拧着眉头反问道。
左重的手指在嘴巴前左右晃了晃,示意对方闭嘴,接着不紧不慢的给出致命一击。
“我什么意思你很清楚,这几天的监视中,我发现你不停咳嗽,本来以为你是得了普通疾病,没想到是绝症。
这是你上一次被捕留下的病根吧,我不明白,果党才是造成你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你为何要认贼作父。”
老蒲沉默了,前一秒还在微微颤抖的身体慢慢站直,面目全非的脸上也露出了惊奇之色,他歪头看向左重轻咦了一声。
“果然不简单,蒲某能问问你是怎么看出我身患绝症的吗。”
都是千年的狐狸,左重也不卖关子,起身将老蒲随身的皮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件物品展示给老蒲看。
老蒲看完一脸的懊恼:“疏忽了,是我疏忽了啊,我就不该留着药瓶的,可惜辜负了戴局长的一番好意,秋蝉,果然名不虚传啊。”
秋蝉二字从对方口中说出,左重心中的诸多猜测得到了证实,便宜老师留着老蒲,最大的目的就是找出自己,山城市韦只是次要目标。
虽然老戴不知道“秋蝉”的具体身份,但也能猜到他藏身在军统或者其它情报机关高层,故而在人员上只敢使用训练班的新人。
另外,老蒲就是传说中的死间,老戴早已做好了对方被抓的准备。
即使抓老蒲的不是“秋蝉”,老蒲也可以利用其它理由将“秋蝉”引过来,再用假名单把身份信息传递出去,左重后怕之余也不得不佩服便宜老师的心机。
这个计划一环套一环,十分具有迷惑性,在铲除了叛徒,又得到了鼹鼠名单的情况下,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个圈套。
等到名单一上报,老戴立马就能圈定嫌疑人的大致范围,到时候有没有证据不重要,只要怀疑就够了。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戴春峰是懂人性的,用一个命不久矣的叛徒送出假情报,失败了损失不大,反正有山城市韦这条线。
可要是成功了,就可以拔出潜伏在果党内部最深的钉子,怎么算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事实上,要不是凌三平通知西北,目标包里的药品可能是用来治疗绝症的特效药,他真就上了当。
只是阴谋终究是阴谋,见不得光,一旦掀开了谜底,再精妙的计划也没有了作用。
一个即将死亡的叛徒,一份轻松得到的口供,两者联系起来,代表了什么,自然是陷阱,试探的结果也证明了他的猜测。
想清楚这些,左重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更没有问老蒲为什么会知道秋蝉,这种老情报的嘴巴很硬,没必要浪费时间。
他点燃一根烟,幽幽道:“蒲先生,我说了,我看过你的档案,你跟妻子到现在都没有子女。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死期将至,看来那位李小姐就是你投降的原因吧。
是不是觉得自己快死了,想要为老蒲家留个根,于是干脆用同志的鲜血为孩子奔个前程,或许戴春峰还给了你保证。
可你想过那些被你出卖的同志的孩子吗?他们会怎么样?他们可曾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听到孩子二字,老蒲表情微变,但还是没有说话,显然很在意李小姐和那个可能存在的孩子。
也是,若非是这个原因,一个老资格地下党情报人员又怎么会被策反,干这行,最怕就是有弱点。
左重注意到了他的异状,狠狠吸了一口将烟头扔到地上踩灭,随手抄起一把大锤子走到对方面前冷笑一声。
“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对她和孩子怎么样,不过我会把情况如实上报给组织,一个叛徒的孩子,你觉得他的未来会怎么样?”
说完,左重高高抬起大锤用力向下砸去,鲜血飞溅到他的面罩上,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地下室。
老蒲视野中一片血色,恍惚间回到了成功冲出反动派监狱的那个下午,那天同志们的笑容是多么的开心啊。
后悔吗,当然后悔,可太迟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无论是好是坏。
山城某个小院里,李小姐怀抱孩子仰望天空,数行候鸟正向南飞去,这时旁边响起一个冷酷的声音。
“孩子送回孤儿院吧,姓蒲的栽了,你作为诱饵吸引目标,等待下一步指令。”
“是,长官!”
伴随着孩子哇哇的哭声,李小姐走进屋里,老蒲所追求的,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当真是可悲、可笑、可叹。
(有些读者朋友对我不写正文写番外很反感,抱歉,不是不想写正文,部分书友应该知道我的药就没停过,每天锻炼恢复,从2公里到现在的5公里,没精力却又失眠,番外都是失眠时写的,想到什么写什么,就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二,以后尽量不写了,抓紧码点正文,感谢!)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节自己查自己
影子机关被中统“捣毁”的几天后,左重出现在罗家湾29号军统总部,与前来迎接的手下们寒暄了两句,他放下行李前往戴春峰的办公室觐见便宜老师。
见到得意弟子回来,老戴心情总算好了些,强笑着将左重带到会客区,师徒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内容无甚营养。
“慎终,路上还顺利吗?”
“托老师的福,一切顺利。”
“那就好啊,你不在山城,我这心里啊始终不放心。”
“多谢老师挂怀,这是行动日志,请您审阅。”
左重双手举着一份文件,毕恭毕敬地递给了戴春峰,紫色的封面代表这是份绝密文档。
戴春峰接过文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脸色稍稍好看了点,不愧是自己的学生,不仅帮日本人坚定了偷袭美国人的决心,还在油库厚度上给日本人挖了那么大一个坑。
有了这些情报,国府完全可以抢在日本人行动之前向美国人预警,让傲慢的美国人见识一下国府的情报能力,他这个局长脸上有光啊。
快速看完日志,戴春峰合上文件放到茶几上,身体往后靠去,嘴上问起了安南站正副站长涉及贪腐之事。
对于内部纪律,老戴还是很重视的,从两党合作时代走过来的他很清楚,一个组织的战斗力高低,主要取决于纪律是否严明,纪律执行是否得当。
左重闻言直了直身子,神色变得严肃,又拿出一份文件呈上,详细汇报了调查过程以及结果。
“老师,学生达到安南河内,原本准备联络当地情报站接应,却意外发现安南站正副站长生活奢靡,行事异常高调,跟黑市商人过从甚密。
再三思量,我放弃了接头,在河内租住了一间临时安全屋,利用日本记者的假身份,通过走访、跟踪等手段,秘密核实二人乃至整个安南站的不法行为。
经过连日来的调查,我确信安南站之中有很多人已经背弃了先总┴统的教诲,成为了可耻的腐┴败分子,相关证据我已经整理成文字材料,如何处置需要您来定夺。”
戴春峰翻了翻材料,看着上面的种种记录,脸色渐渐阴沉,最后用力一拍茶几,大骂无耻。
按照材料所写,安南站高层沆瀣一气,倒卖总部下发的武器,贩卖情报,漂没经费,完全忘记了自身的职责,是近年来军统内部最为严重的一起违纪事件。
“李齐五渎职!河内不是华盛顿,也不是伦敦,安南站的问题,他这个督察室主任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吗!”戴春峰说着,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得够呛。
左重抬眼看了看便宜老师,茶言茶语道:“李主任公务繁忙,对于这种事有所疏忽也可以理解,老师千万不要动怒,气大伤身哪。”
他不说还好,一听到公务繁忙四个字,再想到老蒲失踪,地下党山城市韦逃之夭夭,戴春峰总觉得这些事跟李齐五有关,于是当场骂起了老同学。
“废物!我真是瞎了眼,才将督察室交给李齐五,我看这些腐┴败分子之所以如此大胆,说不定就是有李齐五在背后撑腰。
慎终,此案的后续调查由情报二处接手,我们要用对待日谍的态度将隐藏在我们中间的坏分子挖出来,最好一网打尽!”
成了,李齐五啊李齐五,你总算落在老子的手里了。
左重心下想着,表面上面色一正,起身立正回了声是,他左某人跟贪腐不共戴天!
“好了,放松些,你我师徒不必如此客套。”
老戴压压手让左重坐下,接着沉吟片刻,将影子机关,老蒲失踪等诸多情况做了介绍,又询问左重对此有何看法。
左重吓了一跳,影子机关,一个完全听戴春峰指挥的秘密情报组织,这实在太危险了,幸好这次对方没有成功,看来得找个机会把军统训练班的所有人员资料送到西北。
而且,老戴还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秋蝉”的存在,看来是准备亲自负责这件事,以后要当心了。
想了想,左重答道:“老师,用特训班的学员充当调查人员,确实是一步妙棋,学员的社会关系较为简单,可以放心使用,经验不足可以通过时间来弥补。”
作为学生,自然不可能批评老师兼顶头上司,说话要讲究艺术,这是在公门中生存的基本技能。
让你提意见你就提意见,还想不想进步了,岂知你提的是意见,坏的是自身的前途哪。
捧了老戴两句,左重继续说道:“至于行动泄露,学生认为有三种可能,一是影子机关内部出了问题,二是特训班乃至总部高层有异己份子,三是其它情报机关故意破坏。
中统的突然出现也不是个意外和巧合,敌人定然是有把握调动徐恩增,才会这么行事,这点值得深思,回去我会让弟兄们抓紧甄别相关人员。”
师有事,弟子服其劳,他说了这么多就一个意思,山城市韦跑了和老蒲失踪不是戴春峰的责任,都是徐恩增、地下党的原因。
这人嘛,不管处于什么位置,总是喜欢听好话的,特别是在遇到麻烦的时候。
果然,戴春峰脸色一缓:“恩,事发后我将李小姐作为诱饵,想看看能不能引来一两个异己份子。
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地下党不准备对一介女流动手。
慎终,此案也交给你,尽量将老蒲或者尸体找到,查明案情,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为了党国献身的嘛。”
“是,老师。”
左重恭敬回道,反应看不出一点问题,反正自己查自己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谈过了正事,戴春峰话锋一转,与左重聊了聊河内之行,尤其是日本人在当地的活动情况,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述职汇报。
对于这个问题,左重详细介绍了日本人在安南的军事、政治、经济动态,期间还夹杂了具体的事例和数据。
“老师,自去年9月日军攻破河内,事实上占领了安南北部,日本人开始实施统治经济政策,企图将安南变成日本的战争物资来源地。
仅三个月内,就有将近10万吨的大米运往日本本土,河内城市居民每人每月的大米供应量从15公斤骤减至7公斤,很多人活活饿死。
日本人还规定,安南人一次不得运输超过50公斤的大米,收购大米由各省银行和大米协会垄断,更以极低价格强行从农民手中买粮。”
左重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讲述了一件事情:“学生在河内时住在火车站附近,每天都能看见饥饿的百姓沿着铁路线拾取从火车上掉落的粮食,前几天一个孩子在捡粮食时被火车压死,现场惨不忍睹。”
旁边的戴春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没有做任何表态,这世上悲惨的事情多了,死个安南人而已,跟他有何关系。
师徒两人就这样聊了一会,随后左重起身告辞,老戴微笑着将他送出了办公室,又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
“李秘书吗,你来一趟。”
几个小时后,秘书李卫将一份电文呈给戴春峰,电文抬头注明这份电文来自河内,内容如下。
“河内火车站附近确有日本记者出没,此人目前下落不明,火车压人之事亦属实。”
戴春峰长松了气,拿出火柴将电文烧毁,不是他不相信左重,而是干这行必须对所有的人和事物保持怀疑,还好慎终一如既往的忠诚可靠,没有让他失望。
就在老戴收到电文的时候,军统会议室内,左重召集了助手古琦,一处、二处负责人,通报了老蒲一案的始末并询问众人意见。
“诸位,情况就是这样,老蒲从李姓女子住所离开后失踪,我们要查清楚对方的失踪地点,失踪时间,如今人又在什么地方,大家说说想法吧。”
听着左重的提问,副局长古琦,一处处长邬春阳,副处长吴景忠,二处新任处长宋明浩,行动队长归有光纷纷面露难色。
办案子最忌讳半途加入,前期什么情况他们一无所知,现在想要在数百万人的山城找到目标谈何容易,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左重见状没有责怪众人,只下了一条让山城警察厅大规模搜寻的命令便宣布散会,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死人身上。
另外,老戴应该查到他在河内的行踪了,只可惜代替他在河内活动的日本浪人正躺在海底练潜水呢,便宜老师恐怕要无功而返喽,左重想着起身就走。
古琦等人心领神会,知道副局长没把这事当回事,大家装个样子找一找就得了,地下党叛徒只有死路一条,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有这功夫不如查查李齐五贪赃枉法的证据,这段时间对方着实把他们恶心坏了,必须给其一点颜色看看。
但出乎意料的是,以前极不靠谱的山城警察厅,这次只用了一个晚上便发现了疑似老蒲的尸体,工作效率惊人。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左重一行人来到尸体发现地,古琦拿着老蒲的照片和档案跟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进行对照,确认死者身份。
看了许久,通过胎记、身高等细节的对比,古琦对左重点点头,表示死者确为老蒲。
警察厅厅长,军统的老朋友白问之见状乐得眉开眼笑,立刻叫来现场法医,命令对方向诸位长官汇报初步尸检结果。
法医捧着尸检记录照本宣科:“死者的头部、前胸遭到钝器多次击打,颅骨、肋骨有多处骨折,内脏严重受损出血最终造成死亡。”
念完,他又根据伤痕的深浅、高度,结合以往的工作经验,对凶手的特征做了推测。
“死者颅骨共有二十余处击打痕迹,每一次都足以致命,多余的伤痕显然只是单纯的泄愤所致。”
“这说明,凶手的性格暴躁,有暴力倾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此人或许接受过军事训练,且力大如牛,故而能轻易砸碎死者的颅骨。”
“这种人睚眦必报,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因为一件小事耿耿于怀。”
法医每说一句,军统众人就朝归有光看一眼,这家伙来时不小心踩到了牛粪,这会正拿着棍子追着牛在跑,表情异常狰狞。
似乎察觉到大家的眼神不对,归有光赶紧将棍子藏到身后,吹着口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回来。
“呵呵,好了,凶手是职业的,肯定早就跑了,尸检报告呈报档案室,卷宗封存吧。”
左重微微一笑,果断结束了这个案子的调查工作,虽然他看不惯大光头,可总不至于让对方当替死鬼。
案子查完,现场一下子轻松了不少,白问之热情地招呼军统众人前往城内最好的饭店,干隔命也得吃饭,身体是隔命的本钱嘛。
哎哟,好像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左重大手一挥,迈步走在了最前头,对于老白的土特产,他可是怀念的紧哪。
对了,回头得好好折腾折腾李齐五,听说这家伙敲了白问之和老K不少钱,正好收回来给西北送去,完美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节兄弟再阋墙
1941年1月某日。
元旦的欢乐氛围还未完全消失,但山城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卫戍司令部频繁调动兵力在城内巡逻,大街上随处可见警戒的宪兵和特务,民众惶惶不安。
下午时分,左重跟随戴春峰来到黄山官邸,参加一场紧急召开的军事会议,此时距离老蒲案已过了数日。
这几天,左重可是跟李齐五好好“亲热”了一番,得了不少买命钱,西北又能多买些药品、电台、武器了,李齐五也算做了件好事。
笑眯眯地走进会议室,左重惊讶的发现,与会者要么是各战区的司令长官,要么是中枢部门的负责人,会议级别非常高。
真是奇哉怪也,一般来说,人多的会议不重要,重要的会议人不多,今天这是怎么了,左重有些好奇。
又过了几分钟,某人在侍卫的保护下进入会场,所有人起身迎接,同时会场大门缓缓关上,荷枪实弹的警卫站在门口警戒。
种种情况引来了众人的诸多猜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难道是日本人要打到山城了?
