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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苏棹子     蝉动txt下载     蝉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节自告奋勇

    陈先生前往官邸当天,恰逢国府例会,众多军政官员齐聚一堂,在会议室里小声说着话。

    坐在上首座位左侧的宋部长,不时侧头跟陈先生介绍着在场的官员姓名和职务,帮助对方熟悉情况。

    两人正聊着,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推开,门边的卫兵立刻行了个持枪礼,大声喊道。

    “委员长到!”

    众人听后齐刷刷地站起身挺直腰杆,表情变得严肃,纷纷看向还没有人的门口。

    陈先生吓了一跳,没想到在山城还能看到如此封建的场面。

    这与前朝的蝗帝驾到,只差跪拜迎接了,这让长期生活在南洋的他很不刁惯,甚至有些反感。

    几十秒后,陈先生看到一个身穿少将军┴服的年轻军官率先走了进来,对方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一遍屋内,而后让开位置,某人这才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坐吧。”

    某人来到上首处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又笑眯眯跟陈先生打了个招呼,态度很是亲热,毕竟是财神爷嘛。

    “陈先生,今天你是客人,我代表国府欢迎你和南洋诸多同胞回国,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如今国事艰难,各部都缺少经费,连我这个委员长,每日衣食所用也不过数十元,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民国著名操盘手兼演员又一次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哭穷、卖惨、显示清廉,演技堪称一流。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陈先生,也被对方的无耻搞得无言以对,只好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见自己的目的到达了,某人大马金刀地坐下,命令各部的负责人汇报工作,尤其是资金上的困难,这是准备逮着一只羊往死里薅啊。

    被特意调来负责某人安全的左重,站在一旁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怪不得人家能当委员长,论不要脸,还得是这帮官僚,政┴治家啊。

    被打秋风的陈先生如坐针毡,硬着头皮看了两个小时滑稽戏,等到最后一人汇报完,心说总算结束了。

    他不是心疼钱,自中日开战起,南洋的华侨捐赠的现金和物资数以亿计,他在意的是这些钱有没有用到该用的地方。

    若是用在战场上,他们即使砸锅卖铁也不会有一句怨言,但以目前的观察看,情况好像并不是这样。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某人和陈先生走出会议室来到餐厅,准备享用午餐。

    饭桌上放着几盘简单的菜肴,清汤寡水的没有一点油水。

    在场的官员纷纷面露嫌弃之色,不情不愿的拿起筷子,假模假样的夹起饭菜,就是不往嘴里放。

    陈先生察觉到这一点,心里对国府是否能带领民国打败日本人,产生了深深的疑问,不过表面上还是神色正常地跟某人聊了起来。

    “先生如何看待山城?”

    津津有味吃着菜的某人,打破了往日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问了陈先生一个问题。

    跟在场的国府官员比,他吃饭的动作自然,表情真实,仿佛在吃山珍海味,尽显演员的修养。

    陈先生被这番精湛表演所蒙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其实国府还是有救的,起码有个清廉的领┴袖。

    沉吟了一会,他缓缓开口:“对政┴治我是门外汉,愧不能言,工厂还没有工夫参观。

    不过经过全市街道,陈某和朋友们看见大兴土木,交通便利,大有蓬勃气象,实堪欣慰。

    唯车辆很不整洁,这与马来亚大不相同,当地凡有不整洁车辆,车主都必须清理干净。

    这样做不仅保护车辆,且有助卫生和大众观瞻,我认为国府可以适时推行相同政策。”

    某人闻言大喜,当即吩咐身后的左重取来日记本和钢笔,在上面涂涂写写起来,显然是在记录陈先生的建议。

    这让陈先生很是欣慰,本来前几天的所见所闻,让他认为当局消极抗战,人民生活悲惨,官吏贪┴污腐化,不禁大失所望,也对国家前途感到渺茫。

    他私下想过,那些果党高级官员身居要职,却行假公行私之事,营私舞弊无恶不作,生活奢华,对国家没有一点益处。

    偏偏他们都是四五十岁,既不能做好事,又不会早死,至少还要在┴位二三十年。

    民国的救星不知在哪里?

    即使出世了,或者还在学校读书,恐怕还要三十几年后才能出来担当国家大事,民族未来深可忧虑。

    由于担心招来祸端,这些话他只能憋在心里,不能对任何人说,故而十分苦闷。

    但今天看到某人的言行,横亘在胸膛里的那口闷气稍有松动,脸上的表情更加真挚了几分。

    最后脑子一热,当场向对方表示,南洋慰问团会尽可能的筹集资金,为抗战出一份力。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某人激动地起身开始即兴演讲,从民国讲到了欧洲,又从军事讲到了政┴治,掌声响彻餐厅,一时间宾主尽欢。

    不过,陈先生在餐后的私下谈话中表示,自己和慰问团想去西北看一看,南洋百姓很想知道那里的情形。

    某人听完面色一沉,大骂起地下┴党来,什么“无民┴族思想”、“口是心非”、“背义无信”,暗示慰问团不要去西北。

    陈先生见状,微微为联合抗日的前景感到担忧,却也没有太过在意,简单说了一下自己有必须去的理由。

    作为南洋华侨代表,他的职责是带领华侨回国慰劳考察,凡是交通没有阻碍的重要地方,都不得不亲自去看看,以尽责任。

    回海外后,他也好据实向华侨报告,否则会影响接下来的筹款工作。

    某人再没理由阻止陈先生,害怕继续阻拦下去会引起这位“财神爷”的反感,只好表示同意。

    分别前,还假惺惺地说了一句:“要去也可以,但是千万不要受地下┴党的欺骗,你是资本家,是不会同情他们地。”

    这一席话,让陈先生有一种被当成小孩子的感觉,令他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也让他深感某人对西北的成见很深,有些为国内战事担忧。

    满怀心事的陈先生离开了官邸,在随后的几天内继续对山城及其西南进行考察,并有了更多发现。

    会见当天,某人下了两道命令,第一是禁止铺张,第二是注重街道和车辆整洁。

    山城官民们的反应速度很快,官员的无所谓的支出变少,汽车也变得干净许多,至少是看上去如此。

    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陈先生无意中在城区内看到了一个仓库,里面停满了大量高档轿车,汽车上积累着厚厚的灰尘,

    这似乎象征着山城在果党的铺张腐败之下,只是表面干净,内部的腐朽已经根深蒂固。

    让陈先生更加愤怒的是,几天后慰问团赴蓉城参观,亲眼看到当地官员在昭烈帝刘备的陵墓旁大兴土木建造坟墓,规模十分惊人。

    事后,众人惊闻川省的钱粮赋税已经收到了民国71年,用敲骨吸髓都不能形容这些人的贪婪。

    这一切,使得陈先生与慰问团一行人再无心思参观,决定立即出发去西北。

    “国府治下与抗日的艰难格格不入!”

    一个慰问团成员气急之下,说了一句话,这话既是指责,也代表众人对民国未来的深深担忧。

    负责陪同保护的中统特务,将这些情况都报了上去,某人看完脸色变得很难看,拿起电话将戴春峰和左重召唤到办公室。

    师徒两人收到命令,用最快速度赶到官邸,毕恭毕敬站在办公桌前,等待训示。

    某人没有废话,气冲冲的要求军统派人送慰问团去西北,严密监视其成员的思想动向,防止红色在南洋华侨中蔓延。

    这个

    戴春峰和左重对视了一眼,派人容易,问题是派谁去。

    若是派普通特务去,万一途中遇到问题,对方的权限太低,做什么都要请示很耽误时间。

    所以,只能派军统高层随行前往西北,这可是个苦差事,还有一定的危险性。

    虽说地下┴党声明不搞政治暗杀,但这种事谁敢打包票,没人想用的自己的小命去赌。

    沉默了好久,左重主动向前一步,自告奋勇带队执行此次任务。

    “委座,目前针对地下┴党的情报工作一直不尽如人意,卑职想亲自去西北看看,免得事变时手足无措。”

    这当然是他的借口,重生一回,要是不去一趟,岂不是白重生了。

    都说西北是隔命的圣地,无数进步青年汇聚于此,前次与弟弟左钧同行的女孩罗永英也留在了那里,左重很好奇,那里到底有什么魔力。

    另一边,某人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到底是家乡子弟,总能急自己之所急,想自己之所想。

    这样的干部不重用,难道要用徐恩增那样的废物吗,党国的未来也需要后来人哪。

    只是西北太过敏┴感,不能让军统单独行动,必要的监督还是要有的,就让徐恩增跟着去吧,全当是制衡。

    某人眯了眯眼睛,很快做了决定,此行依旧是军统负责全面工作,中统协助。

    继东北行动之后,两个情报部门的高层再次合作,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左重慢慢陷入了沉思。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节西北行

