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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苏棹子     蝉动txt下载     蝉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节自首

    解除封锁前11个小时。

    “听说了吗?副座对日谍的悬赏翻倍了。”

    “当然听说了,但钱财乃身外之外,最重要的是副座的人情,人情,懂吗?”

    军统总部厕所里,两个小特务站在便池前一边放水,一边小声议论。

    旁边有人听到二人的对话,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扣好裤子伸过脑袋加入了交谈。

    “你们懂个p,我听中央党部的同乡讲,委座钦点了副座当候补执行委员,这个人情大发了!”

    嘶~

    厕所中的人都倒吸了口带味的凉气,开始幻想自己找到日谍,立功受奖,得到副座提拔,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

    梦做完,众人抖了抖走到水台旁洗手,又有人插了一句。

    “昨天一处、二处抓了两个嫌犯,一死一伤,古处长带队连夜审讯,审讯室那边鬼哭狼嚎了好一阵子,过后没多久,悬赏和副座人情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长官们怕是急了,你们别忘了,今天是三天限期的最后一天,再抓不到人,明天就要解除封锁。

    咱们这些做小的,一定要小心行事,千万别在风口浪尖的时候行差踏错,刚刚说的到此结束,出去谁也别多嘴。”

    情报机关的保密工作,就跟书寓里那些姑娘的裤腰带一样,存在,也仅仅是存在。

    想想也是,一帮擅长打探消息,套取情报的间谍蹲在一起,指望他们能守口如瓶那就见鬼了。

    一帮人说着话出去了,等到又一批人进来后,厕所隔间中走出了一个人。

    此人拧眉思索,表情阴晴不定,像是在取舍什么。

    二处大办公室。

    古琦一手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手拿着话筒,厉声要求电话对面加大对日谍的搜捕力度。

    说话的时候,他还不停瞥向墙上的挂钟,种种表现,凸显出一股紧张的气息和急迫之感。

    宋明浩也在做着同样的工作,联络军方、警方,向各个机关施加压力。

    在两人身旁,还有十几个小特务跟本地哥老会“热情”沟通,各种芬芳之语不绝于耳,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必须马上找到人。

    想给军统办事的茳湖好汉多的是,如果不能体现价值,那军统要他们何用,留着下崽吗。

    这时,一人在大办公室门前停下,朝古琦摆了摆手,古琦见到对方有些疑惑,可还是放下电话走了过去。

    “老丘啊,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了,难不成你们督查室又要来查账?”

    一见面,古琦就很不客气的说道,来人正是李齐五的心腹丘步亭,他自然不会给其好脸色。

    丘步亭却依然满脸笑意,颇有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意思,与古琦打了声招呼后拱拱手正色道。

    “古处长,千万不要误会,李主任是李主任,我是我,丘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务,绝非私怨。

    今日我来就是想通知古处长,贵处那几个弟兄执行任务期间浪费公帑一事的处理结果。”

    稍稍停顿了一下,本想卖个关子的丘步亭见古琦没有任何反应,只好继续往下说。

    “经过督查室调查,此事纯属误会,弟兄们在外面冒着风险执行任务,多吃几个菜而已,没必要吹毛求疵。”

    听着他的话,古琦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态度和煦地将对方请到自己办公室聊了一会。

    公门中讨生活,讲究的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既然督查室给了台阶,二处就必须接着。

    半个小时后,丘步亭笑吟吟离开,躲在楼道拐角处的宋明浩见这家伙走远后,推门而入找到了古琦。

    “老古,姓丘的又想耍什么花招,他可是李齐五的狗腿子,今天怎么突然来找咱们?”

    桌后的古琦撕拉一声点燃火柴,将香烟点燃,又甩给宋明浩一根,口中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知道督查室不再揪着二处不放,宋明浩皱皱眉头,感觉有点不对劲,对方这么快就认输了吗,但想想还是点了点头。

    “丘步亭只怕是听说日谍已经被抓,密码本也被追回,晓得你当副局长的可能性更大,于是特意来示好。

    此事也正常,这种人就是墙头草,风往那边吹,他往哪边倒,没有任何忠诚可言,老古你要把握住了。”

    看见丘步亭,宋明浩想到了几年前的自己,相同的是他们都有往上爬的野心,不同的是自己有贵人扶持。

    唏嘘片刻,想到安全屋大门这条线索,他开口询问安全屋钥匙查得如何,有没有找到内鬼。

    古琦弹弹烟灰,无奈回道:“没有,接触过钥匙的人都查了,没有可疑之处,不过你问这事干什么?”

    话音未落,他掐着烟头的手突然轻轻一颤,不禁抬起头狐疑道:“不对,难道你觉得……”

    宋明浩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所以说谜语人这种东西最可恶,跟断章狗一样人人得而诛之。

    两人都不再说话,默默抽着烟,如果他们猜的没错,那军统就要出大新闻了,高层格局也将有大变化。

    封锁解除前10个小时。

    丘步亭走到一间的办公室门外,来回踱步了很久,最终在警卫的注视下抬手敲了敲门。

    “进。”

    屋内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随即警卫伸出了双手,示意他交出武器,这是正常的安保措施。

    丘步亭闻声深呼吸了一口气,交出配枪大步走进办公室,向低头批阅文件的左重敬了个礼。

    “报告左副局长,卑职丘步亭前来觐见。”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左重继续处理公文,连头也没抬,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凝重,丘步亭背后渐渐湿透,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左重放下笔,面无表情地看向对方,冷冷说了句:“督查室不归我管,有什么事去找李主任。”

    丘步亭没有被吓到,反而鼓起勇气上前几步,大声说起了一件事,并立刻引起了左重的兴趣。

    “报告,卑职知道偷袭安全屋的日本人在什么地方,案子是您在办理,卑职自然要向您汇报。”

    左重眉头微挑,身体往后靠去,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对方几眼,口中发出一声轻笑。

    “呵呵,行,那你说说吧,日本人在什么地方,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多谢左副局长!”

    丘步亭礼貌道谢,然后一字一顿道:“卑职是日本情报机关策反的鼹鼠,隶属日本内阁情报部。”

    这句话称得上石破天惊,一个没有暴露的鼹鼠竟然跑来自首了,这在军统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但左重的反应很淡定,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敲敲桌子示意他继续说,丘步亭略感心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卑职在金陵的时候便加入了特务处,一直在督查室当差,也立过几次微不足道的功劳,仕途却很不顺畅。

    到了山城后,我结识了一名女学生,对方善解人意,温柔美丽,我与她私定终身,决定赶走日本人后就完婚。”

    说到这里,丘步亭面露幸福之色,像是在回忆什么,可很快又咬牙切齿起来。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鬼子的阴谋,那个女人与我的相识,完全是计划好的。

    日本人想要通过我了解局里的情报,我若是不答应就告发我,还要杀掉我的家人。

    卑职好不容易才在局里站稳脚跟,家人性命也危在旦夕,没办法,只能答应了对方,提供了几次情报。”

    丘步亭音调猛地提高,眼中瞬间溢出了泪花,拍着胸脯显得十分痛苦,说到最后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但昂卑职敢保证,我提供的都是一些普通情报,不涉及军事机密,绝不是真正的卖国,更没有甘心做日本人的狗啊。

    您和陈先生去西北时,我只将慰问团的路线交了出去,您的身份我只字未提,这就是证明。

    数个月前,鬼子内阁情报部联络我,让我找一处可容纳大量人员藏身的地点,又让我查一查局里有什么地方防卫比较严密。

    正好不久前二处有人在执行任务期间犯错被李主任盯上,我便趁机利用自己的权限查了一遍,还真发现一处安全屋有问题。

    我以为那里就是个秘密办公地点,没有多想就告诉了日本人,连钥匙都给了对方,谁知道安全屋死了那么多弟兄!”

    痛哭流涕的丘步亭将头重重磕向地面,发出咣咣咣声,额头变得一片鲜红,声音声嘶力竭。

    “我有罪啊!我有罪,副座,卑职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只求您能给卑职一次赎罪的机会。”

    剩下那些日本人的落脚点是我挑选的,他们今天晚上就要逃跑,请您批准,卑职要亲自带人………”

    “啪,啪,啪”

    左重一下一下拍着双手,打断了丘步亭的翻然悔悟,同时缓慢起身,笑眯眯的竖起大拇指。

    “你的演技比李齐五这个蠢货高明多了,也很聪明,算是个人物,可为什么要把左某当傻瓜呢。”

    他越说语气越冷,从笑容满面变成了面带寒霜,目光如同一柄利剑直插人心,说完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归有光!把人带进来。”

    丘步亭呆呆转过头,与被归有光推进来的疤脸日谍来了个面对面,两人都撅着腚趴在地上,姿势有些尴尬。

    邬春阳、古琦、宋明浩、吴景忠和归有光走进屋里,看着伏地对拜的日谍、汉奸,拳头渐渐捏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丘步亭不敢置信的念叨着,剩下的日谍会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对方不是应该在……

    (未完待续,非恶意断章,节奏需要)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节倒述

    封锁解除前30小时。

    (倒述哈)

    对半田的审讯刚结束,邬春阳、吴景忠、归有光收到消息回到总部会议室。

    三人跟早就等候多时的古琦和宋明浩汇合,几人对各自掌握的线索做了交换和讨论。

    当听到古琦说口供里少了什么时,邬春阳、吴景忠立刻拿起口供看了起来,而后陷入了思索。

    他们一个是军统第一批科班成员,一个是中山大学高材生,要能力有能力,要水平有水平,要经验有经验。

    对于卷宗和口供,两人再熟悉不过,可看了很久,愣是没看出里面有什么地方不对。

    口供中,各个现场的目击者描述清晰,内容详尽,格式也完全符合军统对文字记录的要求。

    文案工作是情报工作中最简单的一环,办案人员都是老手,不可能在这上面出问题。

    忽然,吴景忠一拍大腿:“不对!口供里缺少敌人的对话!”

    在场的人闻言愣住,纷纷翻看手头的资料,发现真是这样。

    所有的口供中,除了过茳龙那一份,剩下的都只有目击者的描述,敌人似乎全程都没有说话。

    甚至案发后,有三个嫌疑人在饭馆观察军统的动向,点菜也是用挂在墙上的木牌,就跟没长嘴巴似的。

    就连被捕的日谍半田,都只跟领头的中佐有过简短交流,这种情况很不正常。

    不过这能说明什么。

    敌人是哑巴?

    还是这些人不会说民国话?

    又或是目击者对他们隐瞒了关键信息?

    邬春阳正准备开口说话,就看到左重走进了会议室,众人连忙起身迎接,问好后再次落座。

    “老古说过了吧?谈谈你们的想法。”

    左重坐下后扫视了一圈笑着问道,想看看手下们有没有长进,案件这么多,不能全靠他一个人。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吴景忠见没人说话,于是举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率先发表了意见。

    “副座,根据半田的口供,日本人的行动队伍是从独立混成第十八旅团抽调的,他们是职业军人,不是情报人员。

    这些人可能会说民国话,但不流利,潜伏山城又是一次高风险任务,容不得半点马虎,这就导致了他们全程静默。

    若这个推论成立,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一群人长时间不说话,要如何不引起周围人的怀疑。

    另外,那三个在饭馆出现的嫌疑人面部皮肤白皙,这与他们出身军中的背景不符,也是一条值得注意的线索。

    所以,敌人会不会假装哑巴,分散躲在防空洞里,只有这样才可以全程保持沉默,同时形成肤色的异样。”

    众人反应过来,是啊,一群青壮年本就显眼,要是再不说话就更显眼了。

    为了躲避日本人的轰炸,山城挖了不少防空洞,那里确实是不错的藏身地点,足够安全、隐蔽。

    但邬春阳马上摇了摇头:“市区周边的防空洞没有空置的,很多难民没有地方住,平时就在防空洞活动,那里人多眼杂并不适合藏身。

    况且一个两个哑巴还正常,鬼子的行动人员有40人左右,都装哑巴不现实,搜查的弟兄也没有发现。

    我倒是觉得,咱们可以从另一个方向入手,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不仅不说话不会引起怀疑,还能蒙面或者缺乏光照。

    我个人以为,蒙面的可能性更大点,毕竟敌人敢于在饭馆露面,说明他们不怕咱们通过模拟画像追查,这就是我的意见。”

    不说话,蒙面。

    所有人都皱起眉头,有这样的地方吗,总不能是贼窝吧?

    就算是贼窝,自己人在一起也不用蒙面,那不是谨慎,那是脑子有病。

    有病

    电光火石间,古琦脑中想到了一个地方,他猛地起身,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面前的桌子沉声道。

    “医院!对!就是医院!”

    听完他的话,在场之人要是再想不明白,那就白干这么多年情报了。

    不说话可以伪装成疾病,乃至使用某些方法造成短暂失声,这样不但能骗过医生,而且不怕任何形式的试探。

    至于蒙面,面部包扎是治疗面部烧伤、外伤的常见手段,有绷带挡着,难怪敌人不怕泄露样貌。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去医院搜查,即使去搜查,也不会注意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病人,狡猾的鬼子!

    “老古,不错。”

    左重面带笑意说了一句,然后朝桌上扔出一份文件,又朝众人扬了扬下巴,再次提了个问题。

    “这里面是山城所有医院的资料,包括军方、民间和洋人的诊所,一共有24家,时间这么紧,接下来该怎么查?”

    “很简单,只用查军方医院。”

    古琦神情自信,起身解释:“如果我没记错,这几个月有不少沙城前线的将士被送到后方治疗,其中恰好有一批因吸入毒气受伤的人员。

    这些人不仅身体和面部有包扎,同时还因为呼吸道灼伤,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对方完全可以利用这两点伪装身份,藏身山城!”

    他口中所说的沙城前线,乃是第一次沙城战役后,国府和日军之间的拉锯战。

    从去年年末直至此时,中日双方围绕沙城周边的多个阵地展开争夺,湘茳大地遍地烽火。

    日本人出动了包括燃烧弹、毒气弹、重炮在内的各种技术兵器,对处于防守的果军发动进攻,一时间果军伤亡惨重。

    某次战斗中,一个营的果军遭到化学武器攻击,只有7人因为身负重伤,提前退出战斗得以存活,其余400多人全部壮烈殉国。

    这些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兵,大部分会送到山城治疗,日谍混在里面,医院方面很难分辨。

    原因很简单,伤兵的编制都被打散,只要有证件和前线医院开的路条,医生不会怀疑对方的身份。

    这两样东西,对日本情报机关来说都不是难事,可以伪造,可以抢夺,还可以花钱买,千万不要高估果军某些军官的道德底线。

    混过入院检查就更简单了,那么多伤兵等着治疗,日谍主动推让,别人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多想。

    哗啦~

    众人的掌声响起,古琦的推断符合当前已经查明的线索,下面只需摸排那几家军方医院,便能找到剩下的日谍。

    左重缓缓起身,双手摁在桌面上,下达了命令:“马上行动,一处负责侦查,二处负责甄别,十个小时,我要见到人!”

    “是!”

    众人齐声回令,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

    “副座,为日谍提供安全屋钥匙和情报的鼹鼠要如何处理?”

    问话的是古琦,有只鼹鼠隐藏在身边,不把对方找出来,他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左重没有回答,敲了敲桌面后问了所有人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前两天刚回山城开碰头会时邬春阳就问过,今天他又问了一遍。

    “你们说,假设向日本人透露南洋慰问团行踪和泄露安全屋情报的内鬼是同一个人,对方为什么不跟鬼子说我也在慰问团当中?”