“老师,这次会议的议题是什么?”左重好奇地问了戴春峰一句。
老神自在的戴春峰摆摆手没说话,显然知道些什么,左重暗暗撇嘴,抬起头看向某人。
这时会议开场流程走完,与会者纷纷落座,某人也在主座上坐下,环顾会场一周后他用浓重的浙省口音说道。
“诸位,距开战已逾三年,三年来无数将士马革裹尸,换来了当前的大好局面,偏偏有些人置国家前途于不顾,肆意挑起中央和地方的冲突,其心可诛!”
某人的音调猛地变高,活像去了势的太监,尖锐的训斥声吓得众长官一哆嗦,赶紧正襟危坐等待训示。
看到现场一片安静,某人对于自己的“威信”感到满意,而后看了一眼情报部门所在的区域。
朱骝先、徐恩增、戴春峰立刻挺了挺胸膛,左重也露出严肃的表情,并回以崇敬的目光,送上一记无形马P。
见小老乡如此识趣,某人微微点头,再次激动开口:“我想,你们晓得我说的是谁,不错,就是那帮无法无天的逆匪!”
愤怒的口水在阳光下画出一道彩虹,前排的司令长官们充分发扬唾面自干精神,腰杆笔直一动不动。
左重庆幸自己只是个小角色,他强忍不适继续听着某人呓语,同时暗恼自己怎么把那件事给忘了!一件令人无比愤怒又无比惋惜的悲剧即将发生。
而他忘记此事,只因来到这个时代太久,很多记忆越来越模糊,垃圾系统给的手机又不能上网。
况且就算记得,无凭无据他要如何预警,地下党收到情报定然会从其它渠道核实,到时他怎么回答?
难道说我是从后世来的吗,那样西北肯定会以为“秋蝉”疯了或者是敌人在投放假情报。
再说西北对果党其实早有提防,即将发生之事太过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此事暂且略过。
所以,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将这次会议的内容记下,会后全部发给西北,左重默默掏出手机摁动录音键,录下了某人的“玉音”。
台上,某人依旧吐沫横飞:“出于团结,我给了对方最后一次机会,去年10月,何总长和白副总长向西北发去了晧电①,敦促逆匪停止摩擦,给出了最后通牒。
为了抗战大局,政府希望长江流域的地下党军队在一个月内全部开赴黄河以北,与华北的地下党军队合并缩编为10万人,负责抵御华北地区的日军。
可中央的退让与容忍换来了什么呢,换来了一次次的推搪,换来了一次次的抗命,对方虽然答应了北移,但一直用各种借口敷衍,直至本月才肯转移。
匪患猖獗至此,已到了不得不处理的地步,我决议在西北所属部队转移时发动毁灭性打击,以正国府权威,重塑政府威严,诸位以为如何呀?”
这是道送命题,答案只有一个,在场的人没有犹豫,包括左重在内全部站起来七嘴八舌地喊起了口号。
“我等听从领袖(校长)(韦员长)命令!”
左重仗着年轻身体好,喊得尤为大声,震得旁边的徐恩增耳朵生疼,老徐气得半死又不敢骂人,只得腹诽了一句马P精。
演讲台的一侧,一名女性速记员坐在角落里,手上的钢笔在稿纸上不断舞动,将会议内容一一记下。
某人志得意满地压压手,下达了具体的作战命令,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再一次干起了仇者快亲者痛的勾当。
“围剿计划于4日后发动,第三战区负责实施,地点在皖省南部地区,各部要予以完全的配合。
军统,中统全力搜集地下党长江沿岸部队的动向,每一个小时更正一次信息,骝先,春峰,有没有问题?”
戴春峰和朱骝先暗暗叫苦,在地下党控制区打探消息难度很大,去十个人,能回来一个都算是胜利了。
而且每一个小时更正一次信息,这必然要投入大量人员,行动时间又这么仓促,损失肯定不小。
但这么多人看着,两人只好硬着头皮保证,军统和中统会派出最精锐的特工执行此次任务,没有正面回答某人的问题。
“我要的是肯定的回答,你们能不能完成我地任务?”
某人不乐意了,阴着脸质问两位心腹手下,语气不太友好。
“是,保证完成任务。”
戴春峰和朱骝先见无法蒙混过关,于是一挺胸膛大声回道,不就是保证么,真要失败了再跟领袖求饶就是了,这活他们熟啊。
主管军统、中统业务工作的左重、徐恩增则缩着脑袋躲在自家局长身后,两个死对头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另一边。
“那就这样,我要敬告诸位,此作战方案为最高机密,若有泄露,定然严惩不贷。”
某人说完丢下一群心思各异的将军和部长们,大步离开了会场,微操专家准备亲自指挥作战,前线的果军弟兄们自求多福吧。
“唉,多事之秋啊。”
一个老资格中将低声念叨,他无法理解某人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对付地下党,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其余人听到这句话加快了步子往外跑,对方是领袖的好友,又是隔命元勋,说这话不怕犯忌讳,他们可不行。
女性速记员瞥了瞥台下,拿起速记本和坤包走出大门,到官邸的档案室做了交接。
涉密文件的交接有着一系列严格的手续,登记、检查、画押、签收、入档,一步都不能少,出了问题那是要掉脑袋的,谁也不敢大意。
一切手续办完,女速记员接受了女性警卫的搜身,确定没有带出任何机密文件后,她这才被放出官邸。
在官邸大门处,一辆黑色轿车与其擦身而过,看着对方的身影,左重笑笑拉上了车窗的窗帘。
坐在左重旁边的戴春峰转过头,一脸严肃道:“慎终,回去后你通知皖省方面,启用所有在地下党地盘的眼线,密切关注那些人的动向。”
“好的,老师,皖省高层有不少鸡鹅巷时期的老弟兄,专业能力过硬,一定能完成任务。”左重信心满满道。
老戴不置可否,红脑壳真要这么好对付,当年在西南时就被消灭了,慎终还是太年轻啊,校长也操之过急了。
按照他的想法,针对地下党要徐徐图之,利用金钱、美┴色、高官厚禄去策反其中的不坚定分子,再用军统的能量帮助这些人往上爬,而不是急于启用。
比如说老蒲,作为山城市韦副书计要是再升一级,那就是手握重权的一方诸侯了,奈何对方身患绝症,利用价值大打折扣。
戴春峰越想越懊恼,也更加坚定了“鸠占鹊巢”的决心,等到地下党内部都是他的人,哼哼,老戴冷笑了两声。
左重看着便宜老师一会皱眉,一会冷笑,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官邸受了刺激,精神有点不正常了,赶紧把P股往旁边挪了挪。
就在他们两人上演师慈徒孝之时,从官邸离开的女性速记员挎着坤包在菜市逛了一圈,拎着几捆用麻绳捆好的青菜走进了一片破旧的居民区。
作为果党最高级别会议的速记员,衣着精致的女人不该出现在这种污水横流、遍地乞丐的地方。
可女速记员偏偏轻车熟路地绕过一堆堆垃圾来到了一座小院门外,掏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院内正屋隐隐传来孩子的啼哭声,或许是听到大门的响动,屋内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安娜,你回来了?”
说话者从正屋走出,样貌颇为英俊,打扮也很得体,只是面色苍白还不断咳嗽,身上带着股淡淡的中药味。
“恩,老潘,今天青菜又涨价了。”
女人将门关上,嘴里抱怨了一句,下巴轻点了两下,示意身后干净。
几分钟后,阴暗潮湿的房间中,随着一阵窃窃私语,男人捏紧了拳头,边咳边愤怒说到。
“某人到底要干什么,日本人还在侵略我们的国土,他却想着对付我们!安娜,我们必须马上向上级汇报。”
女人为床上的孩子掖了掖被角,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她也轻轻咳嗽了几声,面带忧色地说了件事。
“老潘,前几天山城市韦突然撤离,我们也断了线,自从老焦运送文件被中统逮捕(1084节),我们就只剩下这一条联络渠道,如今要怎么预警?”
女人和男人正是潜伏在果党高层的乔安娜、潘明之夫妇,现在情报有了,如何汇报却成了摆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难题。
思考了一会,潘明之冷静分析:“我们必须赶在敌人动手前将消息送出去,一般的途径根本来不及。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西北办事处,办事处有电台直通老家,四天时间,足够了。
安娜,你在家中等我,我天黑后出去一趟,顺利的话天亮前就能回来,如果我没有回来,你立刻带孩子撤退。”
乔安娜沉默了,办事处周围到处都是特务,送信等于自投罗网,但这份情报关系到数万同志的生命。
最终,她抬起头笑着对潘明之点点头,他们不仅是携手与共的夫妻,更是拥有相同信仰的隔命伴侣。
若是潘明之不幸牺牲,她会继续对方未完成的任务,有时候死亡并不是结束,是一段新的开始。
夕阳下,乔安娜抱着孩子靠在潘明之的肩头,一家三口站在低矮的屋檐下,享受着独属于他们的温馨。
军统副局长办公室。
左重飞快按下发送键,将皖省围剿计划直接发给了西北,这违反了联络流程,但事出紧急,也就顾不得太多了。
在山城其它地方,同样有几份情报通过各种途径发往西北,其中一份情报的送出时间甚至在某人结束会议之前。
送信的地下工作者中,有的是地位尊崇的权┴贵后代,有的是前途光明的军官、官员,他们的身份不同,却在同一面旗帜下并肩战斗。
功名利禄固然吸引人,可有些东西永远无法用功名利禄买到,例如那颗拯救国家、民族于危亡的爱国之心。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节冒险送信
山城市区红岩嘴,此地原是古地中海的边沿,由于地壳运动逐渐突出,地中海退缩,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红色页岩。
夕阳西下,余晖照在一座两楼一底的砖木小楼上,像是镀了一层红色的光芒,远观熠熠生辉,加之一旁奔流不息的嘉陵江,组成了一幅美景。
这里便是西北驻山城办事处,同时也是地下党南方局的秘密办公地点。
前者是地下党派驻在国统区的公开全权代表机构。
后者则是秘密机关,是负责南方区域与西北联系、沟通的桥梁和纽带,担负着传递重要情报、护送人员以及运送重要物资等职责。
以明护暗,借明藏暗,南方局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开展工作,凭着过人的胆识、机警的智慧和灵活的方式与敌周旋,出色完成了各种任务。
当然,果党军警宪特也不是吃素的,即使他们不知道南方局就在红岩嘴,但依然对西北办事处投入了大量的监视力量,企图彻底切断办事处与外部的联络。
故而红岩嘴周围特务密布,岗哨林立,任何人进出此片区域都会受到严密监视。
军统、中统、卫戍司令部稽查处、警察厅侦缉队,凡是能叫得上号的果党情报机关,无一例外全将此地列为了重点目标。
为了不落人以口实,这些特务和宪兵换上了警┴服,利用“维护治安”的名义四处巡逻,对路人进行盘查。
黄山官邸会议结束数小时后,一个行人不过是多看了小楼一眼,就被果党特务拦下带走,吓得其他行人纷纷低头离开或者远远绕开办事处。
办事处内,一名工作人员看到这幕,目光中满是愤怒,回头向办事处的领导汇报。
“科长,反动派又在抓人了,他们太肆无忌惮了!”
科长闻言走到窗边,望着被带走的百姓皱起了眉头,思考片刻后接通了山城警察厅厅长白问之的电话,要求对方马上释放无辜市民。
白问之对此一推二六五,借口那是张口就来,什么强化治安呐,日谍猖獗啊,颠来倒去就一个意思,放人那是不可能的。
听着话筒里的电话挂断声,科长眯起眼睛,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往果党特务虽然也经常骚扰行人,可很少将人带走。
而且,白问之这个人是个老滑头,做事情很有分寸,永远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为什么今天如此硬气?
不好,敌人可能有大动作!
长期的地下工作让科长对于危险有着非同寻常的嗅觉,他立刻意识到果党或许要动手了,就像民国十六年那样。
“整理文件,随时准备销毁。”
丢下一条命令,科长走向二楼,准备向办事处的主要负责人汇报情报此事,并劝说对方马上撤离。
而他口中的文件,包括机要电报底档、会议记录、来访记录、机密文件等,内容十分重要,绝不能落在敌人手中。
办事处二楼某间办公室里,一个带着江淮口音的男人与前来请示的科长低声交谈,两人的声音透过木门,传到了昏暗的走廊上。
“不必惊慌,我们在这里是两党最高机构的决定,敌人不会大张旗鼓的抓人,起码最近不会,山城的果军近期也没有大规模调动,我判断变故在外,而不在内。”
“书计,果党向来言而无信,我们不得不防啊,您还是早些撤离为好。”
“果党可以说话不算话,但我们地下党不行,如果我走了,正好给了敌人攻讦我们的借口,此事不必再议。”
“是,书计。”
“恩,你想办法联络地下战线的同志,看看能不能搞清楚果党的企图,我担心东南有变。”
说到这里,对话戛然而止,最后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楼内,在地板上洒下金色的光辉,一丛绿植随风微微摇曳。
渐渐的,太阳从城市的西方沉入地平线,一双眼睛在墙角处看着办事处小楼的轮廓又转瞬消失。
十多分钟后,距离办事处数百米远的荒山上升起了一团火光,这让附近的特务如临大敌,惊慌失措。
虽然最近日本人的轰炸不再频繁,可万一鬼子的飞机这会正好在山城附近,又正好看到烟柱,最危险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于是乎,特务们也顾不上办事处了,纷纷抄起水桶以及其它灭火工具,飞快地冲向着火处。
山火同样引起了办事处工作人员的注意,就在众人商量要不要出去帮忙的时候,一辆自行车冲过几个留守警察的拦截,直接闯进了办事处大门。
“自己人,拦住外面的特务!”
乔安娜的丈夫潘明之将自行车扔到一旁,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楼内,低声对闻声赶来的警卫人员说道,神色异常焦急。
警卫们没有贸然相信他的话,一边对他进行搜身,一边派人到门口挡住气急败坏的特务,双方立刻陷入了对峙。
“告诉首长,‘李先生’有重要情况汇报,若是首长不在,你们可以向老家核实我的身份。”
潘明之高举双手接受搜身,口中说出了自己的代号,在上级失联的情况下,这是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证据。
一个警卫朝同事使了个眼色,示意看住对方,然后快步走到二楼,敲响了刚刚那间办公室的房门。
仅仅几十秒后,前去汇报的科长大步走下楼,带着潘明之进了那间办公室与书计见了面,双方随后谈了什么成了永远的秘密。
又过了几分钟,位于楼顶的电报室,发出了一份绝密电文。
紧接着,办事处工作人员被召集到一楼大厅,曾在长安跟左重有过一面之缘的书计站在楼梯上,表情凝重地向所有人发表了谈话。
“我们不希望两党合作的局面全面破裂,但一定要作最坏的准备,如果顽固派搞突然袭击,我们要抵抗,要将密码和文件销毁,要做好被捕的准备。
大家不要害怕,要坐牢我们一起坐,敌人要问你们是不是地下党成员,男同志可以承认,因为我们是公开机关,女同志只承认是家属,别的不知道。
对方要是问党的组织情况,你们就说我们的上级在西北,这里是支部,书计是我,让他们有什么问题来找我,同志们,我们要学会用智慧跟敌人周旋。”
众人听到这里想要出言反对,在他们心里,他们可以出事,首长的安全绝不能出问题。
见状,书计抬起右手阻止了想要说话的工作人员,他的目光清澈,神色从容不迫,声音铿锵有力。
“我是果党和某人请来的,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如果要牺牲,那我们就一起牺牲,这是命令!”