    从官邸离开后,戴春峰和左重回到了罗家湾总部,师徒二人对西北之行做了进一步的研究。

    按照慰问团的计划,对方准备先行到达长安,视察当地情况,而后向北前往边区政府所在地,行程数千华里。

    随行人员的甄别,武器配备,路线以及交通工具选择,通讯密码制定,沿途食宿等等,这些工作都要提前做好准备。

    尤其是安保方面,必须万无一失,南洋慰问团绝不能出事,至少不能在军统手上出事。

    在国际贸易断绝,内部税收每况愈下的情况下,华侨的捐款对于国府至关重要,没了这笔收入,前线战事必然要受影响。

    戴春峰低头看了看国统区地图,当看到黄河另一侧的日占区时,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不放心道。

    “慎终啊,日本人若是得知陈先生一行人的视察,定然会想办法破坏,长安和地下┴党又离黄河对岸的日本第1军这么近。

    万一对方出动特务或者小股精锐部队渗透,在半途发动袭击,到时候你与慰问团都会有危险,陆路行动怕是不妥。

    我认为你们可以乘坐飞机从山城直飞长安,盘桓数日后再次用飞机去匪巢,这样更加安全些,那里也是有机场的嘛。”

    听到老戴说坐飞机更安全,左重的表情有些古怪,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飞机确实方便,从山城到长安这段,慰问团应该也愿意乘机前往,毕竟路途遥远,路况又差。

    但根据打探,从长安到匪巢,他们计划的是乘坐汽车,以便近距离接触抗战军民,了解摩擦的起因,估计不会听从我们的安排。

    此事也好解决,您可以要求军方严密监控鬼子第1军的动向,并命令陕省、日占区情报站加紧搜集相关情报。

    同时,由归有光带领特别行动小组负责保护,只要不是遇到敌人的大部队,掩护慰问团撤退还是没问题的。

    情报方面,就让一处的邬春阳随行,一来可以一探匪巢的虚实,二来可以将摩擦的手尾处理干净。”

    戴春峰的计划很好,可慰问团不是傻┴子。

    南洋的华文报纸对边区和中央的摩擦有很多报道,当地华侨对此很是关心,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也是陈先生等人此行的一项重要任务,自然不可能乘坐飞机,走马观花的在西北走一圈就完事了,肯定要深入调查。

    闻言,老戴琢磨了下,归有光和邬春阳都是军统老人,成分可靠,能力不俗,确实是随行的合适人选。

    于是,西北之行的人员就算定下来了,左重统领全局,归有光负责行动,邬春阳负责情报。

    通讯上,电讯处会派遣得力的报务员加入,以便慰问团及时跟山城沟通,必要时也能联络周边的果军部队。

    行动人员全员配备手枪和自动火力,步枪只带了几支,又不是打阵地战,能用到长枪的地方很少,不如多带些弹药。

    烟雾弹、药品、绳索等特殊物品也得配齐,西北不比山城,部分物资的补充很困难。

    跟戴春峰商量了许久,左重告辞离开,将一处、二处人员叫到自己办公室,通报了一下情况,又做了些安排。

    在他离开山城期间,两个处的工作由古琦代为管理,其它的一切照旧。

    众人立正回了一声是,归有光朝邬春阳挤眉弄眼了一番,满脸的兴奋,恨不得马上出发。

    看到这家伙的样子,何逸君冷冷说了句:“保护好副座,否则你就不用回来了。”

    大光头顿时哑巴了,摸了摸闪亮的头顶,用力点点头,大家见状都笑了起来。

    左重也微微一笑,摆摆手让何逸君不必担心,边区的治安可比山城好多了,此行真正的危险在国统区。

    长安往东不远就是日占区,各股势力犬牙交错,果军、日军、土┴匪、地主武装、晋绥军各有各有的算盘,就连国府一方,他们也不能完全相信。

    是人,就能被收买。

    收买不了,无非是价码不够而已。

    邬春阳同样想到了这点,表示会立刻研读沿途驻军、政府以及相关势力的情报,找出其中的隐患,把危险扼杀在萌芽阶段。

    所谓扼杀,就是派遣当地军统情报站的特工,对有日谍嫌疑的目标进行秘密制裁。

    处理完正事,古琦有些幸灾乐祸的提到了徐恩增,对方跟地下┴党是老对手,手上有不少血债,这次去了边区驻地,怕是要倒大霉了。

    众人全都一脸赞同,从党务调查科时期开始,徐恩增的主要目标便是异己份子,双方早就结下了血海深仇。

    若他们是地下┴党,肯定会想尽办法除掉姓徐的,就算不能暗杀,但意外呢?

    到了人家的地头,那还不是任人家搓圆捏扁,国府不可能为了一个副局长跟对方翻脸,徐恩增死了也白死。

    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古琦一帮人开始猜测老徐的死法,是落水身亡,还是被流弹误伤,又或是摔落山崖。

    听着手下们的讨论,左重笑呵呵跟何逸君小声叮嘱了几句,两人没有说什么儿女情长的话,只是闲聊。

    身处这个混乱的大时代,他们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只能随波逐流。

    山城南岸,陈公馆。

    军统众人口中已经死了几百次的徐恩增,此时跑到了大表哥家,跪在柔软的地毯上,抱着陈部长的腿哭得梨花带雨。

    “我不能去西北啊!异己份子肯定会杀了我,部长,您跟委座说说情,就放过我这回吧!”

    收到陪同慰问团前往西北的命令后,徐恩增只感觉天都塌了。

    他不就是搞砸了几件,不对,是十几件差事吗,委员长竟然如此绝情,要派他去匪巢,这等于送他去死啊。

    别的不说,这些年光是死在他手里的地下┴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不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弄死他,在山城对方没有机会,这下好了,他自己送上门去,人家定然会动手。

    面对小表弟的哀求,陈部长眼皮抬都没抬,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喝了口,淡淡回道。

    “你当委员长的命令是什么,草纸吗!恩?给我站好了!”

    说到最后,陈部长一声大喝,将茶杯重重砸在茶几上,滚烫的茶水飞溅,吓得徐恩增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陈部长本想将这个不争气的表弟赶走,可眼角瞄躲在二楼偷看的姑母,暗暗叹了口气,语气稍稍放缓道。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是公开陪同慰问团,地下┴党不会拿你怎么样。

    到了西北,少看,少说,跟紧了陈先生就好,其它工作交给军统去处理,明白吗?”

    “明明白了。”

    徐恩增讪讪应了一声,心里打定主意,除了睡觉寸步不离的跟着陈先生,地下┴党总不能在慰问团面前杀人吧。

    至于搜集情报,命都要没了,还搜集个P的情报,反正中统在匪巢的眼线都死光了。

    不提徐恩增如何跟大表兄卖惨,慰问团很快就做好了准备,不顾某人的再三挽留,踏上了前往长安的旅程。

    三天后的清晨,数架美国DC-2客机从山城机场直冲云霄,向着北方飞去。

    山城到长安的直线距离为500多公里,以DC-2的速度,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就能达到。

    但考虑到日本空军的存在,机队特意往西绕行了一段,于两个半小时后降落在长安西关机场。

    长安行营主任蒋铭三亲赴机场迎接,一番寒暄后,陈先生提出慰问团旅途疲惫,想要去订好的旅馆先行休息。

    不过休息只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早在山城的时候,西北代表处就跟他约好,西北部队总指挥想在长安进行一次会面,目的是介绍地下┴党在对日作战上的进展。

    其实在这次回国之前,陈先生对西北知之甚少,耳中听到的都是国府官员的一面之词。

    比如“叛匪杀人放火、游┴而不击、不服从中央、破坏团结、专搞摩擦”等,他自然对地下┴党印象不好,筹集到的捐款也从没有给过西北一分。

    但是在山城和西南的所见所闻,让陈先生对这些说法产生了怀疑,由此坚定了前往边区驻地看一看的决心。

    只是蒋铭三听到陈先生要去旅馆,立刻推说住在外面不安全,连拉带拽的将对方带到了戒备森严的行营招待所,断绝了慰问团与外界的联络。

    等到了陈先生与西北部队总指挥见面的当天,招待所更是以没有汽车以及宴请为理由,破坏了双方的会面。

    过了几天,慰问团应付完国府方面的应酬,陈先生亲自到访西北长安办事处,想要亲自向总指挥致歉,可总指挥已经返回了边区驻地。

    经此一事,陈先生对蒋铭三再无好脸色,态度强硬地要求对方准备车辆,不然就算是步行,他也要往北走一趟。

    蒋铭三见状只好答应,于次日举行了欢送仪式,仪式结束后慰问团成员分坐数辆汽车从长安北门出发,开始对摩擦的真相进行调查。

    其中一辆轿车内,归有光和邬春阳一个开车,一个坐在副驾驶警惕地观察窗外,而到达长安后全程没有现身的左重在后排左侧闭目养神。

    后排右侧,坐立不安的徐恩增就像p股底下长了钉子,不时扭动身躯,显得很是不安。

    至于两人中间的陈先生,依旧沉浸在旅途的兴奋中,目光好奇的打量着外面的景色,不时举起相机摁下快门。

    五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汽车卷起的尘土越来越大,车队慢慢消失在苍凉的黄土高原之上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节闹剧和突变

