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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苏棹子     蝉动txt下载     蝉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五十节空袭(元旦快乐)

    招待所的另一个窑洞中,陈先生和两个慰问团的成员正在聊天,房门突然被人撞开,几个小特务进屋后什么也不说,拽着几人就往门外跑。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一头雾水的陈先生不断询问,但小特务一言不发,只是架着他朝招待所大门走,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好对方,而不是解释。

    此时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在不停高声呼喊,天空中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墙边的骡马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来临,发出烦躁的嘶鸣。

    左重带着归有光与众人汇合,边走边跟慰问团成员解释:“诸位,日本人来空袭了,请马上跟我们撤离。”

    空袭?

    头回亲身体验这个军事名词的南洋华侨不以为意,在他们想来,空袭无非是飞机丢下几颗炸弹而已。

    边区驻地地形复杂,建筑物稀少,山头比人都多,日本人炸不着什么东西,用不着如此紧张。

    察觉到慰问团的想法,左重有点无奈,生活在和坪时期的人们,永远无法理解战争的残酷,也不知道敌人的狡猾。

    以鬼子的小气劲,不可能白白浪费弹药,对方既然敢在深夜派出飞机,定然是有了万全准备,有足够的把握才会这么做。

    不过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左重护送陈先生等人出了院门,在漆黑的夜色中开始狂奔。

    为了此次行程的顺利,军统做了多项预案,其中便包括了防空袭,早在入住招待所之初,特务就在附近提前找好了一处隐蔽地。

    “徐组长,你们没事吧。”

    刚跑了不到几百米,众人和闻讯赶来的晋南游击队碰上了,崔宏用焦急的问了一句,随即加入了疏散队伍。

    左重看着气喘吁吁的游击队员,摇了摇头:“没事,多谢崔指导员,赶紧走吧,听声音,鬼子的飞机已经进入了俯冲阶段,可能马上就要投弹了。”

    正说着,队伍后方传来了一声巨响,所有人回头看去,只见火红的烈焰瞬间吞没了招待所所在的位置,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变得如同白昼。

    MD,鬼子真是下血本了,连燃夷弹这种玩意都用在了他们身上,左重倒吸了口凉气,命令队伍立刻散开。

    跟普通航空炸弹不同,燃夷弹爆炸后的燃烧范围很大,一旦沾上就麻烦了,即使不被烧死,烧伤的后遗症也会陪伴伤者一生。

    忽然,几头着了火的骡马从火光中冲出,并在凄厉的嘶叫声中跳下山崖当场摔死,一股夹杂着肉香和蛋白┴质燃烧的古怪气味随风飘来,令人作呕。

    如此惨烈的场景将慰问团成员们吓得说不话来,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一路上从容不迫的“徐组长”,为何在遇到空袭后会是这般反应。

    也难怪西欧国家在德国人的空袭下不堪一击,今天被烧死的是骡马,那要是活生生的人呢,想到这慰问团里有人没忍住,哇哇吐了起来。

    小特务们不关心他们在想什么,几人一组将慰问团成员带离了道路,借着黑夜的掩护将保护对象护送到隐蔽地,一把将对方推了进去。

    这是个位于半山坡的废弃窑洞,周围没有任何住户且荒草丛生,日本人就算疯了,也不会轰炸这种毫无战术价值的目标。

    左重狼狈的坐到地上,喘着粗气看向已成一片火海的招待所,摇动不定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阴森。

    “组长,清点完人数了,弟兄们和慰问团都出来了。”

    邬春阳做事细致,到达隐蔽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点人数,之前兵马慌乱的,很容易将人落下。

    还好,一切都在按照预案进行,不仅人没有少,连两部电台都被报务员完整带了出来。

    “好,让人检查一下,看看陈先生他们有没有受伤。”

    听到这个消息,左重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点,说完起身盯着在火焰上空不断盘旋的鬼子飞机,愤怒之余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

    他苦思冥想了许久,但短短几天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一时之间他也无法确定哪里出了问题,索性不再去想,转头命令小特务去联络边区方面。

    刚刚他们撤退的太急,没来得及通知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必须让对方尽快知道慰问团安全,否则消息传到山城,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大的风波。

    几个小特务接到命令,快速跑了出去,崔宏用也派出了手下跟着,以免发生不愉快的事情,这里毕竟是边区驻地。

    十多分钟后,反复确认过目标已经被彻底摧毁的鬼子飞机摆了摆机翼,耀武扬威的向东飞去,轰鸣声渐渐消失。

    没跑了,这些飞机定然来自驻晋省的日军第1军下属飞行队。

    筱冢义男这个王巴蛋!

    左重叉着腰站在山坡上,将这事记在了心里,第1军是吧,老子回头一定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山下。

    见日本飞机离开,众多八路军战士赶来,顶着烈焰的炙烤,利用各种工具泼水灭火,但烧夷弹引发的燃烧很难用水浇灭,火魔依旧肆虐。

    八路之中有聪明人,见状立刻改变了灭火方式,既然水不行,那就用土,于是在一锹锹黄土的覆盖下,隔绝了空气的火焰很快熄灭。

    与此同时,几个边区交际处的干部跟着小特务回来了,看到陈先生等人坪安无事,对方如释重负。

    接着,其中一人对照来访人员名单也清点了一遍人数,比起果党的说辞,他们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驻地不比其它地方,有很多重要机关,万一让特务混进去,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结果这一清点,还真发现了问题,几个八路干部警惕的退后了几步,为首者更是严肃问道。

    “徐组长,请问中统的徐副局长在什么地方。”

    徐恩增不在?

    后知后觉的左重一拍大腿,他就说自己忘了什么呢,原来是徐恩增啊,这家伙从空袭后就没有出现过,莫非葬身火海了?

    也是,撤退的时候大家注意力都在慰问团成员和自己人身上,谁会在意对方。

    说不定姓徐的睡着了没有听到示警,未能及时撤离,堂堂的中统副局长,恐怕跟那些骡马一样被烧成灰喽。

    一想到老对头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左重的悲伤溢于言表,表情沉重的对交际处干部说道。

    “唉,我们走的太过匆忙,没有叫上徐副局长,恐怕他哈哈哈。”

    说到最后左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摆上几桌,庆祝姓徐的升天。

    对面的交际处干部迷惑了,这位徐组长知道徐恩增遇难,为何会如此反应,是悲伤过度不能自已,还是两人有深仇大恨?

    发现对方几人的目光有些古怪,左重赶紧用力握了握手心,面色一正看向邬春阳,下达了一条命令。

    “立刻向山城发报,就说徐恩增副局长壮烈殉国,杀身成仁,实乃吾辈之楷模,我等定要继承他的遗志,不忘先总┴统.”

    左重正在缅怀徐副局长伟大而短暂的一生,又有一群人从山下走来,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那叫唤。

    “诽谤!伱们诽谤我啊,徐某就是出门逛一逛,不是什么接头,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左…姓徐的你快说句话啊,陈部长若是知道你见死不救,定会追责于你!”

    “陈先生,您行行好,让八路放了徐某吧,我保证不再干扰慰问团视察,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李老弟,看在当年共事一场的份上,求你高抬贵手,回去我立马释放逆匪,不,是贵方被俘的同志!”

    随着声音靠近,五花大绑的徐恩增出现在众人面前,嘴里叽叽歪歪喊个不停,旁边还有一个同样被绑的中年人,看装扮像是个小商贩。

    社会部的李副部长跟在两人身旁,脸色不是太好看,或许是为了徐恩增口中的误会,或许是为了这场空袭。

    见到慰问团成员,李副部长先是看了看陈先生等人的状态,确定没人受伤后,郑重的向对方表达了歉意。

    “陈先生,诸位没事便好,这次是我方照顾不周,让你们受惊了,还请不要见怪。”

    陈先生明白这事怪不到地下党的头上,边区既无飞机,又无防空炮,知道空袭也没用,总不能让人家用身体挡炸弹吧,当即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李副部长颔首回应,而后掏出两个小本递给左重,指着徐恩增和商贩打扮的中年人发出质问。

    “徐组长,我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贵方的徐副局长在不通知我方的情况下,私自离开招待所与此人接头。

    这是我们从徐恩增身上搜到的密写文件和密码本,经过破译,文件涉及到边区首长,这就是国府的诚意吗。”

    左重看着文件人都麻了,徐恩增这是已经不满足送手下去死了,想要亲自上阵送人头?

    明知道边区会监视他们,还如此草率接头,最奇葩的是把密码本带在身上,这是生怕给社会部增加工作难度啊,人还怪好的嘞。

    娘希┴匹!你跟我在这玩送货上┴门呢!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节什么都没看到

    左重不知道那些被老师叫到学校挨批的家长是何种感觉,估计跟此刻的他差不多。

    丢人!太丢人了啊!

    国府特务被抓很正常,因为这事又不是第一次,大家都刁惯了。

    但徐恩增的表现,还是直接突破了情报行业的下限,堪称是间谍界的地板流。

    从没听说过,有人会带着密码本接头的,这都不能用愚蠢来形容,愚蠢的前提是有脑子。

    徐恩增的所作所为简直是行为艺术,太特么抽象了,他怎么敢的啊!

    左重真想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面红耳赤了半响,他强挤出一丝笑容靠近李副部长将两个本子递了回去。

    “李先生,此次陪同慰问团来西北,是侍从室和中统的联合行动,徐副局长的事情,我管不了嘛。

    要不贵方将这家伙当场正法吧,对外就说徐恩增不幸在空袭中丧生,放心,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跟猪队友划清界限,左重不仅没要回密码本,更是贴心的提了个小建议。

    在旁偷听的归有光、邬春阳跃跃欲试,大有一副只要地下党答应,他们就愿意代劳的意思。

    “你浑蛋!老子¥¥.”

    徐恩增气得破口大骂,言辞甚为不雅,可惜很快被几个八路军战士捂住了嘴巴,像只待宰的肥猪在那拼命挣扎。

    李副部长自觉见多识广,可也被果党特务之间窝里斗搞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长长的沉默过后他摆摆手,让人松开徐恩增。

    望着连滚带爬跑进国府队伍的老上司,他又命人将商贩打扮的人带下去,最后冷冷笑道。

    “徐组长,这种玩笑就不要开了,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我们的客人,这次就算了,但下不为例。

    如今日本人在我们的国土上横行,你我双方当携手御敌,千万不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谁这么做谁就是民族的罪人,你说对不对。”

    左重暗叫一声可惜,表面上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接着将目光投向招待所方向,果断换了个话题。

    “今天这场空袭,有些奇怪啊。”

    李副部长轻点下巴,认同了左重的说法,此事确实有点奇怪,因为鬼子的轰炸太准了。

    夜间空袭本就是看运气,靠密集轰炸来弥补精度,可这次呢,日本人在黑暗中直接锁定了招待所,精度出奇的高。

    至于会不会是巧合,两个老情报都排除了这种可能性,日本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慰问团一到边区驻地就来轰炸,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

    李副部长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在招待所被轰炸的同一时间,驻地重要首长住所所在区域也遭到了空袭。

    多亏防空哨提前发出了警告,首长们及时撤离,要不然后果难以想象,显然鬼子就是奔着首长和慰问团来的!

    远处救火的嘈杂声慢慢消失,李副部长侧身看了看左重,出言试探:“徐组长,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为日军轰炸机引导?”

    “不错。”

    左重双手抱着胳膊,口中将黄山官邸被空袭一事娓娓道来,日本人在行动中用到的无线电引导技术也没隐瞒,全部说了出来。

    某人差点被鬼子炸上天,这件事不是秘密,很多人都听说了。

    但具体经过,尤其是技术方面,没有多少人关注,有些百姓还觉得鬼子是站在飞机翅膀上往下扔炸弹呢。

    这其中当然不包括左重,没人比他更明白技术的重要性,也没人比他更了解夜间轰炸的难度。

    像今天这样,在如此低能见度且地形复杂的驻地进行精确轰炸,除了无线电引导他想不到其它可能。

    至于火光引导,边区驻地可不是筛子一样的山城,只怕日谍的火还没点起来,社会部和民兵就到了。

    李副部长将左重说的话记在了心里,决定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如何防御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新型引导方式,这对他们来说是个新问题。

    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无论敌人用什么引导飞机,都需要人来操作,看来驻地内部有敌人的眼线,不把对方找出来,今天的事还会再次发生。

    “徐组长,听说你在军……侍从室是有名反谍高手,有没有什么头绪。”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李副部长想到身旁这位的来历,有这么高明的情报专家不用,可不是地下党人的作风。

    于是干脆挑明,他们已经知道了左重的真实身份,有什么就说吧,不用藏着掖着了。

    对此左重毫不意外,天下何人不通红不是说说而已,地下党想要搞什么情报,总会有渠道弄到手。

    不过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淡定,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否则就该引起怀疑了。

    于是乎,他用狐疑的眼神扫过手下,仿佛想要从中找出那个泄露自己身份的叛徒,一无所获后又矢口否认自己是什么反谍专家。

    “这个嘛,许是李先生记差了,鄙人不善反谍,但我想问一句,贵方驻地以往遭到过如此精确的夜间轰炸吗。”

    听到这个问题,李副部长当即摇头,如果以前有过,边区绝不会集中安排慰问团成员。

    “那就对了。”

    左重一拍手,给出了自己的判断:“答案很明显,日谍就在护送我们来边区驻地的贵军人员中间,对方是第一次来驻地。

    顺着这条线索去甄别,我想很快就会有结果,都说你们纪律严明,又善于发动百姓,区区日谍何足挂齿。”

    “那贵方人员呢,诸位也是第一次来驻地。”李副部长立刻反问,却有意忽略了晋南游击队。

    果党可以怀疑边区一方,但他不能无端怀疑自己同志,在这种事情上,西南时期的教训太深刻了。

    左重明白他的顾虑,摊开双手无奈道:“如果我的人和游击队有日谍,慰问团根本不可能安全到达边区。

    贵方可以从那几个袭击我们被手榴弹震晕的鬼子俘虏入手,日谍跟这些人之间应该有某种联系。

    另外,李先生也可以派人在招待所附近搜寻无线电引导设备的残骸,大火不可能将所有零件烧毁。”

    他提都没提联合审讯的事,没有哪个情报机关会允许外人参与日常工作,友军都不行,更何况是曾经的生死大敌。

    社会部也不是吃素的,有李副部长在,日本俘虏到了对方手里迟早得撂,轮不到他们掺和。

    说完,左重靠到李副部长耳旁,小声拜托了对方一件事,事关他心中的某个猜测。

    李副部长听完他的话不置可否,又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徐恩增就准备离开,临走前询问陈先生等人用不用暂停明天的行程,好好休息一天。

    南洋华侨们表示不用,他们想更深层次的考察边区,了解地下党在内政方面的政策以及执行情况。

    陈先生还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明日的考察可以自由行动,边区派几个熟悉本地情况的工作人员随行就好。

    这么做的原因显而易见,慰问团担心地下党弄虚作假,百姓们见到他们不敢说实话。

    李副部长立即同意,而后陪同慰问团和国府一行来到新的住宿地点,确定了明日的出发时间便带人走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主持工作的社会部实际负责人,他有很多工作要做,必须抓紧时间。

    边区人员走后,左重和陈先生等人聊了两句,转身回到自己房间休息,理都没理臊眉耷眼的徐恩增。

    第二天清晨。

    几个边区工作人员与慰问团一起出门,众人在驻地周边闲逛,走到哪看到哪,并无预先准备。

    考察途中,陈先生发现地下党极其重视教育,开办了多所大学,里面除了有国内大学生,还有暹罗、马来亚、荷印籍华侨生,向学之风盛行。

    不仅如此,驻地原来只有1间小学,边区建立后,这个数字增加到了7间,各种扫盲班数不胜数,民智得到了初步启迪。

    同时,地下党很注意维护公序良俗,严禁缠足、吸食烟土等陋刁,社会风气健康向上,年轻人行走来往,坐谈起居,皆井然有序。

    当来到城中一处街市时,陈先生看到道路两边大小店屋百余间,均系商贩开设的商铺,就好奇地询问这些商店每家有多少资本,要抽多少的税。

    边区工作人员回答资本有多有少,多的一万、两万,少的数十元、上百元,抽税很轻很少,至多不过两成。

    这么低的税率让陈先生有些怀疑,可在查看过店铺的以往账簿后却不得不相信,随后他又询问农民的税率。

    对方坦言农业税要根据收成好坏来定,当季收入超过400斤的,每百斤抽七斤半斤交税,不到400斤的免交。

    听到这里,家中有地的南洋华侨很是震惊,对边区更加好奇,接下来一连几天走街串巷深入调查,左重等人也是大开眼界。

    某日,慰问团来到边区的陕北公学举行座谈会,负责接待的学生谈到边区实行民┴主政治,老百姓自己选┴举村长、乡长和县长。

    陈先生听完提出一个疑问。

    乡民之中文盲居多,连候选人的名字都不会写,又怎么选┴举呢,这里面会不会存在形式主义?