全体会议就此结束,办事处工作人员按照紧急预案做着自己的工作,门外的特务越来越多,大有强行闯进来的架势。
负责红岩嘴的各特务机关头目这时也收到了有人闯入的消息,全部带人赶了过来,只是迫于两党合作的大局,不敢真的做出什么动作,能做的就是层层上报。
再说书计开完会后回到办公室,看着沙发上的潘明之,他沉吟了一会缓缓开口。
“你的身份很重要,你妻子的身份也很重要,暂时不能暴露,我会想办法将你送出去,有没有信心躲过敌人的追捕?”
潘明之点点头,想了想又回道:“书计,能不能给我一枚手榴弹,我不能让敌人查到安娜。”
显然,潘明之做好了跟特务同归于尽的打算,手榴弹爆炸会破坏他的样貌以及体貌特征,尽量减小乔安娜暴露的可能性。
书计郑重地与他握了握手,转身出门去安排撤退事宜,跟后世影视剧里的拖泥带水不同,真实的情报工作没有那么多时间婆婆妈妈。
潘明之闯进办事处的第二十分钟,办事处内的三辆轿车同时启动,它们咆哮着发出轰鸣,冲向了门口的特务。
“地下党撞人啦!”
特务们吓得四散奔逃,嘴里胡乱喊着,没有当场跑路已经算对得起每月领的那点薪水了。
三辆轿车冲散人群,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驶去,有特务头目看到车内坐满了人,连忙下令追击。
“快!快!上车!逆匪要跑!”
果党方面对于这种情况早有准备,数辆满油的警车拉着警笛冲上公路,分头跟在地下党车辆的后面,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办事处的经费有限,车辆都是爱国人士捐助的旧车,车型老旧,车况也差,自然比不了特务的新车。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其中一辆地下党轿车猛地刹停,车上跳下两个人一左一右钻进了人群中,见状果党车辆也跳下几个特务。
没等特务头目下达命令,前方的地下党轿车再次启动,继续向前开去,行驶几个街口,又停车丢下两个人。
“TMD,这帮逆匪要耍花样。”
特务头目气得砸了砸仪表台,到了这会他要是还不知道地下党的计划,那就白干这么多年特务了,对方这是想分散他们的兵力。
这次行动太过仓促,他们的人手、车辆有限,刚刚的事情若是再发生一次,他就没人可用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节最高机密=全服公告
“老李,下车。”
一辆黑色轿车在山城最繁华的街头疾驰,驾驶员回头对趴在后座的潘明之喊道,脚上猛踩刹车,汽车“吱啦”一声停下。
几乎是同时间,潘明之和另外一个同志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跑向两侧的人行道,按照相反的方向快速移动。
后方的果党汽车紧跟着停下,四个特务下车后分成两拨开始盯梢,双方在拥挤的人群中你追我赶,却又没有直接交手。
潘明之快速扫视了身后一眼,脑海中自动浮现出附近的地图,这里正是他为自己精心挑选的撤退通道。
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必须学会建立紧急撤退路线,还要掌握撤退路线上的各种信息。
哪里的人流量最大,哪个店铺有后门,某个建筑的内部构造,甚至店内家具的陈设位置,统统都要做到熟稔于心。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甩掉特务,否则一旦敌人的支援到来,到时再撤退就难了,潘明之边走边想。
正走着,前方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原来是一个巡警敲诈商贩不成,将人家的摊子掀翻在地,这引起了许多人的围观。
看着嚣张的巡警,潘明之有了主意,他装作警惕地回头看了看后面,两个跟踪的特务赶紧缩回脑袋躲到了墙角。
“有没有被发现?”一个小特务紧张地问道。
另一个特务摇摇头,语气不太确定:“应当没有,马路上这么多人,对方怎么知道咱们在什么地方。”
问话的小特务觉得此言有理,伸出脑袋继续观望,却发现目标在围观的人群处停下,还往里面挤了挤。
“有情况。”
小特务跟同伴低声通报,目光紧紧盯着潘明之,很快就察觉到了一个可疑迹象。
只见昏暗的光线下,潘明之贴在巡警身后,嘴巴微微张开动了动,又在人群的遮掩下做了个掏取物品的动作,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是在接头?
那个巡警有问题?
两个小特务皱起眉头,看着越走越远的目标,两人迅速做了分工,一个继续跟踪,一个留下盯住巡警。
利用为非作歹的警察,潘明之巧妙地甩掉了一个特务,不过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因为敌人的增援很可能已经抵达。
为了试探特务是否有援兵,他走了一段距离后利用突然转向,确定了跟在身后的还是原先的特务,这才放下心。
如果敌人有增援,不可能让同一个人跟这么远,潘明之想完脚下不停,走进了一间饭店。
这会恰逢晚餐高峰期,店内座无虚席,吃饭、等座的食客,捧着餐盘送菜的伙计,卖烟的孩童将大堂堵得严严实实。
潘明之灵活地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行走间摘下了头上的帽子,又脱掉了身上的长褂,露出了里面的洋装,完全改变了装束。
在路过一桌客人时,他将帽子和长褂搭在了对方的椅背上,不慌不忙的走向饭店侧门,门外是一排人来人往的店铺,其中一家纸花店有后门,通向一个繁忙的三岔路口。
这些都是潘明之早就了解好的,到了路口他就算安全了,干这行,细心的人才能活得更久。
见目标进入饭店,盯梢的小特务跟到正门垫起脚尖朝内张望,却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顿时急的抓耳挠腮,最后一咬牙跟了进去。
等其在饭店转了一圈从侧门出来,哪还有目标的影子,小特务恨恨地将衣服和帽子扔到地上,发出一声怒吼。
一分钟前。
马路对面,另一家饭店的二楼雅座,左重给何逸君夹了一块鱼肉,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自从开战之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出来,最近难得不忙,他便带着对方到城内逛一逛。
有句话说得好,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嘛。
况且前几日李齐五送来了几万美元,他再不花点,官邸保险箱就快放不下了,唉,真是烦恼啊。
若非李齐五为了准备这份“心意”连房子都卖了,如此拳拳盛意不好辜负的话,他真不想收这些钱。
钱算什么呢,他最快乐的日子是在浙省警官学院当学员的时候,唉?脖子怎么有点发痒?
左重挠了挠领子,刚想跟何逸君说说安南的景色,余光就瞥到楼下走过一个低着头捂嘴咳嗽的男人,侧脸有些熟悉。
这不是乔安娜的丈夫潘明之吗,为什么会在此地出现,左重心中一激灵。
上次最高国防会议记录泄密案时,他调过乔安娜的档案,自然也看过对方丈夫的档案和照片。
潘明之,浙省人,民国二年生人,职业是文员,跟乔安娜一样,也是战斗在敌人心脏的地下工作者。
看潘明之行走时的神态、动作,好像是在躲避什么人,难道被敌人盯上了?
左重眼神一凝,乔安娜的位置很关键,有些情报连他都搞不到,对方却可以轻松获得,这就是岗位的特殊性。
乔安娜绝不能出事,必须掩护潘明之摆脱敌人,左重迅速有了决定。
他不动声色的放下筷子,在脑子里思考要如何帮助潘明之,首先明着来肯定不行,得暗中下手,帮人的前提是自己安全。
想着想着,左重意识到一个问题,潘明之都出现几十秒了,敌人怎么还没出现。
盯梢,盯梢,重在一个盯字,几十秒的时间足够一个职业情报人员消失的无影无踪,也许是他猜错了?
就在左重怀疑自己想多之际,一个看上去就很“中统”的年轻人跑到了街上,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没跑了,中统的光荣传统再次上演——又又又把人跟丢了。
“副座?怎么了?”
对面的何逸君今天穿了一身时髦的英国洋服,妆容也很是漂亮,她见左重放下筷子,便出声问了一句。
“没事,你先吃。”
左重摇摇头,招手叫来在楼梯等待的警卫头目,让对方将外面的中统特务带进来。
军统副局长出行,即使再不摆排场,十几个警卫总是要的,除了执行任务,白龙鱼服那是自找麻烦。
不多会,在那骂┴娘的小特务便被“请”到了二楼包间,听到笑面虎要见自己,此人已经在想遗言了,中统谁不知道这位军统第一副局长,说杀┴人魔王那都是轻的。
“左……左副局长,卑职是……”
“好了,不用自我介绍了,中统嘛,你身上那股特工总部的味,老子隔着一条马路都能闻到。”
左重打断了对方,阴┴阳怪气地嘲讽起来,接着表情一变,冷冷喝问。
“你们要干什么,竟然敢监视老子,知不知道朱局长是左某的校长!上次抓我们局座,这次又盯我的梢,徐恩增想造反吗!”
说完,神态威严的左副局长用力拍了下身前的桌子,震得桌上的碗筷哐当作响,中统小特务被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误会!您误会了啊!卑职奉命在红岩嘴监视逆匪办事处,晚上附近突发大火,有人趁我们救火时强行闯入,后来,逆匪办事处冲出了三辆车。”
小特务如实把情况说了一遍,眼泪都吓出来了,监视国府的铨叙少将,军统局副局长,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太吓人了。
潘明之强闯办事处报信,竟然还成功了,左重暗暗咂舌,这些老地下工作者的勇气和决断果然不可小觑。
听着小特务的解释,左重内心震动,表面上却狐疑地打量着对方,似乎是在思考这话的真假。
少倾,他指着瑟瑟发抖的小特务对警卫头目说道:“你带人跟着这家伙追一追,尽量把逆匪找到。”
“是,副座。”
警卫头目是归有光的特别行动队出身,执行过多次绝密任务,身手很好,更难的是脑袋灵光。
一听到副局长说出尽量,他就明白了,他们军统从来只有必须完成的任务,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含糊不清的命令,副座明摆着是要拖中统的后腿。
看到警卫头目准确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左重咂咂嘴,小伙子不错,路走宽了啊,安南站正好缺个副站长,可以让其补上。
将中统小特务打发走,左重恢复了笑容,继续与何逸君有说有笑的聊天,好心情一直维持到邬春阳出现在他的面前。
“副座,安庆急电!”
邬春阳擦着汗说明了自己前来打扰的原因,手上递出一份电文,左重接过看了看,嘴巴慢慢张大。
电文是军统的生意合作伙伴,小泽川的继任者,日军驻安庆内河舰队司令发来的。
对方表示,下午时分,日军沪上┴海军司令部来电,命令内河舰队做好战斗准备,随时“配合”果军对地下党军队进行围剿,必要时,两军可协同作战。
娘的,某人不是说围剿计划是绝密吗,下午时分,那时候会议都还没结束吧,这算什么,全服公告?
左重知道国府保密拉胯,但拉胯到这个地步未免太夸张了吧,说不定会议开始之前,日谍就收到了消息。
这下麻烦了,内有国府兄弟阋墙,外有日军趁火打劫,地下党在长江下游的部队前景不妙啊。
眼睁睁看着某些事发生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太不好受了,左重放下电报,转头看向东方久久无言。
(无法深入写,只能一笔带过)
另一边,潘明之在迷宫般的山城市区绕了很久,回到了位于贫民区的家中,以往脏乱差的环境此刻在他眼里分外亲切。
刚一进门,乔安娜就从屋里走出来静静看着他,潘明之郑重的点点头,瞬间,一股喜悦的情绪洋溢在这座破旧的小院间。
第一千二百二十节新闻检查(1219被审核了)
从罗家湾到民生路的途中,左重通报了皖省的战况以及追查围剿情报泄露之事。
对于同室操戈,邬春阳、宋明浩听完反应不尽相同,邬春阳是完全不在乎,宋明浩则是面露惋惜之色,但也没有太当回事。
到了宋明浩这个年龄,对与错便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利益,况且对付地下党是立场问题,不容含糊。
而对于情报泄露,两人都有些惊讶,围剿皖省地下党部队,这事是绝密中的绝密,要不是副局长告知,连他们都不知道。
这意味着,泄密者要么是国府高级官员,要么跟国府高级官员有着密切关系,调查的难度很大。
左重介绍完情况不再说话,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直到汽车在一家报社门口停下,这才睁开眼睛。
“副座,新闻检查所和中统的人都到了。”邬春阳在左重耳旁轻声提醒。
“恩,下去吧。”
左重瞥了瞥车外的人群,慢吞吞回了一句,负责警卫的小特务连忙打开车门,将手搭在了车沿上,左重弯腰下了车。
见军统二┴号人物到场,立刻就有一帮人迎了上来,领头的人除了新闻检查所的所长,还有孟挺。
“左副局长,欢迎,欢迎。”
新闻检查所所长弓着腰,双手伸向左重,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不像个官员,倒像是那书寓里引路倒茶的小厮。
旁边的孟挺也微笑着半鞠了个躬,他与军统众人打过不少交道,关系还算不错,所以不像前者那般谄媚。
左重打了个哈欠,假装没看到一旁伸着双手的所长,懒洋洋问道。
“怎么样了,明早的新闻都安排好了吧,委座很关注这件事,二位千万不能出差错,不然休要怪左某不讲情面。”
检查所所长尴尬的收回手,讪讪道:“您放心,宪兵和我的人全程监视那帮记者、编辑、印刷工人,我保证明天所有的报纸只有一个声音。”
“老兄太客气啦,新闻检查是贵所的职责,鄙人和军统只是配合,走,进去看看吧。”熟练的把锅甩出去,左重带人走进了报社。
众人来到一间大办公室,里面有几个记者模样的男人正在低头写着稿件,数名新闻检查员、宪兵、特务站在他们的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稿件上的内容。
突然,检查员叫停了其中一名记者,语气严厉的要求对方停止书写。
“不行!这句话不允许刊载!”
“为什么?”
“什么叫同室操戈,分明是逆匪故意挑衅,政府不得不痛下决心戡┴乱。”
“莫名其妙,我不写!”