    下面的宋明浩、宋明浩、吴景忠三人纷纷发表起意见,有说内鬼不知情的,有说内鬼不确定的,还有说不敢的。

    邬春阳却一直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内鬼能接触到安全屋情报,证明级别不低,按说应该知道副座去了西北才对。

    不敢更不可能,内鬼都敢卖国了,还有什么不敢干的,有机会抓到副座,对方绝不会放过这么大的“功劳”。

    当然,这些话他只会在心里想一想,说出来好像自己盼着副座出事一样,慎言,慎言哪。

    听着众人的议论,归有光大咧咧来了一句:“不用搞那么复杂,一个人做事,无非是为了名和利,内鬼不出卖副座,说明他要的不是利。”

    震惊!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大光头,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人夺舍了,这种有脑子的话是对方该说的吗。

    但古琦听到他的话,马上明白了副座为什么要对外放消息,说欠提供日谍线索的人一个人情,这是在下饵啊。

    内鬼卖国是为了图名,准确的说是功名,自然不会向日本人透露副座的行踪,因为在军统之中,没有人比副座更适合当靠山。

    这个鼹鼠是个双面间谍,既想从日本人手里拿好处,又想往上爬,标准的两头下注。

    别看对方现在跟鬼子打得火热,一旦知道“人情”这件事,估计转头就会把日谍卖了。

    确定了这一点,他们只要对抓捕剩余日谍的行动进行严格保密,不让消息泄露,到时内鬼会自己跳出来。

    见众人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左重微微一笑,暗暗猜测内鬼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连日本人都敢耍,确实有点胆色。

    日本人的心眼比针眼大不了多少,要是知道自己被人忽悠了,定然不会放过内鬼,枪击、炸弹总有一款适合对方。

    他挥挥手,示意手下们立刻行动,自己回到办公室换上了便服,准备亲自加入侦查。

    封锁解除前26小时。

    山城沙瓷区军政部第一医院内,身穿教会护士服的护士端着托盘来回走动,红┴十字的标志随处可见。

    院落最外层,两个腿部受伤的伤兵坐在院中石桌边下象棋,其余腿脚灵活的围成一圈,一边看棋一边议论。

    人群里一个身材敦实,头部包得跟木乃伊一样的果军士兵默默观战,口中一言不发,眼睛不时瞥向大门方向。

第一千一百八十节都是影帝

    封锁解除前25小时。

    山城军政部第一医院,即金陵的中央医院,国府西迁之后被军政部直接管辖,坐落于沙磁区的高滩岩。

    整个医院占地数百亩,固定床位超过300张,加上临时床位,总床位超过1000张,为当前民国最大的军方医院。

    其院长的军阶自然也水涨船高,达到了陆军三等军医监,相当于陆军少将衔。

    果军的技术军官军阶,共分为监、正、佐三级,等于将、校、尉。

    每一级又细分一等、二等、三等,等于上、中、少三级,并且前方缀以军种以及专业岗位。

    不过对方这个少将,跟左重的铨叙陆军少将比起来,还是有点差距的。

    乱世,拿枪杆子的总归要比拿手术刀的说话硬气。

    故而当第一医院院长收到通知,军统副局长即将来访时,立刻召集了一众医院高层,准备迎接左重的到来。

    不多时,一辆救护车从后门驶入,绕开人员复杂的住院区在办公区外缓缓停下。

    左重由车上走下,身后跟着古琦、邬春阳、吴景忠、宋明浩和归有光,一行人俱身穿便服,快步走向欢迎人群。

    面对一群上校、中校的问好,左重摆摆手让这些人全部滚蛋,只留下了院长一人,然后带人来到对方办公室。

    “左副局长,不知您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院长看着眼前的特务们,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心里把这些年干的坏事回忆了一遍,脚下有些发软。

    第一医院的院长可是个肥差,药品、器械的采购,人员的招募,那都是油水颇丰的环节。

    旁的不说,他才干了一年多的时间,老家就买了几千亩的良田,海外银行的账户上也多了几万美元的存款。

    想到这里,院长先生冷汗直冒,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带走问罪,家产被查抄一空的画面。

    左重毫不客气地坐到了院长的椅子上,目光在对方脸上看了又看,过了许久轻笑一声,给其吃了一颗定心丸。

    “呵呵,好了,此次过来,左某是有公务需要你们的配合,并非查禁贪腐。”

    院长拿出精致的手帕擦了擦额头冷汗,点头哈腰道:“是,是,左副局长您尽管吩咐,鄙人一定全力配合。”

    “恩”

    左重拿起桌上的一方端砚细细把玩,目光看向窗外的住院区,口中问起了近期从前线返回山城的伤兵情况,尤其是那些由于化学武器受伤的伤兵情况。

    能成为第一医院的院长,院长贪归贪,但在专业技术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听到这个问题立刻脱口而出。

    “因遭受毒气攻击,送往第一医院的将士已达到300余人,目前正在接受专业治疗,只是由于药品短缺,效果不是太佳。

    这些人被分别安置在甲区和乙区的隔┴离区,以防疫病传染,同时也可避免军心动摇,左副局长,不知您的意思是?”

    左重缓缓放下价值千金的端砚,起身背着手来到窗前,望着远处来来往往的医生和护士,淡淡下令。

    “将这些人的病历拿来,普通病区之中,那些不能说话以及面部有包扎的病人,他们的资料也一并拿来。”

    院长闻言心有疑惑,却又不敢多问,连忙下去执行命令。

    一旁的古琦使了个眼色,宋明浩带人悄悄跟了出去,秘密监视院长以及其他医院高层,防止有人通风报信。

    几小时前,确定了日谍的藏身地可能是军方医院后,一处、二处的特务快速甄别了相关地点。

    但调查人员在大部分医院没有发现异常,少数符合甄别条件的伤兵来历清楚,身份可靠,最后只剩下第一医院没有排查。

    考虑到此地病人最多,情况最复杂,古琦果断将大部分力量抽调至附近,并陪同左重前来接触院方。

    另一边,院长的动作很快,办事也很稳妥,亲自去医务科拿来了病例和档案,期间没跟任何人接触,很懂规矩。

    看着厚厚一沓档案,古琦、邬春阳、吴景忠三人开始甄别,归有光则紧紧盯着院长,防止对方狗急跳墙。

    半个小时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在邬春阳三人的努力下,数百名伤兵被排除了嫌疑,只有不到两百人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进入了待查范围。

    他们当中,有人所属部队被打散,无法证明来历,有人没有入院后的治疗记录,还有人连入院检查检查都没做,这些都符合日谍的特征。

    圈定了嫌疑人的大致范围,剩下的就是如何从这些人里找出日谍了。

    对此古琦早有定策,他向邬春阳、吴景忠下达了一条命令。

    “把第九战区战地医院转送的伤兵挑出来,其它战区不用管。”

    根据半田的招供,袭击安全屋的日方行动人员来自独立混成第十八旅团,而独立混成第十八旅团的驻地,正是第九战区的辖区。

    所以日本人装成伤兵混进山城,大概率会利用第九战区下辖部队的假身份,顺着这条线索查可进一步缩小嫌疑人名单。

    有了具体标准,甄别工作很快就有了收获,一个个看似正常的伤兵被找了出来。

    “我这有一个,第20师2团的炮手,入院原因是毒气弹中毒,入院时间是六天前。”吴景忠通报道。

    “我这也有一个,第10军战场救护队送来的,也是毒气中毒,入院时间是五天前。”邬春阳几乎同时出声。

    古琦快速翻看着档案,当翻到其中一张的时候,手上突然一顿,抬起头沉声说道。

    “我这有个人,住在普通病房,身份是暂编第2军少尉,姓王,虽然没有中毒,但面部有包扎,且入院后没有接受检查,更没有治疗记录,七天前入院。”

    “恩?”

    左重轻咦了一声,快步走来拿起档案看了看,发现对方病历伤情一栏上写着面部外伤几个字。

    望着档案,左重感觉自己抓到了一条大鱼,这个少尉入院后的表现符合他们对日谍的推测,入院时间也与其它嫌疑人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伤势。

    可如果对方的民国话流利,根本不需要装成哑巴,恰恰日军军官大多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有些人的民国话说得很纯熟。

    所以伤情的不同,不但无法排除此人的嫌疑,反而证明了此人身份的特殊。

    在左重思考时,古琦三人把档案筛了一遍,共找出了42个身份可疑的嫌疑人,遍布甲乙病区的隔┴离区,普通病房也有几个。

    这个数字与半田交待的日方行动人员数量大致相符,古琦沉吟了一会,转身问了院长两个问题。

    “隔┴离区的进出管理是否严格,有没有哨兵或者定期查房?”

    院长干笑了两声没有说话,很明显,所谓的隔┴离区有名无实,伤员们可以自由出入。

    古琦强忍怒意,看向左重:“副座,既然敌人有条件离开隔┴离区,我认为可以动手了。”

    左重边听边翻了翻桌上的医疗记录,敏锐地发现了一件事,这让他眼中的杀意愈发炽烈。

    自从敌人入院后,跟他们同病房的伤兵接连离奇死亡,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敌人是在用一切办法排除暴露的风险。

    冷冷瞄了眼旁边的院长,左重觉得或许该给第一医院换个院长了,不,应该是送这家伙去军事法庭。

    原因不是对方贪,国府里谁人不贪,浑浊一片的时候清┴白也是种罪过,和光同尘是无奈之举,没必要过分苛责。

    他介意的是对方占着茅坑不拉屎,死了这么多伤兵,身为院长竟然一点都没察觉,这是严重的玩忽职守。

    可惜了那么多的军中弟兄,没死在前线,却在自己的医院里被人害了。

    左重心下想着,表面上笑着送走了院长,几个小特务将“陪同”对方直至行动结束。

    等到院长肥胖的身躯走远,左重招招手将手下们召集到身边,征求起众人的意见,内容是如何抓人。

    医院内人员众多,环境复杂,强攻容易造成大量伤亡,是下下之策。

    宋明浩拧眉思索,邬春阳和吴景忠仿佛有些想法,但没有开口,最终还是古琦说了个办法。

    “副座,用药!”

    他这句话一出口,宋明浩恍然大悟,邬春阳、吴景忠点头赞同,至于归有光,继续无所事事。

    左重乐了,这一个个的,都是影帝啊,明明有办法就不说,明摆着是要给古琦送功劳。

    古琦也心知肚明,感激地对其他人拱拱手,大恩不言谢,弟兄们这么给面子,将来他必有厚报。

    左重没有掺和他们之间的事,摇动电话的话柄接通了军统值班室。

    “我是左重,告诉凌三坪,让他派人把进口的麻药都送到第一医院院长办公室,记得穿便衣。

    再通知总部何秘书带女性行动人员过来,我在这里等她们,速度要快。”

    没有解释原因,左重简单说了几句,等到对方恭敬回令后,他放下话筒继续旁听古琦等人完善行动计划。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节注射

    解除封锁前20小时。

    第一医院院长办公室内,左重端坐在座位上,看着古琦给何逸君等一群女性特务布置任务。

    “都记清楚了吧,你们负责监视病房内的情况,一旦麻药注射成功,立刻向外发信号,通知行动人员入场。

    你们对外的身份是从前线调回的护士,这次回来是为了参加培训,我已经让人传出消息,避免日谍怀疑。”

    古琦说完指了指桌上的医院示意图,按照病房顺序、目标人数,逐一给女特务们下达了命令。

    “你们,负责一号地点,甲区隔离1号和2号病房,人数13。”

    “你们,负责二号地点,乙区隔离3号病房,人数12。”

    “你们,负责三号地点,乙区隔离5号病房,人数10。”

    女特务们纷纷点头表示听清楚,目光不断扫视示意图,将医院的大致布局记在心上。

    古琦见状很是满意,而后看向何逸君与另外两个女特务,稍稍犹豫了一下说道。

    “何秘书,乙区5号普通病房就交给你了,一共有5个目标,其中3号病床的伤兵,很可能是日谍的头目,一定要小心。”

    说实话,要不是副局长的命令,古琦真不想让何逸君加入行动,万一对方出事,他的麻烦就大了。

    何逸君听完他的话,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与其他两人低声讨论起来。

    按照古琦几人商定出的计划,她们将伪装成护士,陪同第一医院真正的护士进入病房,借用治疗的名义给日谍注射麻药。

    注射由真护士进行,这些人并不清楚手里的药水已经被替换,只当是一次正常的治疗。

    女特务们的任务是在遇到特殊情况时,灵活做出决断,此事听上去容易,实则很考验应变能力。

    其间的难点有二。

    一,如何瞒过狡猾的日谍。

    日谍不是傻子,医院突然冒出一群陌生面孔,对方肯定会提高警惕,这就要求女特务们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她们的衣着、言行、细微动作、口音都要符合假身份,还要对护士这个职业有一定的了解,懂得如何注射,常见药物的效用等等。

    古琦在领命前来的女性行动人员中选了又选,才找出这些符合要求的人手。

    之所以让真护士注射,不光是为了减轻日谍的怀疑,也是因为行动人员数量实在不够。

    从此事上,左重等人看到了军统存在的人才短板,跟欧美,甚至日本人的情报机关比起来,他们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二,注射麻药的时机选择。

    行动人员必须在同一时间给目标注射药物。

    否则一部分日谍昏迷了,另一部分日谍却还醒着,定然会给行动带来不必要的风险。

    谁也不知道医院里有没有对方的眼线,情报行动要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必要时哪怕放弃任务也不能冒险。

    古琦看看手表,又跟从外面走来的宋明浩对视了一眼,沉声宣布行动正式开始。

    何逸君对左重点点头,带着女特务们走了。

    随后,已经获得全部授权的古琦又接连做了几个安排。

    “有光,你的特别行动小组随时待命,一旦药物注射失败,立即强攻。”

    “春阳,老吴,你们一处负责医院外┴围控制,防止敌人脱逃。”

    “老宋,你带咱们二处的人埋伏在医院内,行动结束后马上对第一医院的所有人员进行甄别和特别审查。”

    至此,第一医院内外已经被军统完全控制,藏身其中的日谍插翅难逃。

    左重欣慰地观察着古琦,经此一战,古琦指挥大规模行动的能力得到了极大提高,有能力承担更重要的工作了。

    半小时后。

    一群身穿白色看护制┴服,头戴帽纱的女护士走进住院区,身材高挑,仪态优美,引得阵阵口哨和吆喝声。

    伤兵们或趴在窗台上,或聚集在门口,伸着脑袋看着这群战地玫瑰,脸上满是激动和兴奋,口中喊着乱七八糟的话。

    俗话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何况当前大战连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所以每次看到护士,这帮有今日没明日的家伙都会起哄,并且乐此不疲。

    “何护士,你们不必担心,他们就是嘴上花花,不敢乱来的。”

    护士当中,年龄稍大的护士长小声跟何逸君几人说道,接着便叉腰骂了起来,伤兵们吓得赶紧缩回脑袋,一时间哄笑声不止。

    何逸君露出略带些紧张的笑容,就像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暗地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直至众护士散开前往不同的病房。

    乙区5号普通病房。

    3号病床上一个头部满是绷带的伤兵靠在床头,木然地盯着墙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于外界的纷纷扰扰完全不在意。

    隐藏在绷带下的,正是军统此次行动的目标,指挥日谍进攻安全屋、监视点,独立混成第十八旅团的中佐疤脸男。

    此时的他很是得意,按照原定计划,还有十几个小时,他们就可以通过撤退通道离开山城。

    虽然没能带走密码本,但给军统一个教训的目的已然达到,这就足够了。

    这些年,军统一次次地挑衅帝国,气焰十分嚣张,金陵、沪上、乃至满洲的情报机关全部遭受重创。

    希望此次行动过后,民国人可以明白,大日本帝国不是任人宰割的绵羊。

    “老王,老王,在想什么呢?”

    忽然,一个声音在耳旁猛地响起,接着一张猥琐的面孔出现在疤脸男的面前。

    疤脸男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当下停止思考,斜了对方一眼:“没什么,在想一些事情,叫我何事?”

    猥琐面孔挑了挑眉毛,冲着外面扬了扬下巴:“也不知道你成天想什么,快看,来新护士了,据说是从各战区前线回来的,长得都挺标志。”

    新人,前线回来。

    疤脸男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实则早已从手下处知道了这个消息,并做了一些安排。

    多年的军中生涯告诉他,越是到了最后时刻,越是不能放松警惕。

    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担心,这个藏身地是鼹鼠为他们挑选的,对方虽是个小人,但确实很聪明,没人会想到他们藏在医院,今天应该只是例行的人员调动。

    正想着,几个护士举着医用托盘走进病房,按照医嘱和床位顺序给病人做检查、换药以及其它治疗。

    疤脸男的眼神在来人脸上停留片刻,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几人的动作,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悬着的心缓缓放了下来。

    对面,何逸君弯腰听着护士长的讲解和介绍,不时出声询问,表情认真,看都没看不远处的目标。

    其余两个女特务也是如此,听讲的同时还手脚麻利地准备药品,剪裁绷带纱布,丝毫看不出生疏之感。

    伤兵们偷瞄着她们,有些年轻小的果军战士接受完治疗后一脸的害羞,病房里调笑声不断。

    为了显得合群,疤脸男也笑呵呵注视着这一幕,可眼神中尽是冷漠,目光渐渐落在了先前说话的猥琐面孔身上。

    此人留不得了,对方近来经常跟他说话,不知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单纯的热情,但撤退近在眼前,不能留下这个隐患。

    脑子里想着用什么方法除掉身旁之人,疤脸男继续观察越来越近的护士,慢慢散去了一身的杀气。

    “王少尉,今天感觉怎么样?”