    学生们告诉他,开选┴举大会的时候,候选人背对群众坐在一张长桌子后面,每个人的身后放一个碗,看不见具体过程。

    监选人会按应选出的名额给每个选民发几粒豆子,选民选谁,就把豆子放到自己所信任的人的碗里。

    投票结束,谁碗里的豆子多谁当选,这就是无记名投票,认不认识字没有关系,只要认得人就好。

    陈先生听后不禁哈哈大笑,风趣地称之为“豆子选┴举”,认为这个办法很公道,是真正的民┴主。

    说完他又问左重,山城的各种选┴举是如何进行的,有没有普通百姓的参加。

    这种要命的问题让左重怎么回答,实话实说那是打某人的脸,幸好几日未见的李副部长突然来访。

    对方此行的目的,一是正式邀请国府一方参加空袭案的侦破,二是左重拜托的那件事也有了进展。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节遇旧

    “空袭发生当天,日本第1军确有异动,黄河岸边几座县城的守备大队和独立旅团均进入了动员状态,但又很快取消。”

    李副部长将左重叫出座谈会现场,通报了关于晋省日军的最新情况,然后目光微斜,问了一个问题。

    “徐组长,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如果有,我希望你能开诚布公,咱们尽快将此人挖出来。”

    前几天碰面时,左重拜托他调查边区周边的日军是否有调动迹象,李副部长认为此事很可能跟引导轰炸的日谍有关,故而才有此一问。

    “这个嘛,不急,不急。”

    左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打趣道:“老李,你们的纪律这么严格,你邀请我们参与调查,不会犯错误吧。”

    今天这事有点奇怪,自从民国十六年两党彻底分裂之后,地下党对于情报工作极度重视,将其看作是组织的生命线。

    即使达成了联合抗战的共识,边区也从未向山城通报过下属情报组织的日常工作,现在对方一反常态,着实令人不解。

    面对他的疑问,李副部长露出淡淡的笑容:“徐组长,边区政府是隶属于国府的抗日民┴主政权,自然有义务配合中央的工作,犯错误从何谈起。

    听闻军韦会下属的军统对于反谍颇有研究,破获了不少日谍组织,徐组长作为侍从室的长官,在这方面定然有不少心得,我们想取取经嘛。”

    李副部长这番话软中带硬,不动声色间将左重架了起来,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

    我们都承认是国府的下属了,还请求指导,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左重干笑两声,“很不情愿”地加入了调查,接着回到座谈会现场叫上归有光、邬春阳和徐恩增跟着李副部长走了。

    如果说带上归有光、邬春阳是工作需要的话,带上徐恩增就纯属是拉人下水了,不然这家伙回到山城肯定会颠倒黑白。

    前提是他真的能活着回去

    众人走了几十分钟,来到了一个离驻地不远的村庄中,七拐八绕后李副部长在一座小院外停下脚步。

    不时八路军战士从院门走进走出,看见国府的人出现在此地,不少人面露警惕和不解,气氛显得有点尴尬。

    左重装作没看到,笑呵呵的与李副部长走进院子里,目光快速扫视了一圈,发现里面只有十几个窑洞,窑洞门边钉着几块牌子,上写着一局三科、二局二科之类的字样。

    “老李,你作为主人,不介绍介绍吗?”

    他的下巴朝牌子扬了扬,想要问问这一局,二局具体是什么部门,一旁的徐恩增也竖起了耳朵。

    社会部是特殊机关,其组织结构、成员都是绝密,中统、军统早就想一探究竟,可惜情报人员“殉国”了一批又一批,情报没搜集几份,抚恤倒是发了不少。

    李副部长当然知道“徐组长”的目的,不过考虑到目前是联合抗日时期,上级对此也早有决策,当即简单介绍了一遍社会部的构成。

    社会部下辖有5局2部,一局主管组织、人事,二局主管情报,三局主管反间谍,四局主管情报分析,五局主管特工训练,还有保卫部和执行部,下属又有若干个科室。

    眼前这个院子只是一局、二局、三局的一处对外办公地点,四局、五局、保卫部、执行部另有其它驻地,至于在什么地方,李副部长只字未提。

    左重微微颔首,社会部的构架还是很完善的,应该参考了红俄情报机关的构成,并吸取了西南政保局的实际工作经验。

    站在院子中聊了一会,几人走进了写有三局一科的办公室,按照李副部长的介绍,这个科主要负责针对日谍的工作。

    “副部长。”

    办公室里的八路军战士纷纷起身敬礼,说话间还不忘将桌上的文件掩上,可见保密意识很强,即使是顶头大上司来了,同样严格遵守纪律。

    这一点别说中统,就算是军统也做不到,果党内部等级森严,所谓纪律排在官场规矩之下。

    但在几个工作人员中,左重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这下身份是真的暴露了,他只好无奈打了声招呼。

    “罗小姐,好久不见。”

    两年前跟随左钧从日占区到山城,又从山城前往边区的罗永英看见他愣了愣,微笑着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左重感慨不已,这才多长时间,曾经冲动、活泼的女学生已然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了。

    他还注意到,李副部长的目光在自己和罗永英身上转了转,没有询问两人相识的经过,也许是早就知道,也许是场合不对。

    以左重对地下党的了解,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情报机关的背景审查可不是玩笑的,人际关系更是审查的重中之重。

    比如军统的新人,加入前需要将自身的家庭成员、同学、朋友,乃至所有接触过的人员用文字形式一一写明,地下党的审查只会更严格。

    站在他旁边的归有光和邬春阳暗暗叫苦,罗永英也在山城见过他们,双方还一起吃过饭,对方肯定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大光头默默绷紧肌肉,悄步移动到有利位置,决定事有不对立刻挟持人质,掩护副座杀出去。

    徐恩增则心中狂喜,姓左的竟然跟逆匪有私交,可随即面色一暗,认识地下党的果党官员多了,特别是那些从大隔命时代走过来的元老,谁没有几个地下党好友。

    心思各异间,众人在几张简陋的桌子旁坐下,李副部长右手搭在桌面上,轻声说道。

    “徐组长,出于某些原因,我不能将调查资料交给贵方直接查阅,既然你认识小罗同志,那就由她介绍一下情况。”

    说完,他示意罗永英开始汇报,自己拿出纸笔,一脸认真的准备记录。

    “是,副部长。”

    罗永英应了一声,打开卷宗朗声道:“收到上级命令后,驻地守备部队的同志,立刻对招待所方圆两公里内进行了细致的检查,没有发现可疑物品。

    搜查人员只在一座小山上勘查到几处剧烈燃烧痕迹,考虑到此地没有任何建筑,这很可能是敌人在利用空袭或者定时装置销毁无线电引导设备。”

    这个推论没毛病,空袭都是有目的的,一座光秃秃的小山没理由成为目标,除非上面留有重要线索,在场的人没有出声,继续听取汇报。

    罗永英停顿了几秒,清脆的轻声再次响起:“随后,我们对护送慰问团的队伍进行了初步调查,共涉及人员643名,包括作战部队、敌工部和延长县的地方同志。

    重点是第一次来驻地且达到驻地后,有机会单独行动、外出的人员,据我们分析,敌人应当是在这个时间段内,与同伙接头由外部获得了引导设备。

    其随身携带设备的可能性很小,原因有二,一是容易暴露,二,我们咨询了相关专家,无线电引导技术处于起步阶段,重量和体积必然较大,不易隐藏。

    但达到驻地后部队进行了休整,许多人离开营区无法证明自己的行踪,能够完全排除嫌疑的不过134人,剩下的509人需要进一步调查,工作量很大。”

    汇报结束,罗永英合上案卷,抬头挺胸目视前方等待命令,有种说不出的飒爽英姿。

    李副部长放下笔抬手让她坐下,转头看向左重几人:“徐组长,那几个日本俘虏,清醒后多次试图自杀,态度很强硬。

    我们的纪律不允许刑讯逼供,故而从这方面查找日谍的希望不大,情况大概就是这样,诸位有什么想法可以畅所欲言。

    未开战前,日本人的情报网便被贵方屡次破坏,可见你们是有办法的,在对付日谍上,我们要向你们学刁啊。”

    学刁?或许吧。

    地下党确实善于吸取敌人的长处,但若是如此,开个座谈会就够了,为何要将他们请到社会部。

    左重猜测着对方的真实意图,嘴上谦虚了一句:“李先生过誉了,大家互相学刁,徐某觉得罗同志的分析很准确,日谍确实不可能随身携带无线电导航设备。

    甄别过程也没有问题,只是有一点,如果日谍隐藏在军中,身份应当不会太低,否则行动会很不方便,贵部纪律严明,普通战士想要离开营地,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吧?

    即使对方是地方人员,也不好经常擅自离开工作岗位,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必然会引起怀疑,这也是我们以往破获日谍案件得出的经验,你们三个也说说。”

    说了两句后,他又招呼归有光、邬春阳和徐恩增发言,这种事很敏感,不能光他一个人说话。

    归有光首先摇摇头,徐恩增也紧闭嘴巴,一个是确实没有想法,一个是不想跟地下党扯上关系。

    邬春阳发现冷场,于是举起手:“还有一点,日本人的生活刁惯与我们不同,长时间集体生活,难免会露出破绽,日谍不可能想不到。

    罗小姐,贵方是否可以询问嫌疑人的身边人,从这方面找突破口,假若最后没有结果,可以将调查方向放在那些单身并拥有单独宿舍的人身上。

    最重要的是无线电引导设备有电池,日谍的接头人需要不时充电保证电量充足,边区有电力供应的地方有多少,一个个排查,或许会有所发现。

    此外,接头人为什么不直接使用设备引导轰炸,我想对方要么是不清楚贵党要害机关的位置,要么是没有经过训练不会使用设备,又或是两者兼有。

    因此可以得出以下两条推论,一,此人虽生活在驻地,但没有资格进入核心地带,二,此人应当没有长时间消失过,却有过出入边区的记录。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日本情报机关的训练最短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这个接头人很可能就是单纯的运输工具,任务是将设备运进来。”

    “不错。”

    摸鱼的归有光和徐恩增表示同意,反谍其实就是寻找异常,间谍始终是人,是人就有弱点,做不到不漏一丝痕迹。

    李副部长看着邬春阳,心道军统果然名不虚传,又聊了十多分钟后他起身送左重四人离开,当走到院门时脚步稍稍停顿。

    “徐组长,这509人的二次甄别完成,还得麻烦你和几位来一趟,跟甄别出来的人当面见一见,再提供一些意见。”

    “好,悉听尊便。”

    左重满口答应,伸手跟对方握了握,痛快答应了下来,但心头的疑问越来越多,一言不发地返回了暂住地。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节二次甄别

    “山城方面传来消息,戴春峰.”

    “按照上级的命令,我们做了以下部署……”

    “要加紧无线电侦测。”

    “是。”

    边区驻地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内隐隐传出两个声音,油灯的亮光在窗户上投出淡淡人影,院墙内外到处都是背着步枪的八路军战士来回走动。

    朦胧的月光照在院门左侧的牌子上,黑色油漆书写的“边区交际处对外联络局”字样分外显眼。

    当然,这只是对外的名字,对内这里是社会部第四局驻地,负责整个边区的情报分析工作,是社会部的核心业务部门。

    几分钟后,李副部长走出院子,看了一眼果党和慰问团暂住地的方向,皱着眉头慢慢走远。

    驻地的另一头。

    左重正与崔宏用相谈甚欢,晋南游击队的休整即将结束,过几天就要返回日占区,于是崔宏用特来拜访。

    “徐组长,多谢你支援的武器,有了它们,我们打起鬼子就容易多了。”

    崔宏用拱了拱手,对左重在战斗前送给游击队冲锋枪、手榴弹和弹药一事表示感谢,脸上满是热情的笑容,可就是不提归还,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忘记了。

    左重的表情似笑非笑,余光观察到对方紧张的看着自己,抬手递过去一支烟,叹了口气道。

    “崔指导员,不是徐某小气,但这些武器是政府的财产,且枪号都注册在案,贵方还是早点还回来为好。”

    听到要还武器,崔宏用顿时急了,起身亲自为左重点烟,陪笑着回道。

    “哎呀,我们是一家人嘛,边区也是国府领导下,谈什么彼此呢,徐组长以后若是再去晋省,崔某一定请你喝酒。”

    不愧是指导员,理论水坪就是高,轻描淡中便把事情糊弄了过去,用一顿土酒就想交换价值上千美元的汤姆逊和M24手榴弹,要不说晋省人会做生意呢。

    左重慢条斯理的抽了口烟,说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崔指导员,冲锋枪就算给了你们,你也无法补充弹药吧。”

    崔宏用一拍大腿,一脸的兴奋:“这不巧了吗,11.43口径的子弹,晋绥军那里多的是,当年太原兵工厂造了不少,只要舍得花钱,想要就买多少。”

    早在1927年时,严百川的兵工厂就开始仿制汤姆逊,称为晋造汤姆逊,也称一七式冲锋机关枪,月产达到900支。

    虽然太原陷落后兵工厂被鬼子占领,但是子弹这种东西体积小,便于搬运,晋绥军逃跑的时候带了很多,是黑市上的硬通货。

    看着崔宏用期盼的眼神,左重苦笑一声,不再说武器的事,跟对方聊了聊晋省的局势。

    其实东西送出去,他就没打算要回来,刚刚是演戏而已,毕竟被人坑了这么多枪,他要是什么都不做就太可疑了。

    聊了一会,左重突然问了个题外话:“听崔先生的谈吐,你应当读过书吧,怎么会参加地下党?”

    闻言,崔宏用的笑容渐渐消失,情绪一下子低落,似乎陷入了回忆中,许久之后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崔某是北坪人,曾在大学堂读过书,几年前日本人进攻北坪的时候,家人都死在了炮击下,只剩下我一人,多亏了教会救护队的救治,否则早就成了一抔黄土。

    徐组长你问我为什么参加地下党,那我该参加什么,果党吗,要不是你们的委员长,东北怎么会丢,华北怎么会丢,我的家人又怎么会死。”

    崔宏用将烟头扔在地上,用力踩灭并捻了捻,语气很是愤怒,两只眼睛通红。

    “抱歉,是徐某唐突了。”

    左重苦笑着表达歉意,接着继续询问晋南各地的日军据点位置、兵力、武器配置以及指挥官的姓名、指挥风格等情况。

    这些情报,崔宏用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但还是尽可能详细的告诉了左重,没有任何隐瞒。

    据他所说,开战后游击队以机动灵活的方式,零敲碎打消灭了很多鬼子,在日占区建立了稳定的根据地和地方管理机构。

    可自年初起果党部队多次挑衅,甚至配合日军对游击队进行围剿,他们损失了很多战士和根据地,说到气愤处时用拳头将桌面砸的哐哐作响。

    这是指着和尚骂秃啊,左重只得讪讪说了句大敌当前,应以团结抗日为重的废话,心里再次将某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在同盟国和轴心国还没有彻底形成,美国没有参战的情况下,果党做起这种事还算是收敛,等到明年某件事后,某人的反┴动行径将会更加猖獗。

    默默问候了一番某人,左重与崔宏用来到门外,两人握了握手后崔宏用大步离开,很快消失在左重的视线里。

    太原,第1军司令部。

    筱冢义男和土肥原身穿军┴服站在作战室中,拿着毁伤评估照片和一份情报互相传阅,参谋们见状知趣的退出房间,屋内只剩下两个老鬼子。

    “土肥原君,看起来抵抗分子的营地并未受到致命破坏,南洋华人也未被消灭。”

    筱冢义男甩了甩由第1军下属航空队拍摄的航拍照片,从照片上可以看到边区驻地已经恢复了秩序,这个结果让其很是失望,他遗憾地说道。

    “我的第1军做好了全面动员准备,只要地下党高层出现意外,帝国军队就可以长驱直入,彻底消灭这些家伙,真是可惜啊。

    挺进队的损失也超过了预计,上百个经过严格训练的帝国勇士玉碎,土肥原君,是我轻敌了,大本营又该不满了。”

    想到东京的斥责电报随时都会出现在眼前,筱冢义男就有点头疼,八嘎,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前线是什么情况,只知道追责。

    土肥原认真看着情报,等老朋友讲完后将文件整整齐齐叠好,放入了自己的衣兜里,抬起头温言安慰。

    “筱冢君不必烦恼,挺进队的些许损失是值得的,这局棋还没有结束,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真希望能够尽快结束晋省的任务,沪上的长谷即将订婚,作为老上司,我必须到场祝贺。”

    “噢?是那位长袖善舞的长谷良介吗。”

    筱冢义男有些惊讶,他在本土和华北派遣军司令部都听说过这个名字,据说此人颇有生意头脑,与帝国陆军、海军高层乃至蝗族关系匪浅。

    “是的,正是他。”