“不写?我看你就是异己份子,要好好的查一查了。”
面对威胁,记者气得满脸通红,起身将手伸到检查员的面前:“抓吧,快点抓走我,也免得我昧着良心为你们这些人掩过饰非。”
新闻检查所所长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自己刚刚保证不会出问题,现在就闹出了这种事,太丢人了。
自觉被打脸的他当即跳起来冲着宪兵和特务喊道:“反了,反了,给我把这个混蛋抓起来,严加审讯。”
看着气急败坏的所长先生,左重轻轻咳嗽了一声,正准备抓人的宪兵、中统特务停下脚步,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呵呵,一场小误会而已,不用大动干戈吧。”
先将此事定了个性,左重走到记者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眯眯的劝说道。
“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了,遇事万万不能冲动,你要是出了事情,家中父母妻儿怎么办。
听我一句劝,政府让写什么就写什么,这样报社有销量,你们有薪水,市民们能受到教育,何必自寻烦恼呢。”
说话间,他温和的目光从几名记者的脸上扫过,态度很是和蔼,但话中的深意令人不寒而栗。
人群后方的孟挺了然,策反有家有口的目标,家人就是其最大的软肋,左重这个狗特务果然心都是黑的。
闹事的记者这会也冷静了,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重新坐回了座位,按照检查员的要求修改稿件,美化果党的反┴动行为。
左重微微一笑,对宪兵和特务摆摆手:“好了,都散了吧,你们对记者先生们要有礼貌,大家都是为党国做事嘛。”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他又带队参观了排版室和印刷车间,检查了报纸刊印的全部流程,确认没有问题后回到了报社门口。
在汽车旁站定,左重与检查所所长和孟挺告别,同时表明了自己以及军统的态度。
“二位,新闻检查是党部的工作,我们军统就不凑热闹了,事后功奖的申报你们自行商量就好,不必征询军统的意见,咱们有缘再见。”
讲完不等对方回话,左重和邬春阳、宋明浩跳上车,飞也似的离开了报社。
行驶了一会,邬春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哈哈哈,老宋,你看到孟挺那张脸了吧,这家伙估计恨不得跟咱们一起走。”
宋明浩龇了龇牙,揶揄道:“看见了,孟挺肯定知道这个差事有问题,否则轮不到他来负责。”
听着手下的对话,左重露出淡淡的笑容,谁都不是傻子,皖省那么大的事是瞒不了人的,也就检查所所长那种蠢货才如此积极,别人躲都来不及。
不过这次的新闻检查确实很严格,西北想要通过报纸发声怕是有些难度,左重手指敲击着膝盖,思维逐渐发散。
半小时后,汽车驶入军统总部,左重将邬春阳两人叫到办公室,三人坐在沙发上聊了起来。
“春阳,老宋,我带你们去报社转一圈就是想告诉你们,山城的情况很复杂,地下党对国府的渗透,比我们预估的要深。
追查围剿情报泄露,春阳你的一处,老宋的二处要通力合作,不能局限在情报或者反谍各自为战,必须有效的结合。”
左重将两只手掌重重合在一起,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当然了,这只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他要全面、实时地掌握一处、二处接下来的工作进展,避免出现手下找到了地下党线索,他却不知情的情况发生。
今时不同往日,过去军统情报系统就那么多人,他可以完全控制,现在摊子大了,各种情报千头万绪,得小心应对。
“好了,你们先去进行前期调查,查清楚围剿计划的知情者,包括我在内,全部过一遍。
记住,有任何发现马上向我汇报,绝不能轻举妄动,参加会议的人有不少背景深厚,不好轻易得罪。”
左重又叮嘱了邬春阳、宋明浩几句后将两人送走,又在规定的联络时间掏出手机编辑了一份电文发给老K。
电文里,他给出了三条解决皖省之事的建议,任何制度都有漏洞,果党的新闻检查也不例外。
仅仅过了一个小时,红岩嘴的西北办事处就收到了西北急电,抬头标注了AAA,这代表着电文的重要程度,当年红队负责人叛变,相关电报也只不过是AAAA级。
书计看完电文,原本铁青的脸色稍稍放缓,他随即将办事处和《新铧报》的领导召集到办公室,说了几件事情。
“叫大家过来,是有一些工作需要你们去完成,我说过笔战是枪战的前驱,也是枪战的后盾,宣传战线跟前线一样重要。”
强调完宣传工作的重要性,首长给各个部门布置了详细的任务。
“一,《新铧报》的同志将皖省之事和我写的文章印制成报纸,数量越多越好,抬头记得用《中央日报》的名义。
二,办事处联络英美各国的大使馆、记者,向他们陈述事情的真相,谋求各国舆┴论的支持。
三,由我亲自接触山城各家报馆,从国家大义出发争取报界朋友的帮助,即使对方不答应,也要让他们保持中立。”
这三个布置,涉及到地下党自身、民主人士和外部,如果能够实现,可以极大改善西北的处境。
但也不是没有问题,《新铧报》的领导就提出,要如何避开国府的新闻检查。
没有得到新闻检查所的批准,报纸无法印制,更无法售卖、传播,总不能让报社成员上街卖报。
先不说这么做的效率高低,果党的军警又不是瞎子、聋子,看到有人散发报纸,不可能不管。
对此首长回答:“这件事上级已经做了妥善安排,你们只需要印刷好报纸,投放工作会有人负责。”
提问者没有再说话,投放问题解决了,印刷很容易完成,《新铧报》有好几个秘密印刷点,几处一起开工,天亮前可以轻松印出数千份。
联络外国使馆、记者也不难,那些白人张口民权,闭口自┴由,在日本人对东南亚虎视眈眈的当口,西方人不会同意果党削弱抗日势力。
那么只剩下一个问题,该联络哪些报社,《中央日报》、《扫荡报》之类的果党官方报纸定然不行,只能在民间报纸上想办法。
在场的人无不是精通地下工作的老手,也熟悉山城报界的情况,很快就商定出一份可争取的报社名单,总数多达二十余家。
不可否认,民国时期的报人大多数还是有风骨的,纵然国府的新闻检查制度愈发严格,某些人仍然坚守底线,用生命捍卫新闻的真实。
深夜,山城一间地下室里机器声轰鸣,咔嚓咔嚓声中,一份份写着千古……(省略号)文章的报纸从滚轮上滑落。
几名《新铧报》工作人员将这些报纸迅速打包摞成厚厚的立方体,它们将化为一柄柄利剑,直插向敌人的胸膛!
(希望520的账单不会利剑一样捅向各位书友们的胸膛吧……嘿嘿)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节同室操戈
1941年1月的某个晚上,红岩嘴的西北办事处一楼大厅中,《新铧报》和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们正在庆祝《新铧报》创刊三周年,现场一片欢声笑语。
西北一直很重视宣传,只有让大部分百姓知道西北以及西北的政┴治主张,才能吸引更多人加入隔命。
而《新铧报》就是西北插在敌人心脏的一柄无形利剑。
用西北某位的说法,舆┴论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去占领。
在这种思想的指引下,《新铧报》这几年的工作卓有成效,以文字为武器,有力回击了果党的各种不实言论,得到了上级的多次表彰。
看着笑容满面的工作人员,书计的目光却透露出一丝忧虑,“李先生”送来的情报已经发给西北,但皖省的局势依然不容乐观。
究其原因,一是皖省及其周边的敌我形势复杂,己方部队、果军、打着各种旗号的游击队、忠救军、伪军、日军犬牙交错,稍有不慎便会引发连锁反应。
二是部分人心存侥幸,对于果党缺乏足够的警惕,即使有了明确的情报,还是不相信某人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己方部队下黑手。
三,皖省近期的天气多雨,加上己方部队各种非作战单位数量较多,北移的速度非常缓慢,一旦遇袭后果将十分严重。
故而,得到情报之后,他马上前往了黄山官邸,试图从政┴治途径解决此事。
但某人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国府绝无围剿计划,自己将一如既往地“信任”西北。
就在书计陷入思考之时,值班的机要员从楼上匆匆而下,手里拿着一份电文,脸上满是悲愤的神色。
书计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接过电报快速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让这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老地下怒发冲冠,口中大骂无耻。
注意到这一幕的工作人员们纷纷停止了说话,办事处变得无比寂静,远处的警笛声从窗外隐隐传来,让屋内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同┴志们,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
书计走到屋子中间,右手举着电报,眼眶微红,环顾四周沉声宣布。
“不久之前,反┴动派对我们在皖省的部队发动了无耻的偷袭,敌人出动了数万人,皖省的同志正在与对方激战。”
大厅内一片哗然,敌人真的动手了,众人先是震惊,而后是愤怒,一股怒火在心中越烧越旺,很快就达到了爆发边缘。
这时,头顶的吊灯突然熄灭,厚重的遮光窗帘后还能听到阵阵嬉笑声,显然这场停电也是果党特务所为。
在场的工作人员有不少年轻人,正是容易冲动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情如何忍得住,当即就想冲出去跟特务理论。
书计意识到这是敌人的阴谋,立刻出声阻止了他们,站在黑暗里的他用无比坚定的语气,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黑暗是暂时的,光明一定会到来!”
工作人员闻言恢复冷静,一名《新铧报》成员提议要将反动派的罪行大白于天下,让全体国民知晓某人的所作所为,从舆论上对果党予以回击。
办法很好,但果党不可能放任《新铧报》抨击国府,肯定会想尽办法隐瞒事实,书计沉思片刻回到办公室写了篇文章并做了一些安排。
如将重要档案用密电发往西北,发完后把底档全部焚毁;
或是将必须保存的密码写在薄纸上,方便随时销毁;
又比如在楼顶安装火炉,用于必要时焚烧密码本等保密材料。
做完这些,要有分量的人来决定。
于此同时,军统局长办公室里响起了戴春峰得意的大笑声,皖省方面的详细战况刚刚送到,他便叫来了得意弟子分享“喜悦”。
“慎终!大喜,大喜啊!”
戴春峰手里挥舞着电报,激动地在房间里跳来跳去,脚下如同装了弹簧,口中还不忘介绍皖省的情况。
“逆匪军部直属部队约9000余人,在多名匪首的率领下向北移动,当到达皖省xx地区时,遭到果军7个师约8万人的突然袭击,当即溃不成军。
我想用不了多久,地下党部队就会被彻底消灭,这是一次伟大的胜利,一次关键的胜利,为了万无一失,领袖已亲自坐镇军令部,遥控指挥前线的作战。”
听到老戴的话,左重心中沉重,哪怕有了情报,在各种不利因素的影响下,那件事还是发生了。
他默默将失望、悲愤的情绪藏在心底,笑着附和道:“老师,这次咱们军统立下大功,全靠您运筹帷幄,指挥得当,学生佩服至极。”
戴春峰哈哈大笑,抬起右手摇了摇,然后一P股坐到沙发上,开始谦虚起来。
“不要这么说,这是委座计划精妙,我只不过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工作,你可不要给为师戴高帽啊,哈哈哈哈。”
左重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心说你讲这话之前,能不能先把嘴里的小舌头收一收。
他刚想再送上一记马P,顺便套点情报,那边老戴面色一肃又开口了。
“慎终,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领袖决定,在明天的《中央日报》上以国府军事韦员会的名义宣布皖省的地下党部队为叛军,取消其番号,将主要军事主官交军法审判。
山城各家报社也会共同刊登消息,而且要配发相关时评,新闻检查所、宪兵、中统和咱们要派员进驻报社,监督报纸编排、印刷,确保舆论对国府有利,等会你去看一看。”
“是!”
左重起身回令,这个任务无法推脱,必须痛快答应。
说完他重新坐下,脑子里出现了新闻检查所这个机构的资料,回忆后世某些人对果党“新闻自┴由”的吹捧,不禁有点想笑。
民国十七年,果党当局就建立了新闻宣传审┴查制度,先后制定与公布了具有法律效力的《指导党报条例》、《指导普通刊物条例》、《审┴查刊物条例》。
根据这3个条例的规定,所有报刊均须绝对遵循果党的主义与政策,必须服从中央党部及地方党部的审┴查。
这3个条例的颁行,是果党实行新闻管理制度的开始,其目的是为了杜绝一切不利于果党统┴治的宣传,标志着果党新闻检查制度的初步确立。
民国十八年,果党中执委以上面3个条例为基础,又通过了专门的《印刷品审┴查条例》。
条例明确规定海内外之所有报纸及通讯稿在内的7类宣传品,均须接受中央党部及各级党部宣传部的审┴查。
到了民国二十一年,果党进一步将出版后审┴查制度改为出版前检查制度,还先后在沪上、金陵、江城等重要城市设立了新闻检查所,由当地党、政、军三方机构派员组成。
不久,国府把这一制度推广到图书杂志,抗战爆发后,鉴于“战时状态”,果党更是名正言顺地颁发了一系列战时新闻检查法令。
所以说,那些人哪来的脸说果党有“新闻自┴由”,难道就因为报纸上可以公开骂某人吗?
那是因为果党在基层的执行力太过感人,不是他们不想管,而是管不了,尤其是位于租界的私人报社,新闻检查所之类的机构鞭长莫及。
心里想着,左重嘴上询问老戴,这一次的新闻管制要做到什么地步,是否要对敏┴感人员实行秘密监视或者制裁。
所谓敏┴感人员,是指同情地下党,赞成合作抗日的知名人士,里面不仅有无党┴派人员,还有果党成员。
戴春峰对左重的斗争敏┴感性甚觉满意,仔细想了想后表示先盯住报社,人就不要动了,以免节外生枝。
毕竟皖省的事一出,全国的目光都会集中到山城,万一事情闹大,军统会成为众矢之的。
左重听完颔首赞同,小声问了个问题:“老师,您真的认为仅靠新闻管┴制就能堵住地下党的嘴巴吗?”
戴春峰皱了皱眉头,他自然知道不可能,新闻管┴制又不是第一次了,可哪次起过作用,地下党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老戴看了左重一眼,沉声反问:“慎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我师徒应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对。”
“好的,老师。”左重恭敬回道:“学生认为,监督编排、印刷不是个好差事,我们要做好消息泄露的准备,此次任务就让新闻检查所和中统打头阵,咱们坐山观虎斗。”
戴春峰琢磨了下没有反对,有了配合前线的功劳,军统足以向领袖交差,没必要再冒险。
只是中统算哪门子老虎,丧家之犬还差不多。
想罢,戴春峰说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西北办事处那位前两天去了黄山官邸,对方竟然掌握了此次围剿的全部情报。
委座震怒,要求作战结束后针对内部展开调查,考虑到与会的人员数量多、级别高,领袖特意点了你的将。
慎终啊,这件案子你要用心办,一定要把地下党的鼹鼠都挖出来,杜绝情报泄露之事再次发生。
我听闻,会议当天晚上,有异己份子强行闯进了西北办事处,最后还给跑了,气焰极其嚣张,中统的人真是一帮废┴物,我看不妨顺着这条线往下查一查。”
说到这,老戴想到了某人下令时恼羞成怒的样子,表情变得严肃,事无巨细地布置了一番,听得左重连连点头。
师徒二人低声商议了半个小时,左重带着邬春阳和宋明浩离开了总部,前往报纸杂志最多的民生路,与新闻检查所、中统派员汇合。
1219放出了
出来了,刷新小说目录。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节舆论交锋
凌晨的山城寒风凛冽,树木的枝叶在狂风中摆动,街道上空无一人,《中央日报》印刷车间内却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场景。
确保油墨干透的熨烫机发出阵阵白雾,水汽蒸腾间,工人们将刚刚印好的报纸打包、搬运到卡车和骡车上,各种呼喝声不断。
月光下,可以看见最上面的报纸印着“逆匪蓄意摩擦,中┴央撤销番号”等字样以及多幅照片。
“中央公园4900份!”
“七星坎3000份!”
印刷车间负责人手里拿着分配表,站在车间门口大声报着地名和数字。
这些数字是送往每个发行点的报纸数量,随后报纸会从上述地方再送往更下级的销售点。
自从国府西迁,随着无数知识分子的到来,山城的报纸行业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截止1940年年底,山城所有报纸的发行量高达数十万份,仅《大公报》一家,每天的日报发行量就有九万余份。
这也是果党越来越重视新闻检查的原因,只要控┴制了人们获取信息的途径,国府可以随意编造任何“真相”。
由于今天这份报纸干系重大,新闻检查处与中统非常重视,全程监视了印刷流程,以确保报纸上的内容不错一字,完美传达某人的意图。
看着一辆辆卡车、骡车驶出报社后门,特务们长出了口气,打着哈欠准备离开,在这盯了一整晚,纵然是铁人也熬不住。
见状,一个刚入职的小特务问道:“组长,咱们不用跟车吗?”
其余人听到这话,全部死死看着小特务,眼神里满是杀气,恨不得将其嘴巴缝上,就显得你能是吧!
组长抬手给了他脑袋一下:“跟什么跟!这是报纸,不是钞票,难道还会有人抢劫不成,赶紧给我闭嘴。”
小特务有点不服气,摸着脑袋反驳道:“要是逆匪放火将报纸烧了怎么办?”