    另一边,护士长给猥琐面孔量完体温走到疤脸男旁边,随手打开病历本,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

    见惯了生死的她对于一个少尉没有任何优待,每天累得要死,要不是职责在身,她一句话都不想跟对方多说。

    疤脸男神色如常,语气温和地回道:“仍然有些头晕,没有其它症状,护士长不必管我,去看其他弟兄吧,他们更需要你。”

    护士长眉头稍松,对方受伤还不忘记关心袍泽,真是个难得的好人,感动之余口气不禁软了些柔声道。

    “按照医嘱我得给你注射一针仙鹤草素,用来防止出血,这是医生特意叮嘱的。”

    疤脸男眼中闪过狐疑之色,仙鹤草素他知道,一种止血的中药注射剂,民国可以自产,是治疗烧伤以及出血病症的常见药物。

    只是这个时候注射……

    他一边飞速思考,一边笑着跟护士长说道:“好,我先去趟厕所,麻烦您先给隔壁这位弟兄瞧瞧,我一会就回来。”

    说罢,疤脸男下床快步朝外面走去,仿佛真的憋得不行。

    护士长也没在意,转身给旁边病床上的伤兵治疗,发现此人也有注射仙鹤草素的医嘱,她当即让新来的何护士准备药品。

    何逸君打开药盒,熟练地用砂轮敲开安瓿瓶,很快一阵绿色针剂就注入到伤兵体内。

    这时疤脸男回来了,刚刚他在附近看了一圈,确定医院里很平静,没有异常情况这才返回了病房。

    “可以了。”

    疤脸男躺在床上伸出左臂,示意护士长给自己注射,余光瞥了瞥隔壁的手下。

    他们这些住在普通病房的行动人员,都可以说上一口流利的民国话,不用担心口音问题暴露。

    其余人就要麻烦的多,行动前不仅要用药品制造短期失声,伪装成被化学武器攻击的症状。

    有些人还要用火焰故意灼烧身体,面部缠上绷带装作烧伤,过程十分痛苦。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面对大搜捕,他们可以怡然自得的躺在这里,接受民国医护人员的“救治”。

    想到这疤脸男不禁有些愉快,余光再次扫过旁边,然后整个人猛地一怔,不对,有问题!

    嘈杂的病房中,隔壁病床上的伤兵,脑袋耷拉着靠在床头呼呼大睡,胸口轻微起伏,仿佛昏死了过去。

    不光如此,疤脸男惊恐的发现,与自己同病房的手下全部陷入了昏迷,那针剂……

    冰凉的针头贴在手上,一下子将疤脸男惊醒,他双目一瞪,左手化掌为拳,朝着护士长狠狠砸去。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节奔跑中的归有光

    自几年前加入特务处,何逸君便一直没有停止过训练,强度堪比普通的外勤特工。

    曾经手无缚鸡之力,却敢亲手杀人为父母报仇的她,在通讯、格斗、射击技术上一点不比男性特务差。

    当看到疤脸男攻击护士长的动作,她飞快出手抓住护士长的衣领往后用力一拽,随后向前跨出一步,挥拳砸向疤脸男的手腕。

    其实在目标借口上厕所出门时,何逸君就知道行动可能要出问题,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故而此刻的她无比冷静。

    现在病房内的日谍都已经被麻药麻醉,只剩下一个疤脸男,只要将对方拖住,外面的特别行动队很快就会赶到现场。

    “嘭~”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中,疤脸男的手腕与何逸君的拳头碰撞在了一起。

    感受着手腕处的酸胀,疤脸男心中一沉,他没想到这个女护士的力气这么大,完全比得上帝国乙种师团的普通士兵。

    女性的力量天生要比男性弱,想要到达这个标准,定然要经过长期且科学的锻炼,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天生神力的人。

    而且他刚刚竟然没有看出对方的破绽,这些都证明了,他眼前的女人是一位经过严格训练的专业情报人员。

    不提疤脸男的想法,何逸君瞄了一眼自己发红的指关节,再一次提高了警惕,目标果然是日军中的精锐。

    若是换成一般人,她这一拳下去,对方哪怕骨头不断,左手至少也会暂时失去战斗力。

    结果目标只是松了松拳头,似乎完全没受到影响,显示出了极强的抗击打能力。

    下一刻,两人几乎同时变换招式,向对方攻去。

    疤脸男右手撩起棉子罩向何逸君,左手猛地一摁病床,身体从床上一跃而起,不等站稳便绷紧右腿肌肉使出一记鞭腿。

    鞭腿,一种常见的格斗技巧,威力非常大。

    根据军统自身的研究,普通特务的鞭腿最高能达到四百多斤,这么大的力量作用在人的身上,可以实现一击致命的效果。

    何逸君在被子飞起的瞬间,就猜到了目标的打算,她没有硬抗带着风声袭来的鞭腿,身体往后猛退了几步,也抬起了脚。

    但她攻击的不是疤脸男,而是疤脸男踩着的病床,因为目标会还击,但病床不会。

    这是最明智的选择,傻子才会用自己的骨骼强度去验证鞭腿的威力,何况鞭腿的主人是一个精锐职业军人。

    力从地起。

    破坏了敌人立足的病床,同样可以破招,格斗不仅是拳脚的比试,也是大脑的搏斗。

    随着病床床脚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声,疤脸男一个踉跄差点栽到地上,下盘没有发力点,再精锐也没用。

    旁边两个女特务磨合默契,见状一个朝门外跑去,一个飞身试图将目标扑倒,

    两人都是特务处时期的老特工,也有过实战经验,心中根本没有害怕和退缩的情绪,脑子里想的只有完成任务。

    疤脸男察觉到危险来临,虽然他有把握战胜对方,但还是毫不犹豫地从这张床起跳,想要跳到隔壁手下的床上。

    他很清楚,眼前最大的危险不是这三个女特务,而是外面隐藏的民国特工大部队。

    一旦他被缠住,等到对方的支援到来,再想逃跑就来不及了。

    第一医院的病房布置跟大多数医院大同小异,最后一张病床旁就是窗户,只要能跳出窗户,他就有信心跳出民国人的包围圈。

    这是战场上一次次生死搏杀给他的底气,并且窗外有他早就藏好的武器,有枪在手,谁也拦不住他。

    何逸君如何猜不出目标的计划,立刻从吓呆的真女护士手里夺走医用托盘,用力朝着疤脸男面部甩去,将托盘当成了飞刀来用。

    “哐当~”

    半空中的疤脸男一拳将托盘打飞,可原本跃起的动作也被打断,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落到了地面。

    不要小看医用托盘的杀伤力,更不要小瞧医用托盘在一个职业特工手上的杀伤力。

    如果面部被坚硬的金属器物打中,轻则鼻青脸肿,重则视力受损,疤脸男不得不放弃本来的打算。

    趁他病要他命,何逸君没有给疤脸男反应的时间,在飞盘甩出的瞬间,她全速冲了过去,身体蜷缩着将脚前伸发动了新一轮攻击,目标是对方的踝关节。

    跟一个强壮的军人比谁的力气大,谁的拳头更硬,那是自讨苦吃,非智者所为。

    想要战胜对方,唯一的办法就是攻击日谍的薄弱处,四两拨千斤,攻其必救。

    何逸君的计划成功了,疤脸男刚一落地,膝盖出于本能微微弯曲,身体僵直了片刻。

    这原是人体缓冲的自然反应,此刻却给其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在疤脸男身体僵直的刹那,何逸君的脚重重踹在了他的左脚踝关节上,疤脸男口中闷哼一声,脚下连退了好几步。

    踝关节,由骨性结构以及韧带组成。

    它决定了人体的站立稳定性、负重以及移动功能,十分重要,又十分脆弱。

    因为踝关节的外侧韧带分散,内侧韧带集中、厚而坚韧,这导致内外韧带的强度不均匀,很容易造成踝关节的损伤。

    疤脸男强忍剧痛,双手握拳放在胸前,摆出了西洋拳击的防御动作,接着轻轻活动了一下左脚,眉头顿时微皱。

    八嘎!

    狡猾的民国女人!

    他心中暗骂了一声,对方攻击左脚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原因也很简单——左脚是发力脚。

    虽然发力脚可以调整,但在这种紧要关头,任何一点细微的实力差距都会导致天平产生倾斜。

    短短几十秒内,两人就完成了数轮身体和智力上的交锋,结果是何逸君略胜一筹。

    与此同时,之前出门的女护士已经发出了信号,归有光正带人朝病房飞奔而来。

    为了防止被日谍察觉,行动人员只能隐藏在远处,赶到现场还需要一点时间,这给了疤脸男翻盘的机会。

    不能再拖了!

    疤脸男把心一横,右脚用力蹬地,整个人如同被弓弦射出的弓箭,速度飞快地靠近何逸君,企图一战定输赢。

    赢了,活!

    输了,死!

    面对气势汹汹的日谍,何逸君无比冷静,侧身躲过重拳,而后轻飘飘的给了对方腋下一拳。

    另一个女特务也趁机踹了日谍腘窝一脚,同样是攻击薄弱部位,一点点削弱日谍的战斗力。

    疤脸男丝毫不在意这两记击打,腋下和腘窝确实是要害位置,可女人的力量小,他觉得自己可以撑住。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打死面前的民国女特工再突围,现在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他也从来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

    只是疤脸男刚想抬起肘部给对方脑袋狠狠来一下,就觉得腋下有些潮乎乎的,片刻后,又有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借着转身的动作,看了看自己的腋下,却看到了一片血红,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流血。

    屋外,归有光仍在奔跑中

    何逸君脚下移动,堵在了窗户前,面无表情地将藏在手心的医用剪刀掰断,双手各拿了一柄锋利的刀刃,紧紧盯着目标。

    这是她夺走医用托盘时顺手藏下的,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使用,哪怕只能给对方造成轻伤,同样可以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

    “八嘎!”

    疤脸男抹了抹腋下,看着手上的鲜血大叫了一声,叫完不管不顾的继续冲向何逸君,这是要狗急跳墙了。

    何逸君毫不慌乱,灵活地躲过了攻击,左手刀柄向上一撩,在日谍的手筋处划了一个大口子,又顺势踹了对方左脚踝关节一脚。

    鲜血滴答滴啦落在地面,疤脸男捂着伤口,面部的肌肉不断抽动,左脚微微颤抖。

    左脚踝关节两次受伤,他已经无法正常站立,全靠意志在强撑,可他又能撑多久呢。

    屋外,归有光还在奔跑中

    “弟兄们,是鬼子!还愣着干什么,揍这个王巴羔子,难道我们连个娘们都不如吗?”

    疤脸男隔壁病床上的猥琐面孔一声大吼,将愣在原地伤兵们叫醒。

    是啊,战场上他们是输了。

    可在山城,在自己的地盘上,他们要是再当缩头乌龟,那还算是个男人,还算是军人吗。

    “冲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伤兵们红着眼睛冲向疤脸男,疤脸男踹飞了一个,更多的人涌了上来。

    很快人群便淹没了这位在日本军中被称为“蝮蛇”的中佐。

    这些伤兵当中,腿伤的人用胳膊勒,胳膊伤的人用腿缠,手脚都伤的人,爬到对方身边用牙咬,死死缠住了疤脸男。

    “嘭~”

    “立刻投”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归有光和特别行动小组的特务冲入房间,看着被压在地上的目标,口中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噎了回去。

    怎么回事,不是只有何小姐和两个女特务吗,目标怎么变成了满身大汉了,莫非是副座另有安排,大光头不解地挠挠脑袋。

    看到支援来了,何逸君缓缓收回剪刀,长长吐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行动成功了,自己总算没有辜负副局长的信任。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节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时间回到封锁解除前十小时的军统总部,左重看着目瞪口呆的丘步亭,轻声问出了这句话。

    一旁的古琦、邬春阳几人发出嗤笑,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自作聪明的鼹鼠,真以为一处和二处是吃素的吗。

    丘步亭此刻脑中有点混乱,怎么回事,他确信自己给日本人寻找的藏身地十分隐蔽,为什么带队的日军中佐还是被抓住了。

    他可是把所有情报都告诉了日谍,包括案发后军统大致的封锁范围,可能采取的应对策略等等。

    这样都能被抓,日本人是不是太废物了,狗p的大日本蝗军天下无敌。

    “中佐先生,都听到了吧?”

    左重再次开口,询问的对象从丘步亭换成了鬼子中佐,对方刚刚在门外站了许久,应当听到了之前的对话。

    疤脸男双手被反绑,闻言梗着脖子看向丘步亭,眼睛里充满了愤怒,恨不得活活咬死这个卑鄙的民国人。

    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表情扭曲,面目狰狞,挣扎着发出威胁。

    “八嘎.竟敢欺骗帝国,难道你忘记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的样子了吗,浑蛋,帝国是不会放过你的。”

    看到疤脸男的反应,在场众人了然,姓丘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全都是谎言。

    什么中了圈套,什么被迫出卖弟兄,什么幡然悔悟,全都是假的。

    几小时前成功抓捕医院日谍时,副局长断言:职业军人无论正义与否,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他们根本不需要审讯,通过狗咬狗便能撬开日本人的嘴巴,搞清楚案件背后的真相,以及丘步亭在案件中扮演的真正角色。

    疤脸男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想着自己活不了,也不能让丘步亭舒服,当即大声喊道。

    “这个混蛋主动联络帝国驻茳城情报机关,提供了安全屋的情报和钥匙,还表示贵方在印制伪钞。

    在山城接头后,他跪在我的面前恳求我相信他,希望将来可以在新政府内谋求一个职务,卑鄙的家伙,我要杀了你。”

    此言一出,丘步亭如同的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上,两眼无神口中喃喃自语。

    “我就是想成为人上人,有什么错。”

    “有什么错?”

    左重反问了一句,慢步走到他的面前,用力将一份文件砸在对方脸上,冷冷问道:“那他们有什么错?”

    尖锐的书页边角划过丘步亭的前额,划出了一道丑陋的伤口,几滴血珠落在地板上。

    从窗户外吹来的微风掀动文件,牺牲在安全屋和监视点的特务档案一页页翻过,文件上盖着的黑色“战殁”印章,像是一块巨石,压的人喘不上气。

    丘步亭没管额头滴落的鲜血,索性破罐子破摔,抬头看着左重冷笑一声,语气充满嘲讽和不屑。

    “你左副局长运气好,生在大富之家,从来不用为了生计烦恼,又跟委员长同乡,后来还当了局座的学生,自然不必担心前途。

    可丘某呢!我家中最值钱的物件便是那头连木犁都拉不动的老牛,你这种人永远无法理解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痛苦,不能!”

    也许是晓得时日无多,丘步亭越说越来劲,随着一声声嘶力竭的怒吼,他指着周围的古琦几人,坦白了自己投敌的原因。

    “我自认能力不差,但在局里干了这么多年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得到,只能跟在李齐五身后当一条狗。

    再看看他们,不是处长就是副处长,难道真的是因为能力吗,还不是跟了你这个委座同乡,局座的学生。

    凭什么,我不服,我也可以爱国,我也可以为副局长你出生入死,对你言听计从,我只是需要一个翻身的机会!”

    说罢,丘步亭又指了指地上的文件,咬着牙,摆出一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架势叫嚣道。

    “我实在是太想进步了,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若那些人的死能让丘某成为人上人,那就是死得其所。

    等我成了处长,副局长,我自信不会比他们做的差,为了国家,些许人的牺牲是必要的代价。”

    听着他大言不惭的话,别说古琦等人,就连疤脸男都差点气笑了,你也配与左重相提并论吗。

    虽然中日双方是敌人,但疤脸男不得不承认左重是个危险的对手,更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绝非靠着背景上台的无能货色。

    若对方真的这么好对付,不用帝国出手,军统和国府的内部倾轧就能让左重死无葬身之地。

    那么现实呢,不管是几年前的唐枞、郑庭炳,还是现在的中统和徐恩增,都被左重整得没脾气。

    所以,丘步亭哪来的脸说出这种话?