    自1939年中日战争逐渐进入相持阶段开始,国党第五次中全会后,某人开始消极抗日、积极反红,大肆散布破坏联合抗日舆论,提出了防红限红溶红的策略。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国统区尤其是边区周边的果党军队屡次制造各种摩擦事件和惨案,企图借此消灭西北及其领导下的抗日武装力量,换取日本的让步,以巩固其统治地位。

    从1938年12月至1939年10月,果军和晋绥军先后制造摩擦事件150多起。

    如在华北先后制造了“博山惨案”“深县惨案”,又在华中制造了“坪江惨案”“新集惨案”“确山惨案”。

    大批地下┴党干部、战士、隔命群众被捕杀,全国团结抗战的局面出现严重危机,南洋华侨团体闻讯多次询问山城。

    对方表示这是西北方面主动挑衅,政府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云云,断无破坏联合抗日之意。

    为了能够查清真相,南洋视察慰问团离开长安后,沿着国统区与边区交界开始走访,途径耀县、同关、郃阳等多个城市。

    途中徐恩增上蹿下跳,组织当地党部调查人员和中统成员事先找相关人员“谈话”,企图掩盖果党挑起争端的行为。

    邬春阳也安排各地的军统派出特务,制造、销毁摩擦现场的证据,一处在这方面是绝对的专家。

    在果军和特务的枪口下,这几个地方的知情者或保持沉默,或颠倒黑白,慰问团渐渐相信了果党的说法。

    左重在一边冷眼旁观,没有做任何表态,更没有破坏果党掩过饰非的行为。

    等到了边区驻地,看到边区内部的情形,陈先生等人自然会有自己的判断。

    对方能从底层成为大富豪,肯定不会偏听偏信,别人说的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这天,慰问团车队结束了在郃阳的行程,准备前往最后一个调查地点——韩城,不想车队刚刚出城,就被一群老百姓打扮的民众拦住。

    这些人跪在道路中央,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封信,嘴里大声喊着什么,陈先生见状连忙让归有光停车,摇下了车窗。

    “地下┴党草菅人命,冤枉啊!”

    “边区抢夺土地,天理不容。”

    车窗刚一打开,就听到七嘴八舌的喊冤声,这把陈先生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又不是国府官┴员,对方跟他喊什么冤。

    不过考虑到慰问团本就有考察地下┴党政策的计划,他还是准备下车聊一聊,或许能从拦路者口中,得到想要的真相。

    徐恩增挪动肥胖的身躯,打开车门站到车旁,殷勤地用手挡住门框上沿,给陈先生让开了位置。

    前排的归有光、邬春阳以及随行的小特务也下车快速围住人群,逐一检查证件以及搜身,以防有刺客隐藏其中。

    确定没有问题,陈先生亲切的跟拦路者一一聊了起来,然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按照这些人的说法,他们有的是“良善富农”,有的是“诚实经营”的商户,还有“德高望重”的乡老。

    边区政府没有任何理由,就抢了他们祖祖辈辈“辛苦”积攒下来的家业,还要开公审大会审判他们。

    成百上千亩的良田被分给了大字不识的泥腿子们,这简直是造孽啊。

    说到这里,拦路者纷纷放声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慰问团成员眉头不禁紧锁。

    这跟山城西北代表处与慰问团介绍的地下┴党政策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想到自身也是商人和地主,出于阶┴级立场,成员们不免对于边区驻地之行心生疑虑,不知道该不该去。

    陈先生听完“控诉”,虽然很气愤,但也没有冲动,沉着脸接过其中一人手上的告状信看了一眼。

    当看到信封上的陈科次先生赐启时,他顿时愣了一下,科次是他的字,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只有亲朋好友才知道。

    对方自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富农,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又是谁告诉对方自己一行人的行踪?

    有人在从中作梗!

    陈先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瞥过果党人员,慢悠悠地问了拦路者一句。

    “你们说的事情,我已知晓,对了,是何人告诉你,陈某字科次的?”

    “这个.这个”

    满脸油光的“普通富农”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徐恩增,却被对方凶狠的眼神吓得赶紧低下头。

    啧啧,这活干得也太糙了。

    一旁看戏的左重砸了咂嘴,想要栽赃,怎么着也得找几个人假装地下┴党杀手,再来些记者拍照、采访,最后再用陈先生的名义对外公开发表谴责啊,光找几个胖子喊冤有个p用。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可是个技术活,是要讲究方式方法地,中统啊中统,真是黄鼠狼下崽,一窝不如一窝了。

    归有光和邬春阳也面露嘲讽,在军统谁要是这么行事,一顿家法是免不了的,这不是把人当傻子吗。

    陈先生终究是个厚道人,不想为难拦路者,问完不等回话就上了车,什么话都没有说。

    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的徐恩增跟了上去,上车后低下脑袋装起了鸵鸟,心里恨极了安排这事的中统特务,决定回去就把对方派到敌占区去。

    左重也吹着口哨上了车,笑眯眯的命令归有光开车,戏看都看完了,不走干什么。

    能够在鸟不拉屎的西北看到这么一出闹剧,不亏。

    汽车顺着崎岖的土路开了一整天,在距离韩城还有十几公里的时候,陈先生突然转头,严肃的对左重说道。

    “徐组长,接下来我不想看到之前的事情再发生,不然陈某和慰问团成员将直接返回南洋。”

    对于这个曾在委员长身边出现过的果军少将,陈先生只知道对方是侍从室的组长,姓徐,也是这次行程的负责人,其它情况一无所知。

    本来,他对这位低调的徐组长印象不错,哪怕是出于远离政治的原因,不想跟国府官员亲近,但无事时两人也会闲聊几句,万万没想到对方安排了那么一出。

    栽赃边区政府也就罢了,手段还如此拙劣,这分明是把慰问团一行人当猴耍,表面冷静的陈先生,内心早已怒火万丈。

    “呵呵,陈先生误会了。”

    正在研究路线的左重闻言放下地图,目光清澈的看着陈先生,看不出丁点心虚,接着举起右手赌咒道。

    “徐某用祖先名义起誓,若是那事是我安排的,就让徐某死于乱枪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反正事情是徐恩增干的,再毒的誓也是应验在姓徐的身上,左重当然不心虚。

    陈先生盯着左重的眼睛,许久后点点头,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他自问还算是有点识人之术,对方应当没有说谎。

    既然此事不是徐组长所为,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余光扫过另一侧的中统副局长,冷哼了一声,这些特务就是爱干偷鸡摸狗的龌龊事,难怪名声如此之差。

    要不是委员长再三要求,说什么调查需要情报支持,自己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加入考察队伍。

    社死的徐恩增继续装鸵鸟,一动不动的缩在座位上,暗暗祈祷赶紧到韩城,车里他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丢人啊!

    说话间,车队驶入了韩城的外┴围城镇,按照计划,他们将在这里停留一晚,明日一早开始韩城的调查。

    左重靠在座位上,歪头注视着窗外看似祥和的街道,可看着看着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冷冷说了一声。

    “匀速离开,不要停留,通知弟兄们警戒。”

    此言一出,副驾驶的邬春阳缓缓抽出一支汤姆逊横放在膝盖上,左手轻轻拉动枪栓,做好了交火准备。

    开车的归有光则闪了几下车灯,车队里的军统成员全部提高了警戒,车队维持原来的速度迅速通过,很快就将镇子甩在了身后。

    徐恩增被这一幕搞得无比紧张,贼头贼脑的四处打量,陈先生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好奇的问道。

    “徐组长,是不是有敌人?”