组长冷笑一声:“我倒是希望地下党这么做,这样咱们就有理由抓人了,你干这行才几天,服从命令就行,废什么话。”
说完,用脚踢了踢小特务的P股,带着人扬长而去。
不提委屈的小特务,运送报纸的车辆从报社离开后开向各自的目的地。
由于防空管制条令的限制,车灯无法使用,司机们全都瞪大眼睛看着路面防止撞到行人。
不止是《中央日报》,山城其它报纸也在相同时间,利用同样的流程把报纸运到发行点,再统一配送。
凌晨4点钟,各个发行点打开了大门,发行工作人员站在路边,等待着报纸的到来。
十多分钟后,距离《中央日报》最近的发行点最先迎来了卡车,一捆捆报纸从车上被扔到地上,随即又被拆分成100份或者200份一摞,由自行车或者人力运往销售点。
期间,会有专人负责审┴查报纸的内容,这是报纸送到读者手中的最后一道程序。
一切确认无误,众多骑着自行车以及背着箩筐的运送人员启程了,他们熟练地在巷子中穿行,偶尔摁动车铃或者发出喊声,提醒过往行人留神。
临近天明,正是能见度最暗的时候,一辆自行车在公路上飞驰。
骑车者嘴里哼着本地川剧,车架两侧挂着两个硕大、沉重的帆布袋。
当其行驶到一处弯道,路边突然蹿出两道身影拦在路中央,骑车者猛地一惊用力捏住手刹,自行车发出“滋啦”声停在原地。
“仙人板板!干啥子你们?”
骑车者单腿撑在地上,冲着对面两人破口大骂。
虽然山城现在到处是难民,治安混乱,但自恃身上没有钱财,车上没有贵重物品,自行车又打着公家的钢印,此人并不害怕遇到拦路的劫匪。
听到他的骂声,两个拦路者大步走到近前,撩起衣摆露出了乌黑锃亮的自来德手枪。
骑车者刷的一下高举双手,闭上双眼大喊:“兄弟伙,我啥子都没看见,要啥子东西你们自己动手。”
对面的两人也不跟他废话,一个扶枪警戒,另一个上前几步走到自行车旁边,打开帆布袋将里面的报纸都取了出来。
听着身后翻找物品的声音,骑车者猜测对方到底要干什么,难道现在连报纸都有人抢了吗,真是太不讲江湖道义了。
诡异的安静中,来人将打包好的报纸拆开,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沓东西,一番操作之后将报纸恢复原样放回帆布袋。
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碰到,不要搞小动作,我们有人盯着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兄弟伙走好。”骑车者毫不犹豫地回道,在这个世道讨饭吃,最重要的是管好嘴巴。
隔了十多秒,两个脚步声逐渐远去,周围恢复了安静。
骑车者睁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公路松了口气,来不及多想,他跨上车就走,脚下踏板踩得跟风火轮似的,车后带起了一路烟尘。
至于看看帆布袋里少了什么?没必要,报纸是报社的,小命可是自己的。
拼命蹬了好一会,望着不远处的销售点,骑车者砰砰乱跳的心脏渐渐平息,赶紧又踩了几下踏板来到销售点旁,停车拿出报纸扔到地上快速离去。
销售点的工作人员也没在意,将报纸分发给等候多时的报童,大致说了说头条的内容便结束了今天的工作,此时天际已然露出了朝阳的红晕。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山城各地,数百个报童背着挎包活跃在山城的大街小巷,口中喊着招揽读者的吆喝声。
“卖报!卖报!”
“《中央日报》!”
“叛军被一网打尽,韦员长下令撤销编制!”
如此惊人的新闻吸引了很多人,不时有人停下脚步,叫来报童递出钞票买上一份着看个仔细。
一名教书先生模样的男子展开报纸,只见头版头条上赫然印着《国府军事韦员会关于解散西北江南部队的通电》、《国府军事韦员会发言人谈话》的标题。
“西北江南部队违抗军令,不遵调遣,自上月以来,在江南地区集中全军,蓄意扰乱战局,破坏抗日阵线,阴谋不轨,已非一日。”
“此等抗命叛变行为,逆迹昭彰,若不严行惩处,何以完成抗战之使命,着将其番号即刻撤销,军事主官交军法审判,依法惩治。”
“幸赖前方将士勠力用命,当地民众明辨忠奸,协助戡乱,而叛军官兵中多有深识大义者,不甘附逆纷纷投诚,果军定能平定叛乱。”
“当此全国抗战一致团结之际,竟发生此种叛变之事殊可痛心,中央军令必须贯彻,纲纪必须维持,方可争取抗战之最后胜利。”
教书先生一边看一边读,表情义愤填膺,日本人都快打到山城了,这帮异己份子还想叛变,实乃国家罪人。
但没等他念完,旁边一个读者也念起了报纸,只是内容与他的完全不同,或者说截然相反。
“江南部队英勇果敢,卓著勋劳,此次奉命北移,突被亲日派阴谋袭击,伤亡惨重。”
“此次围剿酝酿已久,目前的发展,不过是全国性突然袭击的开端而已,发令者敢于公开发此反隔命命令,冒天下之大不韪,必已具有全面破裂和彻底投降的决心。”
“我们正式警告他们,放谨慎一点吧,这种火是不好玩的,仔细你们自己的脑袋。”
听到这些,教书先生连忙凑了过去看向对方手里的报纸,惊讶的发现这份《中央日报》的标题跟自己的不一样。
《地下党军事韦员会命令》、《地下党军事韦员会发言人对新铧报记者的谈话》、《江南部队惨被围歼真相》、《抗日部队在向北移动中被敌寇重重包围》。
教书先生与看报者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满是疑惑和震惊,怎么会有两版《中央日报》,莫非是工作失误?
当果党当┴局发觉市面上出现了伪造的报纸,立即出动了军、警、宪、特人员上街收缴,但大批报纸已经冲破封锁。
仅仅半个小时,两份不同的《中央日报》便传开了,山城百姓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国府,一派支持西北,舆┴论变得混乱。
趁着国府乱作一团,多名地下党特工化妆后前往邮局,给欧美、东南亚各国重要人士和侨胞寄去了相关资料。
同时《新蜀报》、《新民报》、《大公报》等山城私营报社也迎来了西北办事处的主要领导,双方针对此事展开了讨论。
另外,办事处工作人员还拜访了英国驻华大使白龙度、红俄驻华大使和来民国访问的美国总┴统代表等人,当面介绍江南之事的真相。
(分析了下,之前被屏可能是有具体地名,
山城的民┴主人士、在野党派的负责人收到消息后也奔走呼吁,认为在抗战时期,这种武力冲突是国家极大不幸的事情,将影响整个民族的命运。
由左重提议和主导的现代舆┴论战就像是一套组合拳砸在了某人和国府的脑门上,打得果党猝不及防,上下一片慌乱。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节一地鸡毛的果党
1941年二月,江南战事基本结束,地下党在江南的部队损失惨重,但由此引发的舆┴论风暴才刚刚开始。
美国《纽约先驱论坛报》和《星期六晚邮报》率先刊发了揭露真相的报道,无数人了解到果党部队袭击了北上抗日的地下党部队。
随后,两份报纸又发表了评论文章,文章指出,此事是“极大的不幸”,果党称日本是“癣疥之疾”,地下党是“心腹大患”乃是投降言论。
这完全颠覆了江南变乱爆发后果党公布的信息,突破了果党的歪曲宣传,在美国各个阶层都引起了巨大反响,欧洲许多报刊也纷纷转发了相关报道并发表评论。
反应最为激烈的红俄,在其《謓理报》上多次刊发社论,揭露果党顽固派假借抗日发动偷袭的真面目,坚决谴责国府制造冲突。
红俄驻民国大使针对某人所谓地下党先进攻果军的言论,指出地下党军队为数不过几千人,何敢进攻邻近之大军?
几天后,红俄副外长在莫斯克会见民国驻苏大使时坦言,这种行为是内争的开始,内争只能削弱民国抗战的力量,没有统一战线,民国无论如何也不能取得战争的胜利。
(战字换成争字,请理解)
红俄驻华武官则向某人和何部长明确表示,江南之事会极大恶化民国和红俄之间关系,红俄将减少对民国的武器支援。
民国人民的老朋友,英国驻民国大使白龙度对外发表讲话,呼吁各方保持克制,东亚局势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不能再有流血之事发生。
第二天,白龙度亲赴黄山官邸,劝告某人停止冲突,处理问题不要操之过急,以免形势恶化。
英国政府也警告某人,内争只会加强日军的进攻,并以内争危险没有消除为由,暂缓开通滇缅公路,以此作为对国府的惩戒。
美国总┴统特使更就江南之事向国府提出质问并警告某人,进攻地下党军队有利于日本侵略者,对民国来说,内争将意味着灭亡。
同日,美国政府宣布反对民国内部摩擦,作为某种惩戒,暂停了美国政府计划中的对民国的5000万美元贷款的实施。
美国财政负责人透露,在民国内争危险没有彻底结束,团结尚未恢复之前,暂停对民国的财政援助。
值此德意日势力猖獗之际,红俄、美、英从各自利益出发,都不愿看到果党和地下党开战,希望民国能团结抗战,共同牵制日本在亚洲的扩张。
而在民国国内,山城《新民报》《国民公报》等几家报社出于新闻检查的关系,虽无法公开表态,但对国府的反动行为或不作评论,或仅泛泛写一点应付的话。
事发后,地下党在宣传上采取攻势,在军事上采取守势的自卫立场,取得到各界人士、民┴主党派的同情和支持。
多位果党左┴派人士为江南之事在港城发起抗┴议,致函致电某人,谴责其违背民心,已引起国人惶惑,招致友邦疑虑,为国家民族之大不幸。
他们要求山城政府慎守先总┴统遗训,撤销围剿部署,制定两党联合方案,发展各种抗日势力,保障各抗日党派的权力和利益。
各民┴主党派为了表示不满和愤慨,在与西北办事处交换意见后准备成立联合会,团结各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同西北合作,共同推进民┴主改革,反对内争。
即便是在山城政府内部,也有很多人不赞成某人的行为,不少功勋卓著的将领对时局表示忧虑,军心开始动摇。
海外华侨同样反对分┴裂,华侨领袖陈先生致电国民参政会,呼吁团结,反对某人的倒行逆施,他在给某人的信中写道。
“若不幸内争发生,华侨必大失所望,爱国热情必大降减,外汇金钱亦必减缩。”
局势的发展完全出乎某人的意料,在国内外舆┴论的一片责难声中,以及在英、美、红俄三国政府的外交压力下,国府在政治上已陷入异常孤立和被动的境地。
为了应对外交和国内外各方面的压力,某人无奈发表谈话,公开强调此次“误会”纯粹是为了整饬军纪,并无其他政┴治因素掺杂其中。
为了进一步改变不利局面,某人又在国民参政会上表示江南之事不牵涉党派政┴治,保证以后决无围剿的军事行动云云。
至此,国府虽在军事上靠着以多胜少获得了胜利,可在政┴治、外交、民心上丢了大分,不少人从这件事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可谓是一败涂地。
在这场舆┴论战争中,地下党利用灵活的斗争策略,漂亮地打败了果党手下的喉舌。
西北特意向办事处、《新铧报》和“秋蝉”发去了嘉奖电文,表扬他们借助《中央日报》发行渠道漏洞发声这个办法,此举破坏了果党的新闻封锁,有力回击了敌人。
这天,焦头烂额的某人送走美国特使,回到会客室将水杯重重砸向地面,碎裂的瓷片飞溅的到处都是。
“来人!把新闻检查所、中统、军统的人叫来!”某人怒声下令。
一小时后,戴春峰和左重匆匆走进官邸,还没有进门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某人愤怒的咆哮声。
“娘┴希匹!我的最高会议都快成逆匪的窝点了,当日会议刚刚结束,办事处就来人质问于我,这便是我们的保密制度吗。
更有甚者,市面上竟出现了伪造的《中央日报》,肆意攻击中央围剿叛逆的合法行为,唯恐天下不乱,简直是狂悖至极。
地下党欺负我,洋人也来欺负我,我不得不问问诸位,党国养你们究竟有何用处,如若有用,为何会发生这些事情。”
老戴和左重压低脚步声,悄悄走进室内,躲在了新闻检查所所长、朱骝先以及徐恩增身后,不过两人的到来还是没瞒过某人的眼睛。
“春峰,慎终,你们讲一讲,报社刊印的政┴府通告,为什么变成了为地下党鼓吹的报道?”某人阴着脸询问。
戴春峰咽咽口水,将脑袋低了下去不敢回话,见状左重向前走了一步,语气沉重地给出了解释。
“领袖,卑职认为,朱局长并无过错,地下党很可能是在报纸印刷出厂后动的手脚,将真报纸替换为假报纸,这种事防不胜防。
我已经让人将相关人员全部控制,只是我们还要调查围剿会议泄密案,人手上或有不足,报纸的事一旦有了结果会立刻向您汇报。”
听到这话,戴春峰也适时表态:“校长,慎终的说的对,您放心,学生会以最快速度查清假报纸的传播途径,谨防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某人闻言松开眉头,想起自己确实曾让戴春峰调查泄密,如此看来,在假报纸这件事上,军统表现不佳情有可原,起码责任不大。
一旁的朱骝先很是淡定,他这个中统局长更多是挂名,业务工作全由徐恩增负责,出了事情板子打不到他的头上。
果然,某人放过军统之后,立刻将矛头对准了新闻检查所所长和徐恩增,将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检查所所长跟徐恩增一边挨骂,一边擦汗,心里无比委屈,他们的人在各家报社盯了整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成了替罪羊呢。
戴春峰看热闹不嫌事大,暗戳戳地建议将检查所所长撤职,换一个更有能力的人当所长,某人听完有些意动。
新闻检查所的工作很重要,的确要找个立场坚定、跟脚清楚且能力不俗的人负责。
左重见缝插针地来了句:“领袖,不如从金陵迁来山城的党部人员中挑选,能够跟随政府千里迢迢来到西南的,定然都是忠贞之士。”
他就差把老K徐伟明的名字报出来了,说实话,山城党部组织部的职务太过局限,获取情报的途径不多,新闻检查所所长就不一样了。
国府境内所有的新闻报道,无论是官方的,军方的还是私人的都会从新闻检查所过一遍,其中有价值的情报数不胜数,身为所长自然能接触这些重要信息。
如果徐伟明能当上这个所长,对于未来的情报工作将会有巨大的好处,左重也可以轻松些,不用天天通报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至于徐伟明能不能被选上,左重觉得问题不大,在国府只要舍得花钱,又有人脉,别说新闻检查所,就算是更高级别的职位都能买到。
某人沉思片刻,让人将新闻检查所所长带下去,事情总要有人背锅,显然在场的人当中对方的后┴台最小,他不负责谁负责。
撒完气,某人又将朱骝先和徐恩增打发走,留下了戴春峰和左重,认真交待了一番。
谈话的内容无非是尽快找到泄露围剿情报的内鬼,给予军统最高调动权限之类的废话。
师徒二人听完慷慨激昂地做了保证,告退后返回了罗家湾,老戴依旧当起了甩手掌柜,将侦破工作全部都交给了左重。
当夜,抓人的警车出没在城内各处,刺耳的警笛声彻夜不停,山城陷入了白色恐怖之中。
(细纲改了好多,凑合看吧,睡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节问话
军统办公楼内,幽暗的走廊上,左重一边往前走,一边询问身旁的宋明浩。
“老宋,运送报纸前往销售点的人以及报童都找到了吗?”