    井底之蛙再怎么折腾仍然是井底之蛙,只能看到头顶的方寸之间,看不清自身有几斤几两。

    左重倒是没有嘲笑丘步亭,似对方这种人,他在后世看到的太多了,总结起来两句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他随口问道:“透露南洋慰问团行踪给日本人是纳投名状,隐瞒我的身份是想留条后路,我说的对吧?

    所谓的自首,也是想用日谍来获取我的信任往上爬,不得不说,你有点胆量,连我和日本人都敢利用。

    在西北时我就很纳闷,为什么敌人知道慰问团路线,却不知道我的身份,这说不通。

    直到安全屋出事,我才想明白,或许我也成了某些人计划中的一环,只有我活着才更有价值。

    归有光在抓捕医院日谍前说的那一句话,更是揭穿了你的伪装和小心思,呵呵,爱国,你爱的只有自己。”

    归有光愣住了,但马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哪怕他并不知道副局长说的究竟是哪句话。

    “一个人做事,无非是为了名和利,内鬼不出卖我,说明对方要的不是利。”

    左重将归有光在抓捕医院日谍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接着冷笑一声。

    “送你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你以为自己的设计天衣无缝,实则错漏百出。”

    连大光头都能看出问题来,可不就是错漏百出吗,这话没毛病。

    归有光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怎么感觉副座不像是在夸人呢,还是自己多想了?

    左重懒得再跟丘步亭废话,跟这种利欲熏心的人说得再多也没用,他直接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你是督查室的,军统的家规不用我跟你强调,老实交待吧,李齐五知不知道你的鼹鼠身份,有没有向你透露局里的情报。”

    一个丘步亭用不着左重亲自招呼,他在意的是李齐五,这个王巴蛋最近越来越高调,不给其几分颜色看看,他左某人的面子往哪里放。

    听到李齐五这三个字,丘步亭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精神随即一振,心里默默想到:李主任会保我的。

    这句话起初是肯定句,很快又变成了疑问句,最后变成了绝望而凄凉的否定句。

    跟了李齐五几年,丘步亭很清楚对方的自私和无情,知道他是鼹鼠,最想他死的就是李齐五,保他?那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些年自己在李齐五身边受的委屈,想到戴罪立功,丘步亭暗道一声对不起了李主任,猛地抬手喊道。

    “我要告发!”

    成了。

    左重毫不意外丘步亭会拉李齐五下水,这两个人本质上是一种人,可能有点能力,却没有德行,也没有道义。

    在他们眼中,同袍、朋友,甚至亲人都是可以卖的,区别只是价码不同,只要价码足够,亲娘老子一样能卖。

    “好了,带下去吧,仔细审讯,口供要做扎实,别让人家说我左某人公报私仇。”

    左重吩咐了古琦一句,并刻意在“扎实”和“公报私仇”上加重了语气,这次哪怕不能扳倒李齐五,也要让这家伙吃个大亏。

    古琦会意,招手让小特务们将丘步亭和疤脸男带走,下面的工作自有专业的审讯人员负责。

    哗啦~

    地上的档案被风吹动,翻到了其中一页,档案右上角是小绫子带着笑意的照片。

    这笑容是那么的灿烂,那么的生动,如同在为鼹鼠和日谍的落网而开心。

    左重弯腰将档案捡了起来,沉默许久走出了办公室,古琦几人跟在后面,众人一言不发的来到了一楼大厅。

    大厅的北墙镶嵌着一面洁白的大理石,数百颗金色星星遍布其上,每一颗都代表了一名为民族、为国家献出生命的军统情报人员。

    最新加上的那11颗,正是本次案件里牺牲的特工,他们之中有人是父亲,有人是儿子,有人是兄长,有人是女儿。

    在死亡降临时,这些有着不同身份的人,却有着共同的选择,杀身成仁,为苦难的民族争一线生机。

    “敬礼!”

    左重理了理衣领,沉声喊出口令,抬起右手敬了个礼。

    古琦等人以及路过的特务,纷纷停步立正严肃行礼,大厅中气氛肃穆,无比安静。

    恰好此时天空放晴,一缕金色阳光从大门照进,数百颗星星反射出朦胧的光芒,落在众人的脸上。

    数日后。

    距离山城两百多公里的一处隐蔽山洞内,左重在古琦、邬春阳的陪同下一边走,一边听取印刷工厂负责人的介绍。

    “副座,邬处长,古处……副局长,目前工厂的日印刷机达到了二十万日元,未来还能再提高。”

    轰隆隆的机器运转声中,负责人大声汇报,不远处一张张大版幅日元在压印滚筒的传送下进入下一道工艺流程。

    前一天刚收到国府任命书的古琦听得认真并不断点头,显然是对印刷厂的工作非常满意。

    这是他担任副局长职务后的第一项公务,自然十分重视。

    在和李齐五争夺副局长的人事斗争中,还是古琦笑到了最后,没办法,谁让督查室出了内鬼呢。

    邬春阳也好奇的看着被裁剪的纸钞,还有山洞角落里堆积如山的成品,悄悄计算着明年申请多少经费。

    “好,新货物的研究工作进行的如何了?”左重表扬了负责人一句,继而问道。

    “油墨和纸张成分还需完善,雕版已进入最后阶段,这里是雕版室,李师傅的画艺高超,最多半年便能结束图样复制。”

    负责人说着带领三人来到一个房间外,轻轻打开了房门,里面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人正拿着放大镜低头绘画。

    在此人对面的墙上,贴有多张美元和英镑半成品,新货物是什么不言自喻。

    日元的含金量太低,论购买力和流通性还得是老牌帝国主义国家的货币。

    一旦美元、英镑成功印刷,那军统就不再有经费的烦恼。

    没钱,印就是了。

    望着专心致志的李师傅,左重想到了后世电影里的某个角色,不禁怀疑又遇到“熟人”了,当即小声叮嘱了古琦几句。

    对于中年人这种拥有特殊技艺的人才,必须加强监管和忠诚审查,绝不能让雕版流入社会,更不能让华盛顿、伦敦知道国府在帮他们印票子。

    “抓紧试印一批,实在不行,油墨和纸张问题我来解决。”

    丢下这么一句后,左重继续视察其它车间,顺便把悬赏的10万日元带回去。

    这可不是骗人,跟原版日元一样的油墨配方,一样的纸张,图案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它怎么能叫伪钞呢。

    顶多是……野生日元。

    对,野生日元!

    就像是人工培育的鲜花和野地里的鲜花,虽然生长环境不一样,但你不能说野地里的鲜花是假的吧,没这个道理嘛。

    就在左·以理服人·重参观印刷厂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沪上黄浦茳畔,一场盛大的晚宴即将开始。

    晚宴的主人,大日本帝国长谷机关机关长,对华委员会副官,外务省情报之花长谷良介站在华懋饭店外迎接各方来客。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节订婚宴

    “长谷君,恭喜了。”

    “阿里嘎多,藤原君里面请。”

    “长谷长官,这是鄙人的一点小心意,请笑纳。”

    “吆西,李桑,欢迎,请。”

    “Mr长谷,晚上好。”

    “晚上好,恺自威先生,请入内,晚宴稍后就开始。”

    华懋饭店的门口,长谷良介身穿日本传统和服,与一位同样身穿和服的年轻女子向前来赴宴的各国客人问好。

    来客中既有日本驻沪上的军政商要员,也有公共租界、法租界的上层人物,还有投靠日本的伪政府成员,一时间饭店门口鱼龙混杂。

    为了确保众多宾客的安全,日本和英美士兵封锁了附近的街道,一排排铁丝网将普通百姓隔绝在外,今晚黄埔茳边只有收到邀请函的客人才能入内。

    东久迩惠子弯腰将一名帝国海军少将送进门内,抬头偷偷看了看挥洒自如的未婚夫,心中满是甜蜜。

    作为东久迩宫稔彦王的远房侄女,她从小生活在压抑的环境中,人生的轨迹从出生时便已固定,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学习皇族女性所需的规矩、礼仪。

    为家族的利益联姻。

    为夫家生儿育女。

    最后慢慢等待生命的结束。

    想到这种苦闷的生活,接触过西方文化的她不止一次在睡梦中惊醒,想要脱逃却又无能为力。

    皇族身份是荣耀,也是枷锁。

    但命运终究还是垂怜于她,让她遇到了长谷君,对方虽然出身低微,可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帝国高级情报官。

    与对方相处的这些日子,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潇洒、风趣、体贴、权势、财富,所有女性对另一半的幻想,都在能在长谷君身上找到。

    “天照大神保佑。”

    东久迩惠子轻声感谢上苍,感谢祂为自己找到了一位如意郎君,不仅可以满足她对爱情的期盼,也能够帮助日渐衰败的家族。

    “惠子,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这时,长谷良介转过头看向未婚妻小声问道,目光中满是柔情,内心不由得感谢起土肥原那个老家伙。

    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平民家的孩子,有一天竟然能跟如此美丽、温柔的皇室成员订婚,这多亏了土肥原从中介绍,哪怕对方的目的并不单纯。

    能考中同文书院,长谷本就是个聪明人,又在情报机关厮混了这么多年,他如何不知道“媒婆”的打算。

    可从另一个角度想一想,土肥原需要他打开上升通道,他又何尝不需要对方的帮助呢,大家互相利用而已。

    长谷良介真正的感谢是“胖虎”,没有和胖虎的交┴易,单靠自己,他永远达不到如今的高度,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

    中日之间的战争打了这么久,无数人的生命凋谢在战场上,其中也包括众多同文书院的同窗。

    长叹了一口气,看着为自己擦汗的未婚妻,长谷良介轻轻说了句谢谢,继续笑着跟客人们寒暄。

    一个小时后。

    金碧辉煌的华懋饭店礼堂内,数百名客人一边交谈,一边享用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酒水,衣着体面的侍应生手持银质托盘穿梭其中,悠扬的音乐声袅袅不绝。

    公共租界情报负责人约翰恺自威举着一杯香槟,透过晶莹的水晶杯看了看形形色色的人群,转身对他最得力的下属,公共租界探长邝福安说道。

    “邝,酒店的安全工作不能出任何问题,不然明天的头条新闻就不是红俄人吞并波罗的海三国了,明白吗。”

    “YesSir,请您放心,巡捕房已经做了万全准备,这里绝不会混进激┴进分子。”

    穿着洋服的邝福安快速扫视周围,目光在几个出入口处的便衣警探身上稍作停留,口中对上司做出了保证。

    约翰恺自威微微点头,满意的同时也有些不悦,日本人在这种敏感时刻举行宴会,实在是给公共租界添麻烦,这些讨厌的日本矮子!

    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他举杯抿了一小口,细细品尝着从法国空运而来运来,价格高达上百美元一瓶的唐培里侬香槟。

    礼堂的另一头。

    左重的同窗好友邢汉良和舅父杜子腾站在僻静处,礼貌而不失恭敬地同走过的伪政府高层打着招呼,哪怕这些人只是随意点头,没有深谈的意思。

    伪政府内政部副部长,听上去位高权重,实际情况却并未如此。

    季某人以及手下亲信掌握着伪政府的所有权力,其他人就像戏台上的配角,作用是让场面好看一点,不至于让人觉得这是个草台班子。

    故而在这种场合,杜子腾只有靠边站的份,邢汉良这个叛变过来的“贰臣”,那就更不用说了。

    事实上,要不是某些原因,甥舅两人连进入华懋饭店的资格都没有。

    “汉良啊,你确定长谷先生会见咱们吗?”

    杜子腾小心翼翼地询问外甥,一副敬小慎微的摸样,完全看不出几年前担任金陵内政部司长的威风,这让很多人唏嘘不已。

    正在接受众人吹捧的丁莫村、李士群,恰好看到了杜子腾的窘迫表现,两人的回忆瞬间回到了过去。

    想当年,他们只是特工总部的小人物,有一次参加内政部酒会,也曾远远望着众星捧月的对方,如今双方位置调换,果然是世事难料啊。

    或许是有所感悟,或许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的道理,这两个死对头共同举杯碰了碰,引得一群汉奸纷纷叫好。

    混乱的嘈杂声中,邢汉良拽了拽领结,长呼了口气又咕咚咕咚喝光酒,看着人群中的长谷良介回道。

    “是的,舅舅,长谷先生有意让我进入长谷机关工作,也是他亲自邀请我来参加宴会,对方这么大的人物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那就好,那就好。”

    杜子腾自言自语了两句,继而正色道:“汉良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有了长谷先生的赏识,舅舅我在新政府的日子就好过了。”

    邢汉良不想说话,敷衍地恩了一声,刚想再要一杯酒,就看到长谷良介带着未婚妻向自己走了过来。

    “邢桑,欢迎你,这位是我未来的妻子。”

    长谷良介跟邢汉良握了握手,郑重地向他介绍了未婚妻东久迩惠子,态度非常亲热,如同许久未见的老友。

    说完,长谷再次提起了加入长谷机关之事,言辞陈恳,求才若渴之意溢于言表。

    邢汉良先是跟东久迩惠子颔首示意,然后说出了早就想好的答案,这同时也是军统总部给他的指令。

    “多谢长谷先生,邢某愿为帝国效劳。”

    长谷良介闻言大喜,胖虎的好友在自己身边,对方总不能卸磨杀驴,不对,是过河拆桥了吧。

    两人的举动,被偷偷观望的宾客看到,顿时引发了诸多猜测。

    一个从山城叛逃而来的小人物,为何让长谷机关长这般重视,背后会不会有更层次的政┴治含义?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踩高捧低之辈,等到长谷和东久迩惠子离开,伪政府的人一拥而上,朝着邢汉良递出名片。

    更有机灵的,将刚刚吹捧丁莫村和李士群的话换到了杜子腾的头上,前恭后倨,看之令人发笑。

    不知不觉间,礼堂中的音乐换成了诡异的和音,一名和服女子手持折扇登上舞台,开始随着节奏做出一个个动作。

    这是日本最古老的一种舞蹈形式,名为舞踊,台上的舞伎此时表演的是一个在把玩羽子板的天真少女。

    在场熟悉日本文化的客人全都驻足欣赏,并向身边人介绍舞蹈的由来,不管看没看懂,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沉醉之色,毕竟长谷君的面子还是很值钱的。

    见宾客们都在观赏舞踊,前些天刚从太原返回沪上,帮着张罗订婚宴的土肥原总算有时间喘口气。

    作为男方家的主宾,他今天确实累得不轻,休息了片刻后他走到长谷身边,示意长谷跟他出去走一走。

    长谷良介跟东久迩惠子说了一声,和土肥原来到了礼堂外的阳台上,两人扶着石雕围栏,望着灯火辉煌的街景轻声交谈。

    “长谷君,下个月帝国就要与德国、意大利签订盟约了。”

    土肥原首先开口,说出了一个足以震动世界的消息,说话间他的表情凝重,语气低沉。

    长谷良介吓了一跳,连忙朝周围看去,心里这个老混蛋是不是又要害人,此事万一传出去,他岂不是要背黑锅。

    “不必担心,这里很安全。”

    不想土肥原摆了摆手,指着阳台内外的几个黑衣人:“他们是参谋本部派给我的护卫,没有人能偷听我们的谈话。

    真是讽刺啊,我一再要求军方要谨慎行事,注意军事行动的保密性,可惜没有任何作用。

    但左重在山城又一次破坏了陆军和内阁情报部的计划后,东京的官老爷们突然通情达理起来,长谷君,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奚落完内阁和军方高层,土肥原嘴角那抹轻蔑慢慢淡去,盯着茳面上驶过的美国军舰冷冷开口。

    “欧美鬼畜,实在可恶!

    一旦得知帝国和德意两国的联盟,必然会试图破坏,甚至针对帝国,影响大东亚共荣的实现。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天蝗陛下以及内阁决定先下手为强,同时也是向盟友展示我们的决心和诚意。

    具体的攻击目标可能是美国西海岸城市,也可能是南洋的欧美殖民地,又或是夏威夷的太平洋舰队,此事还没有最终确定。

    长谷君,你将负责其中最困难的一项任务,也就是夏威夷瓦胡岛珍珠港的侦查,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

    长谷良介血都凉了,长谷机关的编制一半是空饷,另一半全在军统的眼皮子底下,他拿什么去侦查美国人的军港。

    这下麻烦了!