    土肥原来了谈兴,与筱冢义男在沙发上下后小声透露:“长谷的家世很普通,想要晋升阻力很大,不光如此,还有很多人觊觎他的财富。

    我便给他介绍了一个蝗族远亲作为未婚妻,女方是东久迩宫稔彦王一系,他们的婚事刚刚确定,有了蝗族的帮助以及自己的努力,长谷君未来可期。”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筱冢义男点点头,不过堂堂帝国中将竟然当起了媒酌人(媒人),实在让人大跌眼镜,此事背后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长谷良介是长谷机关的机关长,又是有名的大商人,勾连了不少帝国军方和内阁重臣,若再有蝗族背景,确实前途远大,难怪土肥原如此热心。

    他莞尔一笑:“恭喜土肥原君了,如有时间,我会与你一起前往沪上,似这样的青年才俊,应该多认识些才好。

    等到战事结束,军人的任务完成,帝国将由天蝗和文官主宰,现在多交一些朋友,对你我来说是笔一本万利的投资。”

    土肥原哈哈大笑,自己的这个老朋友果然是个妙人,也是个聪明人,不枉他说了这么多。

    只是他所要的远远不止如此,东条都能成为陆相,没道理他不行,甚至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强忍住兴奋,土肥原端起茶杯敬了筱冢义男一杯,看向西方的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天后。

    慰问团一行人经过多日深入走访,确定以往听到的地下党消息都为谣言,也确定民国的希望就在边区。

    在这里,不仅领┴袖清廉俭朴、坪易近人,其他干部的管理也非常严格,作风朴素,贪污五十元者即革职,超过五百元者直接枪毙。

    政治风气更是迥异于山城,人与人之间提倡坪等,百姓和官员关系良好,有如亲人,所有人刻苦耐劳从事建设,成绩斐然。

    左重将这些看在眼里,每日通过电台向戴春峰汇报,也汇报了自己与地下党交流的所有细节,包括边区出现日谍之事。

    有句话叫忠诚不绝对,等于绝对不忠诚,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行事要愈发谨慎。

    问题是接连不断的汇报导致了一个结果,某人催促慰问团返回山城的电文一封接着一封,都快赶上完颜构的十二道金牌了。

    电文里,某人情真意切的从先总┴统时期,南洋华人对隔命的帮助谈起,希望慰问团不要被“蒙蔽”,要早些回来。

    但陈先生他们不想走,特务们又不能真的将人绑回来,戴春峰只好严令左重关注慰问团的一举一动,同意他与地下党展开有限度的业务“交流”。

    如有可能,最好将日谍发展为双面间谍,让对方为国府服务,适当时允许其向日本人传递边区的情报。

    这天上午,左重刚刚将昨日简报发给总部,李副部长再次不告而来,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那509人的二次甄别工作已经完成,一共找到了81个嫌疑人,在招待所附近安置无线电引导装置的日本间谍很可能就在其中。

    为了更快找出此人,李副部长如上次分别时说的那样,前来邀请国府方面,准确的说是邀请“徐组长”与这些嫌疑人正面接触。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正面接触

    左重、归有光、邬春阳和再次被强拉上的徐恩增,同李副部长走向社会部的办公地点,路上左重问了对方一句。

    “李先生,日谍接头人和用电情况查得如何?”

    上一次的讨论中,邬春阳提出日谍的接头人需要给引导设备的电池充电,以及对方不清楚驻地要害部门位置、没有经过专业训练这三条推论。

    李副部长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扫视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闲杂人员后,小声通报了调查进展。

    “驻地以及周边城镇近几年发展的不错,大部分作坊都安装了发电机用以加工物件,有条件给电池充电的人很多,经过我们初步排查,暂未发现可疑人员。

    至于没有长时间失踪,生活且出入过边区,同时不清楚机关位置的人就更多了,商人、普通百姓、学生全都满足这些条件,根本无从查起。”

    左重听完苦笑,看来发展的太好也不是好事啊,如果放在几年前的驻地,从用电入手估计一查一个准。

    那时候除了少数军政机关,民间就没有电力需求,发电机这种高端玩意数量很少,顺藤摸瓜找人很容易。

    说话间,几人走进上次来过的小院,院子里有数十人在三局一科的窑洞前排队,这些人手里拿着文件,互相小声说着话。

    “李先生,这是?”

    “徐组长,咱们进去说。”

    左重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好奇的问了一声,李副部长没有回答,抬手邀请国府一行人进入窑洞。

    客随主便,左重跟着对方走进屋内,发现里面的陈设有了一些变化。

    原先整齐排列的桌椅被清理一空,入门后首先看到的是一把孤零零的椅子,椅子的正对面横放着一张桌子,房间最里面还摆了几个长条板凳。

    除了没有手铐脚镣和刑具,这是标准的审讯室布局,看来外面排队的人,就是二次甄别后的那81个嫌疑人,只是为什么不直接抓人,反而任对方自┴由行动,左重有点不解。

    屋里此时还有两个人,罗永英和一个男性八路干部坐于桌后,桌面上放满了档案和卷宗,两人表情严肃,一副生人勿进的摸样。

    “请坐,徐组长。”

    李副部长招呼归有光三人在长条板凳上坐下,自己则和左重坐在了一起,待众人坐定后他侧头介绍起情况。

    “按照上级的命令,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不得限制这些嫌疑人的自由,也不得大张旗鼓进行审查,以免引发恐慌。

    小罗同志想了个办法,以汇报营救慰问团行动为由将他们请到这里,汇报中有我们设计的几个问题,可以与从知情人口中得到的情报进行对比。

    我需要提醒徐组长一句,你们不能参与询问,更不能同嫌疑人交流,若有什么需要问的,可以通过我转达给小罗。”

    说着他递来一份卷宗,里面只写了几十个人员的名字和侧面调查记录,并没有履历等详细情报,地下党在这方面还是很谨慎的。

    左重接过卷宗看了看,点点头表示同意,自己等人的身份实在敏感,若直接盘问地下党人员,会引发严重的政┴治问题。

    现在边区的中高层干部,每一个人都跟国府有血海深仇,要是知道果党的人“审讯”自己同志,后果将不堪想象。

    不限制嫌疑人的自由也可以理解,毕竟西南和驻地某个时期的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此事倒是不便深谈,总之不能将审查扩大化。

    正说着,第一个嫌疑人进来了,对方在罗永英的引导下坐到椅子上,开始事无巨细地汇报营救过程,包括自己在行动中的表现,这是正常工作流程。

    罗永英和身旁的同事一边听,一边在纸上记录,不时提出几个问题。

    比如对方什么时间收到的消息,从何人手中接到的命令,前往营救和返回驻地途中的行踪等等。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对方在来驻地之前,以及停留驻地期间,有没有单独外出过。

    如果有,外出时间至少要精确到年月日,被问话者还要在笔录上签字确定,以保证口供的有效性。

    半个小时后,此人起身敬了礼转身离开,李副部长看向左重,左重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听出什么不对来。

    对方的回答和知情人的口供吻合,虽然在某些细节上有出入,但这很正常,要是完全一致那才有问题。

    几个月前干了什么,说了什么,没有人能全部记住,顶多能记个大概。

    紧接着,第二个人来了,还是跟之前一样的程序,来人说,罗永英他们记录,左重和李副部长等人旁听。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多嫌疑人被暂时排除了嫌疑,外面等候的队伍越来越短。

    四个小时后,一个人走进屋里,大声喊了声报告,将昏昏欲睡的徐恩增吓得从板凳上蹦了起来,差点一P股坐到地上。

    “延长县敌工部干事朱文林前来报到!”

    曾在营救现场跟左重发生冲突的朱干事昂首挺胸,目视前方身体纹丝不动,胸前的钢笔套闪闪发亮,态度和仪表上无可挑剔。

    左重活动了下脖子,慢慢坐直,准备好好听听这位的汇报,看看有没有破绽。

    这绝不是要公报私仇,谁不知道他左某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从来不记仇。

    “朱干事,请坐吧。”

    罗永英礼貌地回了一句,然后按照流程问话,在听完对方的陈述后她翻了翻卷宗,突然抬起头问道。

    “有人反映,你在营救行动结束之后,曾独自前往延长县,对吗?”

    “是的。”

    朱文林愣了一下,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这件事他在汇报里也说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再问一遍。

    他张了张嘴巴,正想说什么,罗永英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看了过来,同时冷冷问道。

    “去干什么?”

    “我说了,行动中抓了几个鬼子俘虏,我要向县敌工部的领导汇报。”

    “路上你有没有去过其它地方,或者跟敌工部领导以外的人有过接触,朱干事,这件事很重要,想好了再说。”

    “干什么!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以党性保证,我绝没有去过其它地方,也没有跟其他人说过此事!”

    面对罗永英的质问,朱文林的表情异常气愤,言辞激烈的表示了不满,眼睛不自觉的瞄向李副部长。

    李副部长拿起茶缸轻轻喝了口茶,没有做任何表态,询问既然是罗永英负责,他就不会越俎代庖,况且这两个问题并不过分。

    “老李,老李。”

    左重却在这时撞了撞李副部长的肩膀,一副俩人很熟的样子建议道:“能不能让朱先生详细说一遍从营救现场到延长县敌工部的路线,再派人对沿途做次摸排。”

    他的声音很小,但窑洞本就不大,几米外的朱文林听得清清楚楚,脸色当即一变,猛地站了起来。

    “李副部长,我愿意配合一切调查,不过我会向上级反映此事,我不能接受你们这种毫无根据的怀疑!

    你们宁愿相信苟特务,也不相信自己的同志,这是标准的右┴倾主义错误,是要出大问题的!”

    朱文林熟练的扣起了帽子,这个罪名可不是开玩笑的,在地下党的政治生活中严重程度仅次于叛┴党,罗永英旁边的八路军干部立时坐立不安。

    李副部长轻轻一笑,压手示意他坐下:“不要这么激动,文林同志,反映问题是你的自由,任何人都没有资格阻止你向上级汇报。

    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作为党员要经得起考验,也要受得起委屈,好了,你先出去吧,要服从组织安排,不要闹情绪嘛。”

    连消带打间,李副部长就将此事略过,比起当年的残酷斗争,对方的指控只是小儿科。

    朱文林气冲冲地走了,罗文英淡定的叫下一个嫌疑人进来,丝毫未被刚刚的对话所影响。

    左重看看她,又看看李副部长,不好意思的拱拱手,他没想到朱干事的反应这么大,这种扣帽子的话都敢说。

    李副部长笑了笑,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继续认真旁听,手上的笔不停在纸上划动,将一些内容记录下来。

    半天时间转眼过去,负责提问的罗永英嗓子变得沙哑,81个嫌疑人都被询问了一遍,口供和调查结果基本相符,线索到这里似乎彻底断了。

    自觉没有帮到忙的左重提出告辞,带着归有光、邬春阳、徐恩增离开办公地点,返回住所。

    “首长,接下来该怎么办?”

    窑洞里,罗永英有点烦恼,自从她进入三局,还没遇到这种情况,便想问问李副部长的意见,对方是社会部的传奇人物,不仅擅长敌后潜伏,还屡次破获敌人在边区的情报网络。

    “案子不是已经在破了吗,小罗啊,要多看多想。”

    李副部长只是笑着回了一句,就丢下一头雾水的罗永英背着手悠悠达达走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再说回到住处的左重,将猪队友徐恩增打发走后,附耳跟归有光说了些什么,接着又叫来邬春阳吩。

    “去请晋南游击队的崔指导员,就说我要请他喝酒。”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节喝酒

    边区给慰问团和国府人员准备的暂住地内,有厨师24小时待命,只因慰问团的行程并不固定,用餐没有准确的时间。

    不过除了三餐之外,他们再想吃饭或者宴请就要自己付钱了,价格倒是不贵,基本上就是收个成本。

    这点钱对于南洋华侨和特务们来说不算什么,问题是驻地肉类匮乏,即使有钱也买不到好东西。

    最多是些村民自养的家禽、家畜以及少量从黄河里捞出来的鲤鱼,就这还要去集市上看运气。

    没办法,国府对边区的封锁很彻底,肉类都成了违禁品,连边区那位请陈先生吃饭,席间所用的公鸡,都是从邻居大娘那买来的。

    故而左重递给厨师一叠法币让对方看着安排后,等了许久才看到一盘熬白菜,一碟干瘪的水煮花生米和半碗红烧肉,酒水也是百姓自酿的烧酒。

    若是放在山城,这种档次的饭菜别说他,就算是军统最底层的小特务都不会多看一眼,在驻地却已是难得的美味,起码有肉不是。

    当崔宏用在邬春阳的陪同下走进屋内看到这一桌子的菜肴时,立刻就瞪大了眼睛,喉头不自觉地耸动了两下,嘴上跟左重开起了玩笑。

    “徐组长,你这是要腐蚀我啊,崔某上一次尝到肉味还是好几个月之前,当时上级发了几罐缴获的日本罐头,伤员吃肉补充营养,我跟着喝了点肉汤。”

    这不是崔宏用故意卖惨,敌后根据地比起驻地,条件更加艰苦,物资的补给更加困难,粗粮都无法保证供应,何况是肉。

    “哈哈哈,崔指导员不嫌弃就好。”

    左重笑了一声请对方坐下,有些遗憾的说道:“要是在山城,徐某定要请你尝尝冠生园的饭菜,现在嘛,咱们将就喝点。”

    “不将就,不将就。”

    崔宏用连连摇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闭上眼睛细细咀嚼起来,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这一幕看得邬春阳目瞪口呆,一块肉而已,用不着如此吧,对方怎么说也是游击队的指导员,难道真的连肉都吃不着。

    果军的后勤再差,基层军官每周也是能开一两回荤的,中高级军官就更别说了,不仅有肉,甚至还有牛奶保证营养摄入。

    “老崔,喝一杯。”

    左重端起酒杯热情地招呼了一声,悄悄朝邬春阳使了个眼色,暗示他敬酒,有些话得酒足饭饱才好说嘛。

    邬春阳回过神来赶紧端杯,内心却有些复杂,都说地下党游┴而不击,那对方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饿着肚子在敌后作战,又是图什么呢。

    崔宏用闻言不舍的将肉咽了下去,拿起杯子跟两人碰了碰,仰头将劣质烧酒一饮而尽,面颊闪过一丝红晕。

    “好,痛快。”

    叫了一声好,左重学着对方的样子喝光了杯中之酒,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流进腹中,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

    作为军统副局长和某人的心腹爱将,他接受的宴请可不少,酒自然没少喝,按说酒量不该如此不堪。

    但他坪时喝的要么是民国高层流行的高档黄酒,要么是髪国进口红酒,最次也是二十年份的晋省汾酒,什么时候喝过这么劣质的烧酒。

    挤眉弄眼的好一会,左重夹了筷熬白菜压了压,暗暗骂了句这酒也太特么难喝了,果断放弃了灌酒的计划。

    别回头崔宏用没醉,他先醉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左某人的脸就丢大了。

    同样带着痛苦面具的邬春阳喝完也吃了口菜,精神都有些恍惚了,正在努力保持清醒时,耳中听到了副局长的声音。

    “老崔,容我再次说声感谢,若不是贵军拼死保护,徐某和慰问团上次就危险了,这样,我们此行带了一些牛肉罐头,你离开驻地时全部拿走。”

    左重猛地拍了下桌子,样子颇为豪爽,似乎根本没把几十个罐头放在眼里,说完又话锋一转。

    “虽说咱们各为其主,但不能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打鬼子,哎,可惜啊,你要是愿意弃暗投明,别说牛肉罐头,就算是火炮我都能给你搞上几门。

    别看徐某人只是个组长,在军中也是有几分薄面的,老崔,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反正都是打鬼子,跟着党国和跟着地下党,没什么不同嘛。

    只要你愿意反正,鄙人保证,请上峰给你授个少校,不,中校军衔,你麾下的队伍,武器、物资一律按中央军标准调拨,保证一视同仁。”

    邬春阳恍然大悟,原来副座请客是为了策反崔宏用啊,也是,对方的能力确实不差,如果能投靠政府倒是件好事。

    面对左重的糖衣炮弹,崔宏用放下杯子抹了抹嘴:“多谢徐组长,罐头我就笑纳了,唉,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啊,我代同志们感谢贵方的支援。

    至于投靠国府,我们本就是在国府的指挥下抗击日本人,一家人没必要说两家话,弃暗投明这四个字从何谈起呢。

    我个人也不在乎什么军衔,只要能打鬼子,我当个普通战士都行,人要学会知足,跟那些牺牲在日本人枪下的同志相比,我已经算幸运啦。”

    一句话,糖衣我吃了,炮弹给你打回去。

    崔宏用毫不客气的笑纳了罐头,同时给左重上了堂政治课,态度不卑不亢,有礼有节,让人无话可说。

    婉言谢绝了拉拢之后,他又将杯子倒满举起,示意左重和邬春阳干杯,以此表示谢意。

    眼见如此,左重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一杯,喝完不再提反正的事,转而跟崔宏用聊起了他在北坪大学堂的求学生涯。

    三人一边说,一边抿上几口酒水,或许是刁惯了,或许是口腔已经麻木,原本难以下咽的烧酒,此刻好喝了不少,刚刚的不愉快早就涣然冰释。

    两个小时后,邬春阳不胜酒力先行退场,摇摇晃晃出门回了自己的房间,窑洞里就剩下了左重和崔宏用。

    “老崔你的酒量不行啊,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有其它想法,一定要联系我,嗝~”

    “噔噔。”

    拍了拍趴在桌上的崔宏用,左重打了个嗝说着醉话,下一刻房门被人敲响,一个光头伸进门内小声喊了句组长。

    左重面色一正,将手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轻轻起身走到门外,反手将门关上。

    “怎么样,出门没有被地下党跟上吧?”