“副座,都带回来了,问题应该出在前者身上,有人反应他们在路上被人拦下过,对方手里有枪,而且蒙了面。”
宋明浩将情况大致介绍了一遍,而后又问用不用将涉案人员移交给司法机关进行下一步处理,说完伸手打开一扇房门。
左重站在门口摇摇头:“不必了,现在舆论很敏┴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确定背景没问题就放人吧,这些人抓进监狱也是浪费粮食。”
说完,他走进房间,屋里的古琦、邬春阳、吴景忠连忙起身问好。
“副座……”
“恩,坐吧。”
左重随意招呼了一声走到上首处坐下,等到众人分别落座后,他宣布了两件事情。
“老古,围剿情报泄露一案的调查由你我共同主持,行动所需的人员、装备从一处、二处、归有光的特别行动小组抽调。
春阳,老宋,你们两个仍然按照原有的分工,一处负责情报侦查,二处负责审讯以及甄别,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古琦三人大声回了声是,接着在左重的手势下重新坐好,继续挺直腰杆等待训示。
“老古,有资格接触围剿情报的人员确定了没有?”左重问了个问题。
古琦点点头:“确定了,除了参与会议的诸位长官,共有100多人接触过或者有资格接触围剿情报。”
一百多人,左重砸了咂嘴,说好的高度保密呢,这还没算上参会者身边的工作人员,如果算上了,嫌疑人的人数恐怕更多。
不过这样也好,嫌疑人越多,乔安娜越安全,左重想着抬头瞄了古琦一眼说道。
“老古,参加会议的人员同样不能忽视,这样吧,就先从我查起,等会我将会议当日行程通过文字形式交给你。”
古琦没有反对,这是应有之意,任何部门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则,何况是最注重纪律的情报机关,于是随口回了句好的。
表演完大公无私的左重微微一笑,又问:“这一百多人现在在什么地方,都是什么身份?”
听到他的问题,邬春阳拿出一份文件开始汇报:“这是名单,他们中有的是官邸警卫,有的是服务人员,还有侍从室成员,目前都在局里的招待所接受甄别。”
左重颔首表示知道了,他严肃地叮嘱众人,调查要注意方式方法,谁也不知道这班人身后有什么背景,绝不能像对待一般嫌疑人那样对待他们。
众人心领神会,天子近臣自然不好得罪,要是冲撞了对方,人家稍稍动动嘴,自己等人就要跑断腿。
“走,去瞧瞧咱们的客人吧。”
左重看了看名单,果然从里面找到了乔安娜的名字,当即站起来说了一句,带领手下离开了会议室。
军统招待所距离总部只有数百米远,众人花了几分钟来到招待所楼下,刚进大厅便听到楼内有人在与卫兵争吵。
“放老子出去,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就算是你们戴局长见到我也要喊一句贤侄,快滚开!”
说话者的声音很大,语气甚为嚣张,完全不把全副武装的警卫放在眼里,言语间透漏出一股子傲气,显然身份不简单。
面对此人的叫嚣,警卫一言不发挡在门口,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他收到的命令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出,若是让人跑了,这个责任他负不起。
左重冷着脸走了过去,厉声呵斥:“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在军统大放厥词!”
说话者闻声转过头,正想开口骂人,可一看到脸色不善的左重就闭上了嘴巴,同时换了副嘴脸,毕恭毕敬地立正自我介绍。
“卑职是侍从室一处第二组组员,见过左组长。”
侍从室一处第二组,简称侍二组,主管果军的军事参谋业务,军韦会所属的各重要部门和其它行政部门都在其管辖范围内。
工作内容从作战指挥、部队训练、国防装备到交通运输、后勤补给以及人事经理,堪称无所不包。
凡是参谋总长不能决定或不敢决定的报告、请示的文件,都要经过侍二组交由参谋人员研究审核,签注意见后送给某人作最后裁定。
另外,侍二组还要审阅一些来自各方面的建议和处理事务性的工作。
如代拟通知召见外地各文武官吏,向战区高级指挥官传递某人的重要手令、密电码等等。
关于后面这一条,最有发言权的是未来的杜司令,电台关了都没用,某人一举开创了果军空投手令之先河。
因此,侍二组的人员任用有着极其严格的标准,成员大多由国府高级官员推荐而来,入选后还要经过某人亲自圈阅批准,地位非同寻常。
有这样的背景,难怪此人如此狂妄,但在左重这个侍从二处六组组长的面前,对方只有立正敬礼的份。
无它,双方的官阶、职务相差太大了。
左重面无表情地盯了说话者好一会,直到对方汗流浃背才缓缓开口。
“围剿情报泄露,委座震怒,命令我们军统查清事实,所有涉案人员必须配合调查工作。”
“是,卑职一定配合。”
侍二组成员慌忙回答,没有了之前的桀骜不驯,敬了个礼后就想返回房间,却被左重给拦了下来。
“既然遇到了,就从你开始问话吧,春阳,带他去小会客室。”
说完左重直接走了,虽然调查地下党注定徒劳无功,但他想查出是谁给日本人提供了围剿情报。
那天会议还没结束,沪上的日本海军司令部就向安庆内河舰队发出了电文,这代表知情人当中一定有鬼子的鼹鼠。
如果能将此人找出来,再做上一番手脚,证明地下党是从日本人那里获得的情报,军统对某人就有了交待。
会客室内。
左重坐在正中间,古琦三人分坐两旁,侍二组成员坐在他们对面的一张小凳子上。
凳子很矮很小,坐上去有些局促,这从对方不断扭动着身体就能看出来。
较量从此刻便开始了,不舒服的环境可以在不知不觉间给人以压力。
端起小特务送来的热茶,左重用杯盖撇了撇浮沫,又轻轻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问了几个问题。
“不用紧张,我们只是简单问个话,并非审讯,会议当天,你是否跟人透露过围剿计划?有没有离开过官邸或者见过什么人?”
侍二组成员连忙否认,表示自己当天都在办公室中工作,没见过侍从室以外的人员,更没有向人透露围剿的信息。
生怕左重不信,他不但将侍二组的组长拉出来当证人,还把侍从室的保密规定从头到尾背了一遍,以此来证明自身的清白。
负责甄别的宋明浩用笔记录着两人的对话,眼睛不时观察对方的表情和动作,试图从中找出说谎的迹象,可惜没有任何发现。
半个小时后,侍二组成员告辞离开,高强度的问话下,他的额头上已满是汗珠,两腿发软。
待其走出门,左重跟古琦交换了一下意见:“我觉得没问题,老古你觉得呢?”
“恩,应该没问题,他交待的时间线和行动轨迹很清楚,很好核实。”
古琦翻了翻问话记录,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好,那就叫下一个吧。”
左重没有浪费时间,直接让宋明浩出去叫人,按照名单一个一个谈话。
期间有人拒不配合,有一些还将后台摆了出来,可在知道这是某人的命令后全都老实了,毕竟他们的后台再大难道能大的过某人吗。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跳动,左重四人没有休息,快速排除了十多个人的嫌疑,再次送走一人后,左重高声让下一个进来。
很快,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走入房间,古琦看过名单抬头询问:“你是官邸的速记员乔安娜吧,请坐。”
“谢谢。”
乔安娜微笑道谢,然后压住裙摆坐了下去,姿态优雅看上去很放松,一点不像之前那些人那样紧张。
这引起了宋明浩的注意,他看着对方突然开口:“乔女士,你很冷静。”
乔安娜听到这话露出意外的表情,继而无奈解释。
“这位长官,不是我冷静,而是上次中统调查最高会议泄密案时,我也被他们询问过,所以我很清楚,只要我没有问题,我就是安全的。”
宋明浩翻开对方的档案,在其中一页上果然看到了中统的调查结果:该员政┴治立场可靠,无可疑。
听着两人的交锋,左重放下茶杯仔仔细细看了乔安娜几遍,发现对方脸色蜡黄,声音也有点沙哑,似乎患了某种疾病。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乔安娜便掏出手帕捂住嘴巴咳了起来,这让左重想到潘明之摆脱中统特务时也在咳嗽。
另一边,古琦看着乔安娜的住址皱起了眉头,领袖的速记员竟然住在贫民区,这事有点奇怪。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节突破口
古琦等乔安娜咳嗽完,神情严肃地问了一个跟案情无关的问题。
“乔女士,你每月的薪水是多少?”
这个问题一出,几道锐利的目光齐齐看向乔安娜,会客室内的气氛猛然紧张起来。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情报,几乎是同时从档案中发现了破绽。
——官邸的工作人员薪俸不低,乔安娜不应该住在那种满是难民和乞丐的地方。
左重心中一紧,余光瞥向古琦,准备随时打断问话,这个问题回答不好很容易暴露。
他判断,乔安娜住在贫民区,很可能是为了接头或者是从安全方面考虑。
贫民区的环境复杂,更加适合进行情报工作,但坏处也显而易见,那就是会引起敌人的怀疑。
乔安娜听到古琦的话,有些疑惑地回道:“折合成大洋,差不多有50块,这位长官,您为何问这个问题?”
古琦没有回答,他的身体稍稍前倾,进一步逼问:“那你丈夫潘明之的薪水呢?”
“与我相差无几。”乔安娜如实回答,这种事没必要撒谎。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古琦往后靠在椅背上,表情似笑非笑,手指轻敲击桌面一字一顿道。
“你们夫妻二人的薪水,应当完全够日常生活之用,甚至绰绰有余,你们为何不去符合身份的街道租房,反而要在贫民区厮混?”
房间变得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乔安娜的回答,左重点燃一根烟,透过飘散的烟雾看着对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乔安娜猛地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平复呼吸后喘着粗气回答了古琦的问题。
“长官,我们一家都得了很严重的肺病,每月光是买药就要花费不少薪水,哪里有钱再去赁房,不信您可以让医生检查。”
肺病?
宋明浩赶紧用手帕挡住口鼻,由于天气和卫生原因,山城经常爆发流行病,死了不少人,他可不想死在病床上。
左重也赶紧熄灭烟头,幸亏是民国,这要放到后世,小仙女的拳头就打上来了。
可古琦并不相信乔安娜的回答,立刻让人叫来一个医生,现场对乔安娜进行了检查。
检查的结果证明了乔安娜没有说谎,她确实得了很严重的肺病,如果再不使用强力消炎药,很可能会传化为肺痨(肺结核)。
即便如此,古琦还是没有轻易放过乔安娜,他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为何乔安娜的档案中没有她患病的记录。
乔安娜的答案很直白,如果被人知道她得了肺病,她会失去这份工作,长官们不会允许一个病人在官邸服务。
最后,她还请求古琦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并保证自己会尽快治好身体,不会将病传染给其他人。
左重听着,记忆却回到了会议那天,如果没有记错,当时对方坐在会场角落可是一次都没咳嗽过。
所以所谓的害怕丢掉工作只是托词,真正的原因是乔安娜不想失去获取情报的机会,完全靠意志力战胜了生┴理反应,强行忍住不咳嗽。
另外,乔安娜一家住在贫民区或许也不仅仅是地下工作需要,对方可能将大部分薪水上缴了组织,导致无钱看病和租房。
潜伏,只有短短两字,但地下工作者为此付出了多少,除了自身没有人知道。
同样是得了重病,叛徒老蒲想的是为真假都不确定的私生子谋福利,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战友。
乔安娜和潘明之正好相反,为了任务即使生病也甘愿住在条件艰苦的贫民区,两者对比,高下立判。
必须为对方做点什么,左重想到这转头看向古琦:“老古,让人将乔女士的丈夫和孩子带来,真假不就一目了然了嘛。”
“好的,副座。”
古琦应了一声叫来小特务,让对方去乔安娜的住所找人,他们几个正好休息一会。
乔安娜听到潘明之和孩子要来,神色有了明显变化,有担心,有愤怒,可就是没有不安,这让偷偷观察的古琦三人略感失望。
接下来,双方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门外传来了孩子的哭声,这才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随着房门打开,潘明之抱着孩子出现在左重几人的视线内,乔安娜站起来想要走过去,一旁的小特务见状连忙喝止。
左重摆摆手,示意小特务放人:“没关系,让她过去吧,要是让人知道我们让阻隔人家母子相见,肯定又该说怪话了,对不对,老古?”
“副座说的是。”古琦回了一个微笑,又对站在旁边的医生说道:“再帮潘先生和孩子看一看吧,用心看。”
医生听到命令,戴上听诊器为潘明之和孩子检查了一遍,得出的结论跟乔安娜的一样,都是得了肺病。
至此,乔安娜的收入和居住地不符这个问题,有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古琦放下了怀疑,命令将乔安娜一家带出去安置,不想左重这个时候说话了。
“春阳,我记得仁心医院那边还有些备用的盘尼西林是吧?”
“是的,副座,为了保证您和局座的安全,医院冰库常年备有几瓶盘尼西林以待急用。”
“恩,让人将我的那份拿来给乔女士一家注射,有病就得治嘛。”
邬春阳听到左重的话,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出去打电话通知医院送药,反正军统家大业大,不缺这点钱。
左重讲完从潘明之手里接过孩子并抱在怀中轻轻摇晃了两下,看着那张消瘦的小脸,他抬头责怪起乔安娜和潘明之。
“乔女士,潘先生,不是左某多事,二位不是合格的父母,孩子是党国的未来,生病了怎么能拖呢,出事再后悔就迟了。”
说着,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孩子的小脸蛋,笑眯眯道:“叔叔说的对不对?”
乔安娜和潘明之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左重,生怕这个狗特务下一秒对孩子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普通人或许不知道左重,他们可是一清二楚,这个笑面虎是果党情报机关的王牌,为人心狠手辣,阴险狡猾,是个危险人物。
见两人不接自己的话,左重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把孩子还给乔安娜,然后说了一番像是劝说,又像是警告的话。
“这么好的孩子要好好珍惜才是,乔女士,潘先生,你们做事要三思而后行,万万不能辜负了左某的好意。”
潘明之作为一家之主,上前用身体挡住了妻子和孩子,又向左重道了声谢,最后恭敬的表示会按照左重说的行事。
“哈哈哈,这就好嘛,潘先生不必担心,盘尼西林对你们的病很有效果,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左重满意大笑,命小特务将两人送走,看着对方一家三口走出房门,他歪头吩咐古琦。
“老古,记得核实乔安娜和潘明之的行踪,若是没问题就算了,夫人很看重乔,你我就当结个善缘。”
古琦没想到乔安娜还有这般跟脚,连声赞同左重的安排,自古以来最危险的莫过于枕┴头风,心中也彻底放下了对乔安娜的怀疑。
看到老搭档的反应,左重放心了,乔安娜夫妻很专业,不会在行踪上出问题,随即叫下一个人进来。
一个个嫌疑人进入会客室又出去,嫌疑人名单迅速缩小,最终只剩下了十余人,征求了众人意见,左重决定一鼓作气,一次性结束问话。
“进。”
古琦朝外面喊了一声,一个穿着中尉军服的年轻男子大步走了进来,走到房间中央后抬手对左重敬了个礼。
“卑职见过长官。”
“恩,坐下说。”
左重的回应很冷淡,目光扫过档案,又扫了扫来人的脸,淡淡询问对方的名字和职务。
年轻男子蹭的一下站起来,高声回答:“卑职卞吉超,官邸警卫,负责贴身保护领袖。”
得,又是一个天子近臣,而且还是背景最硬的那种,左重和古琦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丝苦笑。
某人的警卫分为内外两层,外层由卫戍部队成员组成,采用轮换制,人员情况较为复杂,但无法接触保密信息。
内层则分为甲、乙两个小组,乙组官邸负责官邸公共区域的安全,人员来源有的是军方推荐,有的是秘密选拔,俱是军中精锐之士。
至于离某人最近的甲小组,成员不像很多人想的那样,精通各种军事技能,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站人,吹口气就能把刺客掀翻。
事实上,甲小组当中有的人连枪都打不准,可这些人有一个其他人无法比拟的优势——忠诚。
能够进入甲组的警卫必须满足三个条件。
一,必须是浙省人或者宁波人,且为果党党员。
二,必须有亲人牺牲在围剿作战或者对日战场上。
三,必须得到两位及其两位以上果党元老的推荐。
在这三个条件的筛选下,甲组警卫的可靠程度非常高,他们会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为某人挡枪,这样的人会当叛徒吗?