    不如带着惠子跑路去南美?

    他脑袋嗡嗡作响,后悔将手下的特工名单全部卖给了胖虎,钱是好东西,可钱也能要人的命啊。

    一个处理不好,他在欧美银行的数百万美元的存款,南美数万公顷的良田就都便宜别人了。

    我的钱……恩?!

    不知想到了什么,长谷良介内心停止哀嚎,眼睛猛然一亮,不安的情绪一扫而空,信心满满地朝土肥原举起了酒杯。

    “请将军阁下放心,我将派出最精锐的勇士执行此次任务,天闹黑卡板载!大东亚共荣板载!”

番外:刺杀棹子(1)

    “处长,那小子返回住处了。”

    “叫我什么?”

    “处......我错了,邬总。”

    “记住了,这里不是老家,到处是电子监视器,箱子里的行动电话也会偷偷记录对话,行事要谨慎。”

    现代时空,H市某县,夜晚。

    一辆灰色微型面包车停在小巷中,坐在第二排的邬春阳表情严肃,指着一个用铝箔纸包裹的纸箱说道。

    听到他的话,前排和后排的几个便衣男子连忙点头,刚刚说话之人更是吓得缩起了脑袋。

    邬春阳透过深色的车膜看了看外面林立的建筑物,以及那灯火通明的城市轮廓,目光有些复杂。

    这才多少年,那帮逆匪竟然创下了这么大的家业,区区一个县城比起当年的金陵还要热闹几分,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沉默了许久,他转头对众人说了一句:“好了,报告一下目标情况。”

    驾驶位上的人闻言回身,口中开始汇报:“目标白天很少出门,只有晚上才会离开住所进行锻炼,但路线不固定,俘获有些难度。”

    “是啊,邬总,这小子就像知道咱们来了一样,从来不走相同的路线,太特娘的狡猾了。”副驾驶的男子也插了一嘴。

    邬春阳面色如常,淡淡道:“别忘了他的职业,按照分析人员的判断,此人性格极度多疑,动手时要一击必中,不能给他逃跑的机会。”

    这时,一辆闪着警灯的汽车经过巷子,众人缓缓压低身子,暂时停止了对话。

    十几秒后,巷口处出现了一个人影朝着面包车比划了个手势,邬春阳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此方地界的警员跟老白手下不一样,全都经过多年的系统培训,加之各种科学设备的帮助,很不好对付。

    一旦事泄,十分钟内县城的对外通道就会被封锁,你我的影像资料也会上载到每個人的行动电话上。

    最多一个小时,省界便会有武装警察设卡检查,对方跟我们以往遇到的敌人完全不同,一定要小心。”

    车上的小特务听得直嘬牙,地下党是一点没变啊,在西北时就是用这种大兵团配合作战,拔掉了军统的所有情报据点。

    现在这帮老对手又有了各种设备,抓起人来更是如虎添翼,他们行事确实要谨慎一点,以免阴沟里翻了船。

    “算了,还是先保持监视吧,包括我在内先熟悉熟悉这里的说话方式。”

    似乎想到了刚刚对话中某些词汇的漏洞,邬春阳摇摇头下了道命令,即使目标是个普通人,该注意的地方还是得注意。

    他一遍遍在脑中提醒自己,行动电话叫手机,电子监视器叫摄像头,上载叫上传,手机非使用状态时要关闭用铝箔包裹屏蔽电磁信号。

    小特务们一起应了一声,随即司机发动汽车开到巷子口停下,又载了一人后快速驶离,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沪上。

    一栋老式住宅楼下警灯闪烁,身穿防护服的法医背着勘查箱走出楼门,一个中年人立刻凑了上去,语气有些急促。

    “老吴,怎么样,死者什么情况?”

    法医不慌不忙地脱下防护服,往手心挤了些酒精搓了搓手,直到中年人快要发火时这才缓缓回道。

    “很惨,被害人被切中颈动脉致失血性休克死亡,身体有多处拷打痕迹,其它情况要解剖后才能确定。

    不过一般的刑事案件不会有这种伤痕,老方,你确定死者是网络小说编辑,不是犯┴罪团伙成员?”

    中年人脸色变了变,他明白老搭档的意思,拷打必然是有某种目的,可一个小说编辑又能知道什么秘密呢。

    想了想,他带人穿上防护服抬起警戒带进入现场,进门后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椅子上,肤色灰白的尸体。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节一个真正的好人

    1940年9月。

    夕阳下的山城褪去了白昼的喧嚣,多了几分宁静和祥和。

    晚霞的余晖中,数辆轿车在城区内高速穿行,左重和古琦坐在其中一辆的后排小声说着话。

    “副座,第二战区长官室今天来了份电报。”

    “哦?严老……长官要干什么。”

    “地下党那边打了个大胜仗,有个团击毙了日军坂田联队的联队长,第二战区希望我们派人去调查。”

    古琦将电文内容说了一遍,旁边的左重愣了愣,而后面色变得有些恼怒,没好气地回了句。

    “岂有此理,不就是死了一个日军联队长,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哪天不死人。

    要是每死一个鬼子军官,我们都要派人调查,那军统的编制扩大十倍都不够的。

    告诉第二战区,让他们不要没事找事,有功夫多搜集点日军情报,真是一群废物!”

    听到左重的骂声,古琦也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第二战区确实有点没事找事了,一个联队长死就死了,不值得深入调查。

    战场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比起那些价格昂贵的技术兵器,人命反而是最廉价的。

    “好的,副座,明天我就发电斥责。”古琦想完回道。

    左重脑海里闪过“开炮”.jpg,以及诸多意难平之事,语气放缓,又下达了一条命令。

    “告诉他们,日军的挺进队危害极大,命令第二战区各部加强戒备,防止小股日军对各级部队指挥机关进行突袭。

    叛匪那边也得提醒一二,听不听是他们的事,但对方万一出了事情,肯定要诬陷咱们的工作没有做好。

    另外,要严禁叛匪各部吸纳土匪,我是不信这些人会弃恶从善的,要该杀的杀,该抓的抓。

    这也是断绝叛匪扩大实力的途径,短短几年时间,红脑壳的规模扩大了数倍,委座对此忧心忡忡,我们要尽力限制西北的兵员扩张速度。”

    古琦闻言没觉察出什么不对,恭敬地回了声是,言明会加强监督第二战区的执行情况。

    “恩,很好。”

    左重颔首说道,接着笑吟吟地问了个问题:“老古啊,当了副局长之后有何感想?”

    此时距离古琦担任副局长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间对方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熟悉局内方方面面的情况。

    毕竟古琦原先只是处长,没有权限接触密级较高的事务,将来想要做好工作,这个流程是少不了的。

    听到左重的话,古琦先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露出苦笑。

    “副座,情况不是太好,沦陷区的情报工作收获寥寥,国府范围内的各情报站也是混日子居多,这样是要出大事的。”

    “恩,继续说。”

    左重不置可否,下面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可知道了又如何。

    前线一支支集团军连战连败,他们一群特务难道就能扭转乾坤吗,不可能的。

    无论是军事,还是情报,都是为整体局势服务,而整体局势又是谁来决定的呢?

    说到底,问题的根子在微操专家和果党那些朱紫大员们那里,这些人不变,指望下层发生改变,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且从特务处时期到现在,军统的实力固然增强了,摊子也大了,各种问题却也随之变多。

    机构臃肿,人浮于事,纪律松弛,曾经发生在特工总部的事情,很自然的再一次出现在军统的身上。

    古琦也清楚这点,但有些话不好直说,于是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婉转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认为,可以对各地情报站进行人员调整,就像是金陵和沪上站重建时那样,实行调出去和调进来两种策略。

    只有打破下面的人员结构,增强总部的话语权,才好进行下一步的工作,不然整改只能停留于表面。”

    左重哈哈一笑,对于古琦的回答非常满意,能说出这些话,对方算是半个合格的副局长了。

    他感慨道:“老古啊,本来我还想提醒你,没想到你自己就看出问题来了,那就照你说的办吧,我和局座全力支持你。

    记住了,当处长、副处长时,我们就像是家里的媳妇,头上还有各种婆婆管着,权力小压力也小。

    到了副局长这个层面呢,角色就发生了改变,从媳妇熬成了婆婆,权力大,压力更大,你要尽快适应这种转变。

    具体点说,就是小的事情不要管,只用管好大方向,不必事事躬亲,政府发那么多军饷,不是给他们吃白食的。”

    左重打算最后提点一下古琦,他以后不会再说这些话,大家都是副局长,提醒的话说多了不合适。

    “多谢副座,卑职牢记您的教导。”

    古琦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明白副局长和副局长那也是不同的,当即全力运用语言艺术表起了忠心。

    “哈哈哈,老古,都是隔命同志,过了,过了啊。”

    左重指着他一脸“无奈”说道,眉梢微微扬起,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舒服,一点就通。

    说话间,车队在一幢豪华的饭馆门口缓缓停下,邬春阳等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不多时,军统一处和二处的长官们全都站在了左重的专车外,归有光伸手拉开车门,目光快速扫视附近的制高点。

    “左副局长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哪,还请见谅。”

    左重的脚刚刚碰到地面,白问之就快步从饭店门口走到近前,口中不断说着客气话,表情异常夸张,身后还跟着一个熟人。

    咦,这两人怎么搅合到一起了?

    左重看到这个熟人心生疑惑,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跟白问之握了握手,矜持地打了声招呼。

    “老白,太客气了。”

    跟在白问之身后的正是山城党部人事处副处长,左重和地下党的联络人,代号老K的徐伟明。

    白问之姿态摆得很低,连说这是应该的,一张老脸都挤出了褶子,说完准备给左重介绍徐伟明的身份。

    “左副局长,这是”

    “不必介绍,我是认识徐副处长地。”

    左重断了他的话,回头询问古琦:“老古,徐副处长跟咱们可是老相识了,对吧。”

    “是的,之前在金陵和茳城的时候,咱们跟徐副处长都打过交道。”古琦笑着回答。

    白问之笑容更灿烂了,熟人好啊,是熟人,有些事情就好商量了嘛。

    他转身跟周围的众特务拱拱手,又抬手邀请左重:“左副局长快请进,饭菜都准备好了,中统的沈东新沈主任,孟挺孟科长刚刚进去。”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中统、军统、党部的潜伏人员今天都到齐了。

    左重心里对老白举了个大拇指,同时很想问问对方,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将国府中的异己份子一网打尽,这是徐恩增做梦都想干成的事情,可惜一直未能如愿,结果白问之随随便便就做到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站队天赋之我的队友必定是内鬼?

    白问之不知道自己离“勾结逆匪”只差一步之遥,眉开眼笑的走在前面领路,带着军统众人来到一个包间。

    “东新,孟科长,好久不见。”

    左重进门后朝沈东新和孟挺招招手,三人寒暄了几句分别落座,其余人也按照官阶坐下,随即一盘盘山珍海味被送了上来。

    看着桌上即使是和平时期也难得一见的菜肴,左重稍稍皱了皱眉头,斜眼瞥了白问之一眼。

    “老白,前方这么吃紧,我们在这紧吃,不大好吧,况且同┴志之间不必搞得这么庸俗嘛。”

    白问之心说你特么装什么青天大老爷,老子的土特产你收的还少吗。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说出来是万万不敢的,只好腆着脸解释。

    “左副局长公正廉明,人人皆知,白某岂敢污了您的清名,您放心,这顿饭我和徐副处长用的是私人钱款。”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吧,反正理由是有了。

    左重心满意足的夹了块后世的保护动物,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眼中一亮发出惊呼。

    “恩~~不错,味道颇为鲜美,大家都吃吧。”

    出声招呼众人尝一尝三年起步的美味后,左重用手帕抹抹嘴,转头看向点头哈腰的白问之,不紧不慢问道。

    “老白,你和徐副处长怎么想起请我们吃饭了,一定是有事要办吧?

    都是自家弟兄,不用这么外道,有什么事就说吧,能办的我一定办。”

    言外之意就是不能办的办不了,区区一桌饭菜就想考验干部,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太看不起人了。

    老话说得好,我可以不收,但你不能不送,不送就是坏了规矩。

    沈东新和孟挺也停下筷子看向白问之、徐伟明,想听听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白问之干笑了两声,知道在这帮苟特务面前说谎是没用的,砸了咂嘴,说了今天请客的目的。

    “诸位知道,山城最近的无线电管制是越来越严格了,我跟徐副处长又合伙干了点小买卖,需要用到无线电台。

    我呢,希望各位能够高抬贵手,为我们开具一张商用电台证明,事后我和徐副处长另有厚礼奉上,略表心意。”

    左重深深看了看旁边赔笑的徐伟明,思考了一会,朝沈东新使了个眼色,打起了官腔。

    “这个嘛,按说老白你难得开口,左某应当答应,但最近异己份子和日谍猖獗,商用电台证明很敏感,不好随意开具。”

    白问之急了,到了他这种级别,靠贪污受贿捞钱未免太低级了,真想发财还是得做独门生意。

    现在中统、军统的无线电管制这么严,电台无法使用,每一天他都要损失不少钱,这如何不让他心急如焚。

    他正想说什么,便看到左重抬起手,只好乖乖闭上嘴,听对方继续说。

    “不过.”

    左重稍稍停顿了一下,笑了起来:“终归是老朋友,我给你们出一个主意,至于听不听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您说。”白问之赶紧为他倒了杯酒,竖起耳朵听着。

    “恩,商业电台证明不光我们可以批准,军统的主任秘书李齐五,中统的徐恩增副局长也可以。”

    左重喝了口酒,慢悠悠点拨道,将隐隐浮现的黑锅推给了徐恩增和李齐五,主打的便是个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很确定,所谓的生意是老K掩护身份、获取物资的伪装,电台也是用来跟自己和上级联络的工具,所以老白的请求必须答应。

    可以后如果出事,商用电台证明的开具人肯定要承担连带责任,起码一个督查不严的罪责是跑不掉的。

    综合考虑,还是让老白走徐恩增、李齐五的门路比较好。

    反正这两个家伙头上的黑锅也不差这一顶,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嘛。

    尤其是李齐五,其手下亲信丘步亭涉谍,对方还“供述”泄密一事有李齐五的参与,上峰得知后震怒不已。

    若不是李齐五倾家荡产上下打点,喂饱了调查人员,恐怕早跟丘步亭在监狱里团聚了。

    而老白他们找上门,土特产之类的孝敬肯定不会少,这样也算是帮快要破产的李齐五回回血,免得对方流落街头。

    哎,自己可真是个好人呐!

    左重将酒一饮而尽,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可得意洋洋的他不知道,一顶天大的黑锅正从沪上飞来。

    (左副座公正廉明)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节“雇佣”

    “副座,大雄的电文。”

    “哦?拿来看看。”

    白问之邀请军统一众特务赴宴后的第二天,何逸君走进左重的办公室,并带来了一封密电。

    由于大雄的重要性,与其有关的电文均不经过军统电讯处,而是从何逸君的独立电台收发。

    以免有人从收发电文的时间、频率,推导出长谷良介的真实身份。

    等何逸君离开,左重拿出密码本破译起比往常长了不少的密电,过了许久,一行字出现在电报纸上。

    看着密电的内容,他的表情先是不解,然后是疑惑,最后猛地一拍桌子,破口大骂起长谷良介这个王巴蛋。

    “MD!当老子是什么人,雇佣兵吗,还是杀人狂魔!”

    电文中,长谷良介通报了一条消息,还提出了一个请求。

    消息是日德意结盟,日本有可能对夏威夷、美国西海岸、东南亚发动突袭,夏威夷方面的侦查工作由长谷机关负责。

    至于请求,长谷良介准备从山城调回两名潜伏日谍,希望左重在半途将两人灭口,同时派出军统精锐特工代替对方执行侦查任务,为此他愿意付出十万美元。

    倒反天罡了这是!

    一个被策反的日谍竟指挥起军统来了!

    这算什么?

    赘婿噬主吗。

    左重脸上阴晴不定,忽的又想到了什么,重新恢复了冷静。

    日本偷袭夏威夷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过进攻美国西海岸恐怕是烟幕弹,毕竟距离太远了。

    哪怕是东南亚,日本人也要等到珍珠港里的太平洋舰队被消灭才会开始行动。

    那么要不要帮长谷良介?