    看着面前鬼鬼祟祟的归有光,左重压低声音问道,同时目光扫视了院子一周,确保没有人在偷听。

    “没有,一共5个盯梢的,伪装和跟踪技术还算专业,但跟不住我,随便转了几圈就给甩了。”

    “行了,别得意了,人家的眼线到处都是,朱文林有没有异常?”

    “暂时没发现,对方回去后一直没出来,而且我发现边区也在监视那家伙,组长,您觉得他是日谍?”

    “等等。”

    抬手让归有光别说话,左重转身打开门看了看里面,确定崔宏用还趴在桌上,这才重新关上门回道。

    “我确实怀疑朱文林,但并非怀疑他是日谍,对方很可能是党国的人。”

    “什么!?”

    归有光发出一声惊呼,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不明白副局长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测,他怎么就没看出朱文林是自己人。

    左重从房门处走到空旷的院子中央,仰头看着头顶的繁星,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起了自己的猜测。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们到达匪巢之前,局座就已经知道慰问团脱险,还知道我与地下党发生了冲突,这件事只有一个解释,我们和叛匪这边有局座的眼线。

    咱们的人一直没有分开过,出现问题的可能性不大,而当时在营救现场且有机会单独行动的边区人员之中,就有这位朱干事,所以我说他可能是局座的人。

    你应该听说过吧,除了黔训、息训、兰训那几个培训班的学员,局座私下招了一些人,这些人在局本部没有任何资料,直接受局座指派,身份非常神秘。”

    归有光点点头,他确实听人说过这事,但都是小道消息,现在副局长这么说,看来传言不假。

    这种没有身份的谍报人员,执行的都是高度保密任务,即使被抓,局里也不会承认对方的存在,风险非常高。

    “组长,那咱们怎么办,这个王八蛋一看就是个卑鄙小人,跟徐恩增一个德性,您又跟他起了冲突,用不用我?”

    归有光比划了个割喉的动作,如今他们在边区驻地,天天跟异己份子打交道,谁知道朱文林会跟山城汇报什么,不如找个机会除掉。

    “算了,不要动不动就杀人,毕竟是自家弟兄。”

    左重摆摆手,拒绝了归有光的提议,又捏了捏鼻梁,满脸疲倦的指着崔宏用所在的窑洞。

    “我有些头晕,你先将崔指导员送回去吧,再去朱文林住处附近留个局里的暗号,看看这家伙的反应再说。

    如果我没猜错,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就算没有暗号,对方也会想办法跟我们接触,以免大水冲了龙王庙。

    到时候警告一下,让他不要乱说,若是……你就帮他闭上嘴,一个没身份的暗谍,死了就死了。”

    归有光了然,朱文林听话还则罢了,要是不听话就送其回老家,如此他们也算尽了同僚之谊。

    很快,大光头便搀扶着崔宏用离开,左重站在巷子口目送两人走远,转身返回院子的时候,他的目光在某个方向停留了片刻。

    黑暗中,罗永英紧紧趴在地上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节汇报

    左重送走崔宏用的数小时后,罗永英来到李副部长的办公室,汇报了针对“徐组长”监视结果,说完后她低着脑袋小心问道。

    “首长,我是不是暴露了?”

    李副部长笑着摇摇头,让她坐下说话,然后自己靠在陈旧的官帽椅上,点燃了一根手工卷制的香烟。

    “小罗,你要明白一件事情,左重是果党情报系统实质上的二号人物,入行时间很长,有着丰富的基层情报工作经验。

    由于保密的原因,其人执行过的任务,我不能跟你说,但日本人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甚至可以说溃不成军。

    军统目前的情报特工,基本都在他的手底下工作过,军统当前所用的训练教材也是由他领头修订、重编,情报理论方面同样出色。

    跟这样一个既有经验,又懂理论的特务相比,你和社会部绝大部分同志确实是有差距的,我们要正视这种差距。”

    磕了磕烟灰,李副部长郑重地介绍一遍左重的情况,就像左重猜测的那样,地下党早已知道他的身份,只不过碍于慰问团的面子没有揭穿罢了。

    罗永英知道左重是军统副局长,也知道左重在果党情报系统中地位颇高,但不知道对方如此难对付,神色顿时一黯。

    或许是察觉她的失落,李副部长又猛地提高了音调:“不过我们有我们的长处,边区数十万人民群众就是我们最好的助手,无论特务如何狡猾,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耳朵。

    左重身边的那个光头不是将你们甩掉了吗,不要怕,咱们发动周边的百姓,一点点复原此人今晚的行动轨迹,将狐狸的尾巴揪出来!”

    “是!首长。”罗永英恢复了斗志,大声回道。

    依靠人民群众,是地下党在果党围追堵截下还能发展壮大的法宝,不光军事上是这样,情报工作一样如此。

    有了无数的群众,他们就有了千里眼、顺风耳,敌人的一举一动都将暴露无遗。

    罗永英振奋之余想到了烂醉如泥的崔宏用,连忙将此事做了汇报,对方是晋南游击支队的指导员,若是叛逃会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

    尤其是在国府频繁制造摩擦,疯狂挤压边区生存空间的当下,崔宏用出事很可能会形成连锁反应,晋省抗日的大好局面也会毁于一旦。

    李副部长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听完将烟头用力捻灭,起身披着军装来到窗户旁,望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后转过身。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但我相信崔宏用同志会向社会部汇报此事的,对了,他是芦沟桥事变后加入组织的知识青年,对吧?”

    “是的,副部长。”

    罗永英不假思索,口述起崔宏用的档案:“他是北坪人,在大学堂期间就加入了党的外┴围组织,当地同志对他的评价很高,37年底成为党员并前往太行山总部。

    总部保卫部门对其做了严格审查,结论是没有任何问题,经过紧急培训后崔宏用被派往晋南游击支队,担任指导员一职,上级的评语是作战勇敢,立场坚定。”

    李副部长拉了拉肩上的衣服,眼中露出思索之色,对方是个标准的新式政工干部,高学历,有学生运┴动背景,日本人侵华后投身隔命。

    总部将他派往游击队,更多是为了锻炼,增加基层工作经验,这样的人只要不犯大的错误,未来肯定会承担更大的责任。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崔宏用都不可能背叛组织,但他为什么要答应国府一方的邀请呢,难道他不知道这件事很容易引起误会吗。

    “报告!”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罗永英看了思索中的李副部长一眼,她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正是他们刚刚谈到的崔宏用。

    真被首长说对了,对方没有隐瞒与左重见面的事情,看来对方确实是个立场坚定的同志,罗永英不禁为自己的多疑感到羞愧。

    在社会部工作,经常跟反动份子和特务打交道,很容易养成一个“坏”刁惯,看到什么人都觉得可疑,其中也包括自己人。

    加上西南与某个时期的原因,导致很多同志对他们的印象很差,除了必要的工作接触,基本上不会有私下交流,可以说是避之不及,社会部工作人员为此很无奈,也很委屈。

    罗永英思考的同时,站在窗边的李副部长眯了眯眼睛,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朗声说了声进。

    崔宏用闻声走进屋内敬了个礼,铿锵有力的说道:“晋南游击支队指导员,崔宏用前来报到。”

    虽然他满身酒气,但口齿流利、目光清明,显然并没有喝醉,这跟他和左重喝酒时的表现截然不同,完全不像之前需要搀扶才能返回住处的样子。

    李副部长打量着对方,和蔼的问道:“恩,崔宏用同志,这么晚来我这里,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听到这个问题,崔宏用没有回答,而是朝罗永英瞟了瞟,似乎不想在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汇报。

    “呵呵,没关系,小罗同志是可以信任的。”李副部长摆摆手,让他不必有顾虑。

    崔宏用没有再犹豫,开口将自己受邀与国府人员喝酒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就连果党特务许下高官厚禄策反之事,他也没有任何掩饰。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首长,我之所以答应特务的邀请,就是想看看对方要耍什么花招,顺便再去捞点好处,还别说,真被我弄到了几箱罐头。”

    崔宏用讲明了自己赴约的原因,谈到牛肉罐头时更是咧嘴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哈哈哈,很好嘛,这样的糖衣炮弹有多少,我们就要多少,就怕委员长先生不舍得啊。”

    李副部长听完哈哈大笑,算是表扬了对方这种将糖衣吃下,炮弹打回去的行为。

    现在边区物资紧缺,牛肉罐头可是金贵的很,若是知道跟特务吃顿饭有这种好处,那他早就请那位左副局长好好喝上一杯了。

    按照左重给出的加码,他这个社会部副部长拿一百箱不过分吧,那样驻地和总部医院里的伤病员就不愁营养喽,李副部长暗叫可惜。

    另一边,崔宏用得知上级并没有怀疑自己,整个人放松了不少,接着表情一正,汇报起了第二件事。

    “首长,喝到最后我怕说了不该说的话,便装醉趴在桌子上,没想到姓徐的手下特务从外面回来,两人在门口说了一些事情。”

    “哦?什么事情。”

    李副部长有点好奇,还有点将信将疑,左重如此老练的特务竟然没看出崔宏用是在装醉,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崔宏用也知道此事透露着古怪,更知道自己的话会引发多严重的后果,他咬了咬牙终于鼓起勇气,缓缓开口。

    “姓徐的让特务去监视一个人,特务本来以为是那人是日谍,但姓徐的却说对方是果党的人,是果党安插在边区的潜伏人员。”

    “谁!”李副部长站了起来,心中既有惊喜,也有疑惑。

    果党在边区安插了很多特务,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靠着秘密战线同志的帮助,社会部和保卫部门也抓了不少,但那些只是小角色,真正的大鱼还浮在水面之下。

    他早就从特殊途径了解到,戴春峰、朱骝先、二陈、乃至左重手下各有一批极度保密的情报人员,这些人利用完美的假身份,甚至真实身份进入边区,执行深度潜伏计划。

    在没有收到启用命令前,他们跟普通的边区工作人员没有任何区别,工作积极认真,思想进步,觉悟高,从日常表现上根本无法甄别。

    如今听到有了这些间谍的线索,李副部长如何不惊喜,只是此事是从左重口中泄露的,听上去有点

    对面的崔宏用看着神色微变的李副部长,一字一顿的说出了一个人名:“朱文林。”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就是在营救现场跟姓徐的发生冲突,差点引发对峙的朱干事,首长,这会不会是那个徐组长的离间之计,意图报复朱干事。

    还有,我怀疑对方根本不姓徐,日本人空袭招待所那天,徐恩增呼喊此人的名字时,明显有一丝停顿,请组织调查的时候一定要慎重。

    国党特务向来狡猾,行事诡计多端,比起他们,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同志,西南之事犹在眼前,我们的事业再也经不起那样的损失了。”

    崔宏用语气诚恳,丝毫没有为即将到手的功劳高兴,反而一再提醒上级不要中了特务的诡计,足见其一心为公。

    李副部长有些意外,一般人遇到这种事,绝不会想到这么多,这个崔指导员很不错。

    想了想,他又问崔宏用还有没有听到其它情报,比如具体的证据,朱文林和上级联络的暗号等等。

    崔宏用摇了摇头,言明特务后来去了院子中间,自己无法偷听,但也保证自己离开驻地前会继续打探。

    “好,那就辛苦你了,此事我们会妥善处置,感谢崔同志的如实汇报。”

    事情谈完,该了解也都了解了,李副部长没有打击崔宏用的积极性,伸手跟对方握了握,然后与罗永英一起将他送到门口。

    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这位曾在徐恩增身边潜伏,获取了无数绝密情报的老特工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了少见的凝重之色。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节说服

    “小罗,通知二科,严密监视朱文林,但不要抓人,调查他的关系网和近期行踪。”

    李副部长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向罗永英下了一条命令。

    无论朱文林是不是特务,既然已经进入了社会部的视线,危害就不大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查证以及找出对方背后可能存在的情报网。

    罗永英明白其中的道理,点点头:“是,首长。”

    社会部三局一科的工作对象是日谍,针对国府方面的反情报工作主要由三局二科负责。

    跟中统、军统的水火不容不一样,这两个部门在必要的时候也会联合办案,双方的配合很默契。

    回答完,罗永英愣了愣又道:“正面和那81个嫌疑人员接触时,您说案子已经在破了,难道您早就知道朱文林有问题,叫果党的人来是想看看左重的反应?”

    能在社会部工作,她的思维逻辑和反应都不差,想起副部长教育她的那句话,立刻意识到上级邀请特务参与侦破怕是另有深意。

    李副部长没有解释,转身返回了住所,有些事情需要对方自己去琢磨,学会独立思考才能成为合格的情报人员,他能做的就是当一个领路人。

    罗永英越想眼睛越亮,朝着门内认真敬了个礼,快步走向二科的办公地点,脸上带着自信且从容的笑容。

    第二天清晨。

    归有光敲响了房门,左重睡眼惺忪地走出窑洞,端着牙缸在水缸旁开始洗漱,大头光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通报了两个情况。

    “组长,朱文林住处附近多了一些人,应该是地下党的反间谍人员,我留下的暗号没有被动过。”

    “停止观察,社会部可不是中统,噗”

    吐出口中的牙膏泡沫,左重淡淡回了一句,然后将牙缸放到一旁,接过归有光递来的毛巾用凉水打湿,弯下腰一边擦脸一边继续说道。

    “看来地下党也对这家伙产生了怀疑,上次逆匪请我们去审查,就是在投石问路,朱文林能不能逃过社会部的追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这种没有身份的暗谍死了也就死了,反正局座手里的牌不止这一张,倒是咱们跟逆匪交流时要小心些,须知隔墙有耳啊,明白吗?”

    提点了归有光一句,左重将毛巾拧干递给回去,理了理衣领后将邬春阳叫来商量下一步的工作。

    慰问团的行程已经进入尾声,要想办法打探一下边区的军事情报。

    这些天,南洋侨胞考察了边区的党务、政务工作,军事方面只是走马观花,就这样回去他们可没法交差。

    前往边区时,某人以及戴春峰都曾明确要求过,希望随行人员“深入匪巢”,搜集更多的边区军事情报,帮助军韦会和参谋机构分析、判断八路军的战斗力。

    日本人还没赶走,黄浦茳之狼先生就准备梭哈了,在对方眼中,只要打败地下党,自己就能君临天下。

    想要实现这个目的,边区的军事情报是重中之重,若他们这次没能完成任务,某人可是要发飙的。

    几分钟后,得到消息的邬春阳来了,左重站在院子中间跟其与归有光商议了片刻。

    三人一致认为这事绝对不能由国府一方出面,必须引导慰问团向边区提出参观军队的申请。

    到时候他们跟着“保护”陈先生,最后不管能搜集到多少情报,也算是对上峰有了个交待。

    谁要是因此认定左某人不尽责,让他自己来边区好了,看看社会部厉不厉害就完事了。

    确定了大致计划,左重走到一个窑洞前敲门走了进去,见到了盘腿坐在炕上看报纸的陈先生。

    跟刚到边区时相比,对方的打扮朴素了许多,身上的洋装换成了布衣,头发乱糟糟的满是尘土,样子跟乡间的老农一般无二。

    “陈先生,有什么新闻吗。”

    左重熟稔的打了声招呼,很自然地坐在炕沿上,伸着脑袋看了看炕桌上的那一叠报纸,一脸的好奇。

    陈先生将手上的报纸对折,瞄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有没有新闻,徐组长你还不知道吗,什么事能瞒过你们这些特人,陈某在南洋便听说过军统和中统的威名。

    徐组长作为侍从室的上差,想要知道什么事情,只需一份电报,军统和中统就会双手奉上,你何必跟我这个老头子开这种玩笑。”

    或许是察觉到口气有点生硬,又想到对方毕竟救过慰问团,陈先生将特务二字换成了人并拍了拍报纸,发出了一声感慨。

    “地下党的新闻工作做的不错,内容详实,字字珠玑,而且多关注底层百姓,言┴论比起南洋、国府的报纸也更为自┴由。

    你看看,上面对贵军发动的某次摩擦做了详尽的报道,徐组长,陈某想知道,委员长到底要干什么?