    左重没有回答,这是次难得的实战机会,于是示意陈先生不要着急,转而询问归有光和邬春阳有没有看出问题。

    面对这个问题,不仅是陈先生,就连徐恩增都面露疑惑。

    这座镇子跟其他的民国城镇好像没什么不同,无非是店铺多了些,人口也比一般小镇多。

    可韩城是古城,有数千年的历史,自古便是黄河西岸的重要枢纽,人多店多很正常。

    邬春阳仔细回忆了一遍街道上的行人、店铺和车辆,脑子高速运转,片刻之后眼睛一亮。

    “街角的水果摊摊主有问题,客人来了对方也不说话,反而看着公路,组长,对方是在监视咱们。”

    虽然只是一扫而过,观察窗口只有短短数十秒,邬春阳还是从上百个可疑人员中发现了破绽。

    紧跟着,归有光也给出了回答。

    大光头倒是没有找到具体的目标,只是觉得小镇里的气氛有点不太对,这是长期外勤工作养成的直觉。

    二人的回答没有毛病,但左重仍然不满意,这与他的观察结果相差甚远,当即阴沉着脸训斥道。

    “我看你们是越过越回去了,这么多破绽竟只看出了一处,比某些废物都不如,回来给我好好操练起来!”

    阴阳怪气了一番后,他不理咬牙切齿的徐恩增,抱起胳膊缓缓说道。

    “除了水果摊,明显还有三个人不对劲,第一个是坐在饭店大堂当中那桌的中年男性┴客人。

    此人点了一桌酒菜,但只动了面前的饭菜,其它的几盘菜纹丝未动,这难道不可疑吗?

    还有站在隔壁商铺门口的伙计,对方的伪装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客人进店后他在干什么,什么都没做。

    谁会这么做生意,这样没眼色的伙计,只怕干不了一天就会被辞退,这也很不正常。

    第三个隐藏的最好,就是路口的那个巡警,这个人乍看上去没有任何破绽,但神情出卖了他。

    陈先生你久居海外,少在民国,很少接触市井之徒,知不知道真正的巡警是什么样子?”

    说着,左重突然看向陈先生问了一句,不等对方回答,又继续道。

    “不耐烦,暴躁,得过且过,寻找一切机会偷懒,而不是像刚刚那样,规规矩矩的指挥交通。

    当然,这可以解释为对方当上巡警不久,还有做事的心,没有传染其他老警员的坏刁惯。

    只是,对方看上去三十多岁,脸上也没有任何生涩和紧张的表情,肯定不是什么新人。”

    经过左重的解释,陈先生恍然大悟,徐恩增目瞪口呆,邬春阳一脸懊恼,大光头不好意思地龇了龇牙。

    现在可以确定慰问团被人盯上了,那么就剩一个问题,下面的行程要如何安排。

    如果那几个可疑人员是敌人,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很可能会遇到袭击,是走是留,必须尽快拿个主意。

    左重思考了一会,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市轮廓,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立刻向归有光报了个地址。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节袭击

    次日,太原,侵华日军第1军司令部。

    第1军司令筱冢义男和军统的老朋友土肥原跪坐在棋盘前,二人都没有穿军服,而是一身和服打扮,一边下棋,一边闲聊。

    他们一个是陆士16期、陆大24期,一个是陆士17期、陆大23期,算是熟人,故而关系不错。

    缓缓放下一颗黑色棋子,筱冢义男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土肥原君,按照情报,行动就要开始了。”

    “哟西,筱冢君,就让我们等待你麾下健儿的好消息吧。”

    土肥原笑了笑,手上却不客气,果断吃掉了对方一片棋子,微微弯腰口中淡淡道。

    “大龙已屠。”

    筱冢义男低头看向棋局,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输了,当即轻轻鼓起了掌,发出一声赞叹。

    “土肥原君的布局还是那样的高深莫测,不到最后一刻,永远无法知道目的何在,筱冢自愧不如。

    今日这盘棋是我输了,只是希望行动能如土肥原君的棋局一般顺利,可以悄然无声的控制陈先生。”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现在帝国的情势危若累卵,虽然蝗军取得了一次次的胜利,但国府的军队越打越多,西北的游击队又如此猖獗。

    再让民国人得到南洋华人的大笔资金支持,前线的战事会更加困难,陛下的伟业将会无限期推延,首相阁下的大东┴亚共荣计划也将搁浅。”

    作为第1军司令官,侵华日军的高层,筱冢义男自然跟本土满目乐观的愚蠢国民不同,对于战事前景深感忧虑。

    日本是小国,民国是大国,想要以小吃大,速度是关键,偏偏对华战争又陷入了僵持。

    绝不能让南洋华人的钱流入国府的国库,只要切断了资金渠道,果军这台战争机器就会熄火,日本的胜率便会大增。

    “吆西,筱冢君说的不错。”

    土肥原点点头,表情恢复严肃:“根据帝国情报部门的统计,开战后,南洋各地华人向民国汇款高达每月2500万美元,截止到目前,总计汇款将近10亿美元。

    其中的关键人物便是那位陈先生,没有了此人,国府无法组织如此规模的战争筹款行动,因为南洋的华人并不相信山城政府。

    此外,有可靠的情报显示,对方此次回国前募集了超过300万美元,全部存在了欧美银行,只要提供账户和密码便能取走。

    当前,一架最新式的帝国战斗机造价不过5万美元,这样算来,光是这些钱就可以购买60余新锐战机,足以影响整体战局。

    这次若是能控制对方,帮助帝国获得这笔庞大的财富,军部可以立刻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战役,或者制造更多的技术兵器。”

    讲到这里,土肥原的目光中尽是贪婪,300万美元,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现在本土的经济情况非常糟糕,一旦行动成功,他将成为帝国英雄,大将甚至元帅军衔都不再是幻想。

    另外,土肥原心里还有着一个不切实际的妄想——策反陈先生,为日本所用。

    对方是华侨的领┴袖人物,如果策反成功,不仅能在经济上给国府沉重一击,还能在政治上给民国人一个难堪。

    筱冢义男不知道土肥原的打算,听到300万美元这个数字,古井无波的脸上微动,自信十足道。

    “这些挺进队由熟悉民国国情的帝国勇士组成,加之可靠的翻译和向导人员,一定可以将陈先生请来太原。

    无论是国府军队的军队,还是西北的反抗分子,他们的战斗意志、武器装备都无法跟挺进队相提并论。

    这也是一支实验性质的部队,行动成功之后,我将在第1军管辖范围推广,用特殊战的形式进行治安战。”

    提到挺进队时,筱冢义男的表情有了明显变化,似乎对自己组建的这支队伍很是得意。

    挺进队,实际上就是一群接受过专业行动训练的准武装特工,比起一般日军战斗力更强,反应也更为迅速。

    其成员可以讲流利的汉语,熟悉民国军队的口令和指挥模式,战时穿插到在阵地后方,执行袭击,暗杀,侦查等特种任务。

    且行动时穿着民国一方的军装或便服,使用果军或者西北的常用武器,令人真假难辨。

    土肥原听完微微颔首,以小股精锐部队对付无处不在的敌人,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以往遇到果党或者地下┴党的袭击,驻军总要出动小队甚至中队规模的帝国军队,不仅行动难以保密,耗费也相当惊人。

    本土筹集的战争经费,就这样消耗在这一次次毫无意义的被动防御中,内阁对此很是不满。

    更重要的是,当帝国勇士好不容易到达预定作战地点,民国人早已一哄而散。

    用一句中国话来形容,这完全是大炮打蚊子,得不偿失。

    而有了挺进队,驻军可以更加灵活的应对袭击,乃至主动发起攻击,采用高机动的行军方式,不给敌人逃跑的机会。

    这种战术不但适合晋省,在华北、东北同样适用,能够极大改善占领区的治安状态。

    不过想要在整个驻华日军内部推行挺进队,前提是这次行动成功,否则无法说服那些思想古板的军方高层。

    随即两人重开了一盘棋局,伴随着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跳动声,开始默默等待。

    韩城以北,高湾镇。

    从韩城前往与边区,这个小镇是必经之路,故而往来商旅不绝,十分热闹。

    镇子中间的一座饭馆外,十几个身穿西北军装的男子翘首看着山间公路,像是在等待什么,表情显得有些焦急。

    “按照计划中的行程,陈先生今早从韩城出发,车队早就该到了,为何还没有来?”其中一个男子看了看手表,转头询问身旁的战友。

    对方想了想,轻声回道:“或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吧,山路难行,咱们再等一等。”

    这十多人正是前来接应南洋慰问团的边区社会部成员,比起山城机场那些衣冠楚楚的果党官员,这些西北工作人员虽然衣着土气,但精气神十足。

    两人的话音未落,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从饭馆内部走出来,操着一口徽省方言,略带担忧地说道。

    “不对,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即使路上有事,车队也该派人来报信才对。

    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半小时之前,公路上的行人、车辆明显变少了。”

    说完,三人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露出凝重之色。

    上级好不容易将陈先生请到边区,如果对方在半途出事,后果不堪设想,果党必然会趁机兴风作浪。

    就在中年男人准备让随行的警卫部队沿着公路寻找的时候,镇外突然冒出了一群百姓,神色异常惶恐,有的身上还沾满了鲜血。

    “不好了!地下┴党杀人了!”