    答案是当然得帮,因为日美开战对民国不仅有好处,而且好处很大。

    日本是个岛国,各种资源极度匮乏,比如石油和铁矿,几乎没有出产,全靠外部输送。

    虽然石油在日本全部能源消耗中只占7%,但它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作为军事和海运业的主要燃料,石油是工业的“血液”。

    而日本每年使用的石油80%来自美国,10%来自荷属东印度群岛,能源安全约等于零。

    钢铁的情况也差不多,现在日本的工业原材料一部分来自北高丽和东北的铁矿,另一部分是由美国出口的“废钢”重新熔炼所得。

    一旦日美开战,那些美国奸商即使再不愿意,也要停止对日输送“废钢”和石油,鬼子的战争机器将陷入“供血不足”的境地。

    况且美国人的工业实力强大,日美开战后,国府肯定能从山姆大叔那里获得不小的好处,历史上便是如此。

    所以,帮助长谷良介去侦查珍珠港对民国有利,前提是要说服老戴和光头,这么重大的战略行动必须上报。

    沉吟再三,左重将密电原件和译文放进口袋里,起身前往戴春峰的办公室求见便宜老师。

    他到的时候,戴春峰正在批阅文件,见得意弟子来了,老戴微笑着让他自己先坐,结束了手头工作后缓步走了过来。

    “老师。”

    左重见状放下茶杯,站起来小声问候,顺带着为对方也倒了一杯热茶。

    戴春峰点点头,端起茶杯盖撇了撇杯子里的浮沫,随意问了一句。

    “慎终,有什么事情吗?”

    左重没有废话,直接将长谷的电文递给对方,该不该同意大雄的请求是上面的事,他这小胳膊小腿的顶不住。

    戴春峰好奇地接过密电低头看去,当看到日本企图进攻美国时面色一变再变,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日本人哪来的胆子,连美国人都敢招惹,那可是世界第一工业国家,就鬼子的这点家当,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过了好一会,老戴从震惊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抬起头问道。

    “慎终,情报可信度高不高,会不会是日本人用来甄别长谷的手段。”

    戴春峰当了多年的情报机关负责人,遇到如此重要的情报,第一反应就是鼹鼠暴露了,敌人这是在利用假情报设下陷阱。

    左重装作思考的样子沉默片刻,在对方锐利的眼神中微微摇头。

    “不像是假情报,日本人的国策一直是以小博大,从前朝到如今一向如此,沉迷于赌国运,偷袭美国不是不可能。

    您也看到了,日本即将和德国、意大利秘密结盟,对方这么做可以向未来的盟友展示实力和诚意。”

    戴春峰回想着甲午、对马海战、日俄战争,发现日本人确实热衷以一国兴衰做赌注。

    不过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情报,提出盟约会不会也是敌人放出的假消息,这种事只要协约没出炉就会有变数。

    淦,老戴你不要这么多疑好不好,后世历史书难道是假的吗。

    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左重绞尽脑汁回忆了一番,决定从目前已经确定的情报入手忽悠,不对,是说服戴春峰。

    “老师,这事其实早有预兆,不是日本人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在欧美老牌强国的压力之下,日本、德国、意大利早就有所勾结。

    民国二十五年,德国和意大利达成同盟条约,建立柏林-罗马轴心,去年,两国又签订了《德意同盟条约》。

    日本则在民国二十五年同德国签署反红俄协定,意大利也于第二年加入,三方强调一致行动。

    日德意已经成为了事实上的盟国,此次签订盟约,不过是将这层关系放到明面上而已。”

    随着左重的解释,戴春峰不说话了,即使再不愿意相信,他也明白,民国竭力避免的事情——日德联盟还是发生了。

    德国是民国很长一段时间内的隐形盟友,为国府提供了大量工业设备、武器,帮果军组建了现代化的军事顾问团,设计了众多防御设施,双方的关系一度非常靠近。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量,山城都不想看到德国跟日本走到一起,这对民国的国防安全是个巨大的隐患。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国府再指望跟德国人保持良好关系显然不现实了,必须寻找新的盟友。

    在英国人和法国人都靠不住的情况下,将美国人拖下水,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对普通的异国百姓可能很不公平,但国与国之间从来没有道义可言,一切只看是否有利。

    戴春峰在先总┴统的照片下方来回踱步,脸色变得很难看,帮日本人侦查夏威夷无异于火中取栗,他实在下不了决心。

    万一行动出了出错,得罪了美国人,处境本就艰难的民国会更加糟糕,到时候他们都是民族的罪人。

    面对举棋不定的老戴,左重狠下心再次开口说了一段话,从国际形势证明日美开战的必然性,以此打消对方的担忧。

    “老师,出于被美国切断石油和其它原料供应的担心,日本前两年就实行了工业自给自足的政策,试图从根本上消除对美国的依赖性。

    日本报纸对公众进行连篇累牍地宣传,连学校里的孩子也知道ABCD(美国、英国、民国、荷兰四国的英文字头)阴谋勾结,垄断资源,扼杀日本帝国。

    到了今年6月,日本要求刚成立的法国维希政府批准日军在法属印度支那执行任务,保证东印度群岛军事物资的供应。

    上个月,东京方面甚至威胁伦敦,如果英国不将军队从沪上撤出,不关闭滇缅路,日本就对英国宣战,这些情况您应该知道。”

    左重把东南亚和欧洲情报站反馈回来的情报说了一遍,看着戴春峰的眼睛,继续耐心劝说道。

    “再看美国人,7月,罗斯福总┴统签署了国防法案,法案第六条明确规定在必要时候可以禁止出口某些物资。

    包括废钢、原油、各种先进民用工业设备在内的多种商品进入了管制名单,这是在公开敲打日本人,警告对方不要挑衅英美法。

    到了这个月,原本驻扎在南加州的太平洋舰队一部被调至夏威夷瓦胡岛的珍珠港,美国国会还通过了建立两洋海军的提案。

    此提案从法理上确定了美国太平洋与大西洋舰队存在的合法性,并授权海军加紧建造新锐舰船,很明显是在为战争做准备。

    日本人很清楚这点,也争锋相对提高了联合舰队的出勤次数,老师,国际势力的分化已经十分明朗了,美日必有一战!

    帮大雄查清夏威夷的美军情报,等于帮日本人坚定对美作战之决心,日美早一天开战,国家便少可消耗一丝元气哪,学生愿亲自执行此次任务。”

    也许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戴春峰,面对拳拳赤子之心,他让左重先回去,自己坐车前往某人官邸汇报。

    当天晚上。

    一脸疲惫的戴春峰回到军统总部叫来了左重,别的话没有说,只说了一句。

    “慎终,委座命你全权负责此事,受你临机专断之权,允许你调动国府所有力量,协助大雄完成任务。

    这件事一定注意保密,知情者要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国家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了,千万不能出问题。”

    下午,就在戴春峰觐见某人一小时后,最高国防会议在黄山官邸召开了一次紧急秘密会议,会议主题是论美国参战的得失。

    经过短暂的商讨,与会人员一致认为,美国参战对于民国有百益而无一害,故而才有了戴春峰刚刚说的这些话。

    但戴春峰没有说,某人准备在日军发动偷袭前告知美国,讨好下金主,以便获得更多的援助。

    计划很完美,只是需要有人亲赴险境,万一行动失败,国府不会承认行动人员的身份,这是一次黑色行动。

    左重毫不犹豫地郑重行礼,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回答,位卑不敢忘国,位高同样如此。

    就像他很久之前说的那样,只要能赶走日本人,他不介意跟魔鬼做交┴易,也不介意成为魔鬼。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美国人的生死与他无关,军工复合体这头巨兽即将出笼,军统所做的只是轻轻推上一把。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找一个熟悉美国海军情况,且可靠的帮手才行。

    斟酌了很久,左重找到何逸君,两人一起走进了存放电台的房间,不久后一串神秘的电波飞向了夜空。

番外:刺杀棹子(2)

    凶案现场。

    一具尸体在明亮的灯光下发出诡异的反光,浅棕色地板上的鲜血已经凝固,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所有人的鼻腔。

    尸体周围,鉴证人员利用灰尘固定剂圈出了多枚足迹,每个足迹旁还放置了警示标牌,以免后续进入的人员踩踏到重要物证。

    在场都是经验丰富的刑侦人员,根据足迹的大小、深浅,一眼就看出现场出现过4个人。

    排除死者自己的脚印,凶手至少有3人,不过对方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应该是戴了手套。

    “拍照。”

    “是。”

    中年人,同时也是沪上某分局刑侦支队支队长方跃进环顾凶案现场,转身对负责拍摄照片的刑警说道,随后又看向另外一人。

    “报案时间,报案人的身份?”

    对方没有犹豫,立刻回答:“晚上9:15分,报案人是死者对门的同事,两人平时关系较为亲密。

    死者与对方约好今晚在家看球赛,报案人敲了很久的门没有人应答,又透过门缝看到有灯光,察觉到不对便报警了。

    辖区派出所收到110指挥台的指令出警,两名民警于9:47分发现尸体,对方未进入现场直接按照命案流程上报。

    9:51分我们接到通报,10:20分接管现场,法医和鉴证技术人员先后进入勘察,见证人是死者的两名邻居。”

    方跃进没有在现场随意走动,而是沿着法医老吴开辟的通道走到尸体旁边,围着死者绕了一圈再次询问手下。

    “受害者情况。”

    “马金水,男,29岁,西省人,单身,职业是断点集团的网络编辑。”

    “死亡时间。”

    “吴法医给出的死亡时间是晚上7:55分至8:10分。”

    作为一个老刑侦,方跃进见识过无数起凶案,但今天这个现场总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死者被凶手反捆在椅子上,口中塞着布条,右手的食指、中指均有被利器切割的痕迹,面部更是有多处钝器击打留下的伤痕。

    地面上除了大片血迹还有排┴泄物,可见马金水生前遭受过非人的折磨,以至于大小┴便失禁。

    这种刑讯方式很不常见,即使是涉┴毒案件,毒┴贩杀┴人也很少采取这种复杂的手法,那些毒耗子没有这么........专业!

    对,就是专业!

    刚刚进来的时候,方跃进就注意到门锁完好,屋内没有任何挣扎痕迹,就连死者脱下的鞋子都放在该放的地方。

    马金水是个智力正常的成年男性,不会随意给陌生人开门,面对攻击也不会束手就擒。

    种种线索说明,凶手或许是通过技术开锁的方式进入现场,并用极短的时间控制了死者,死者根本来不及做出其它举动。

    这种精通刑讯、开锁、搏斗的凶手,必然需要长时间的累积和实践。

    可方跃进的记忆中,沪上乃至全国近年都没有出现过类似案件,这非常矛盾。

    况且在摄像头和现代刑侦技术高速发展的当下,恶性案件基本上是发现即破案,国内没有凶手“成长”的空间。

    难道凶手是外籍人员?

    那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方跃进沉默了片刻,抬头问道:“这种住宅楼的隔音很差,周围的邻居有没有听到异常声音。”

    “没有。”负责初步走访的刑警苦笑。

    这個回答让案情更加扑朔迷离,死者没有发出呼救,原因可能是嘴巴被人堵住,那他如何回答凶手的问题。

    方跃进目光扫视大门敞开的卧室、厨房和卫生间,各种物品没有被翻动过,显然凶手想要的东西并不在现场。

    无声的刑讯,或者说不需要对话的刑讯。

    一幅画面出现在方跃进的脑海里,凶手小声提问,死者利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

    看来凶手提出的问题很简单,有内在的逻辑关系,不需要复杂的交流。

    比如死者是否知道某件事和物,以及关于某件事和物的描述是否正确等等。

    方跃进发现客厅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电源灯不断跳动,眼神微微一闪,准备过去看一看。

    这时,一名刑警拿着手机走进门内,点开一段视频监控递了过来,从视角判断,这是位于楼门对面的治安探头所拍。

    监控中,三名低着头的可疑人员一起走进楼内,画面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是晚上7:37分。

    通过墙上广告贴纸的高度,可以分析出三人的身高大约为一米六左右,性别、年龄、体重、面部特征暂时无法确定。

    方跃进摁下快进键,时间来到晚上7:57分,三个可疑人员低头离开,随即消失在画面中。

    “支队长,死者死亡前后共有27人进出过楼内,经住户和户籍资料甄别,只有这三个人无法锁定身份。”拿着手机的刑警汇报。

    行踪诡秘又在案发时间出没,人数也跟脚印数量对得上,方跃进口中果断命令。

    “交给图侦部门,进行步态识别,追溯对方的行踪。”

    现代刑侦技术一日千里,别说低头,就算是换了张脸,只要对方在监控网络中出现,就会被发现、标记。

    “是。”

    警员回令离开,方跃进避开足迹警示标牌来到茶几处,伸手掀开了笔记本屏幕。

    随着系统启动声,屏幕被点亮,只有几个图标的桌面出现在他眼前,其中一个叫“断点集团OA”的程序引起了方跃进的兴趣。

    OA系统是企业的内部办公系统,如果非要说马金水有什么价值的话,那就是对方手中的断点集团网络口令。

    断点集团是大公司,也是上市公司,会不会有人想通过OA系统获得某些信息或者做什么。

    联想到无声刑讯,方跃进突然双击OA系统的图标,一个写着账户和密码的登录界面跳了就来,果然是这样!

    “联络断点集团,让他们查看网络后台,看看马金水账户的使用情况,重点是案发时间段!”

    方跃进又下了一条命令,他似乎知道凶手的目的是什么了,现在只差证据。

    同时他也提高了警惕,这帮凶手杀人只为了灭口,绝不是普通罪犯,身上肯定还背着别的案子,而且是重案。

    H市。

    待拆迁的老居民区内,一栋上世纪80年代建成的小楼矗立在黑暗中,跟周围其他建筑一样,萧瑟,沉寂。

    但厚重的墙壁后却是另一番场景,一群便衣男子围坐在火堆旁默默整理武器,勃朗宁1911、MP40、M24手榴弹放了一地。

    虽然这些武器都是可以放进博物馆展览的古董,可在严格禁枪的本地,它们依旧是不折不扣的大杀器。

    “哒~哒~”

    忽然,屋外传来了几声轻微的响声。

    正在整理武器的便衣男子们迅速扑灭篝火,抓起武器占领要害位置,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手上轻轻上膛。

    确定手下做好了作战准备,邬春阳走到盖着厚厚棉被的窗户边,掀开棉被一角朝外看去。

    淡淡的月色下,两个人影越来越近,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两人的对话。

    “大哥,老楼里真有好东西?”

    “那当然了,咱们要发了,等会撬了门你先进去。”

    “好,好。”

    伸手不见五指的楼内,邬春阳慢慢放下棉被,身体贴着墙壁,手中反握匕首。

    同一片夜空之下。

    一辆悬挂沪上车牌的日本商务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收音机里放着一首几十年前的民国老歌。

    车内,司机用力抓着方向盘,指节处都已发白,他的余光不断偷瞄旁边年约五旬,跟着音乐拍腿的肥胖老人。

    而在两人身后,三名体型彪悍的男子将一对神情惶恐的母┴女夹在中间,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指示牌上写着“H市,150公里”。

    ps:番外更新不固定哈,看有没有时间。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节收下做狗

    “呜~~”

    一艘小火轮快速航行在长茳之上,前方不远处便是皖省重镇安庆,船上的乘客纷纷提着行李来到船舱外。

    其中一个身穿日本海军少尉制服的年轻男人,手拎着竹藤行李箱站在船头位置眺望前方,沉浸于两岸优美的景色和迎面吹来的阵阵凉风。

    “斋藤少尉,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就将达到目的地。”日籍船长恭敬地对年轻男人说道。

    “哟西。”

    被叫做斋藤的年轻男人轻声回了一句,然后就闭上了嘴巴,神情非常倨傲,显得有些目中无人。

    但作为入学率只有万分之一的江田岛海军兵学校毕业生,他有这个资格骄傲,能从那里走出的人,每一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一步一步晋升,最终成为日本海军的中坚力量,比如联合舰队的舰长,海军省的高级幕僚。

    此时斋藤看着繁忙的茳面,脑中想到了自己在沪上┴海军司令部报道时,宪兵队负责人对他说的一番话。

    “你将前往帝国驻安庆内河舰队基地担任宪兵队队长一职,我们收到消息,那里的帝国军人有一些已经被民国人腐蚀,成为了可耻的非国民。

    我们需要你达到安庆后,秘密搜集包括舰队指挥官小泽川中佐在内,所有帝国海军败类参与叛国的的证据,能够做到吗,斋藤次郎少尉?”