    联合抗日,首重联合,若是政府三心二意,导致各方势力一盘散沙,我们如何能打得过日本人,如何才能恢复河山。”

    娘┴希匹,鬼知道某人怎么想的。

    左重暗骂了一声,嘴上却说起了什么攘┴外必先安内的歪理,不管陈先生信不信,有些话必须说,态度更是必须坚定。

    说了一大堆废话后,他停顿了一下,说起了此行的来意,言语间对于八路的战斗力颇为不屑。

    “陈先生,日本人为了侵略民国准备了数十年,如今形成对峙,全赖委员长的英明指挥,否则就八路那几杆破枪如何挡得住如狼似虎的鬼子。

    别的不说,光是军统这几年就牺牲了几百名情报人员,死在日本人枪下的忠救军行动人员更是不计其数,这难道不能证明党国在抗日上的贡献吗。”

    他将后世网络上某些人的言论讲了出来,乍一听好像没毛病,颇具迷惑性。

    但事实上,如果没有八路在北方的迟滞,华北派遣军的数十万大军可以毫无顾忌的南下,山城将面临两面夹击,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有些人说,日军不南下是因为有中条山防线的果军在,这简直太看得起果军的战斗力了。

    中条山位置确实重要,屏蔽洛阳、潼关和中原大地,拱卫长安和西北,瞰视晋南和豫北。

    问题是驻守在防线里的果军做走私生意都来不及,打仗?打什么仗?赚钱它不香吗。

    即使在苏南地区,老戴的忠救军能够维持到现在不崩溃,也全靠潜伏的地下党员暗中组织,不然军心早就溃散。

    客观的说,在抵抗日军上,果党确实有很大的贡献,但地下党也绝不像某些人说的那样在坐┴山观虎斗。

    证据就是,经过战略转移的地下党西南时期老兵,到了50年代授勋时,只剩下不到百分之十二,伤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堪称惨烈。

    当然,这是后话,左重现在只能昧着良心为某人和国府涂脂抹粉。

    而陈先生听完左重的说法,拧着眉头一言不发,直到外面的起床洗漱声越来越嘈杂,才突然开口道。

    “徐组长,你想干什么就直说吧,陈某不是傻子,你刚刚说那些话,肯定有目的。”

    能够从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成为南洋最大的橡胶生产和制造商,陈先生不是普通人,很快调整好情绪。

    “哈哈哈,陈先生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左重轻轻抚掌,眼睛紧紧盯着对方:“我想让陈先生你与地下党方面沟通,允许我们参观驻地周边的八路军作战部队,这件事不算困难,对方会答应的。

    地下党不是总说,他们愿意服从政府的管理嘛,委员长和侍从室的长官对此半信半疑,这一次正好可以试探一二,这是徐某人的职责。

    此事对你们也有好处,南洋侨胞想要知道抗日前线的情况,军事考察是重中之重,俗话说眼见为实,边区究竟有没有能力抵挡日本人,看看就知道了。”

    参观军队

    陈先生有些举棋不定,他明白这个徐组长的目的不纯,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刺探地下党的军事情报罢了。

    但就像对方说的那样,他们对于边区军队确实缺乏了解,在南洋百姓眼里,山城是民国正统,也只愿意为果党捐款募捐。

    即使经过这些天的考察,他和其他慰问团成员都觉得地下党比果党更有希望,可想要调整捐款对象也很困难,毕竟偏见短时间内无法消除。

    踌躇过后,陈先生缓缓抬起头:“好吧,我会跟边区方面沟通的,不过徐组长,对方会不会答应我不能保证。

    另外,假设地下党同意了,我希望你能客观的评估八路军,说服委员长摒弃以往的矛盾,双方携手应对倭人。”

    “没问题,徐某也是爱国的嘛。”

    左重满口答应,又跟陈先生聊了两句告辞离开,并在几个社会部工作人员的秘密“保护”下,在驻地内转了转。

    当天,边区高层就收到了慰问团的请求,部分人觉得不能答应,以免泄露军事机密,也有人觉得要答应,以此争取南洋华侨更大的帮助。

    最终,一个带着南方口音的声音一锤定音:“既然他们想看,那就给他们看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塌不下来。

    我们地下党人坦坦荡荡,不仅要同意参观,还要热烈的欢迎,让南洋华侨晓得边区是真正做事情的抗日力量。”

    说话者语意直白,讲话铿锵有力,所有人都中止了讨论,迅速达成了统一意见。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节参观

    边区驻地向南三十里。

    南洋慰问团、左重一行人与李副部长等边区工作人员,坐着十多辆驴车在土路缓缓前行,驴车上还装着高高的麻袋。

    趁着车辆颠簸,邬春阳顺势抬手摸了摸麻袋,探身在左重耳边小声汇报:“组长,是小米,处理的不错,是精粮。”

    小米,也就是粟。

    属于喜温、耐旱、短日照作物,对土壤要求不高,适应性强,最适宜在富含机质的粘壤土或砂壤土上生长,是陕省和西北百姓的主要口粮。

    在后世,小米是粗粮,但在现时,富含铁、磷和钾,具有补血效果的小米是不折不扣的精粮。

    然而,小米的外壳较为坚硬,如果不经过处理,很难被人体消化吸收,故而需要脱壳,且脱壳的难度很大,这就造成了这种粮食的口感不是太好。

    比如果军部队供应的小米,吃下去不仅拉嗓子,偶尔还能看到石子和沙土,除了底层士兵愿意吃,军官们对此嗤之以鼻,宁愿饿肚子也不碰。

    通过这一处细节,便能看出八路军的后勤系统已经形成了体系,可以对收来的粮食进行深度加工,别小看这件事,打仗就是打后勤。

    另外,十多辆驴车的粮食加起来起码有数千斤,同样可以推测出边区的粮食产量不低,以及八路军的主食供应较为充足,只是缺少肉类。

    邬春阳和归有光有些丧气,封锁,封锁个P,国府越封锁,人家发展的越快,真是见鬼了。

    左重却是表情如常,伸手从路边揪了根野草放进嘴里,靠在麻袋上看着蔚蓝色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的徐恩增则耷拉着脑袋,一点都不关心外界的动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从上次接头被抓后这家伙就一直是这副摸样。

    而李副部长和陈先生在另一辆驴车上相谈甚欢,微风吹过道路两边的良田,金色的麦浪看着令人心情舒爽,时间过的飞快。

    没多会,车队来到了一个营地门口,李副部长下车将通行证递给警惕的哨兵,然后站在岗哨外耐心等候。

    见状,左重跳下车来到对方身边,递过去一支香烟,笑眯眯的夸奖起八路军的纪律。

    “老李,我观贵军颇有汉时细柳营之风啊,连你这个大首长未经允许,也不得擅自入内,这种事在果军是绝无可能的。”

    李副部长点上烟瞟了瞟他,心中猜测这个特务究竟想干什么,嘴上谦虚道。

    “徐组长过奖了,我们装备差,兵员少,只能从小处着手提高战斗力,让你见笑了。”

    两人站在那聊了一会,一个身高魁梧的大汉从营地内走出来,看着此人的样貌,邬春阳、归有光和左重心头均是一跳,互相对视了一眼。

    “萧主任,你好啊。”

    “老李,欢迎来留守处。”

    李副部长和魁梧大汉热情地打起了招呼,口中称呼对方为萧主任,再结合留守处三字,此人的身份显而易见。

    左重脑中闪过边区向山城军韦会提交的一份整编报告,芦沟桥事变后,八路军对现有军队进行了改编,除了开赴前线的部队外,为了保护驻地,还组建了一支留守部队。

    115师的炮兵营、锚重营,120师的第359旅一团、特务营、工兵营、炮兵营、翰重营,129师的385旅旅部和一团、特务营、工兵营、炮兵营、翰重营被整合成八个团,共9000余人留守边区。

    为统一指挥上述留守部队,在驻地设立八路军后方留守处,这位萧主任就是指挥官,此人的经历甚是传奇。

    对方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小手工业者家庭,幼时靠着亲友的资助进入私塾和新式学堂,参加隔命之后,先后在莫斯克东方大学和列┴宁格勒军政学院学刁。

    1924年初,红俄的缔造者逝世,他曾作为东方民族代表守灵,是地下党军队中少有的非黄埔系高级将领,非常的根正苗红。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边区高层才将保护驻地的精锐之师交给对方,军统更是为其建立了专门的档案,想尽办法搞到了一张照片,所以左重他们才能认出此人。

    营地门口,李副部长打完招呼对着远处的陈先生、徐恩增招招手,待两人走近后说道。

    “陈先生,徐组长,徐副局长,我给三位介绍一下,这位是边区留守处的萧主任,我们今日的参观就由他安排。”

    萧主任听完谦虚的笑了笑,一一跟三人握手,作风很是利落,标准的职业军人做派。

    双方打完招呼,一起走进了营地,左重悄悄打量着里面的设施和建筑,不知为何想起了前世看过的那些影视剧。

    特别是某部电视剧里,“八路军指挥部”坐落在豪华别墅中,里面“女战士”个个身穿短裙,妆容精致,“男战士”全都打着发胶发蜡,发型梳得一丝不苟。

    但实际上呢,作为承担着守备重任的留守部队,战士们就住在简陋的窑洞里,别说发蜡,想要洗澡都困难。

    想到这,左重抹了抹油光锃亮的头发,轻轻咳嗽了一声,跟着萧主任走进一间指挥部,8个八路军干部已经等候多时。

    这些人便是留守部队的八位团长,他们看着普普通通,衣着很是简朴,甚至有一点皱皱巴巴,脚上穿着是黑布鞋,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却都是运筹帷幄、战功卓著的将领。

    随着萧主任和李副部长的介绍,左重内心震撼不已,一次性见到这么多未来的少将、中将、大将,谁又能保持淡定。

    寒暄中众人分别落座,慰问团对边区的军事考察正式开始,萧主任作为留守处首长,首先对八路军的军事训练进行了大致介绍。

    按照他所说,目前八路军的士兵训练普遍采取“三操两堂”制,这是从西南时期留下的传统。

    即每天出三次操、上两堂理论课,出操的主要内容就是实战结合练兵,开展射击、刺杀、劈刀、投弹、爬山、跳障碍、过独木桥、爬云梯等军体项目。

    听到这里,徐恩增目瞪口呆地看着萧主任,一天三次出操,还要上两堂课,莫非八路军士兵都是铁打的不成?

    要是果军施行此等训练方式,不用日本人打过来,自己就要哗变,一个月几块钱的军饷,训练意思一下就得了,这肯定是地下党在吹嘘。

    “等等。”

    徐恩增打断了萧主任的话,起身嗤笑道:“萧长官,我们来边区是想知道真实情况,不是来听贵方讲故事的,这样的训练强度,不要说贵军,就算是当年的教导总队都无法做到。”

    面对质疑,萧主任没有生气,低声跟李副部长商量了几句后,干脆带着所有人前往了一个训练场,让慰问团和果党一方亲眼看一看。

    此时正好有一支连级部队在进行射击和投弹考核,众人立于场外,看着战士们在各级军官的组织下趴在地上,开始分组射击。

    徐恩增看的真切,当看到每个八路军战士只发到了两发子弹时,顿时扯起嘴角,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不过等到枪声和报靶声响起,他的笑容就没了。

    在一百五十米卧姿射击,总计二十环的情况下,参与考核的战士们命中标靶者到达了百分之九十,两弹命中十六环以上者竟有百分之六十之多。

    这个成绩就连归有光都倒吸了口凉气,大光头下意识走进场内,随便找了个战士要求检查武器,战士看向萧主任,萧主任轻轻点点头。

    战士依依不舍的把手里的三八大盖递了出去,归有光快速接过拉了拉枪栓,发现枪支机械部分运行良好流畅,丝毫没有粗涩之感,足见坪时的保养很到位。

    为了求证,他熟练的打开枪机,将手指伸进去擦了擦后拿出来仔细观察,指腹上很干净,只有刚刚射击留下的些许火药残留。

    接着他又将枪口对准阳光,侧头观察起枪膛,里面的膛线虽然磨损较为严重,可并无任何污垢。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这个战士身上的军装打满了补丁,衣领和袖口上都是毛刺,胸前还有汗水蒸发造成的白色盐渍。

    最后,归有光问了对方几个武器保养问题,听完他叹了口气,把武器还了回去,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见微知著,地下党确实没有演戏,八路军的训练强度就是这么高。

    这还没有完,接下来的投弹考核,战士们的表现再次让慰问团和左重等人大开眼界。

    按照要求,普通八路军战士需要将一个四两重的木柄手榴弹,投掷到三十五米以外,一个五米范围圆圈内。

    连级及以下指战员、机关干部、杂务人员的要求更高,投弹距离升为了四十五米,人人都要过关,没有特殊待遇。

    训练场上还有一些汽车、碉堡模型,考核人员要在各种地形、利用各种姿势投弹,非常贴近实战。

    被biabia打脸的徐恩增不狂了,面色又青又白,恢复成了缩头乌┴龟状态,再也不敢多嘴。

    见到果党一方老实了,萧主任又带着众人前往一个窑洞,指着里面正在学刁的战士们继续介绍。

    “陈先生,边区首长说过,我们剑不如人,就要剑法强于人,胜利决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想要让战士们闻战则喜、人人争先、充满荣誉感,光凭军事训练是不够的,必须加以思想和文化学刁。

    让他们知道为何而战,如何而战,提高个人素养、战斗技能,要把兵当做将来培养。”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节剿匪

    左重听过萧主任的介绍,望着窑洞里黑板上画着的土工作业图,随口问了一句。

    “萧先生,贵军的列兵也要学刁这等高深的技艺吗,是不是有点浪费时间了,战时让各级长官指挥或者由专门的工兵部队实施挖掘便好嘛。”

    在果军中,除了少部分精锐部队,大部分部队根本没有相关的训练,因为要看懂土工作业图,必须有一定的文化。

    萧主任摇摇头,显然是不赞成这个说法,继而说起了八路军对普通士兵的技战术要求,内容十分详细。

    “徐先生,我们的士兵不仅要学会各种单个战斗动作,还要学会利用地形地物在敌火力下运动,进行简单的测量。

    更要熟练掌握四大技术,前三者包括射击、投弹和刺杀,第四项便是土工,而且不光是简单的挖掘战壕。

    他们的课程有铁丝网、鹿砦、外壕的破坏法、通过法,铁路、公路破坏法,各种兵壕构筑法,敌火下作业法。

    敌人有飞机、大炮,我们没有,敌人有上千发子弹训练出来的神枪手,我们也没有,战胜敌人首先要保护好自身。”

    此番言论,让在场的果党特务们惊骇不已,按照这种训练方法训练出来的士兵,每一个都是合格的基层军官,起码比果军那些杂牌军的班排长靠谱。

    或许是想警告国府,又或是展示实力,萧主任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再次开口说道。

    “上述只是第一阶段的训练,第二阶段的训练有夜间教育、联络教育,以帮助战士们提高生存和战斗能力。

    夜间教育每周进行一次,着重演练行军、袭击、埋伏、破坏战术、夜间通讯、警戒、侦察动作。

    联络教育没有固定时间,原则是一年不少于10次,目的是保证学员了解十种以上的简易通信联络法,并能在实战中使用。”

    这是训练普通士兵?

    徐恩增闻言咽了咽口水,当年的教导总队也不过如此吧,地下党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要学德国人,将士兵训练成低级军官,方便随时大规模扩军。

    这个可怕的推论在他脑海猛然闪过,想到未来数十万、上百万经过严格训练的边区大军横扫中原,他只觉两腿发软,脱口而出了一个问题。

    “萧长官,贵军的训练有第三阶段吗?”

    左重瞥了瞥徐恩增,暗道这家伙总算聪明了一回,然后认真的看向萧主任,等待对方的回答。

    “没有第三阶段。”

    萧主任淡淡回道,停顿了几秒钟后又给了众人一个暴击:“但是专业技术兵种,有专门的对应训练,诸位请跟我来。”

    说着,他走在前面来到另一间窑洞外,里面是一群正在保养轻重机枪和掷弹筒的八路军战士,面对好奇的慰问团和面色铁青的国府人员,他开始详细解释。

    “经过第一、第二阶段的基础训练,士兵进入作战部队会按照擅长进行重新分配,比如机枪手,掷弹筒手。

    从专业技能上来说,一个战士必须了解手中的武器,射击原理,故障排除、零件拆卸要做到熟稔于心。

    战术层面上,阵地的选择、转移,火力构建,八百米以下的目标测距,与其他兵种配合也是他们的必修科目。

    这些就是我军基层士兵的训练内容,至于炮兵、侦查兵、通讯兵由于涉及机密,不在此地训练,还请大家见谅。”

    虽然萧主任没有说,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三个兵种的训练强度只会更高,不会比步兵、机枪手、掷弹筒手低,尤其是炮兵,这可是战争胜负的决定因素。

    既然地下党不想说,慰问团自然不会强人所难,陈先生等人又在营地里开心地转了一圈,考察八路军军官的日常训练。

    比起普通战士,边区军官的训练要求、难度提高了不止一个级别,内容涵盖军政多个方面。

    思想学刁。

    战役、战术、战斗的经验总结。

    组织工作培训。

    小规模对抗演练。

    国内外新军事技术的研究。

    可以说,尽管边区的物质条件很差,但除此之外的一切几乎都是先进的,左重还在阅览室看到了传说中的航母资料。

    一间简陋且面积狭小的窑洞中挂着一组教育海报,左上角是海军战舰和岸炮的图片,中间上部是潜艇,右上角是各种火炮,左下角是航母,中间下部是防空武器和战机,右下角是毒气科普。

    左重走近后仔细观察,确定海报上的潜艇是英国生产的霍兰潜艇早期型号,国府军事机构也对此种潜艇做过研究,他不可能认错。

    不同的是,国府只有一张不清晰的照片,可地下党连艇身纵剖图、潜望镜的使用方法,鱼雷武器介绍都有。

    他真想问问,到底谁才是正规军?