    人群里有人高声喊道,这句话让社会部成员们面色大变,立刻有人截住喊话者,厉声发出质问。

    “谁杀人了,在什么地方?”

    喊话者看见一个“凶手同伙”拦住自己,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可见到对方锐利的目光,只好结结巴巴道。

    “离镇子十多里远的公路上,你们.有人将汽车里的人都杀了,好多车,好多尸体。”

    “什么!”

    在场的西北工作人员发出惊呼,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公路的车队,很可能是慰问团的专车。

    事情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陈先生真的遭遇了袭击,动手的还是自己人,这怎么可能呢?

    为了避免摩擦,边区在国统区附近活动的队伍,除非是遇到敌人率先开火,否则绝不允许打响第一枪,更别说主动攻击坪民。

    一定有人在冒充边区部队!

    有理由这么做的,要么是果党军队,要么是日本人。

    但果党也需要南洋华侨的捐款,肯定不会袭击陈先生,那么冒充者只能是日本人。

    “向老家汇报,边区附近或有可疑人员出没。”中年男人沉声下令,想了想又补充道:“再通知果党,请他们马上派遣驻军封锁周边交通。”

    下完命令,他毫不犹豫地拔出配枪,带着其他人坐上汽车向着事发地开去,准备亲自去看看情况。

    不管慰问团和国府的人出了什么事,必须做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边区不能背这个黑锅。

    半个小时后,社会部的车队缓缓停在路边,几个身形矫健的警卫跳下车,沿着路旁的道沟快速移动。

    不远处,多辆轿车歪歪斜斜的横在路中间,车体和玻璃上布满了弹孔,车辆附近的地面还趴着几具尸体。

    仔细搜寻一番,警卫排除了现场可能存在的风险,中年男人缓步来到车边俯身查看车内。

    这一看,他的表情一变再变,从严肃变成了疑惑,又从疑惑变成了惊喜。

    “留几个人看守现场,你立刻去延长县,达到后组织当地人员沿着黄河岸边搜索,发现异常情况马上报告。”中年人抬起头,对一人下令。

    “是,副部长。”

    对方先是应了一声,而后又疑惑询问:“延长虽然靠着日占区,但鬼子最近很安静,应该不会有什么异常情况。”

    叫称作副部长的中年人没有回答,招招手示意先离开,他一边往轿车方向走,一边看向连绵起伏的群山,幽幽说道。

    “这一次国府派来的人,不简单哪。”

第一千一百四十节金蝉脱壳

    两个多小时之前。

    左重举在一处山梁上找了个逆光位置趴下,举起望远镜,目光紧紧跟随数里外的车队。

    归有光和邬春阳以相同姿势趴在两侧,密切监视着公路以及附近山林的动静。

    在三人身后,南洋慰问团以及徐恩增也保持静默伏在地上,身上还盖着军统小特务用树叶和树枝制成的简易伪装网。

    “组长,您让韩城党部的人开着咱们的车去边区,是不是想将敌人引出来,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驻军,让对方护送或者直接返回长安?”

    或许是等得无聊,归有光压低声音问了个问题,说话时还挠了挠被伪装帽扎得发痒的头顶。

    没有这顶帽子,只怕离着几百米,敌人都能看到反光,也不知道当年黄埔东征时,某人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暴露的。

    不过比起头痒,归有光更关心行动,昨天察觉车队的行踪泄露,左重让他开车去了韩城党部主任的住所。

    见到党部主任后,左重又以去高湾镇接人为借口,命令对方今天一早带人将车辆开到高湾镇。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与其钓鱼,还不如求助当地驻军,让军方护送他们去边区,最好再带上几门大炮,他就不信有人敢袭击全副武装的正规军。

    左重没有搭理这家伙,继续观察公路上的汽车,以大光┴头的智慧很难理解自己的计划,倒是邬春阳回答了归有光的疑问。

    “你怎么知道本地驻军有没有被渗透,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最可怕,在这里,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

    秘密返回同样不安全,沿途再有刺客怎么办,敌人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为今之计只有往前走。”

    “原来是这样,那”

    “别说了,有情况。”

    归有光刚想说话就被左重低声喝止,他连忙压低脑袋,抬起望远镜朝公路看去。

    远处高速行驶的车队被一根突然倒下的树木挡住去路,司机纷纷急踩刹车,原本保持在50米左右的车距瞬间被拉近。

    下一秒,道路两侧半山腰处响起了捷克式特有的沉闷枪声,两道火舌形成的交叉火力扫过车队,车上的韩城党部人员顿时死伤惨重。

    打完一梭子机枪子弹后,十几个身穿西北军服的袭击者钻出树林,互相掩护以战斗队形围住车队,手中的自动火器不时开火。

    看得出来,这帮人的战术动作非常标准,枪法也非常精准,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就彻底控制了局面。

    这一幕让陈先生目瞪口呆,然后猛地转头盯着徐恩增,经过拦路告状一事,他自然觉得这又是果党的栽赃把戏。

    徐恩增见状将脑袋摇地飞快,不说给他八个胆子也不敢袭击南洋慰问团,就算他敢,中统行动人员也没这种专业素养。

    另一边,袭击者控制了现场后,有人拿出照片与俘虏一一对照。

    过了几分钟,对方气急败坏的掏出手枪砰砰几枪,把坪时鱼肉乡里、欺男霸女的党部主任及其手下当场处决。

    说起来,这位主任先生也是个老反动专家了,手上沾满了百姓的鲜血,行事很是霸道。

    但看到侍从室“徐组长”,对方却犹如见到主人的狗,表现那叫一个积极,天还没亮就带人开车“上路”了。

    视线转回现场,处理完了俘虏,一个袭击者走到同伴身旁,拿起此人背后某种设备的话筒说了什么,而后率领队伍朝西面撤退。

    “步话机!”

    左重口中轻轻吐出三个字,他没想到能在西北看到这玩意,一般人别说用,估计听都没听过。

    后世影视剧里,尤其是抗战剧里步话机似乎很常见,果军、日军甚至是地下┴党的基层部队均有配备,这完全扯淡。

    年初,军统的技术部门从美国进口了两台刚定型的SCR-536步话机用以研究,花了整整5000美元!

    为了筹措这笔经费,复制版日元的印刷机都快转出火星子了,好不容易才凑够了兑换美元所用的日元。

    但不得不说,这东西确实好用,可以让两支队伍保持实时通话,只是通讯距离比较短,泙原地区最多5公里,山地3公里左右。

    这说明袭击者在附近肯定有同伙,有了此等利器,说不定从韩城到边区的所有路线都被对方封锁了。

    甚至更远的地方也在敌人的监视中,人家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麻烦了啊!

    望着消失在密林中的袭击者,左重略略思索转头看向东方,顺着这个方向再走几十里便是芝川渡,对岸就是鬼子的地盘。

    或许,他们要冒一次险了。

    …………………………

    芝川渡。

    位于黄河以西,北面是群山夹道的峡谷,南面是辽阔的坪原,自古便是西北到华北的交通枢纽。

    即使是战争时期,通向渡口的道路上也是车水马龙,一辆辆骡车将米脂的粮食、关中的粗布,靑海的食盐运往晋省乃至整个华北。

    为了抽空国统区内的物资,减少果军的供应,东岸的日本人对此乐见其成并大开方便之门。

    只要商队缴纳税金,再给足好处,码头上的日军就连搜查都懒得搜查,统统放行。

    这倒不是鬼子轻敌,实在是果军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令人“放心”,与之相比,日占区与边区交界的码头,警戒程度就要高得多。

    在袭击者撤退后,左重以及慰问团一行人换上布衣布鞋,顺着山路向东步行了大半天,来到一个距离芝川渡数公里的山坳里。

    对于下面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马队,陈先生等人有些诧异,他们没想到前线的商业往来竟然如此发达。

    “徐组长,难道政府和日本人达成了协定,双方互通有无?”