    舰队指挥官参与叛国?

    结束回忆的斋藤次郎摇摇头,有些不敢相信,他在海军兵学校听说过小泽川,对其不算陌生。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学长是個十分刻苦且狂热的军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非国民呢,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况且就算对方真的出卖了帝国的利益,他真的能找到证据吗,万一那些人痛下杀手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斋藤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慢慢变得低落,感觉自己卷入了一件要命的事件当中。

    半个小时后。

    小火轮停靠在安庆码头,斋藤次郎在船长的护送下走下船,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缓缓张大了嘴巴。

    只见码头上花团锦簇,大红色地毯铺从岸边铺到了马路,几辆高档轿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旁边还有一群吹鼓手吹打着欢快的曲调。

    音乐声中,几个日本海军少尉、中尉、甚至是大尉快步走来。

    领头的大尉满面笑容地说出自己的身份,向斋藤伸出手:“斋藤君,欢迎来安庆,我是小泽中佐的副官,请跟我来,中佐阁下已经在官邸等候你多时了。”

    说着,副官胳膊微抬指向汽车的方向,斋藤次郎心中一紧,体会到了什么叫下马威。

    不过来者是小泽川的副官,军衔又比自己高,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只好作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跟随对方上了车。

    汽车缓缓出发,车头的膏药旗随风飘扬,沿途的行人和车辆见状连忙避让,甚至脱帽弯腰致敬。

    坐在柔软的座位上,斋藤次郎好奇地打量着外面,发现此地商业颇为繁华,民国人对待帝国军人也很恭敬。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安庆海军被民国人腐蚀了吗?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一旁的副官笑着转过头说道:“这里很不错吧,斋藤君?”

    “哟吆西,就算是我的家乡竹原也不过如此。”斋藤次郎下意识回道。

    竹原是广岛县的一部分,在古代曾是濑户内海的交通要冲,室町时代重要的港口城市,江户时代后期以制盐业而繁荣,有“安艺的小京都”之称。

    斋藤能用竹原跟安庆相比,可见AQ市面之热闹,副官闻言哈哈大笑,略带自豪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帝国需要的是财富,需要的是秩序,斋藤君,年轻人有冲劲是好的,但要认准方向,你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接着,副官话锋一转介绍起安庆的情况,在他的述说中,斋藤次郎初步了解了这座城市。

    按照副官所说,安庆从去年开始,逐渐成为了长江中下游最重要的航运枢纽,大量船只、商队聚集于此,每天光是收取的商税就高达数万日元。

    这种浓厚的商业氛围,吸引了成百上千的各国商人,他们为安庆带来了无数商机和工作机会,民国百姓因此受益匪浅。

    不但商业方面成绩突出,安庆的治安情况也很不错。

    跟周围城市的混乱不同,当地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出现攻击日本军人的恶性事件,居民和驻军关系很是亲善。

    乍一听,安庆完全符合内阁提出的大东亚共荣政策,实在是占领区的典范。

    但斋藤次郎仿佛看到了平静水面下的汹涌暗流。

    日本的国内报纸不时报道民国人的反抗活动,为什么情况到了安庆就变了呢,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斋藤次郎不动声色地附和副官,谨慎的回答着对方提出的一个个问题,背后的衬衫很快湿透,直到汽车在安庆郊区的一座日式庄园外停下。

    下车之后,斋藤看着这座标准的和风建筑,仿佛置身于本土某个大财阀的门外,一眼看不到头的围墙让他再一次目瞪口呆。

    “哈哈哈,是不是很壮观,斋藤君?”

    副官从另一侧下车走到他的身边,指着占地数十亩的庄园,目光中闪过一丝自豪和羡慕,将庄园的来历娓娓道来。

    “这里便是中佐阁下在安庆的官邸,不要误会,它没有浪费帝国一円公帑,乃是由本地乡绅和各国商人筹款所建。

    里面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乃至一根钉子都是从本土运来,负责设计的也是帝国最有名的建造师,快请进吧。”

    斋藤次郎大吃一惊,从本土到安庆有上千公里的距离,就算是用海路运输,所要用到的资金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一个中佐如此高调,小泽川难道不怕吗?

    他浑浑噩噩的跟着副官走进院门,发现门口站岗的竟然是海军士兵,八嘎,身为军人却做着家仆的工作,对方的武士精神呢!

    如果站岗的士兵听到这句话,定然会告诉他,每个月能拿到超过军饷10倍的“辛苦费”,没有人会因此感到难为情,武士也是要吃饭,要养家糊口的。

    沿着玉石铺成的小径,斋藤和副官穿过一片精心打造的日式园林,闻着花香踏入了一栋飞檐木质建筑。

    几名下女装扮的年轻日本女人马上迎了上来,或跪或站在两人身旁,凝若玉脂的双手缓缓伸来。

    在她们轻柔的动作间,斋藤次郎的外套被脱去,换上了一件质地柔软的和服,就连脚上的军靴也换成了最顶级的木屐。

    随后,一名下女踩着小碎步在前领路,带着两人来到一间和室前,弯腰轻轻推开了障子门。

    门内,有人正在盘坐在矮桌前品茶,看见斋藤和副官到了,此人顿时露出了笑容。

    “斋藤君,多佐。”

    日本驻安庆内河舰队指挥官小泽川温言说道,抬手示意斋藤次郎到自己的对面坐下,气态甚为雍容。

    犹如提线木偶一般的斋藤连忙顿首,按照小泽川的意思走到矮桌旁双膝跪地,紧张地浑身颤抖,完全失去了与之对抗的想法。

    搜集证据?

    跟这样一个神通广大,挥金如土的上司作对,那是嫌自己的命长。

    斋藤清楚,小泽川如此有恃无恐,肯定跟海军司令部甚至海军省的某些人有关,他不想“失足落水”。

    见其这么识相,小泽川得意笑了,随手拿出一个文件袋扔给对方,然后继续悠闲品茶。

    斋藤次郎哆嗦着打开文件袋,从里面取出了几张文件,待看清上面的内容,他的心脏猛地一跳,立刻来了个士下座恭声道。

    “请小川阁下放心,斋藤愿意效忠。”

    没有一丝犹豫,斋藤次郎就跪了,因为文件中是他全家的档案,以及他在江田岛期间的所有动向。

    资料之详细,调查之深入,比他这个当事人记得都清楚,这是何等的势力。

    战争时期,现役军人的档案属于机密,何况是被誉为日本海军摇篮的江田岛学生资料,此事没有天大的能量绝办不到。

    斋藤知道这是小泽川的威逼,刚刚的迎接、他脚下的庄园则是利诱,面对这种情况,低头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选择。

    “哈哈哈哈,斋藤君请起吧,以后都是自己人,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小泽川神态猖狂,虚扶了对方一下,又伸出三个手指,一条一条的说明好处何在。

    “一,三天内,你父亲的商业会社会得到一笔帝国海军订单,利润足够斋藤家赚上十年。

    二,海军镇守府会出面┴交涉,你的兄长、弟弟将免除兵役。

    三,三年内,我保证你的军衔升为大尉,同时每个月都能从我们的生意中获得一笔分红。”

    如果说斋藤次郎之前还有点不服气,此刻任何多余的想法都没有,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干吧!小泽川阁下!

    家人、事业、金钱,人生所追求的东西都得到了满足,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他当即将沪上海军司令部的任务和盘托出,没有丁点隐瞒,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这一点他很清楚。

    如此,本该负责监视小泽川等人的宪兵队长成了自己人,内河舰队的“物资流通”买卖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开心地送走斋藤后,副官在对方刚刚的位置坐下,为小泽川倒了杯茶,口中说道。

    “阁下,斋藤说的与沪上宪兵队送来的消息一致,看来是可以信任的。”

    小泽川微微颔首:“恩,宪兵方面和司令官阁下的分红要及时送过去,我很快就会调离,以后就要看伱的了。”

    若是斋藤次郎听到这句话,定会庆幸自己的决定,因为日本驻沪上的海军司令部已经烂透了,就连宪兵负责人下发的任务也是一次试探。

    副官没有激动,也没有推辞,这是山城“合作伙伴”早就定下的规矩。

    他们之间不允许有任何内斗,所有人按步就班晋升,即使被调离的人,未来也能享有分红,只是份额少了不少。

    这一切安排只有一个目的,稳定!

    小泽川靠着近一年的孝敬,成功在海军内部闯下了偌大的名头,不仅军衔升了一级,还即将去沪上或者联合舰队任职。

    回想初来安庆时的不通世事,小泽面露自嘲之色,正想叮嘱副官几句,门外有人送来了一份电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节好久不见

    几日后。

    安庆码头上张灯结彩,前几日欢迎斋藤的吹打班子再次出现,另有数十名本地伪政府成员、乡绅和各国商人代表微笑站于一旁,一场欢送会正在举行。

    欢送会的主角小泽川身穿制服和大氅,亲切地跟生意伙伴们握手告别。

    不少乡绅眼含热泪,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要不是场合不对,只怕早已哭出声来。

    这其中自然有表演的成分在,但也是真情实感的流露。

    毕竟这样“懂规矩”的日本人实在是太难得了。

    自从去年开始,在小泽川的命令下,日本士兵少有欺压本地百姓之举,治安清查也很有礼貌。

    双方河水不犯井水,包括城内陆军和特高课在内,大家一起往国统区贩卖物资赚钱,一切都用钞票说话。

    甚至果党和地下党的游击队员被俘,只要给足钞票一律释放,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哪怕“顾客”曾经打死过日本士兵或者伪军,在缴纳了“赔偿费”后,照样可以安然脱身。

    具体的价格是,日军每人300日元,伪军100日元,这比日本政府和伪政府的抚恤费还要高上不少。

    在上述诸多措施之下,安庆的治安形势迅速好转,游击队和日军相安无事,百姓们安居乐业,“大东亚共荣”在这里绝不是一句口号。

    到了最后,附近其它城市的游击队在遭到追捕后也会跑到安庆休整,购买食物、药品乃至枪支弹药。

    总之,只要有钱,驻扎在安庆的日本海军愿意为顾客提供一切服┴务。

    不得不说,小泽川颇有生意头脑。

    所以,如此善解人意又带着他们发财的鬼子走了,怎么能不让伪政府官员和乡绅们如丧考妣呢。

    “小泽太君,一路顺风啊!此去鹏程万里,万万不可忘记我安庆的父老。”

    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头紧紧抓着小泽川的手,口中说着感人肺腑的临别赠言,眼泪从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流下。

    此人是安庆维持会的新会长,乃是个铁杆汉奸,平日里对日军释放游击队员颇有怨言,不过看在钱的份上倒也没有做的太过分。

    小泽川握着那双干枯的老手,心中有点嫌弃,脸上露出一副感动的表情,环顾四周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

    “诸位放心,我在这里保证,安庆帝国海军将会一如既往地支持各种合法活动。”

    “好!”

    “Good!”

    各种叫好立刻不绝于耳,合法和不合法,不还是鬼子的一句话吗,如此又能逍遥一段时间了。

    小泽川挣脱开老头的爪子,朝所有人挥挥手,大步朝着炮艇走去,路上小声跟副官说道。

    “抓紧时间换个维持会长,这种不懂得共荣真正奥义的家伙,绝不允许出现在安庆。

    到时候就用勾结游击队的名义,金陵下达的治安清查任务也要完成,你的,明白?”

    副官欣然会意,“破坏分子”就像稻田里的杂草,在没有长出来之前很难分辨,可一旦长大了,长高了,就可以轻松拔除了。

    随着呜呜呜的汽笛声,炮艇在岸上众人的挥手告别中拔锚起航,向着长江下游驶去。

    两日后。

    日本海军驻沪上司令部内,小泽川一身戎装站在走廊中,不停跟来往的办公人员点头示意,心中有些紧张。

    几天前收到的那份电报,要求他以最快速度来司令部报告,但没有提及原因。

    是调职吗?

    还是会有一群宪兵冲出来将自己逮捕?

    小泽川表面上镇定自若,实则将最坏的可能性想了一遍,8月炎热的天气下,依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中佐阁下,请进。”

    这时,一间办公室的房门被打开,有人探头说了一句。

    小泽川回了声哈依,调整了一下呼吸,昂着头走进了房间中,立刻看到了一名便衣男子。

    男子见到他微微一笑,指着旁边的沙发让他坐下说话,态度很和蔼。

    等到小泽川忐忑不安地坐下后,对方清了清嗓子,说起了此次召他前来的原因。

    “小泽君,你好,我是长谷机关的机关长长谷良介,受海军军令部第三部第五课的委托,向你下达一条命令。”

    海军军令部第三部第五课。

    小泽川对于军令部的组成很熟悉,第三部也就是情报部有数个课室,第五课负责的是美国以及拉丁美洲的军事情报。

    那么问题来了,第五课为什么要向他下达命令,思考的同时他站了起来,吧嗒一声立正回复。

    “哈依,我服从命令,天闹黑卡板载!”

    长谷良介满意的笑了,示意他不必拘谨,稍稍停顿了片刻后,拍了拍茶几上厚厚一摞文件。

    “从今天起你将重新学习有关米国海军的舰船知识,熟悉夏威夷瓦胡岛的风土人情,资料都在这里,你只有很短的时间去记忆它们。

    想必你也猜到了,帝国有可能对米国海军的太平洋舰队展开进攻,你的任务就是侦查珍珠港的情报,行动代号‘Z’计划。”

    “‘Z’计划?”

    小泽川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行动代号,脑中想到了东乡平八郎在日俄对马海战中升起“Z”字旗的典故,心中若有所思。

    同时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从明治四十年(1907年)以来,日本就把美国列为假想敌国。

    特别是1934年因为伪螨的原因,日美关系陷入危机后,海军对美国的研究更是加紧了。

    比如他在江田岛学习时,接触到的美国海军资料就有半米厚,学员们每天都是看着《简氏舰船年鉴》中的美国军舰图片入睡。

    在这种教育下,任何一个日本海军军官都能准确说出美国海军舰队的编制,主要指挥官的姓名,部署以及正在建造中的舰船的进展情况。

    特别是那座号称“攻不破、推不垮”的珍珠港,有关守备士兵、港湾设施和要塞火炮口径等情报,他们也可以做到如数家珍。

    但正因为熟悉,小泽才对帝国进攻美国持悲观态度。

    美国海军兵力的部署分为两大部分。

    一是以珍珠港为基地的太平洋舰队。

    一是以守卫美国大陆东海岸的大西洋舰队。

    从公开渠道得知,光是驻扎在珍珠港的太平洋舰队一部,在役的航母就有3艘,战列舰9艘,巡洋舰21艘,驱逐舰67艘,潜艇12艘,合计拥有112艘舰船的强大实力。

    这组数据看上去不敌联合舰队,可这只是太平洋舰队公开的一部分,还有更多的美国舰船正在建造或处于舾装状态。

    美国强大的工业实力,绝不是日本能比的,招惹这样一个恐怖的敌人,真不知道东京那些大人物是怎么想的。

    另外,既然太平洋舰队对于日本已经没有了秘密,为什么又要派人去冒险侦查。

    就在小泽川胡思乱想的时候,长谷良介也在观察对方的反应,挑选小泽参与侦查任务,是“胖虎”在电文中要求的。

    长谷知道此人是“物资流通”生意中的重要一员,算是自己人,派遣其去夏威夷,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过了好一会,长谷见小泽川似乎从震惊的情绪回过神来,又递过一个信封继续说道。

    “这次行动有两人执行,一个是你,另一位将会在你离开司令部后与你接头,接头的暗号和地址在信封中,看完立刻焚毁。

    你和你的搭档将获得一个新身份,此次前往夏威夷的理由是进行商业活动,化名由你们自行决定。

    决定好之后,相关证件、行动所需的物品,伪装身份用到的信函,我也会派人送往接头地点。

    你们到达夏威夷要做的是记录美国舰艇、飞机进出时间、频率,搞清楚水下防雷网的分布等一系列情报。

    具体的要求,军令部未来会告诉你们,这是个长期任务,你们或许要等到突袭行动前才能撤退,要做好长时间潜伏的准备。

    提醒一句,你应该知道,现在日美关系非常紧张,我们派驻美国的谍报官上个月在西海岸被捕,时局对帝国非常不利。

    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如果被美国海军情报局发现,不仅会引起日美之间的外┴交纠纷,你们自身的安全也很难保证。”