    航母图片就更夸张了,赫然是美国目前最强大的列克星敦级装甲航空母舰,这种算是军事机密的照片,地下党究竟是怎么搞到手的?

    美国海军情报局的特工都是瞎子吗?

    瞠目结舌的左重看着海报一言不发,以小见大,在远离海岸线的山沟沟里还不忘研究世界最先进的海军兵器,地下党对科学技术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

    与之相比,果军大部分军官在干什么呢,走┴私、跳舞、抽烟土、搞钱,搞┴女人,果党是真的没救了。

    不仅左重是这么想,看到这一幕的归有光、邬春阳、徐恩增也沉默不语,他们作为国府的高级情报官员,对于军中的某些龌龊事一清二楚。

    众人感慨之余,参观进入了尾声,萧主任将慰问团一行带到食堂,笑呵呵请所有人入座。

    “陈先生,徐先生,请吃完饭再走,不过部队的条件有限,大家千万不要嫌弃。”

    “萧长官客气了。”

    陈先生摆摆手,在一张大圆桌旁坐下,桌上摆了一大盆小米饭,两盘绿油油的野菜以及一盘萝卜煮肉。

    说是煮肉,其实就是几块猪内脏,气味很是古怪,但萧主任、李副部长吃得很香。

    左重夹了几块菜放进嘴里嚼了嚼,怎么说呢,味道就那样,盐份倒是足够,可以满足剧烈运动所需,也能补充人体所需的各种营养。

    再配合上颗粒分明的小米、野菜,入口竟然别有一番风味,看看埋头干饭的徐恩增就知道,这顿饭并非难以下咽。

    饭后,众人喝着某种树叶炒制的“茶叶”,坐在原地聊了一会,左重尝了口苦涩的茶水,跟萧主任小声商量起一件事。

    “萧先生,徐某有个不情之请。”

    “哦?徐先生请说。”

    “贵军近期有无小规模的军事行动,我们想去前线看一看,不知道是否方便?”

    左重慢吞吞的说出请求,目光注视着萧主任和李副部长,上次营救行动结束的太快,他想近距离观察一次八路军的战斗。

    萧主任面色如常,大┴大方方道:“当然可以,打鬼子可能不太方便,但边区活跃着大批土匪,多次从事破坏活动,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上级要求留守处尽快肃清土匪,安定人民生活,对那些已成为汉奸卖国贼亲日派的土匪,必须彻底消灭,清剿行动从两年前开始,直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土匪,而是地形,黄土高原被风吹雨打后,形成一个个崎岖的塬、峁、沟,而且刮大风时尘土飞扬,吹的眼睛都无法睁开。

    因此清剿部队的伤亡很大,截止到目前已经牺牲了上百人,几天之后正好有一场战斗,目标是土匪方老六,徐先生和诸位可以随行观摩。”

    李副部长在一旁暗笑,边区的土匪分两种,一种是单纯打家劫舍的“职业土匪”,另一种是和果党有关联的“政治土匪”。

    职业土匪好消灭,政治土匪的处理很麻烦,这帮人往往既是匪,又是果军军官。

    他们屡屡破坏边区稳定,袭杀干部群众,炸毁、烧毁重要设施,少数人还勾结日军,已沦为标标准准的汉奸。

    其中手下人数最多,手段最为凶残、跟鬼子关系最为密切的政治土匪,就是清涧县的方老六。

    对方是第二战区的“游击司令”,可他这个司令不打鬼子,专找八路军的麻烦,手上血债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边区多次提出抗议,第二战区不是踢皮球,就是说什么一场误会,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云云,结果过不了多久,对方又卷土重来,行事愈发猖狂。

    一旦边区的清剿动作稍大,果党便说地下党搞摩擦,他们早就对此人不厌其烦,却没有根治的办法。

    今天左重主动要求参加实战,显然是想打探部队的战斗力,老萧适时将方老六抛了出来,真是一步妙棋。

    想必堂堂的左副局长应该不会在意一个土匪的死活,第二战区的某些人不敢也不好借机闹事,毕竟p股底下不干净,经不起军统的调查。

    “没问题,一切就按萧先生说的办。”

    果然,左重大手一挥应了下来,他当然知道方老六是什么货色,就连对方背后有哪些人他也清楚。

    这种人渣死了也就死了,一个土匪能为党国事业献身,那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别人求都求不来咧。

    那帮军头要是敢废话,真当军统派到各战区的政训处是吃素的不成,朱文林会扣帽子,难道他左某人就不会了吗。

第一千一百六十节真诚

    自从地下党来到驻地,对于公共卫生十分重视,修建了大量的厕所和公共澡堂,帮助群众改变不良卫生刁惯,掀起了一场大规模的全民卫生运动。

    左重等人结束参观后,灰头土脸地由城外回来,立刻在边区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浴室沐浴,以免沾染细菌导致患病。

    慰问团对于这种公共澡堂有些不适应,陈先生说什么也不肯“坦诚相见”,决定返回住所自行洗漱,于是带着南洋华侨们慌忙离开。

    特务们见状发出善意的笑声,勾肩搭背地走进浴室,没有丝毫的抵触,军统内部也有公共澡堂,他们早就刁惯了。

    望着慰问团“仓惶”的背影,左重也面露笑容,一面命人去喊晋南游击支队的崔宏用,一面拽着同样想跑路的徐恩增,一把将对方推了进去。

    半个小时后。

    左重坐在水池里,整个人浸泡在温暖的水中,不禁发出一声舒坦的长呼,这一路上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

    离着他几米远,徐恩增犹如受委屈的小媳妇,可怜兮兮的缩在角落中,双手┴交叉搭在肩膀上,挡住了那满身肥膘。

    归有光和邬春阳坐在对方身旁一脸坏笑,徐大局长吓得打了个哆嗦,白花花的肥肉如水波般荡漾起来,引得池子内外的特务们哄堂大笑。

    “好啦,别欺负这家伙了。”

    沉声吩咐了一句,左重转头看向旁边的崔宏用:“老崔,你们什么时候离开驻地,出发前一定要提前告知徐某,我让人将罐头送过去。”

    崔宏用将毛巾拧干擦了擦胸口,上面赫然有好几道伤疤,其中一个弹孔距离心脏只有几毫米,再稍稍偏上几分,他今天就无法坐在这里。

    “多谢,多谢。”

    笑着谢过左重,崔宏用又正色回道:“我们离开的日期推迟了,组织上派了几个西南时期的老兵对战士们进行训练,这种提高战斗力的机会很难得。

    徐先生你应该知道,他们在参加游击队之前只是普通百姓,空有一腔热血却缺乏基本的战斗素养,有了老兵的指导,未来可以极大的减少伤亡。”

    他的语气很是开心,还有点唏嘘,显然是想到了以前牺牲的游击队队员,比如那个与黄河融为一体的老战士。

    左重微微点头,确实,游击队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人员训练水坪参差不齐,补齐了这个短板后,熟悉地形和当地情况的他们,战斗力会更加惊人。

    想到这,他提了个建议:“过些天贵军会在清涧县清剿土匪方老六,此人你听说过吧,届时慰问团和我们将前往观摩,崔指导员不妨向上级请示带队随行。

    一来咱们熟悉,陈先生他们有你保护,我放心,二来呢,通过观察正规部队的作战,游击队也能吸取相关经验,训练总归比不了实战。”

    崔宏用听完看似有点心动,方老六是边区最大的一股土匪,他自然是知道的,稍稍犹豫了片刻他表示会向上级请示。

    清涧县在延长县以北,也靠近黄河,清游击队完全可以在清剿后直接渡河返回根据地,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而且能够亲身体验大部队的行动,这对晋南游击队是好事,崔宏用兴奋之余烫了烫毛巾搭在脑门上,面颊迅速被热气蒸得通红。

    “哈哈哈,好。”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左重心情不错,说完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开,试图再次“劝降”对方。

    归有光和邬春阳收到命令,架着徐恩增从池子里起身,快速走了出去,小特务们也自觉消失,原本拥挤的浴室顿时变得空荡荡。

    “徐组长,你这是?”崔宏用皱着眉头,疑惑的问道。

    “老崔,还是先前谈的那件事。”

    左重瞥了瞥对方身上的伤疤,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实话实说吧,鄙人的真名叫左重,乃是国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也就是军统的副局长。

    委员长是左某的同乡长辈,军统局长戴春峰是左某的授业恩师,只要你愿意投靠政府,我会亲自向委座和戴局长保举,让你一世荣华富贵。”

    摊牌了,不装了,他直接告诉对方自己是军统局副局长,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崔宏用缓缓转头看向笑呵呵的左重,就连头顶的毛巾滑落水中都没有察觉,过了许久将头转了回去,脸色异常难看。

    作为一个合格的指导员,他当然知道,虽然军统以及前身特务处跟地下党打的交道不多,但局长戴春峰手上也是血债的,而且这笔债还不小。

    民国十六年那场大变中,戴春峰表现积极,因揭发二十多名地下党而被某人提拔为国党执行委员、总司令部密查组组长。

    至于左重这个名字,更是在八路军总部的通报中多次被提及,这样一个大特务化名来到边区,肯定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崔宏用有如此反应实属正常。

    “老崔,你考虑考虑。”

    丢下一句话,左重靠在水池上闭目养神不再言语,安静无比的浴室里,只有房顶水珠滴落池中发出的嘀嗒声。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哗啦一声水响,崔宏用从水中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出浴室,这是用实际行动给出了回答。

    左重睁开双眸,透过蒸腾的水雾目送对方消失在隔绝热气的木门处,随即再次闭上眼睛,轻声唤起了归有光和邬春阳的名字,很快已经换上衣服的两人悄然出现在水池边。

    “你们…………”

    他沉声下了一道命令,归有光和邬春阳听得连连点头,最后转身离去,没有多问一句话。

    烟雾缭绕中,左重的嘴角微扬又转瞬恢复正常,直到池水微凉,这才带着小特务们返回了住所,结果刚刚进门就被报务员拦住。

    “组长,上头发来的绝密电文。”

    报务员嘴上说着,双手将一张电报纸递了过来,纸上全是复杂的密电码,显然还没有被破译。

    这是军统的老规矩了,一般或者日常电报,报务员就有密码本,但涉密电报只有高级长官有密码本,为的是尽可能缩小情报传播范围。

    左重看了看,通过抬头发现电文是何逸君所发,当即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拿出密码本对照密电码开始破译。

    大雄”要订婚了?

    未婚妻还是鬼子蝗室远支?

    看着破译出来的电文,左重颇为意外,他没想到长谷良介竟然有这番机遇,日本社会阶级固化严重,普通家世想要与蝗室结亲,无异于痴人说梦。

    高级别蝗室成员甚至近┴亲结婚,以保证“血统”的纯正,有没有用不知道,但生出了一堆畸┴形儿倒是真的。

    他强压下疑惑继续往下看,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长谷的未婚妻是土肥原这个老鬼子介绍的,那就不奇怪了。

    别看土肥原的军衔不高,可由于从事情报工作,跟很多大人物有过交集,介绍一个蝗室远亲给长谷,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而且左重要是没猜错,那个蝗室“贵女”的亲族,应该穷得只剩下血脉了,别以为蝗室都是有钱人,破落户也不少。

    不过土肥原这老小子的目的怕是不纯啊,左重目光闪动,东久迩宫稔彦王既是鬼子天蝗的叔叔,又是鬼子天蝗的姑父(没写错),在日本国内可以说是权势熏天。

    长谷良介有了东久迩宫稔彦王的关系,再加上自身的“努力”,上升通道彻底打开,前途一片光明。

    到了关键时刻,土肥原可以凭着媒妁人的身份获得长谷的帮助再往上走一走,但对方做梦也想不到,长谷已经是个非国民了。

    左重看完将电报烧毁,来到电台所在的窑洞,命令报务员向局本部拍送两份电报。

    一份是汇报这两天的情况,一份是跟戴春峰请示处置方老六,此事涉及到军方,该打的招呼还是要打的。

    大功率电台的性能优秀,发送、接收信号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山城的回复电文就送到了左重手上。

    对于他的请示,戴春峰没有任何意见,付出一个游击司令就能探探八路军的底,这笔买卖划算的很,第二战区的某些人绝对不会反对。

    方老六就是个手套,还是黑色的那种,跟自家的身家性命比起来,那些军头们应当知道孰轻孰重。

    处理好此事,左重整理了一下着装前往社会部的办公地点,经过警卫通传后见到了李副部长,两人坐在会客室里聊了起来。

    “徐组长,来我这里有何贵干,莫非也要劝说李某投靠委员长?”李副部长半假半真地问道。

    “不敢,不敢。”

    左重心知崔宏用已经向对方汇报了浴室发生之事,尴尬地笑了笑,而后靠近李副部长轻轻问了个问题。

    “老李,想不想知道谁是日谍。”

    李副部长的笑容慢慢淡去,认真的看向左重,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立马猜到这个国府情报王牌恐怕查到了什么。

    毕竟军统跟日本人在战前就多次交手且占据上风,很熟悉日本情报机构的行事风格,也知道日谍的弱点何在,对方的发现必须予以重视。

    会客室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李副部长将左重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中,双方密谈数个小时,共同确定了接下来的某些计划。

    与此同时,边区驻地某个废弃窑洞外,一个黑影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后匆匆进入又匆匆离开。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节遇敌

    清涧县,位于黄河西岸,是黄河、无定河交汇之地。

    东与晋省的日占区隔河相望,西、南是边区核心,北与果党陕省第二行政区所在的绥德接壤,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治安形势也很复杂。

    方老六等政治土匪借着第二战区的皮,在本地和周边横行霸道,不时杀害干部群众、抢劫财物、袭击边区军政机关,严重影响了驻地的安全。

    随着对日作战的不断深入,日伪也开始大肆收买这些人充当奸细,打入边区刺探情报,他们不再是单纯地抢劫财物,而是有目的地破坏边区人民政权。

    38年10月,一个混入清涧邮局当邮差的混混,伙同同伙并勾结活动于城外的土匪,截击边区军用汽车,地下党的首长险些遇害。

    同年年末,又有一股土匪在县城抢劫数十次,劫去财产10余万元、牲口百余头。

    某次集市正热闹时,40余名土匪将集镇包围,残杀商人、干部,抢劫财物,群众损失5000元。

    39年之后,随着某人封锁边区经济,大搞摩擦,清涧县的土匪们更加猖狂,也更加有恃无恐。

    如方老六,数次偷袭传递命令、运送物资的边区工作人员,报复杀害与边区关系相近的百姓,手段极其残忍,就连刚出生的婴孩都不放过。

    这一桩桩的血案让边区下了大决心,准备严厉镇┴压对方这种反隔命行为,彻彻底底消灭与鬼子、果党顽固派勾结的土匪,巩固好大后方。

    但是,方老六遇到围剿就带人逃往国府控制下的绥德,等到围剿部队一走,便再次进入边区内部,故而屡屡逃过打击。

    左重等人在驻地前往清涧县的公路上,听着李副部长对边区剿匪形势的介绍,反应不尽相同,慰问团义愤填膺,特务们面无表情,徐恩增暗暗偷笑。

    一旁的晋南游击支队战士们,气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立刻跟方老六大战一场,除掉这个作恶多端的大土匪,为被害的百姓和同志报仇。

    崔宏用也是一脸的愤怒,上次在浴室聊天时,左重建议他和游击队随行,保护观摩剿匪行动的慰问团和国府人员,边区高层经过研究,批准了这个请求。

    不仅如此,上级还将社会部首长的安全也交给了晋南游击队,这让崔宏用和战士们既感觉到光荣,也感觉到了压力。

    至于执行剿匪行动的作战部队,已经率先进入清涧县境内,秘密控制主要的交通线,切断方老六的逃跑路线,以免对方再一次逃脱。

    虽然有“徐组长”的保证,但长久以来的斗争经验让地下党明白了一件事,指望果党说话算话,不如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出来。

    等到李副部长介绍完,邬春阳忽略了其中的某些内容,很是感慨问了一个问题。

    “鄙人早就听闻陕省匪患颇为严重,今日听李长官一说,果然如此,不知道有什么原因吗。”

    “这还不简单,都是流寇,自然惺惺相惜嘛。”徐恩增小声嘀咕一句。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阴阳怪气,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要不是地下党有气量,这家伙早就死一百回了。

    李副部长瞄了瞄他,没有跟其一般见识,将陕省土匪横行的原因,仔细解释了一遍。

    “此事与自然环境和历史遗留有关,驻地周围都是黄土高原,降水量稀少,这导致当地的粮食收成不高,百姓们生活苦不堪言。

    加上军阀的抢掠,地主土豪们压榨和剥削,很多百姓不得不落草为寇,归根到底,只有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土匪才会消失。”