    目送十几辆骡马车走远,陈先生还是没有忍住,小声问了左重一句,脸上的表情很淡定。

    作为商人,他没有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如果能用一些不重要的商品换来抗战急需的物资,也算是一桩好买卖。

    “这个.”

    左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见有油水可捞,第二战区的头头们也加入了这些生意当中,把军粮甚至武器装备倒卖到日占区吗。

    其实不光是陕省,但凡有跟日占区交界的地方,类似的行为一直都有,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毕竟走┴私是果军军官的天赋技能,军中就没有几个人不做的,把那些不做的抓起来,十个有九个是地下┴党。

    支支吾吾半天,左重含糊地说了句这乃是地方官员所为,便找了个理由走开,将邬春阳叫到了一旁。

    “有没有合适的商队,咱们要借一身皮去对岸,向北走上一段再渡河到匪巢的延长县,不然怕是走不脱。

    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那帮人绝对是精锐,还穿着西北的军服,又有步话机,能准确掌握慰问团的行程。

    山城、第二战区或者匪巢肯定有对方的眼线,之前商定好的路线不能再用,必须跳出敌人的包围圈。”

    这就是左重在看到袭击者后想到的办法——从日占区去边区。

    不管埋伏车队的人是不是鬼子,对方绝想不到他们会这么做。

    只要行动够快,够隐蔽,等到对方反应过来,他们早就到了边区驻地。

    邬春阳思索了几秒,无数情报在脑中高速闪过,并最终在一份文件上停下,他当即给出了肯定回答。

    “有,局里搜集的情报显示,第二战区一个师长的商队每个月的今天,都会运送一批装备、给养卖给日本人。

    如果不出意外,再过5个小时商队就会从这里路过,渡河后往北前往大宁,大宁对岸便是延长县。

    时间,路线都合适,一切顺利的话,明早我们就能在匪巢吃早餐了,袭击者来不及阻拦。

    更加有利的是,负责车队的军需处长,其本人和配偶的家人都在山城,可以用此要挟对方,让他配合行动。

    陈先生他们可以扮作账房、管事,只要不说话露出南洋口音就行,而我们可以扮作赶车的伙计、护卫。”

    运送装备给养的商队,不错。

    左重考虑过后同意了邬春阳的意见,如此可以将携带的武器藏在货物中,就算日本人突然检查,也能糊弄过去。

    看了看时间,他下令所有人找地方休息,等待商队的到来。

    从选定目标到确定行动计划,两人只用了不到5分钟,整个过程看似简单,却是建立在大量情报的基础上。

    没有充足、准确的信息,没有邬春阳对当地情况的熟悉,都无法做到这般轻松。

    众人歇脚的同时,左重和邬春阳、归有光又对行动步骤做了进一步完善,尽量减小暴露的可能。

    日头西斜,公路上的行人、车辆慢慢变少。

    做正经生意的商队不会选择夜间赶路,陕晋两省的土┴匪可不是吃素的,没人想在野地中过夜,那样风险太高。

    但黑夜却是那些走┴私者的最好掩护,夜色降临不久后,一个庞大的骡马车队打着火把缓缓驶来,人喧马嘶声不绝于耳。

    “来了。”

    邬春阳站在山坳边缘处,借着火把的亮光,很快在车队当中找了目标,转头对身旁的左重说道。

    左重打量着下面如同一条长龙的队伍,轻轻点头,接着又叮嘱了一句。

    “恩,你带几个弟兄去吧,注意安全,让那个军需处长老实点,否则他全家25口的脑袋不保。”

    敢把武器装备卖给日本人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威胁这种浑蛋,他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邬春阳带人从山坳里走了出去,归有光和其他特务拿出武器占据有利地形,随时准备与商队的护卫发生交火。

    万一目标不在乎一家老小的性命,想要一条道走到黑,那他们就要用子弹跟对方说话了。

    不过,带队的军需处长显然不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主,在跟拦路的邬春阳聊了两句后,尤其是看到军统的证件后,当场就给跪了。

    “长官,我配合,我一定配合,还请放过卑职全家。”

    军统对这些有军中背景的走┴私犯来说,威慑更甚于军法处。

    军法处查案还需要找证据,凡事也有得商量,但军统抓人、枪毙只需要名单,说杀人那是真杀人。

    至于杀人灭口,军需处长想都没想,商队这么多人,根本无法保密,一旦事情泄露,那才叫死无葬身之地。

    对方的反应完全在邬春阳的预料中,他旋即释放出一丝善意,言明只要配合行动,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走┴私,换一种说法也可以是破坏敌占区金融秩序嘛,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软硬兼施下,军需处长忙不迭地将随行人员全部赶走,左重见状下山接管了商队,车队再次启动,继续朝着芝川渡前行。

    (天冷,大家注意保暖)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节接触

    第1军司令部。

    筱冢义男从一个参谋手中接过电报,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中将军┴服,表情也变得严肃,不复之前的轻松。

    看完电文后,他长叹了口气:“挺进队汇报,他们在高湾镇附近成功拦截目标车队,但陈先生并不在其中,我们上当了。”

    “纳尼?”

    旁边的土肥原皱眉反问了一声,快步走上前来也看了一遍电文,然后转身看向身后的陕晋两省地图,目光从边区辖区扫过。

    为了此次任务能够圆满成功,他不仅启用了为数不多的高级鼹鼠,以获取慰问团的行程,还协调第1军派遣多支挺进队携带美国进口的步话机,封锁了边区南部的所有通道。

    准确的情报,可以让挺进队预先进入攻击阵地,以逸待劳发动突袭。

    实时的通讯则可以让挺进队快速、灵活的调动兵力,针对突发情况做出及时的应对。

    如此周密的安排,行动应当是十拿九稳才对,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陈先生乃至整个慰问团竟然都不在车队,这与情报人员昨晚在韩城外┴围的侦查结果不符。

    看来对方有所察觉,使了一出金蝉脱壳。

    那么,目标接下来会如何动作?

    返回长安吗,不,如果是这样,韩城到长安沿途的帝国特工肯定会有所发现,可他目前未收到相关情报。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目标选择了继续前进。

    准确的说是绕开原定的南部路线,从其它方向进入地下党的地盘,躲避挺进队的袭击。

    另外,潜伏在韩城周边的果军耳目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这说明慰问团没有寻求驻军的帮助,而是为求保密,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络独自行动。

    这次的对手很谨慎呐。

    土肥原若有所思,将注意力再次放到地图上,异己份子巢穴的东面是湍急的黄河和帝国占领地,西面是人口稠密的镇原、同化一线,北面是地形崎岖的山脉。

    按照正常思维,从西面进入边区是最好的路线,交通便利、方便补给,路程也更短。

    但民国人真会这么做吗?

    可惜国府对慰问团西北一行进行了高度保密,鼹鼠只是打听到大概的行程,没有获得具体的随行人员名单。

    否则可以通过研究带队人员的行事作风、思维方式做出合理的预判。

    考虑再三,土肥原有了决定,用手点了点地图的某个位置,对筱冢义男说了些什么。

    筱冢义男听完表示同意,向参谋下达了一条命令,给挺进队的下一步行动做出了指示。

    芝川渡,黄河东岸。

    一支商队顺利通过日军哨所的检查,而后沿着岸边的战备公路,缓慢地朝着大宁县方向前进。

    漆黑的夜色下,队伍中间的一辆马车旁,归有光边走边看了看周围,小声跟左重说道。

    “组长,我总觉得这次您不该来,万一地下党认出了您,我怕这帮异己份子会对您不利啊。”

    大光头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与西北打了多年交道,他很清楚西北的情报能力,一个化名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

    “放心吧,地下党肯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即便现在不知道,等到了匪巢,此事也瞒不住。”

    左重语出惊人,说话间泰然自若,似乎完全没把身份暴露放在心上。

    归有光闻言张大嘴巴,不明白副局长为什么这么说,急得满脑门都是汗,恨不得直接掉头返回。

    放心,怎么可能放心。

    军统和地下党之间,虽不像中统和地下党之间那样有深仇大恨,甚至还在联合抗日大旗下有过几次合作,相处的还算愉快。

    但归根到底,双方是不同信仰的死敌,是你死我活的对手。

    若他是地下党,想尽一切办法也会除掉副局长,正当他准备开口劝说时,却被一句话打断。

    “化名只是用来内部保密的,或者说防止日本人打探。”

    左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慌不忙道:“逆匪向来好面子,行事一惯虚伪,到处散播联合抗日言论。

    若是我出事,岂不是打了对方的脸,所以即便知道我的身份,他们也断然不会对我出手,你就放心吧。”

    归有光想了想,发现好像真是这样,一旦副局长出事,受影响最大的反倒是异己份子。

    外界定然会以为对方两面三刀,说一套做一套,包括慰问团在内都会因此对地下党心生不满。

    想明白后,他心里悬着的一块总算落了地,嘿嘿一笑加快了步子,跟上了左重。

    距离两人几十米外,邬春阳坐在商队最前方的马车上,手上甩着鞭子,警惕地打量着公路两侧。

    在日占区随时都会遇到敌人,一分钟都不能放松,要是被日本人发现不对,在场的人十死无生。

    还好,邬春阳担心的事情没有出现,时至半夜,眼看车队就要进入大宁县境内。

    只要到了大宁,渡过黄河便是边区的延长县,接下来的行程不会再有危险。

    寂静的公路上,哒哒哒的马蹄声传出很远,邬春阳轻声说了声驾,想要尽快车速。

    突然,他的寒毛猛地竖起,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是无数次生死搏杀后养成的直觉,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证据。

    “警戒!”