古琦不想得罪卞吉超,也不想浪费时间,准备走个流程,随便问两句便让对方走人。
别看人家现在是中尉,说不定下次见面就跟他同阶了,有时候你辛苦追求一辈子的东西,在某些人眼里不值一提。
听着两人的对话,左重翻了翻档案,发现卞吉超有对地下党作战的功奖纪律,手上的血债不止一条,基本可以排除对方是自己人的可能。
合上档案,左重眼眸微抬瞥过卞吉超,上下打量一圈后落在了卞吉超袖口的扣子上,眉头一皱出声问道。
“你贴身保护领┴袖,肯定知道围剿计划喽?”
“报告左长官,是的。”
“你最早什么时候知道的计划详情,我说的是详情。”
“会,会议开始前一天,但听说有这个计划是去年夏天。”
卞吉超说话时表情紧张,眼神飘忽不定,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左重将“去年夏天”四字记在了心里,很好,某人蓄意发动摩擦,破坏抗日的证言和证人有了。
这些证据,或许现在的地下党用不着,但未来它们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威力比之重磅炸弹丝毫不差。
收集完情报,左重犹如一只看到了猎物的饿狼,缓缓将头靠近对方,用充满压迫性的语气再次追问。
“最后一个问题,卞中尉,档案里说你是单身,家境一般,并且家人都不在身边,对吧?”
“是。”
卞吉超一脸茫然,下意识回答。
左重脸上浮现出笑意,这么单纯的被询问对象可是好多年没见到了,他指着卞吉超的袖子一脸玩味道。
“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是谁给你买的袖扣,左某劝你,想好了再回答,千万别说是自己买的。
这种手工银制袖扣恰好我也有,价钱比你一个月的军饷还高,在山城只有一个地方售卖,很好查。”
卞吉超顿时汗如雨下,张嘴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最后颓然地低下头,老实交待自己在外面认识了个女友,两人经常私下见面。
按照官邸的警卫纪律,类似行为是绝不允许的,所有人坐直了身子,这或许就是他们苦苦寻求的突破口。
左重也彻底放心了,地下党严禁采用涩┴诱手段获取情报,如果那个女人有问题,她只能是来自其它势力,比如鬼子!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节卞吉超和钟笑
古琦看着垂头丧气的卞吉超,冷冷开口:“你的那位女朋友姓什么叫什么,职业,你有没有向其透露过围剿计划?”
这三个问题让卞吉超的脸色一变再变,可看着面沉如水的军统特务们,只得老实报出名字。
“钟笑。”
随后,他将两人的结识过程和盘托出,内容颇具浪漫主义气质。
“我与她是在委座参加山城学生接待会时认识的,当时她是山城师范女校的学生代表,我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那是个晴天,阳光照在礼堂之中,钟笑一头乌黑的长发,藏蓝色的学生装穿在身上好看极了。
当时很多侍卫和警卫都在偷看,会后我寻了个理由向她索要联络方式,想要进一步认识。
或许是我的行为太过鲁莽,钟笑吓得躲在同学身后,过了好一会才敢跟我说话。
左长官,像她这么胆小的女孩,不可能是间谍,真的,我可以用我的名誉和前途担保。
我还曾见过她的父亲,我们相谈甚欢,我正准备找个机会向长官汇报此事,大不了卞某退出侍从室。”
讲到最后,卞吉超的表情变得温柔,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仿佛陷入了某种美妙的幻想中。
“嘭!”
左重用力一拍桌子,脸色阴沉,堂堂果军中尉军官,某人的贴身警卫,国家危┴亡之际竟沉溺于儿女私情,简直荒唐。
他怒视卞吉超喝到:“我没心情听你的狗P爱情故事,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对她透露过情报,卞中尉,千万不要说谎,否则不仅害了你,也会害了她。
这件事已经上达天听,没有领袖的允许,你认为我们敢把你们这些人带回来吗,不要心存侥幸了,你唯一的出路是老实交代,如此方能自救。
如若不然,我立刻签发命令让人去女校找钟小姐,你是知道我军统手段地,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学生进了审讯室会面对什么,不需要我跟你讲吧?”
军统是暴┴力机关,即便左重再三强调纪律,军统的军纪比之历史上要好上不少,没有了那些龌龊事,可该有的手段一个没少。
对付女性嫌疑人,诸如坐冰块、蚂蟥浴之类的逼供方式只是开胃菜,更加残忍的方法也不是没有,国府内部对此早就议论纷纷。
那位夫人还就这件事特意责问过老戴,但军统依旧我行我素,某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和规矩相比较起来,情报才是最重要的。
本就惊慌失措的卞吉超听到军统要去抓钟笑,一想到对方所要受到的非人折磨,顿时就慌了,连忙为钟笑和自己辩解起来。
“左长官,钟笑从来没有向我询问过机密,她是个单纯的学生,对政治、军事不感兴趣,我们见面讨论最多的是文学。
我也时刻记得保密纪律,绝不会将在官邸听到的情报说出去,如果您不信,可以检查我和钟笑的信件,它们就在我的宿舍。”
“来人啊,去卞中尉宿舍,注意保密。”
古琦马上安排特务去取证,但目的不是证明卞吉超的话,而是想从钟笑的信件当中提取信息,比如笔迹、指纹、行文方式、用词等等。
通过对这些信息的研判,分析人员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性格、受教育水平、日常用语、书写习惯。
上述结果再结┴合档案和既往历史,能够最大程度增加军统对目标的了解,这种了解有助于下一步的调查工作。
左重看到古琦的动作,心中非常满意,到底是配合多年的老伙计,不用他提醒就知道要干什么。
随即,左重放缓语气,向卞吉超询问钟笑的家庭背景,试图从中找出可疑之处。
放缓语气是为了给卞吉超一个正向反馈,似这种社会经验不足的年轻人,一味的强硬只会让其彻底崩溃或者引发逆反,软硬兼施才是撬开对方嘴巴的正确方法。
果然,发现左重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卞吉超坐回到椅子上,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钟笑是山城本地人,今年19岁,有一个哥哥和姐姐,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加之性格开朗,颇受父母喜爱。
钟家也是城中有名的大户,有良田数千亩,还在市区有几十间店铺,开了好几家货行、码头。
钟伯父跟我说过,钟家为前线捐了数万大洋,所以钟笑她怎么会是间谍呢,一定是长官你搞错了。”
卞吉超的表情真挚,在他想来,一个背景清白,家世如此之好的女学生,不可能跟间谍扯上任何关系。
古琦、邬春阳、宋明浩闻言眉头均是一皱,竟然是山城本地人,而且是大户人家,确实不太像间谍。
情报工作不是买菜吃饭,人员肯定要经过培训,但大户人家的小姐通常极少出门,行踪很好锁定,这就有些矛盾了。
除非钟家跟他们在金陵查过的庞家一样,整个家族都是日本人在多年前埋下的钉子(第654节),直到最近才启用。
宋明浩率先发问,态度很是客气:“卞中尉,钟家在山城定居有多少年了,亲属是否俱在?”
卞吉超不明白他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仔细想了想后回道。
“听钟笑讲,钟家自明朝末年来到山城市区定居,原先是什么地方的人,我不知道,亲属自然也是有的。”
军统众人沉默不言,这又不对了,第一,若钟家是日谍,只有冒名顶替这一种可能,但数百年的潜伏根本不现实。
二,当年日谍冒充庞家潜伏在民国,做的第一件事是清除庞家亲友,为此甚至不惜使用细┴菌武器杀人灭口。
但山城市区不是偏僻的乡下,人多眼杂,日谍鸠占鹊巢不可能瞒得过钟家的关系网。
沉默良久,古琦低声跟众人商议:“还是先派人查查钟家吧,看看结果再说,这些只是卞吉超的一面之词,事实如何还需核实。
我敢肯定,咱们是遇到老对手了,说句犯忌讳的话,地下党很清高,不搞涩┴诱那一套,倒是日本人最喜欢耍这种小手段。”
好不容易查到一条线索,古琦不想轻易放过,况且钟笑一个大小姐为什么会跟卞吉超交往,总不能真的是因为爱情吧。
别看卞吉超是领袖贴身警卫,似乎前途远大,不过警卫不是侍卫,年纪到了定然会离开官邸,以钟家在山城的背景,完全能找到地位和前途更好的女婿。
从此推断,钟家确有涉谍嫌疑,至于对方是地下党还是日本人根本不重要,古琦只想抓到泄密的鼹鼠,把副局长的位子坐稳。
邬春阳听完点点头:“不错,这大半年日谍很低调,冒头的多是汉奸和小角色,事出反常必有妖,鬼子不可能这么老实。
所以钟笑以及钟家其他成员不止要查,还要上查数代,山城市区在前朝便是大城市,相关的户籍档案应当很完善,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钟笑在校的思想动态,政治倾向、交际网同样要纳入调查范围,就算她没问题,不代表她身边的人也没问题,日谍最擅长的就是拉拢关系。”
旁边的宋明浩表示赞成,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日本人一旦变老实,用不了多久就要出事,而且是大事。
左重一边听取三人的意见,一边看着焦急的卞吉超,脑海中将对方和钟笑的事情想了一遍,莫名觉得两人的结识过程有些眼熟。
过了一会,他沉声说道:“就这么办吧,异己份子也好,日本人也罢,等抓到人了再说。
但要先对外界放风,就说卞吉超要去前线出公差,暂时稳住钟笑,别把唯一的嫌疑人给惊了。”
说到这,左重转头问了一句:“卞中尉,麻烦你写张便条,告诉钟小姐你要离开山城一段时间,没问题吧?”
虽是询问,但他语气中透露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卞吉超当然明白左重不是在跟自己商量,于是慌忙点头应了下来。
“好,卞中尉你先回房间休息,有需要我们再叫你。”
左重挥挥手让人将卞吉超带走,把剩下的嫌疑人快速盘问了一遍,但再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钟笑依然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送走最后一个盘问目标,有小特务进屋将桌上的烟头收拾干净,并打开了窗户,一股冷风透过窗户吹进屋内,昏昏欲睡的四人瞬间变得精神。
紧了紧衣领,左重对调查工作进行了分工,跟之前在总部定下的安排一样,邬春阳的一处负责跟踪、监听等侦查行动;宋明浩的二处负责人员甄别,资料审查;古琦总揽全局,他则坐镇后方。
有了明确的命令,军统庞大的的情报机器开始运转,大量特务和眼线围绕钟家、山城师范女校展开了无比细致的调查。
钟笑自出生后的所有经历,包括家庭、教育背景、社会关系、日常言行被一一挖掘出来,等待调查核实。
多名钟家的老仆人,老邻居,钟笑的同学被一处秘密带回军统,他们的口供将会与调查结果交叉比对,以此找出破绽。
另一边,江南之事也进入了尾声。
西北提出了12条善后办法,具体有撤销撤编命令,恢复多名军事主官自由,释放全部被俘人员,惩办相关负责人,抚恤伤亡将士等等。
这些条件很明显是政┴治手段,并不真的期待果党会全盘接受,事实也是如此,两党随即陷入僵持,民国局势愈发不稳。
就在这个时候,日本人短视的毛病又犯了,趁西北和山城对峙跳了出来,对北方的果军发动了进攻。
至此,合作抗战又成了主流,最终某人虽没有同意所有善后办法,却也同意了如不再针对《新铧报》,给进入边区的地下党人员发放路条等小问题。
对于西北扩编军队的请求,某人模棱两可地以一句“只要听命令,一切都好说”为回应,可绝口不提粮饷武器供应。
此事的尘埃落定,让某人得以将精力放回到国府内部事务上,军统对钟笑和钟家的调查也逐步深入,秋后算账的时候到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节长距离跟踪
1941年1月末,江津县白沙镇内人声鼎沸,山民和过路的旅客络绎不绝,显得十分热闹。
这座距离山城主城73公里的小镇,因附近江畔的白色沙粒得名,其镇历史悠久,早在东汉末年就有人口聚居,国府西迁后更是成为不少学校的新址。
山城女子师范学校便坐落在此地,它是国统区内女子师范的最高学府,采用四年学制,拥有数个专业,学生上千人,在民国学界名气颇大。
跟名气相反,女子师范学校的建筑异常简陋,校舍就是在一片农田中新建的数栋土墙楼房,连围墙都没有,这极大方便了一处的侦查工作。
白沙镇外的某个山坡上,化妆成当地居民的邬春阳背着背篓走进一间小院,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山脚下的女子师范学校,甚至女生宿舍也是一览无余。
院内,邬春阳放下背篓走到监视人员身旁,从对方手里接过望远镜,透过墙上的监视孔朝山下看去,口中轻声问道。
“目标现在的位置以及今天的行踪。”
“人在甲号教学楼二楼最左面的教室。”
监视人员回答完翻开监视记录:“今天早晨七时一刻,目标起床洗漱,共与三人有过言语交流和身体接触,这三人的名字已经给了二处的兄弟。
七点三十分,目标前往花园一角晨读,时长半个小时,待其离开后,以校工身份潜伏学校的侦查人员检查过,没有发现可疑物品。
七点四十分至八点,她去了餐厅吃早饭,八点零五分至中午十一点之间在上课,中午十一点零五分至十一点三十五分,吃午饭。
随后一直到四点三十分,目标不是在宿舍休息就是在上课,期间与她有过接触的人员都移交给了二处,由他们进行背景审┴查。
对了,下午一点四十五分的时候,目标去教师办公室打了一通电话,通话对象是她的母亲,通话的内容我们做了录音,分析人员正在抓紧研判。”
听着手下的汇报,邬春阳将望远镜对准一间教室,很快就从二十多名学生当中找到了钟笑。
不得不说,钟笑的样貌很是出众,即使在全是女学生的师范学校里也称得上数一数二。
望远镜中的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校服,长发梳成长长的辫子,转头时不经意间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充满了活力。
邬春阳心中的怀疑更甚,以钟笑的样貌和家世,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为何会看上其貌不扬的卞吉超。
能成为领袖警卫,卞吉超的长相、身高不算差,却也不算好,顶多是中人之姿。
一个家境一般,前途一般,样貌一般的中尉军官,凭什么能得到一个大家闺秀的青睐,这事太奇怪了。
望着笑意晏晏的钟笑,邬春阳将望远镜递给其他人,问了个问题:“看到卞吉超的便条后,目标有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我们以卞吉超同袍的身份将便条送到了她的手中,她看完道了谢,没有打听具体情况。”监视人员如实回答。
邬春阳低头思考了一会,然后来到屋里戴上耳机,将电话录音听了一遍。
录音中,钟笑询问了母亲和父亲的身体是否安康,又问了问哥哥和姐姐的近况,最后表示会在明日返家,与家人一起过农历新年。
哪怕新生活运动提倡过元旦而不过农历新年,可几千年的传统不是那么好消除的,农历新年仍然是民国百姓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所以钟笑的举动很正常。
放下耳机,邬春阳眯起眼睛,从现有的调查结果来看,目标在学校没有可疑,那么问题会不会出在学校以外。
如果他是敌人,也不会选择在学校进行间谍活动,学校内时间不自由,人又多,很难确保安全。
思虑再三,邬春阳拿起电话打回总部,将情况向左重做了汇报,并请求增派人手,他要在钟笑返家途中进行全程跟踪监视。
从白沙镇到山城市区足有七十多公里,如此漫长的路线,沿途又经过多个集镇,行动势必需要大量的人手和车辆,这已经超出了他这个处长的权限。
左重没有犹豫,不仅同意了他的请求,还把归有光的特别行动小组派来,配合一处的行动。
当夜,邬春阳和归有光乘车在山城和白沙镇之间的主要公路上开了几个来回,勘察线路,制定应急方案。
为了万无一失,上百名特务以小组形式埋伏在沿途,一旦钟笑突然改变路线,最近的小组可以随时启用,确保不跟丢目标。
第二天早上八点。
女子师范学校校门处人头攒头,本地或者离家较近的女学生纷纷走出校门,乘坐滑竿或者步行返回家中,钟笑也在其中。
与其他学生不同,钟家派了辆崭新的别克轿车前来接人,钟笑上车后拿出一台相机,将身子探出窗户对着周围摁动快门。
负责跟踪的一处特务没有闪身躲避,而是很自然地避开正面,只用侧脸面对对方,避免留下正面照片,同时不会引起目标的怀疑。
民国的师范类学校都是免费食住,学生多为普通家庭的孩子,但亦有富家子弟,故而目标携带相机并不显眼,只是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拍照,远处山顶上的邬春阳表情凝重。
“春阳,小丫头有点意思,这是在探路,还是已经发现了把点(侦缉人员)?”