    小泽川了然,原来帝国的目的不是太平洋舰队,而是珍珠港。

    一场突然袭击,将上百艘军舰击沉在港口,这才是军令部以及内阁、天蝗想要的结果。

    他将信封打开,发现里面有一张写着旅馆名字和房间号的纸条以及一把钥匙。

    迅速将纸条上的内容记下,小泽川拿出火机按照命令焚毁了接头地点,然后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走出了司令部。

    看着小泽登上黄包车离去,长谷良介站在窗前愁眉不展,行动可千万不能出差错啊,不然他就要带惠子去南美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了。

    当天晚上。

    公共租界“磨坊”旅馆425房间内,小泽川不停看向手表和大门方向,表情很是不安和焦急。

    他现在很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这个情报告诉“合作伙伴”,如果帝国真的将太平洋舰队一网打尽,山城方面的处境会更艰难。

    万一国府输了,他这个非国民迟早会暴露,想来想去,小泽觉得有必要向国府预警,他们现在处于同一条船上。

    “咚咚,咚咚……”

    突然,房门被人敲响,小泽川整理好心情走到门前打开门,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门口,另一个行动人员来了。

    两人刚准备说出接头暗号,几道身影便从房间房间跳出来扑向来人,利落地将对方控制住并迅速带走。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将小泽川吓了个半死,没等他出声呼救,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此人露出了森白的牙齿,笑着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小泽君。”

番外:刺杀棹子(3)

    “你们叫什么,干什么的。”

    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小贼,邬春阳站在篝火旁用匕首剃着指甲淡淡问道。

    刚刚安全屋外面的哨兵示警,他还以为自己等人的行踪被发现了,没想到却是来了两个小偷,也好,或许可以从对方身上搜集点情报。

    面对邬春阳和周围全副武装的特务,张老三和吴老四眼泪都给吓回去了,天可怜见,他们就干点溜门撬锁的事,怎么还遇到土匪了。

    不对,这都什么年月了,哪来的土匪,只怕是想要干大事的职业团伙。

    张老三作为老大知道小命在人家手里,结结巴巴说了两人的名字,然后一套家有八十老母的小连招丝滑使出,不断磕头求饶命。

    邬春阳见惯了这种人,心说都八十多年了,这些人的伎俩还是没变哪,嘴上冷冷又问。

    “在什么地方能搞到身份证件和电话卡,我说的是那种真东西,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假货。”

    张老三哭声一停,脑袋转得飞快,猜测对方莫不是搞白货的,自己可不能助.....助纣为虐,那样会多行不义必自毙啊,于是脑袋一缩不再回答。

    “铛~~~”

    一根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金黄光芒。

    “说,它就是你的,不说,给你这个,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要找个人。”

    邬春阳扔出一根小黄鱼,又拿出一枚子弹轻声“劝说”。

    不是坏人?是啊,你们是坏人的祖宗。

    张老三腹诽道,同时也琢磨出点味,对方确实不像是走白货的,那种人心狠手辣,根本不会留活口。

    犹豫了一下,他报出了一个号码,蛇有蛇路,鼠有鼠路,普通人想找这些东西难于登天,对于这种混迹于社会阴暗面的人来说很容易。

    邬春阳想了想,示意手下先在拆迁区散开警戒,然后拿出从张老三身上搜出的手机拨了出去。

    三個小时后,一辆轿车在小楼门口停下,两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一老一少,表情狐疑地打量了周围一圈。

    “进来吧。”

    声音在楼内响起,两人对视一眼走了进去,其中年纪较大的证件贩子右手抄兜,口袋似乎有什么东西。

    但很快,他就知道这是无用功,因为两支冰凉的枪管顶住了他们的脑袋,就在他以为这次要栽了的时候,几根小黄鱼让其重新恢复了冷静。

    大客户!标准的大客户!

    经过一番简短却有效的交流,年纪较大的证件贩子一声令下,随行的年轻人拿出相机和笔记本,一边为客户们拍照,一边在数据库比对样貌接近的证件,就两字,专业~

    邬春阳在旁边看的啧啧称奇,要不说术业有专攻呢,让他们自己去弄证件,绝不可能这么轻松,现在花点钱就能弄到手,很划算。

    随着一个个特务进来出去,大部分人都找到了合适的证件,少部分没有相貌匹配的人,也可以通过化妆方式获得证件。

    老证件贩子拍着胸脯保证,这些证件的原主背景干净,没有案底,另外他再送一批配套的手机卡,就当交个朋友。

    上述物品立刻就能从全国各地发来,不过快递需要等上几天,他愿意在这里陪着,但酬劳得让年轻人送出去。

    邬春阳微笑点头,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反正事情结束他们也不会再出现,没必要下死手,前提是对方不玩花样。

    不多时,年轻人开车带着金条离开了,邬春阳站在窗口发呆,突然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微微转头看向某个方向。

    -----------------

    一辆商务车从收费站驶出,停在了黑暗的僻静处,司机看着副驾驶的老人哀求道。

    “这位先生,H市到了,求求你们放了我们一家吧。”

    老人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后排的三个男人立刻拿出绳子和布条,将女人、孩子以及男人捆好堵住嘴巴扔到了最后一排。

    听着呜呜的叫声,老人拿出手机打开一张图片,将上面的地址输入地图软件按下开始,一条从所在地到目的地的线路已然规划完毕。

    即使已经看了无数遍,可再一次操作手机,老人依旧发出了一声感叹。

    “吆西,真是神奇啊。”

    -----------------

    沪上,图侦部门。

    技侦民警双手离开键盘和鼠标,对着旁边方跃进摇摇头。

    “方支,对方很狡猾,应该换了服装,而且调整了行走姿势或者垫高了鞋,视频无法追踪。”

    说完,他顿了顿又小声说了句:“这三个凶手不像是普通的罪犯,倒是有点像上次配合A部门时遇到的老鼠。”

    嘶!

    方跃进心中一惊,案子怎么越来越复杂了,连A部门都冒了出来,对方可不是普通的强力机关。

    他正被这个消息震撼到的同时,一名民警走进来汇报起断点集团方面的最新消息。

    “方支,断点集团的技术人员发现,在案发时间段内,马金水的OA账户登陆过系统,对方只做了一个操作,那就是进入断点网签约的作者资料库。”

    A部门,作者档案库,刑讯逼供,老练的反跟踪手段。

    方跃进脑中将所有线索联系起来,果断掏出手机摁下一个没有名字,只有一个“A”字母的号码,待接通后笑着说道。

    “我这有个案子,可能跟你们有关,感兴趣吗?”

    “半小时后见。”

    电话那头,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接着电话便被挂断。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节火奴鲁鲁

    半个月后。

    广阔的太平洋上,一艘万吨邮轮破开碧蓝的海面,船头处激起朵朵白色浪花,尾部拖曳出长长的尾迹。

    顶层甲板处,数十名头等舱和二等舱游客穿着华美,或坐或躺,享受着悠闲的船上时光。

    左重靠在围栏边,眺望远处的海天一色,这些日子紧绷着的神经得到了放松,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意。

    “南佳君。”

    旁边响起一个声音,接着小泽川快步走到了他的身旁,两人肩并肩站在了一起。

    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无人,小泽川低声通报,他们离夏威夷瓦胡岛还剩下一天的航程。

    左重听完点点头,见对方一脸紧张样子,不禁笑着安慰了两句。

    “小泽君,不必担心,我们的证件和行李很干净,不会引起米国人的怀疑,你可以将这次任务看做是一次度假。

    贵国长谷机关的计划也很完美,记住,你我现在就是从大阪出发的日本商人,而不是情报人员。”

    计划当然完美,这可是左重帮日本人亲自制定的,小泽只知道拍档被人替换了,根本没意识自己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另外,考虑到小泽川不是职业情报人员,左重提供给“长谷机关”的化名,套用了安庆任务时期使用的名字“南佳一郎”,方便小泽称呼自己。

    而小泽川的化名直接使用了原本的姓氏,只是将名字换成了达也,以降低暴露的风险。

    ——如果随便起个化名,万一美国情报人员突然出声试探,小泽又没能及时反应,那他们两个就要去美国海军监狱数虱子了。

    为了将身份彻底坐实,在沪上旅馆收到各种物品之后,他们两人特意坐船返回日本本土,利用假身份登上了这艘前往瓦胡岛的“新日丸”邮轮。

    种种安排之下,经过这些天的接触,船上的船员和旅客没有看出任何问题,骗过美国海关自然也不成问题。

    小泽川听了左重的安慰,深呼吸了一口气,表情总算是放松了一些,不至于一上岸就被美国人看出异常。

    至于“合作伙伴”为什么要冒充帝国特工,帮助自己完成任务,小泽觉得很好理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民国巴不得日美开战。

    两天后。

    经过一天的排期,“新日丸”邮轮驶入了位于瓦胡岛东南方的火奴鲁鲁港。

    火奴鲁鲁,瓦胡岛上最主要的城市,也是夏威夷这个群岛地区的首府。

    因为本地早期盛产檀香木,并被大量运到民国,在华语圈中遂称檀香山,是跨太平洋海运贸易的重要据点之一。

    左重两人此行的目标太平洋舰队母港珍珠港,就在火奴鲁鲁市区西北10公里处。

    不过珍珠港是军用港口,民用船只和外国船只禁止入内,他们的伪装身份就算再完美,也无法接近目标。

    随着邮轮缓缓停靠在港口,旅客们一一拿着行李通过舷梯走下船,接受美国海关人员的检查和询问。

    在欧洲大陆和东亚的局势越来越紧张的当下,就算是“光荣中立”的美国人,也不得不重视起反间谍工作,这几月不断被捕的日本间谍就是证明。

    左重将洋服搭在胳膊上,提着行李箱在入境柜台前停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护照和船票交给里面的白人海关官员。

    白人海关官员接过证件,目光下移看了看证件,又瞄了左重一眼,口中用英文问道。

    “南佳一郎先生,你来夏威夷的目的是什么?”

    “生意,我是个蔗糖商人。”

    美国人侵占夏威夷后开始大规模种植甘蔗,蔗糖就成了当地特产,左重这么回答没有任何问

    题。

    而且蔗糖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可以用在药品、炸药制造上,还能迅速补充士兵体力。

    目前世界主要的产糖区域都活跃着一帮日本商人,这些人拼命收购白糖以及原料运回日本本土,夏威夷自然也不例外。

    白人海关官员看着明显高于普通日本人的南佳一郎,倒是没有多想,漫不经心地在护照一页重重盖上“准许入境”的印章。

    随后,已经调整好心情的“小泽达也”也顺利通过了海关。

    两人拎着行李,一边往港口外走,一边用日语聊着天,可就在即将跨出大门时,被三个穿着短袖的白人拦住了。

    “两位先生,你们好,ONI,请接受检查。”

    其中一人掏出证件晃了晃,幽蓝的眸子盯着左重和小泽川,另一只手若无其事地搭在腰间。

    小泽川心中一紧,ONI,全称TheOfficeofNavalIntelligence,即美国海军情报局。

    在长谷机关给他们的资料里,这个机构的名字多次出现,对方是美国本土及海外殖民地进行反间谍活动的主要力量,很多国家的情报人员就是栽在ONI的手里。

    左重似乎也被三人“吓到了”,愣了一下慢慢放下行李,再次掏出证件准备交给问话者,不想问话者直接摇了摇头道。

    “打开行李箱,举起双手。”

    这就有点欺负人了,在这么多人面前行法***礼,这名ONI特工明显是故意刁难。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左重和小泽川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按照对方的要求,放下行李箱退到一旁举起了手。

    另外两个美国特工见状轻蔑一笑,蹲下打开箱子肆意翻找,很快就将里面的衣服弄得乱七八糟。

    期间,问话特工始终右手扶腰,目光紧紧盯着左重二人,随时准备拔枪射击。

    几分钟后,就差将行李箱拆开的两名ONI特工悻悻起身,走过来仔细搜了一遍左重和小泽川的随身物品。

    “头儿,钱包。”

    一名特工将两人的钱包递给问话者,显然对方是三人之中的负责人。

    问话者接过钱包随意翻了翻,发现里面有几张照片,还有一些印着日文的票根,看上去一切正常。

    忽然,他举起一张电影票,用不算标准的日语问了左重一句。

    “南佳先生,大阪映画馆当天播放的是什么电影?”

    “蝴蝶梦,先生。”

    左重不假思索地回道,标准的大阪口音,一种很难模仿的日本方言。

    问话者失望地将钱包交还,说了句欢迎来到火奴鲁鲁,便带着另外两人检查下一位旅客,

    对方同样是名日本人。

    “南佳君,这些该死美国人真是无礼啊。”

    小泽川收拾着行李,口中愤怒骂道,他从没有受过如此屈辱,一时间竟对“Z”计划生起了几分热切。

    左重没搭理他,迅速收拾完箱子,在周围旅客幸灾乐祸的眼神中与小泽一起离开港口,乘坐出租车前往火奴鲁鲁市区。

    路上,车窗外吹来湿润的太平洋暖风,充满热带风情的街景不断闯入两人的视野。

    小泽川好奇地四处张望,这是他第一次来火奴鲁鲁,看到什么都感觉很新鲜,就连前排司机关于“找乐子”的话题都懒得回应。

    左重倒是在执行港城任务时途径过此地,但那会纯属是走马观花,没有仔细游览过,所以这会也用猎奇的目光打量着车外。

    必须承认,美国人对瓦胡岛很重视,完全是当做本土在建设,各种公共设施非常完善。

    平坦的公路

    ,林立的电线杆,干净整洁的社区,邮局、警察局、商店一个不缺,难怪战后夏威夷立刻成了第50个州。

    出租车行驶了一会,在火奴鲁鲁的日本人聚集区停下。

    左重打开车门,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涌入耳中,放眼看去,街道两边都是日式建筑,来来往往的行人有很多穿着和服,不知道的还以为回到了鬼子的本土。

    这不奇怪,当前日裔占到夏威夷总人口的40%以上,日本人早就对这个太平洋重要枢纽垂涎欲滴,只是碍于实力不敢动手罢了。

    掏出一张美元给司机,左重与小泽川走进了一家日本人开的旅馆。

    两人没有讨论跟任务有关的话题,倒头睡到了日落时分,邮轮再舒适也没有脚踏实地来得舒服。

    当最后一缕阳光从海平面消失,五颜六色的灯光亮起,夜晚的火奴鲁鲁比起白天更加繁华。

    寻欢的美国海军士兵,操着各国语言的商人,白人移民,土着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卖特产的小商贩、变戏法的艺人、算命的吉普赛女郎充斥在街头巷尾,不时有人高呼小偷,然后又被更大的骂声所掩盖。

    睡醒后的左重和小泽川走出旅馆,不慌不忙地逛了起来,丝毫不关心任务的事。

    他们目前要做的是熟悉当地情况,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开始“生意”,不然肯定会引起身后那些ONI特工的怀疑。

    通过停在路边的美军吉普后视镜,左重瞥了瞥后方一个红鼻子中年白人,心中笑了笑继续向前走。

    对方的表现还算是专业,要是再把右手的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情报班纪念戒指取下,那就更加完美了。

    ONI,呵呵,也就那么回事吧。

    小泽川也注意到了红鼻子和他手上的戒指,有些不敢置信的对左重小声说道。

    “南佳君,不是说ONI.........”

    “小泽君,沉溺于和平带来的繁荣,必然会丧失警惕。”

    左重悠悠回了一句,脚下一动进入了一家当地餐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不管什么任务,先填饱肚子最重要。

    日本邮轮上的食物一言难尽,不是鱼生就是饭团,白瞎了那么贵的船票。

    况且要是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的几天,身后的ONI特工都不会离开,这是海军情报局的例行甄别程序。

    既然如此,那就陪对方耍耍,好好试试美国头号情报机关的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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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动介绍:
私家侦探左重回到过去,战斗在敌人的心脏,外号笑面虎,擅长背后一刀,精通玉座金佛原理,斯蒂庞克定式。蝉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蝉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蝉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