    下一秒,邬春阳口中发出警报,瞬间翻身下车,躲在了坚固的木质车轮后。

    同一时间,队伍内的军统特务果断踩灭火把,毫不犹豫地将慰问团成员扑倒护在身下,抽出武器对准各个方向,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

    警卫任务的原则——警卫人员可以死,但目标不能出事。

    只是过了许久,想象中的袭击也未发生,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中,只剩下马匹不耐烦的嘶鸣和踏蹄声。

    “怎么不走了,是不是到地方了?”

    这时,徐恩增睡眼惺忪地从一辆马车上爬了起来,揉着眼睛嘟囔道。

    白天走了这么远的路,一过渡口他就躺在车斗里呼呼大睡起来,迷迷糊糊中察觉到车队停下,还以为已经到了渡河点。

    “唉?你们为什么都趴在地上。”

    弹飞一块眼屎,徐恩增问了躲在马车旁的军统特务一句,众人立即面无表情的看了回去,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被这么多人盯着,脑袋慢慢清醒过来的徐副局长意识到情况不对,身体慢慢僵直,哭丧着脸问道。

    “是不是”

    不等他问完,所有人一起点了点头,意思很简单,您老人家确实被夹在了火线中间。

    徐恩增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当年在九甲圩的公路上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不行,不能等死,上次有烟盒挡子弹,这次不可能再那样幸运,必须躲起来。

    想到这里,徐恩增慢慢将手撑在车上,一点点抬起P股,想要翻到车下。

    透过朦胧的月光,左重看见他的动作,脸色顿时一黑,暗骂这家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对峙期间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引起交火,枪声一响日军巡逻队就会听到,任务也就失败了。

    “别动,再动老子先毙了你。”

    左重抬起枪朝着徐恩增脑袋的位置晃了晃,徐恩增被吓得动都不敢动,P股悬在半空,身体瑟瑟发抖。

    收拾完猪队友,左重眉头紧锁,情况有些不对啊。

    如果对方是日本人,应该早就发起攻击了,而不是这样保持沉默。

    听说晋省的地下党游击队很活跃,莫非

    望着黑漆漆的公路两侧,他示意归有光掩护,接着爬到一个土坡后,提高了音调喊道。

    “对面的弟兄,我们是果军的队伍,还请放开道路,你们想要什么尽管提。”

    说完,他马上离开了原先的位置,特务们一个个攥紧了手中的武器,将手指搭在扳机上。

    军统有专业的夜间作战训练,只要敌人敢开火,他们就有十足的把握通过枪口火焰锁定目标,快速消灭对方。

    喊声在黑夜中不断回荡,就在徐恩增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对面终于有了回应,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投降?鄙人总要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吧,如此藏头露尾,难道是汉奸。”

    左重伸着脑袋再次喊道,脚下不停转移位置,以免有人打黑枪。

    “放P,我们是晋南游击”

    “隐蔽!”

    对面响起了两个声音,第一声是个孩子所发,听上去有些急躁,第二声来自原先喊话之人。

    显然前者被左重的话一激,冲动中上了当,虽然被后者阻止,可还是漏了底。

    听到晋南游击队,左重心中一喜,真是游击队的人,但如何确定真假呢,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他眼珠转了转,想到某个没用的胖子,于是有了主意,冲着声音方向回道。

    “兄弟真是果军的人,此次是有重要公务要去贵方根据地,还请出来一叙,为表诚意我们派人过去作为人质。”

    简短说明了己方的目的,他又朝着徐恩增挥挥手枪,示意对方下车。

    “你!”

    徐恩增真想跟姓左的拼了,问题是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呢,不去就要挨枪子。

    来人说是地下党,如果此话不假,过去应当没有生命危险,他只好不情不愿的爬下车,慢吞吞走进了黑暗中。

    跌跌撞撞走了几十米,提心吊胆的徐恩增只觉腘窝一痛,还没等开口喊救命便被人踹翻在地。

    晕晕乎乎间,他看到几个人用枪指着自己,朦胧的月光映照在来人的身上,这家伙立马尖着嗓子怪叫了一声。

    “你们真是赤……赤胆忠心的地下党弟兄吗,别开枪,鄙人是心向隔命的。”

    徐恩增差点把刁惯用语说了出来,幸亏反应及时,又将脱口而出的话给圆了回来,倒是颇有一番急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火把忽得亮起,照亮了商队众人的视野,两道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

    待两人走到车队旁,除了徐恩增之外,还有一个身穿灰蓝色军┴装,臂章上缝着八路字样的男人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暗戳戳试下敏┴感词)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节游击队

    “第二战区干什么吃的!”

    “这么大一支队伍,说没有就没有了!废物!”

    “赶紧让他们给我找,如果找不到,戴某人跟他们没完!!”

    山城军统罗家湾总部,戴春峰站在办公桌前大声怒骂,胸膛剧烈起伏,各种文件和办公用品撒了一地。

    几分钟前,第二战区联合边区向国府发来电文,南洋慰问团和国府随行人员的车队在韩城以北30公里处遇袭。

    袭击现场留下了数十具尸体,战区政训处紧急派遣见过慰问团的人员前往韩城,确认尸体与慰问团无关。

    后经韩城党部方面辨认,发现死者均为党部成员,包括主任在内二十余人死亡,无一活口。

    至于慰问团及其随行人员,没了。

    当地驻军目前已展开大规模的搜寻,但是由于天色太暗,能见度很低,暂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另据目击者证明,袭击车队的凶手身穿西北军装,对此边区政府予以驳斥,否认与袭击有关。

    戴春峰看着桌上的电文,面孔在台灯昏暗的灯光下更显阴鸷,眼中满是后悔之色。

    自己就不该让慎终带队去西北啊!

    万一对方出事,军统的情报工作起码要瘫痪一年,甚至更长时间。

    有些高级眼线根本没有档案,联络方式、通讯密码全都在对方的脑子里,这下全完了。

    公事暂且不提,单是从私人情感出发,戴春峰也无法接受失去这个得意弟子。

    从民国二十二年起,对方便是他最好的助手,最亲近的晚辈。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么多年的交往下来,猛然间听说左重遇袭失踪,即便冷血如戴春峰,同样难免心生悲痛。

    喘了好一会粗气,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情绪,老戴抬起头死死看着秘书李卫,阴森森问道。

    “电讯处与慰问团的电台联络上了吗?”

    “没有,对方没有应答。”

    李卫站的笔直,低着脑袋小声回道,裤腿微微抖动,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跟随了戴春峰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局长如此失态,显然左副局长在对方心目中的位置,比想象的还要重要。

    “那就继续呼叫,不要停,直到联络上为止。”

    听到李卫的回答,戴春峰沉声回了一句,原本焦急的心情却减轻了不少。

    慰问团和左重一行人不在现场,反而是韩城党部的人死了,这很可能是左重的金蝉脱壳之计。

    脱身之后为了隐匿行踪,保持无线电静默很正常。

    军统的行动手册就明确要求过,遇到极度危险时以保存自身为重,允许切断联络。

    戴春峰走到窗户边,看着深沉的夜色久久无言,心中有点迟疑不定,此事真是地下党所为吗?