    左重点头表示赞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有些绝对,却一语道尽了陕省土匪横行的真正原因。

    有好日子过,谁会愿意当土匪,除了方老六之类的经年老匪,没人想干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

    哪怕这些土匪有果党顽固派和日本人的扶植,在地下党手上也撑不了多久,因为他们的对手可是打游击的祖宗。

    早在西南时期,地下党的军队就在崇山峻岭间打得果军抱头鼠窜,即使后期陷入不利,照样能在局部占据优势。

    左重相信,方老六之流很快就会消失,随即他眼珠一转,询问李副部长边区剿匪的具体政策。

    李副部长扶了扶眼镜,看到陈先生等人也是一脸好奇,便将边区的剿匪策略如实相告。

    “根据我们以往的剿匪经验,基本方针是以军事力量打击土匪为主,辅以政治上的争取、分化、改造、改编、瓦解的策略,最后达到消灭土匪的目的。

    毕竟大部分土匪只是为了能吃饱饭,手上没有多少血债,对于这些人我们要挽救,剩下的那些死硬分子,才是我们真正的打击目标。

    更重要的是,要通过宣传向群众揭露土匪的罪行,提高民众的警觉性,将所有人都动员起来,勇敢地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家园。

    经过这两年的剿匪,留守部队消灭了上百股土匪,击毙击伤八百人左右,俘虏数千人,缴获的枪支弹药不计其数,徐组长,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特务想要打探消息,那他就一次性说个清楚,省得对方在背后搞小动作。

    “没有了,多谢李先生的解释。”

    左重淡笑着回道,接着主动跟崔宏用聊了起来,崔宏用不想和特务多话,以探路为由快步脱离了他的纠缠,快步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从驻地到方老六的匪巢,直线距离为100华里,即使观摩队伍有马匹可用,紧赶慢赶来到匪巢周边也已经是傍晚。

    在一个小树林旁,李副部长命令所有人停下,示意在这里安营扎寨,并宣布了剿匪和观摩的具体安排。

    “诸位,方老六就藏身在此地以北30里外的一座小山上,小山三面环水,只有一座石桥沟通两岸,地形易守难攻。

    我们的观察地点设在离石桥不远的土地庙内,希望大家观摩时不要随意走动,也不要生火或者大声喧哗,以免暴露了位置。”

    李副部长低头看了看手表,抬起头继续说道:“现在是下午五时二十分,凌晨两点剿匪行动正式开始,大家先休息一会,咱们晚上十点再出发。

    另外,从此刻起所有人不得单独行动,徐组长,请你方派一人与崔指导员一起负责营地外┴围的警戒,没问题吧?”

    军事行动注重突然性,保密工作不可忽视,大战当前封锁消息是应有之义,左重痛快答应了李副部长的要求,让归有光去配合崔宏用。

    崔宏用和归有光碰了个头,决定东面和北面的警戒由崔宏用负责,西面和南面的警戒自然就交给了归有光。

    其实观摩队伍身处边区内部,周围又有剿匪部队,基本不会碰到敌人,所谓警戒更多是防止有人向土匪通风报信,这一点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不过,无论是晋南游击队,还是慰问团对此都没有意见,倒是徐恩增在那骂骂咧咧,脸上满是不忿之色。

    月亮渐渐升到了夜空的最高处,转眼就到了十点钟,李副部长从地上起身,带领众人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前往观察点。

    走着走着,忽然东面的黄河方向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不时有红色的曳光弹飞向天空,又以弧线落下。

    左重停住脚步,蹙眉看向李副部长:“老李,听声音的方向和武器种类,这是贵军跟日本驻军打起来了?”

    在场的除了南洋华侨,都是久经阵仗的老兵,毫不费力就分辨出交火声中不光有三八大盖和歪把子、捷克式在开枪,还有鬼子92式步兵炮的炮击声。

    此次行动是治安战,剿匪部队没有携带火炮,土匪更不可能有大炮,所以只能是黄河对岸的日本人和边区部队爆发了战斗。

    “听声音,应当是。”

    李副部长脸上闪过一丝忧色,驻足观望交火方向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鬼子在这个时候开火定然有所图谋。”

    左重不以为意,哈哈一笑:“这么大的动静,总不能是为了来抓我等吧,说起来观摩团这个名字可不大吉利,早知……”

    他的话音未落,山路的前后左右就冒出了无数人影,一人躲在岩石后用别扭的民国话高声喊了一句。

    “举手投降,大日本蝗军保证诸位的生命安全,不然统统地杀光!”

    突如其来的埋伏让徐恩增如遭雷击,他心中怒骂左重乌鸦嘴,两只胳膊刷得一下抬了起来,当场行了个法兰西军礼。

    军统特务和游击队员却没有放弃抵抗,他们的目光不断扫过周围,试图寻找突破口突围。

    只可惜山路狭窄,两侧又没有任何掩体,开火就是当活靶子,众人似乎已经陷入了绝境。

    “我给诸位三秒钟的时间考虑,再不投降我们就要开枪了!”

    敌人发出最后警告,包围圈也越来越紧,地下党和果党两方人员都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一个个缓缓扳动击锤,拉动枪栓。

    就在战斗一触即发时,观摩队伍中却有一人站了出来,用标准的关东腔对不明身份的袭击者说道。

    “桥豆麻袋,不要开枪!”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节反派不要多话

    “桥豆麻袋,不要开枪!”

    随着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响起,国府和地下党双方都惊讶的看着说话之人,眼神中流露出不可思议和些许茫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有左重、归有光、邬春阳以及李副部长四人神情微妙,一点都不意外,似乎早就有所预料。

    而埋伏的敌人听到这句话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同样以日语回话:“表明你的身份、军衔,不要随意动作,禁止靠近。”

    对方的日语口音很标准,说话间带着浓重的日式口令味道,没有在日军中长时间服役过的人,绝对学不来,这间接证明了埋伏者的身份。

    “哈依!”

    说话之人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猛地鞠了一躬,抬起头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和任务。

    “关东军情报部大尉三景启司见过诸君,我奉土肥原将军的命令潜伏敌军,你们应该看到了我在沿途留下的暗号。”

    “搜戴斯乃。”

    对面的鬼子回了一声,顺带解释起岸边为何开火:“指挥官阁下正在配合驻军吸引异己份子的火力,由我们执行后续任务。”

    自称三景启司之人点点头,换成民国话再次强调:“这些异己份子的身份非常重要,不能开枪。”

    说完,他看向或震惊或愤怒的众人,指着人群里的李副部长:“此人是地下党情报部门的负责人,掌握着异己份子在帝国占领区的全部情报人员。

    帝国在华北、华南的多次情报失利,都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帝国和土肥原将军需要的是情报,而不是一个毫无作用的死人。”

    继而又将手指对准徐恩增:“这位,不仅是山城政府的中统副局长,还是果党重要人物陈部长的亲属。

    掌握了对方,帝国就能了解国府内部的所有政┴治秘密,这些秘密可以让国府高层投鼠忌器,甚至与帝国合作。

    请放心,以我的观察,徐先生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识时务的俊杰,不会做毫无意义的抵抗。”

    笑眯眯“夸了”徐恩增一句,三景启司的注意力放在了左重身上,却没有直接介绍,反倒问了一个问题。

    “诸君,你们应该听说过左重这个名字吧?”

    “纳尼?左重!”

    暗中的敌人发出一声惊呼,并大声重复了一遍左重的名字,显得非常意外,还有点惊喜。

    听得出来,左重在日本人当中确实有些名气,这是用一个个日谍生命换来的,日本人对他早就欲除之而后快。

    三景启司笑了笑,看着淡定的左重缓缓开口:“是的,此人堪称是帝国情报机关最大的敌人,开战前就破坏了帝国在金陵的情报网,无数勇士因此玉碎。

    大本营和参谋本部多次悬赏此人,诸位的运气很好,你们眼前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军统局副局长左重,左君,不出来跟我们打个招呼吗,这未免太失礼了。

    可惜啊,那些牛肉罐头我是无法享用了,不过没关系,等到了太原第1军司令部,我一定会好好招待左君,土肥原将军也在那里,我想你们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

    三景启司或者说崔宏用面带笑意,点破了左重的真实身份,眼中尽是狂喜之色。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恨不得仰天长啸以此表达内心的激动,自己竟然抓到了左重,这可是左重啊!

    帝国对边区首┴脑的悬赏高达百万银元,对左重的悬赏不仅金额更高,还有职务和军衔上的晋升,不枉他在游击队潜伏了这么久。

    跟着这帮土八路钻山沟,吃不饱、穿不暖只是一方面,最危险的是要跟帝国勇士作战,而且下手必须毫不留情,否则很容易死在自己人的手上,或者被人看穿。

    现在抓到了左重,他很快就可以成为少佐乃至中佐,带着一大笔钱返回本土,过上梦寐以求的好日子,三景启司再也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指导员!你”

    游击队的小战士带着哭腔喊道,他无法接受崔宏用是日本人这个事实,可刚刚出声就被旁边的国字脸汉子捂住了嘴巴。

    何止是小战士,晋南游击支队的队员们这会全部神情恍惚,士气低落。

    谁能想到,曾经跟他们一起并肩作战,自述跟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指导员,竟然是日本人的间谍。

    但怎么会呢?!

    这几年打鬼子,对方永远冲在最前面,不知道杀了多少敌人,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回伤,好几次命悬一线,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特务。

    “呵呵。”

    面对三景启司炙热的目光,左重轻笑一声从小特务身后走了出来,像是没看到周围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拱拱手赞叹道。

    “崔先生,哦,不,三景君,你好,没想到你就是那个日谍,你隐藏得可真够深的啊,连我都被骗了。

    也是,遇到伏击时,你对待鬼子的手段甚是狠辣,光是我亲眼见到死在你手上的敌人就不下于十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真正的崔宏用已经死了吧,你冒用对方的身份,以进步青年参军的方式潜入边区,所图非小啊。

    若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只怕你会继续潜伏,甚至打入到边区的高层,只是我有一件不明白,还望三景君赐教。”

    “哦?左君请说。”

    三景启司不否认也不拒绝,反正第1军的增援部队转眼就到,左重今天绝无逃脱的可能,不如让对方当个明白鬼。

    左重再次向前走了几步,不忙不忙道:“在黄河东岸的时候,晋南游击支队的突然出现,不是巧合吧。

    追击和伏击同样是场戏,目的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顺便让你进入驻地,为轰炸机进行引导,对也不对?

    不过你为何不直接动手,反倒采用这种危险且复杂的计划,这一点我想不明白。”

    “啪~啪~啪~”

    “不错,左君猜得很准,不愧是民国最厉害的情报专家。”

    抬起双手轻拍了几下,三景启司面带笑意:“挺进队没能在韩城留下慰问团的车队,土肥原将军便猜到贵方有可能从帝国占领区前往匪区,于是通知我带人在大宁县沿河搜索。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抓人,原因很简单,帝国曾多次派遣情报人员进入边区,却没能获得有用的情报,将军决定顺水推舟,让我借助慰问团和你的掩护,潜伏驻地执行引导任务。

    如此可一举三得,一能破坏南洋华人对国府和地下党的资金援助,二能趁机消灭反抗分子高层,第1军也可以渡过黄河,彻底占领陕省北部,直捣黄龙结束战争。

    当然,将军要是知道左君也在慰问团里,肯定是不会下此等命令的,必然会亲往大宁县迎接,请左君去司令部把酒言欢,不知道左君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三景保证知无不言。”

    闲着也是闲着,三景启司不介意跟左重多聊两句,等他们到了太原,自己再想跟这种大人物说话就难了。

    左重听了他的解释连连颔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而后又好奇的询问对方,今夜的埋伏是怎么回事。

    三景启司心情不错,有问必答:“那日在浴室得知左君的真实身份,我立刻与其他帝国特工联络,将左君身份和即将来此观摩的消息传回了太原。

    将军得知后命我等一定要将左君请到占领区,为此不惜动用最后一支挺进队,左君或许不知,挺进队是筱冢义男司令官精心挑选的帝国精锐。

    他们每个人都经过特殊训练,精通行动和刺杀,绝不是贵方和八路军可以抵挡的,所以左君不用再拖延时间了,赶紧命令你的人投降吧。”

    对于劝降,左重突然转头和李副部长相视一笑,接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看向察觉有些不妙的三景启司。

    “多谢三景君为我解惑,左某没有其它问题了,这么说来,去废弃窑洞取走情报的神秘人,就是你的下线吗?”

    此言一出,三景启司神色大变,虽然还不知道原因,但他明白自己已经暴露,情急之下冲着暗中埋伏的挺进队大喊行动。

    按照计划,一旦行动出现意外,挺进队会杀掉所有人,只俘虏左重、李副部长和陈先生三人,向黄河方向移动与增援部队汇合。

    小特务们和游击队员闻声纷纷准备举枪,却被归有光、邬春阳和李副部长阻止,想象中的枪声也没有响起。

    “快开枪!开枪!”

    三景启司声嘶力竭的喊着,结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个绝望的猜想。

    这时,黄河岸边的枪炮声渐渐停息,随即周围火光大亮,一个身穿日本军┴服的男子举着火把来到众人面前,对着李副部长行了个标准的日式军礼,用生硬的民国话说道。

    “首长好,反战同盟第一小队前来报到!”

    听到这一句话,徐恩增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先是八路军的游击队指导员成了日本人,然后埋伏的日本人又对着地下党喊报告,他怀疑自己还没有睡醒。

    徐恩增迷糊,三景启司可不迷糊,反战同盟四个字一出,他便瞬间拔出手枪,企图做最后一搏杀掉左重。

    但归有光的动作更快,抬手看也不看就是一枪,子弹击中三景启司的手腕,手枪掉落地面,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

    枪声刚响,几个小特务便从多个方向跃起将三景启司牢牢摁在地上,还顺手卸掉了他的手脚关节和下巴,防止他自杀,整套动作非常熟练。

    见大局已定,左重迈步走到目光凶狠,仍在拼命挣扎的三景启司面前,蹲下身子拍了拍对方的脸,发出了一句嘲讽。

    “土肥原就没告诉你,反派不要多话吗!”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节“祝福”

    清涧县黄河沿岸打得如火如荼之时,日本第1军司令部灯火通明,电话铃声不断响起,诸多鬼子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建筑物内跑来跑去。

    一个日军参谋脚步飞快,手拿着电文从电讯室飞奔进司令官办公室,对着研究地图的筱冢义男和土肥原念起了最新战报,语气之中带了些惶恐。

    “司令官阁下,土肥原将军,中阳守备大队发来电报,对岸的清涧县抵抗分子正在与他们交火,战况十分激烈,秘密渡河的挺进队似乎遭到了埋伏。

    另,晋西北的八路军主力部队似有异动,各地守备部队派出的巡逻队全部遭到了袭击,由于敌军集合了大量兵力,巡逻队难以抵抗,目前正脱离接触并请求战术指导。”

    “纳尼?”

    筱冢义男面露疑惑,抢过对方手中的电文细细看去,发现果然如参谋汇报的一样,整个晋西北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往日打了就跑的八路军、游击队,竟然主动对帝国驻军发动了进攻,甚至某些孤立的帝国炮楼也被包围,难怪对方是想要进行反攻吗?

    地下党未免太小瞧自己的第1军了,如此就让土八路见识一下大日本蝗军的厉害吧!

    筱冢义男冷冷一笑,拿着指挥棒点了点晋西北的几个县城,然后将指挥棒的一头拄在地上,双手握着另外一头冷声道。

    “命令,各地守备部队留下一半兵力严守驻地,剩下的一半兵力协同皇协军支援遇袭巡逻队,务必在天亮前打退敌军的进攻,并占领主要的桥梁、公路、隘口。

    驻汾阳的独立混成第16旅团即刻进入动员状态,以最快速度向西行军,会同守备部队合围晋西北的抵抗分子,这一次我要彻底消灭八路军在这片区域的主力。

    再通知陆航部队做好准备,作战开始后要要死死缠住敌人,哪怕投掷掉最后一颗航弹,打光最后一颗子弹,也不能给敌人逃窜进山区的机会。”

    筱冢义男眼中射出一道精光,对于这些敢于反抗帝国统治的家伙,他早就想派兵围剿。

    可第1军兵力有限,一直腾不出手来,加之对方龟缩在山区中行踪不定,那么这次就毕全功于一役吧。

    “请等等。”

    这时,土肥原拿着被筱冢义男扔到一旁的电文,抬头郑重说道:“筱冢君,请马上,立刻派遣轰炸机对清涧县的抵抗分子进行轰炸,拜托了!”