站在邬春阳身旁的归有光抹了抹脑袋问道,满嘴的黑话配合那一脸横肉,活像个占山为王的山大王。
邬春阳没有搭理他,目送别克车向东驶去,说了声跟上,讲完带着小特务下到公路上了汽车,远远吊在钟家汽车后面。
一路上,崭新的别克车没有片刻停留,车上的钟笑和司机也没有往车外丢弃物品,直直往山城开去。
如此跟了几里,邬春阳的车拐进岔路,换成了归有光的车继续跟踪。
接下来数十公里的路程中,特务们使用轿车、卡车,甚至在某些路况差,汽车速度较慢的路段骑着自行车分段监视目标的一举一动。
不但后面有车跟,路边的茶摊,民房里也有特务在暗中观察,一双双锐利的眼睛时刻紧盯公路。
更有特务开车行驶在别克车的前方,在到达预定地点后转弯或停车,将跟踪任务交给下一波行动人员,整个过程犹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
尘土弥漫的公路上,特务们根据现场情况不断对行动做出细微的调整,计划是计划,现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盯梢车辆内的特务不时对驾驶员发出命令。
“三公里了,这条路太直,再跟下去有点显眼,下个路口脱离。”
“拉近距离,不要跟的太远,那样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前面有岔路,降低速度,将目标车辆压在后面,防止对方突然转向,方便其他弟兄跟上。”
“150米,3点钟方向,石头旁的路人在抬手,拍照留影,发暗号,让人盯住。”
钟家的司机对此一无所知,白沙镇到市区的公路是成渝公路的一部分,车流量很大,人也很多,经过严格训练的特务隐藏其中很难被察觉。
行至中午时分,别克车进入了市区,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座占地数亩的大宅子后巷,巷子里早有一对中年夫妻等候多时。
巷口处,一家红店的二楼,换了衣服的邬春阳倚靠在窗户旁,眼睛盯着钟笑,脑海里出现了中年男女的档案。
这两人便是钟笑的父母,一个是钟家的当家人,一个是山城另一家豪族的大小姐,两人的人生经历清楚,背景干净。
根据调查,钟父钟母从出生起就一直在山城周边活动,从未长时间消失过,社会关系也未有过断层。
邬春阳思考过后招呼手下:“让楼下的弟兄做好伪装,不要跟本地警署打招呼,钟家这种坐地虎,消息灵通的很。”
“是,处座,这家红店的老板是咱们的外┴围成员,很可靠。”小特务回完话补充了一句。
所谓红店,指的是在白胎上进行彩绘加工的店铺,其中画瓷的工匠被称为“红店佬”,画瓷的手艺被称为“画红”,山城城内有不少这样的店铺。
选择在这里建立监视点,一是因为店老板的背景,二是红店有夜间干活的习惯,西南有句俗话叫“红店佬没有被,成天睡炉灰”。
有了这层掩护,特务们在此地活动,晚上出来进出不会引起怀疑,这点非常重要。
就像邬春阳说的,钟家在山城的关系根深蒂固,监视钟家最困难的不是技术,是如何躲开周围无数双眼睛。
千万别小瞧一个在本地深耕数百年的豪门望族,只要特务们露出一丝破绽,明天警署的人或者钟家的家丁就会上门“拜访”。
听到邬春阳的叮嘱,旁观的归有光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身上的短袄,用浓重的赣省景镇口音回答。
“放心吧,春阳,不管谁来查,咱们都是真正的红店佬,身份证件、路条一应俱全。”
景镇是民国最大的陶瓷生产中心,有很多景镇人在各地从事画红,特务伪装成景镇人再合适不过。
邬春阳还是有些担心,亲自检查了监视点人员的证件、服装等细节,直到确认无误这才重新回到监视窗口前。
钟笑和父母这时已从一扇小门走进了宅子里,从这一点也能看出钟家家教森严,女眷虽然可以外出,但回来只能走后门。
至于走正门,似这种大家族女子一生只有两次机会,一是出嫁时,二是成为正房夫人进入夫家时。
可越是这样的人家,越是讲究门当户对,卞吉超还没这个资格,钟家的嫌疑更大了。
看着缓缓关闭的后门,邬春阳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立马冲到电话旁接通了总部。
军统招待所,卞吉超表情痛苦地坐在床边,手里抓着一个吊坠,嘴里叨叨咕咕念着钟笑的名字。
就在他自怨自艾的时候,房门嘭的一声被人打开,古琦和宋明浩一起走进屋里,不等卞吉超说话直接掏出一张照片大声询问。
“认不认识此人?”
看着照片上陌生的男性面孔,莫名其妙的卞吉超摇摇头,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古琦和宋明浩眼睛一亮,终于抓到狐狸尾巴了,宋明浩对着傻乎乎的卞吉超冷笑一声。
“卞中尉,这位可是钟小姐的父亲啊,你怎么连老岳丈都不认识了?”
“什么?!”
卞吉超大惊失色,一下子站了起来,吊坠摔在地上,镶嵌在吊坠中间的照片上,一袭白衣的钟笑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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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七节“金兰会”
“所以说,钟笑给卞吉超介绍了一个假爹?”
办公室内,左重看着古琦和宋明浩问了一句,表情充满疑惑。
这种事情放在后世不算稀奇,可在民国却是相当少见,钟笑的手段未免太低级了,这是把他们军统当傻┴子啊。
围剿情报一旦泄露,卞吉超肯定会接受审查,钟家也肯定会进入军统的视线,这样做除了增加自身嫌疑,没有任何用处。
但左重转念又一想,要不是自己从卞吉超的袖扣看出破绽,钟笑不一定会被发现。
就算被发现了,钟笑还可以说,她这么做是为了哄卞吉超开心,国府法律又没规定不能找人假冒亲属。
左重将钟笑有可能的说辞想了一遍,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说不通,对方的行事太张扬了,好像根本不怕被查。
“是的,副座。”
宋明浩点点头:“为了核实口供,我们去卞吉超、钟父见面的酒楼找了目击证人,有多名证人可以证明所谓的钟父系人冒充。”
待其说完,古琦做了总结:“从现有证据来看,钟笑一定有问题,只是她的上线是谁仍需调查。”
“那就查。”左重目光一厉,斩钉截铁道。
入夜,钟府附近的红店。
邬春阳端着饭盒往嘴里扒了几口荞麦饭和青头菜,这是山城百姓的日常饮食,至于米面,那不是“红店佬”能吃上的。
将噎人的荞麦嚼烂咽下,邬春阳转头看向监听人员:“目标回到家中后,钟府接打了几通电话?”
“三个。”
监听人员放下筷子,想也不想回道:“一通是钟母约人明天打麻将,一通是钟父与人商谈生意,还有一通是钟家亲友打来的问候电话。”
没有犹豫,邬春阳下达了命令:“让二处查一查这三人,我要知道这三个人的所有资料。”
正说着,监听设备上的绿灯闪了几下,监听人员连忙扶着耳机,手上打开了录音开关,全神贯注地监听起通话内容。
邬春阳也快步上前拿起备用耳机,站在一旁侧耳倾听,不多时耳机中传来两个女声。
声音年轻些的是钟笑,另一个则是陌生人,两人在电话里简单交谈了几句。
“钟小姐,明日是金兰会相聚之日,还请准时参加。”
“好的,司马会长。”
“那我就静候钟小姐了,对了,此次聚会是为前线的官兵筹集药品,钟小姐最好做些准备。”
“多谢司马会长提醒。”
电话随即被挂断,听着嘈杂的电流声,邬春阳放下耳机眉头紧锁。
金兰会是个什么组织?
司马会长又是谁?
为何钟笑的档案里没有记录?
长官有疑问,立刻就有小特务去调查,依靠军统在山城的情报网,相关情报很快便送到了监视点,邬春阳看完很是吃惊。
“你说孔二小姐是金兰会的会员?”
邬春阳表情凝重,再三询问手下,只因这位孔二小姐的名声着实不怎么样,甚至可以说恶名昭著。
当年在金陵的时候,对方在大街上枪┴杀了一名正常执勤的交通警察,此事轰动一时,可结果呢,孔家仅是赔了些钱了事。
从那以后,果党里流传起了一句骂人的话,双方吵架时最恶毒之语莫过于“你今天出门会碰上孔二小姐!”,由此可见这位魔女的杀伤力。
不过对方再嚣张跋扈,到了适当的年龄总要跟男子谈婚论嫁,夫人曾打算将胡长官介绍给孔二小姐。
胡长官当然知道她的底细,堂堂沙场悍将被吓得魂飞魄散,可又不好直接拒绝,只得找戴局长商量了几条巧计,让对方知难而退。
比如在孔二小姐前来拜访时,胡长官故意带着这位娇生惯养的娇小姐到处乱逛,完全不讲究什么绅士风度,让对方踩着高跟鞋跟他走了一整天。
几次之后,孔二小姐果然怒不可遏,提到胡长官没一句好话,此事便不了了之了,胡长官逃过一劫。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邬春阳不想案子跟这位扯上什么关系,一是怕麻烦,二是万一孔二小姐身边有间谍,结果将会十分严重。
夫人很喜欢孔二小姐,经常带着她出入重要场合,没人会防备一位皇┴亲国戚,以对方的身份可以接触很多机密。
来送情报的小特务苦着脸,小声回禀:“是的,处长,孔二小姐是金兰会的副会长,会长是一个叫司马玲珑的女人。
这个金兰会的门槛很高,行事又低调,所以之前并不在我们的监视范围内,钟笑的档案里也就没有这一条。”
“说说司马玲珑和金兰会的情况。”
邬春阳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没有责怪对方,军统是耳目灵通,可山城这么大,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逃过一劫的小特务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开始汇报打探来的情报。
“司马玲珑,女,1910年生人,籍贯北平,前朝贵族,丈夫是果军上校,两人育有一男一女,男孩五岁,女孩三岁,家中没有老人。
其夫在沪上作战时壮烈殉国,被追授少将军衔,司马玲珑随军来到山城开办了金兰会,一个以国府官员、军官家属为主的女性沙龙。”
邬春阳听完很不满意,这些情报太过宽泛,缺少细节,失望之余不免出言训斥。
“就这些?你们工作是怎么做的,金兰会的成员档案呢,组织结构呢,活动记录呢,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要我教吗!?”
小特务低下脑袋不敢看他,口中解释:“处长,金兰会的成员都是女性,且全是官太太,新会员加入必须由三名以上老会员推荐,咱们的人很难打进去。”
邬春阳反问:“难道比打入西北还难?”
小特务不说话了,军统女特务多为技术和后勤人员,一线女特务很少,跟官面上的人也不熟悉,确实没有路子打入金兰会。
骂完手下,邬春阳凝神思索许久,下令分出一部分人手从侧面调查司马玲珑,又通知宋明浩的二处核实对方的背景。
如果金兰会有问题,司马玲珑涉谍的可能最大,孔二小姐虽然刁蛮,但绝不可能卖国,毕竟国府要是没了,她没有任何好处。
同时,邬春阳想到了一个人,对方或许可以帮助他们打入金兰会,还不会引起司马玲珑的怀疑。
“有人吗?”
楼下忽然传来了叫门声,邬春阳举起手示意小特务不要说话,自己走到楼梯拐角处,小心地朝大门方向看去。
红店一楼,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站在柜台旁,跟前来接待的店老板聊了起来,听口音像是本地人。
男子表示要为主家订一批瓷器,还提供了详细的图样,店老板熟练地报出了价格和加工时间,对方点点头又表示想看看工人的手艺。
这是应有之意,店老板笑眯眯的带着他在店内转了转,男子将所有工序走了一遍,然后停在了某位正在进行彩绘的工人身后。
“师傅手艺硬是要的,啷个地方的人?”男子看了一会问道。
彩绘工人头也不抬回了句景镇,用的是带着山城口音的赣省方言,男子闻言很满意,转身将定金交给店老板,约好取货时间便准备离开。
在临出店门之际,他瞥了一眼工人放在地上的饭盆,几粒粘在盆口处的荞麦分外显眼,下一刻此人加快了步子。
“处长,要不要派人跟一跟?”
看着对方走远,有小特务提议,大晚上突然冒出一个人,不管怎么看都很可疑。
邬春阳眼神深邃,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盯紧钟笑,对方真要是来探路的,周围定然有人在监视。”
查案就像是理毛线,抓住其中最重要的一根或者两根线头就行,必须有所取舍,绝不能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红店恢复了安静,小特务们用临时搭设的电话线路将这些情况传递回总部。
收到通报,二处的大办公房热闹了起来,墙角的黑板贴上了司马玲珑的正面照片。
古琦和宋明浩亲自督战,催促特务们搜集情报,来自军、警、民政系统的各种信息不断汇集、碰撞。
几近天明之时,通过秘密问话,调取档案,电话、信件收发记录,查询房屋租赁、水电信息等手段,二处初步掌握了金兰会的资料。
司马玲珑的照片下方多了一些文字记录以及多名山城名媛的照片,金兰会的组织结构慢慢浮现。
这个以女性为主的沙龙,其成员都是军政两界高级官员的直系亲属,人数高达三十多人。
有证据显示,金兰会共分为三层,第一层是会长和副会长,第二层是干事,第三层是普通成员。
会长自然是司马玲珑,她的父母在民国成立后第二年病故,她自小跟随祖父母生活,后流亡海外,具体经历不详。
目前只知道司马玲珑曾在港城、马来亚、横滨、伦敦、美国西海岸等地出没过,由于时间太过久远,以军统在海外的情报力量无法一一查证。
民国二十年,司马玲珑的祖父母在华盛顿去世,她独自返回北平,经人介绍认识了后来的丈夫。
在其丈夫阵亡后,她在金陵结识了一位军韦会少将高参,两人关系甚是亲密。
随后司马玲珑又通过对方认识了孔二小姐,她大肆宣扬女性独┴立思想,短时间内就取得了孔二小姐的信任。
同年,金兰会在山城市区的德兴里14号成立,孔二小姐受邀成为副会长,当时有报纸做了报道,称此为民国女性解┴放思想之壮举云云。
从此金兰会的名头在山城上流社会愈发响亮,众多国府官员的家眷申请加入,但金兰会的入会条件苛刻,非家世显赫者不能加入。
干事一级,家中必须有少将军衔以及副部长以上的直系亲属,亦或缴纳超过一万大洋的会费才有资格担任,比如说钟笑。
即便第三层的普通成员,家中也至少要有校级军官和处级官员,否则别说入会,你连大门都进不去。
事关重大,兼之牵连甚广,这么多官太太要是闹起来,戴春峰都得退避三舍,古琦和宋明浩不敢擅自决定,赶紧向左重汇报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