    他一连用了马上和立刻两个副词,足以说明心中的焦急,但军中最忌讳的就是干扰指挥,就算两人的私交不错也不行。

    故而筱冢义男当场翻脸,很不客气地回道:“土肥原君,这里是第1军,我是第1军的司令官,如何作战不需要你来决定,请慎言。”

    土肥原深吸一口气,知道刚刚的话令对方不快了,可此事关系到他的整体计划,他不得不再次开口。

    “筱冢君,我不是要教导你如何作战,挺进队正在清涧县抵抗分子交火,而且是被伏击。

    现在他们需要强有力的支援,否则不仅挺进队有覆灭之危,还会导致预定的计划无法完成。”

    筱冢义男闻言皱起眉头,按照土肥原和他商定的计划,潜伏在游击队的关东军特工将作为内应,协助挺进队抓捕军统副局长左重、地下党情报部门负责人李副部长和陈先生。

    这三个目标,成功抓到任何一个,都可影响当前的战局。

    尤其是左重,此人是国府重要的情报干部,掌握了无数绝密情报,陆军参谋本部对其十分重视,多次发电要求必须活捉对方。

    不过区区一个副局长,真的能影响这场关系到数万万人的战争吗,筱冢义男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这是土肥原和东京那帮大人物们夸大其词了。

    战争的胜负在于士兵的战斗力高低,在于技术兵器的先进与否,不在于几个偷鸡摸狗的间谍,情报只是指挥官决策的根据之一,绝不是全部。

    如果一个人就能决定战争,帝国何必花费海量的军费,建立现代化的海陆军,全力培训所谓的特工就好。

    挺进队的伤亡也不算什么,为将者不能有妇人之仁,若一支小部队的覆灭可以保证胜利,那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土肥原从事情报工作太久,指挥一线部队作战的时间又太短,有些本末倒置了,筱冢义男暗暗想到,口中淡淡回应。

    “土肥原君,作为第1军的司令官,我的首要任务是巩固占领区治安,消灭敌人,其次才是配合你的计划。

    这次有机会一举清除晋西北的抵抗份子,无论从什么方面考虑,我都必须这么做,请你理解。”

    说完,筱冢义男看向参谋,示意对方传达命令,接着走到大幅地图前,默默思考着接下来的作战方案,不再理会面色阴沉的老朋友。

    土肥原知道,面对唾手可得的军功,筱冢义男决心已下,自己再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当即哀叹一声无奈而去。

    走到司令部院子中,他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仿佛看到了黄河岸边惨烈的厮杀,仿佛看到了三景启司倒在左重脚下。

    结束了,自己又一次失败了。

    挺进队应该从地下党占领区的薄弱处秘密潜入,悄无声息带走三个目标,然后安全撤退。

    可事实却是,挺进队一过河就与八路军发生了交火,这显然是有人看破了他的计划,甚至看穿了三景启司的真实身份,顺势设下了一个陷阱。

    对方不会是其他人,只能是左重,这个老对手真是越来越难缠了,失去这次机会,以后再想除掉左重怕是难了啊。

    但三景启司究竟是怎么暴露的呢?

    能在晋南游击队潜伏这么长时间,成功通过八路军的审查,三景启司的能力和谨慎毋庸置疑,为何会被左重看穿。

    土肥原久思无果,带着满腹的疑惑坐上了汽车,准备连夜前往沪上,他明白,太原已经不再欢迎他。

    长谷良介的订婚礼在即,自己与其留下惹人嫌,不如早些过去帮衬帮衬老下属,为将来做打算。

    至于左重,关东军情报部不会因为一个特工的暴露陷入瘫痪,只要战争没有结束,帝国和国府、军统的较量便不会停止。

    看着车窗外闪过的街道,土肥圆松开紧蹙的眉头,口中轻轻说了句——祝你好运,三景君。

    数百里外。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将军の祝福的三景启司,挣扎着抬起头,向左重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我自信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左君为何认定我便是帝国特工?”

    三景启司一脸的不服,他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言谈举止跟普通民国人没有不同,不明白为什么会暴露。

    事实上,在场的众人也是一头雾水,包括配合行动的归有光、邬春阳二人。

    出发之前,副局长只是告诉他们崔宏用就是日谍,还猜测鬼子的挺进队会前来,却没有说明其中的原因。

    倒是李副部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左重与三景启司,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有底牌在手。

    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左重没有回答,而是询问李副部长,岸边埋伏的结果。

    前世无数个故事告诉他一个道理,不光反派在彻底胜利之前不能多话,正派也是。

    三景启司有句话没说错,挺进队的战斗力不可小觑,岸边的交火说不定会出现意外情况,凡事还是谨慎点为好。

    恰好此时一个八路军战士背着枪飞奔到李副部长面前,为所有人带来了前线消息。

    这次留守处萧主任亲自带队伏击日军挺进队,经过激烈战斗,对岸中阳县的日军已经撤退,潜入边区的鬼子也全军覆没。

    没有了后顾之忧,左重这才居高临下,看着被摁在地上三景启司,开口解答了对方和其他人的疑问。

    “呵呵,你说你没有任何破绽?”

    只见他就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先是笑着反问了一句,继而伸出两根手指悠然道。

    “三景君有些托大了,在我看来,你何止是露出了破绽,简直是破绽百出啊,鄙人想要装看不见都不成。

    一,且不说晋南游击支队的出现太过巧合,就说遭遇伏击时,你冲进敌阵拼刺前,拉动枪栓确保膛中无弹的动作,便出卖了你!

    观遍日军操典,虽然没有相关要求,但实战中日军士兵普遍会退掉已上膛的那枚子弹并关闭保险,这一点我军已在淞沪、金陵、茳城领教过。

    反观果军和边区,大部分部队作战时弹药都不够用,哪怕拼刺也会打出最后一发子弹,加之训练不到位,从来就没有退弹和关闭保险的刁惯。

    二,也是最可疑的一点,你在浴室收到我的邀请参加观摩,或许是觉得有机会伏击慰问团和鄙人,兴奋之下将毛巾搭在了头顶上,对吧?”

    八嘎!

    三景启司闻言脸色一白,这是个致命的破绽,当时他只想到了任务,却忽略了细节。

    看着对方的反应,左重双臂环抱,不紧不慢的问道:“我想问你,除了贵国,还有其它国家有这种刁惯吗?

    你们日本人啊,总是得意而忘形,一见到蝇头小利便不能自已,这都多少回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知道我就是左重,三景君一定很开心吧,估计想也没想就将消息传递了出去,多谢你了,不然土肥原不会这么容易上钩。”

    左重这番“感谢”之言,让三景启司几欲吐血,面色灰败着垂下了头颅,再也不挣扎,仿佛已经认命。

    李副部长见状没有说话,让人将三景启司带下去关押,接着命令整队继续出发。

    因为清剿方老六的行动就要开始了,他们没必要再在日谍身上继续浪费时间,到了社会部,对方会开口的。

    人来人往中,反战同盟队伍里有一人从左重面前走过,放在身侧的左手做了个隐蔽的手势,正是延长县敌工部干事朱文林。

    反战同盟的战士大多由敌工部发展而来,今天这么大的行动,熟悉对日工作的朱文林出现在这里非常正常,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察觉到有人路过,左重瞥了一眼,立刻就从人群中看到了对方和那个带有特殊含义的动作,以及在周围隐藏的罗永英。

    朱文林这个家伙果然被社会部盯上了,三景启司“不负所托”啊,临死也拉了个垫背的,不愧是鬼子的精锐。

    那就祝你好运吧,文林同志,左重心下想道,脸上的微笑愈发灿烂,迈步向着山顶爬去。

    却不想,下一刻李副部长突然看了过来:“左副局长,你真的是在浴室中才确定崔宏用是日谍吗?”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节试探

    李副部长,这个潜伏党部调查科多年的老地下党,历任一方面军政保局局长、工作部部长、联络局局长、社会部副部长等多个职务,情报工作经验丰富。

    十几年波诡云谲的情报生涯使他明白,很多巧合,实际上是精心而巧妙的安排,就像是今天这件事。

    左重邀请崔宏用喝酒,在席间意外透露朱文林是果党特务,随后又主动找上门告诉自己,崔宏用是日谍。

    这一番动作下,果党和日本间谍全都暴露,形势一片大好,一切看上去顺理成章,同志们等着立功受奖就行。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对方早就知道了崔宏用的真实身份,并且利用崔宏用引出了朱文林。

    可左重为什么要这么做?

    顺着这个思路想,对方将崔宏用挖出来可以理解,毕竟军统和日本特务机关早就结下了血海深仇。

    那么朱文林呢,朱文林可是国府的特工,甚至有可能是戴春峰手下的高级鼹鼠,左重不该故意针对自己人。

    清除异己吗?

    左重是某人的同乡子弟,军统局长戴春峰的得意门生,朱骝先的弟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果党的头面人物,朱文林就算再过一百年,也无法威胁到对方的地位。

    除去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军统局副局长,赫赫有名的大特务左重同情隔命或者说地下党。

    当然,这个推论成立的前提是,左重很早就察觉出三景启司是日谍。

    李副部长问完问题,转头盯着左重的脸,想要看看对方的反应,以此来判断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而左重听到李副部长的试探,当即面露诧异之色,似乎在思考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问,接着又笑着点了点头。

    “当然,拼刺时退掉上膛的子弹和关保险,只能作为一个参考,真正让我怀疑崔宏用的,是他沐浴时将手巾放在头顶的动作。

    老李你或许不清楚,这是日本沐浴文化中的一部分,被称为蒸毛巾,鬼子认为将毛巾覆盖在头上可以帮助身体保持温度,增加汗水的蒸发速度,同时也被视为一种礼仪。

    崔宏用自述是北坪大学堂出身,没有去日本留过学,更没有日本亲属,那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刁惯。

    除了他是日本间谍之外,我想不到其它可能性,结合晋南游击支队的突兀出现,崔宏用的身份不言自明,老李你觉得呢?”

    科普完日本的洗浴文化,左重站在山顶上遥望远处,借着爆炸造成的燃烧火光,可以看到一队队八路军正从黄河岸边向北方移动。

    一边的李副部长没有看出什么,心中有些狐疑和失望,不过想到对方的资历也就释然了。

    像左重这种资深情报人员,不会那么轻易流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于是笑了笑不再说话,脚下加快了速度。

    凌晨一点半。

    剿匪行动开始前半小时。

    观摩团到达了预定的观察地点土地庙,外┴围的警戒任务被李副部长交给了晋南游击支队。

    这个安排既是上级的命令,也包含安抚之意,李副部长想通过此举告诉游击队队员,崔宏用是崔宏用,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果然,游击队员们迅速恢复了士气,包括小战士在内,所有人一扫刚刚的颓废,腰杆挺得笔直,背着枪在土地庙附近巡逻。

    左重不禁感叹,名将就是名将,通过一件小事便稳定了人心,与明太祖收陈兆先降兵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年,明太祖攻破了陈兆先军营,陈军共有三万六千余人归降,由于前途未卜,这些降卒的情绪很是不稳。

    明太祖看出了端倪,为了表达诚意,他从降卒之中挑选了五百名勇士作为亲兵,只留亲兵统领一人带着降卒护卫自己,一举赢得了军心。

    虽然晋南游击队不是降卒,但指导员是日谍,难免会让他们心生忧虑,李副部长如此布置,着实高明。

    至于观察地点的内部警戒,由反战同盟负责,此举跟上面的安排一样,都展示了地下党广阔的胸襟和无比的气量,同时也证明地下党不缺乏该有的手腕。

    土地庙内,左重打量着一个反战同盟战士,发现对方以八路军的标准军姿站立,要不是穿着磨损严重的八路军服,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是日本人。

    想到战场上日军的死硬表现,他感慨道:“李副部长,贵军的手段高超,竟然连鬼子都能策反,左某佩服。”

    跟日本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左重深知像长谷良介和安庆海军指挥官小泽川这种非国民还是少数人。

    大部分鬼子已经被武士道完全洗┴脑,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很少出现投降的情况。

    以果军为例,从开战到现在,包括军事人员以及日军家属、慰┴安妇、商人等非战斗人员在内,国府一共俘虏了大约1000人左右。

    这里面还有八路军移送的数百人,也就是说,果军自身俘虏的日本军事人员绝对不超过500人。

    这些俘虏被关押后,没有一个愿意配合国府,动不动就绝食抗┴议,或者试图发起暴┴动,非常难管理。

    反观八路军,不仅俘虏了鬼子,还让对方以作战人员的身份出现在战场上,怪不得某人如此恐惧地下党,论统战地下党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虽然左重是在夸奖,但李副部长听完,还是语气严肃地纠正道:“左副局长,请你注意,他们不是鬼子,是我们的同志,是我们的战友。

    我们的目的都是打倒日本法┴西斯,建立人民政权,将日本的劳苦大众从野蛮的天蝗制度与资本主义的剥削下解放出来,为建立新日本而努力。”

    淦~未曾设想的道路啊。

    左重听着对方的话,内心感慨万千,如果这件事成真了,未来的世界格局一定很有意思吧。

    其实历史上反战同盟以及后续组织差点就成功了,结果却在美国人和国内反动势力的反扑下功败垂成。

    不得不说有点可惜,但这是日本民族的特性决定的。

    白俄内战时期,鬼子试图扼杀刚刚诞生的红俄,派兵入侵西伯利亚,作战期间日本底层士兵第一次接触到了地下党,也第一次有了阶级的概念。

    按说这些启蒙者应该沿着红俄的道路,进行武装斗争扫除国内的财阀、地主,发动工人运┴动,建立自己的党派和政权。

    结果呢,他们确实发动工人赶跑了煤矿的工头和资本家,然后.自己拼命挖煤,将日产量提高了两倍有余。

    思路清奇的日本人认为,这么做肯定会让资本家感到羞耻,进而改善工人的待遇,实现地下党的主张。

    说实话,当左重在军统资料里看到这件事,差点笑出猪叫,他都能想象那些资本家得知此事后的反应。

    老爷们绝对会笑着竖起大拇指,跟对方来句:一言为定!

    不要钱的工人,产量翻倍,双喜临门了属于是。

    这样的“隔命”简直是玩笑。

    正因为知道日本人的脑子有多轴,左重才明白反战同盟的成立有多么不容易,赶紧出言道歉,有错就要认嘛。

    “好好好,是左某失言了。”

    话出口的同时,他余光瞥见反战同盟的战士面色涨红,明显是为李副部长的维护而感动,敢情自己不知不觉间当了回反派。

    说话间,又有传令兵飞奔到土地庙向李副部长汇报,剿匪部队已经进入了预定进攻位置,目标方老六没有逃跑,带着手下在匪巢负隅顽抗,看来是想跟八路军拼一下。

    另外,晋西北的主力部队也在袭击各地的日本驻军,策应此次行动,以免战斗开始后对岸的敌人趁机过河。

    左重闻言眉头紧锁,脑中想着日本第1军的兵力部署,尤其是鬼子航空兵的情报,口中给李副部长提了个醒。

    “老李,方老六只怕跟日本人有默契啊,这家伙在这里拖住贵军,一旦等到天亮,鬼子的航空兵就可以从容发动空袭。

    更严重的是,万一贵军在晋西北的部队被驻军缠住,驻汾阳的独立混成第16旅团从西面包围而来,战局不容乐观。

    如此就算方老六被剿灭,也弥补了你们的损失,依我看,不如作战部队就地疏散,围而不攻,等到明晚咦?”

    他正想建议八路军明晚再进攻,忽然瞄到淡定的李副部长,心中一动想到某个大事件,忽的止住话头,似笑非笑的看向对方。

    “老李,你不够意思啊,恐怕贵军打方老六是假,调走汾阳的兵力以便破坏正太铁路才是真吧!

    这招声东击西,确实漂亮,筱冢义男这个老鬼子和晋省的日本人要倒霉了,左某班门弄斧了。”

    能从果党百万大军的围追堵截中顺利达到边区,还能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于华北站稳脚跟,老前辈们的战争智慧不是他能置喙的,即使他来自后世也不行。

    正太铁路是连接晋省、冀省的经济、军事命脉,日军控制了这条铁路,将之作为在华北地区运输部队、装备和重要物资的交通要道。

    想要打开华北的抗战局面,非破坏此条铁路不可,历史上八路军似乎就是在今年展开了那场惊天动地的破袭作战。

    李副部长没有对左重的猜测做出任何回应,只是指着三颗缓缓升空的信号弹说道。

    “开始了,左副局长。”

    观摩团连忙站到土地庙门口举目远眺,由于天色太暗,众人什么都没看见,就在陈先生等人疑惑时,隐蔽在各个位置的剿匪部队动了!

    方老六匪巢正面的石桥附近,三挺九二式重机枪首先打响,三道火舌射向了河对岸的土匪掩体,曳光弹划过夜空,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隐约中,左重看到多支八路军小分队犹如钢刀一般楔入阵地,运用各种战术动作跃进至桥头位置,与土匪们展开了对射。

    (下一次更新边区剧情结束,下段剧情继续是对日本,再然后就是海外剧情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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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动介绍:
私家侦探左重回到过去,战斗在敌人的心脏,外号笑面虎,擅长背后一刀,精通玉座金佛原理,斯蒂庞克定式。蝉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蝉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蝉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