    如果是真的,要不要唤醒……

    想到这,他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纠结,但又转瞬即逝,随即回到桌旁坚定地拿起了话筒。

    晋省,大宁县。

    在徐恩增的带领下,臂章上缝着八路字样的男人对左重敬了个礼,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并问了两个问题。

    “我是地下党晋南游击队第二支队指导员崔宏用,请问你的职务以及去我方根据地的目的。”

    说话时,崔宏用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国府队伍,手上的驳壳枪更是连击锤都没松开。

    而其它游击队成员,自始至终没有现身,依旧隐蔽在黑暗中。

    左重见状不以为意,在日占区进行游击作战,就算是不熟悉的自己人都不能完全相信,何况他们还是国府的人。

    这个崔指导员若是西南时期的老地下党,看见他们不开枪,已经算是党┴性强了。

    果党在西南干的那些“好事”,比起日本人在金陵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鬼子第6师团来了都要甘拜下风。

    这些念头在左重心中一闪而过,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崔宏用面前,拱了拱手满脸推笑道。

    “崔指导员,你好,兄弟免贵姓徐,承蒙上官栽培,在侍从室担任组长一职,此次陪同南洋慰问团去边区驻地视察。

    不想半路遇到袭击,险些全军覆没,为了甩开追兵,我们只能涉险进入鬼子的地盘绕行,你看,这是我的证件。”

    介绍完情况,他将一份如假包换的侍从室证件递了过去,目光从对方的脸上扫过,开始迅速记忆。

    记住每一个见过的陌生人,是情报人员的基本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命。

    左重和崔宏用交涉期间,归有光和几个身材高大的特别行动小组成员分立左右,封住了各个方向的的射界,随时准备用身体阻挡子弹。

    剩下的军统特务,则跟游击队方面一样,仍然伏在地上保持警戒,武器也处于待击发状态。

    从某人背叛隔命到中日开战前,果党和地下党之间斗得你死我活,互相缺乏足够的信任,故而双方都留了一手。

    崔宏用接过证件,翻开后将其凑到火把下,借着火光仔细看了一会把证件还了回去,口中说道。

    “徐组长是吧,崔某的见识少,分不出证件的真假,我的确可以带你们去边区,但是!”

    他的语气瞬间一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提高了声音,神色严肃的发出警告。

    “一路上你们必须紧紧跟着我,不得四处打探,到了边区之后,由上级对你们的身份进行核实。”

    此言一出,徐恩增和陈先生等人全都松了口气,总算是可以去边区了。

    尤其是徐恩增,此刻他竟然无比期待看到异己份子的大部队,跟日本人一比,还是地下党“坪易近人”呐。

    “没问题,一切听从崔长官的吩咐。”

    左重也是笑着应了一声,满口的果党官腔,配合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官僚气息十足。

    不过在崔宏用目光之外,他对归有光比划了个手势,命令众人起身,但要继续警戒防止偷袭。

    随之,特务们扶着慰问团成员从地上爬了起来,熄灭的火把再次被点燃。

    这是左重给出的诚意,现在就看崔宏用如何应对了。

    如果游击队还是对付敌人的态度对待慰问团,慰问团恐怕会对边区产生不好的印象。

    崔宏用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入口中打了个呼哨,远处立刻有人也以呼哨回复,看来是某种联络暗号。

    过了几分钟,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车队,听上去人数不少。

    “指导员,没事吧。”

    很快,一个国字脸汉子走过来紧张问道,手上的驳壳枪有意无意的对准左重和特务们。

    另有一群人跟在对方身后,人数大约不到五十,身材有高有低,年龄也大小不一,这恐怕就是晋南游击队第二支队了。

    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个头还没马车车轮高的孩子,还有肢体残缺的女人。

    这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啊!

    慰问团和特务们见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内心发出一声惊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说句不合适的话,在众人眼里,所谓的晋南游击队第二支队不像是一支军队,倒像是一群乞丐。

    因为来人身上的衣服五花八门,少数人穿着西北、果军、日军、晋绥军的军服,更多人穿的是破烂的棉袄。

    有的人甚至连鞋子都没有,打着赤脚或者穿着草鞋,就这样走上满布尖锐砾石的地面上。

    要知道现在虽然是7月份,但西北夜间温度依然很低,特务们穿着布鞋都觉得冷,更别说光脚了。

    无法想象,若是到了冬天,穿着如此简陋的衣服在雪地中行走是种什么感觉。

    游击队员们不仅衣衫褴褛,所用武器也是一言难尽,简直像个博物馆,时间横跨几十年。

    白俄的水连珠,德国的1888委员会步枪,日本人的金钩,前朝的老套筒,还有自制的火铳、红缨枪,大刀。

    就是这样一群既无给养,又无后勤支援的非正规军,跟武装到牙齿的日本人战斗了两年多时间。

    目睹这一切,陈先生眼眶慢慢湿润,接着猛然转身,沉声质问左重,语气异常悲愤。

    “徐组长,侨胞们省吃俭用,毁家纾难,所汇钱款何止亿万,可钱到底用在了什么地方!”

    左重无言以对,是啊,钱用在什么地方了呢?

    是山城那些装修豪华的私人别墅?

    还是一场场灯红酒绿的宴会?

    又或是四大家族等权┴贵在海外银行的账┴户?

    此事大家心知肚明,却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边拼命往口袋揣钱,一边喊着各种口号。

    长长的沉默之后,左重面无表情看向陈先生,不冷不热地打了句官腔。

    “您放心,返回山城后,我会向委座反映,追查其中失职的官员,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么多果党特务在旁边,他唯有这般回答,否则就是立场不坚定,那是要出人命的。

    陈先生不知道他的苦衷,顿时气急反笑,指着如标枪一般站在那里的游击队员,发出一声怒吼。

    “不是让我满意!是让他们满意!”

    “哈。”

    就在这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声从人群中传来,在安静的夜里很是刺耳。

    所有人闻声看去,只见徐恩增正一脸不屑的看着游击队,嘴里小声说了句土包子。

    “岂有此理!你!”

    “好了,陈先生,稍安勿躁。”

    左重拦住气愤的陈先生,深深看了一眼已经缩回脑袋的徐恩增,转身跟看戏的崔宏用说道。

    “崔长官,让你见笑了,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咱们先渡河?”

    “好,不过我们这不叫长官,徐组长你可以叫我老崔或者崔同志,走吧,我来带路。”

    崔宏用先是纠正了左重的称呼,然后迈步走在最前头,左重笑了笑没说话,带着慰问团紧跟其后。

    国字脸汉子犹不放心,暗中使了个眼色,游击队员无声散开,裹挟着果党一方快速离开。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节黄河歌谣

    黄河,民国的母┴亲河,孕育了数千年的华夏文明,却又是一条“害河”。

    它的水流湍急异常,曾多次改道、冲毁河堤,不仅给两岸的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也限┴制了航运发展。

    当慰问团一行在晋南游击支队的护送和监视下来到黄河岸边,立刻听到了轰鸣作响的水声,声音震耳欲聋,一股潮湿的水汽迎面扑来。

    游击队员们露出忧色,崔宏用也皱起了眉头,沉声说了一句。

    “糟了,大汛期来了!”

    左重心中一紧,黄河的汛期在7到10月,7到8月间更是主汛期,水流量达到一年之中的最高峰。

    从芝川渡渡河时,他特意观察了河面,当时流速并不算高,没想到几个小时的功夫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这种情况渡河,风险非常高,很容易船毁人亡。

    除非有动力强劲的机器船,或者由经验丰富的峡把式(船长)把舵,否则他们就得想其它办法过河了。

    想到这,左重走到崔宏用身旁,询问对方手下是否有熟悉黄河水情之人,以及有无大型船只。

    “熟悉水情的人自然有,但是大船就别想了。”

    听到左重的问题,崔宏用的语气无奈,然后指着队伍中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详细解释道。

    “他在黄河上当了一辈子的峡把式,从没有出过事,可去年鬼子进攻国统区和边区,将东岸的船只征收一空。

    这帮畜生不仅抢走了船,还到处杀人放火,他一家十几口人都被杀害,这才参加了队伍跟我们一起打鬼子。

    原本我是准备用羊皮筏子送你们过河,现在看来太过危险,要不诸位先去游击队的根据地等一等,等水小了再走。”

    羊皮筏子是黄河上的一种传统运输工具,体积小,吃水浅,十分适宜在水文情况复杂的黄河航行。

    而且所有的部件都能拆开,重量很轻便于携带,几个人就能扛着跑,也容易隐藏。

    对于需要机动作战的游击队来说,这无疑是最合适的过河工具,前提是有谙熟水性的峡把式掌桨领航。

    左重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几个背着皮囊和船架的游击队员,沉默片刻对崔宏用摇摇头。

    “还请见谅,鄙人的任务是尽快将慰问团送到边区驻地,且我们的行踪已经泄露,不能在此停留过多时间,今天晚上必须过河。”

    拒绝了崔宏用的建议后,他跟老人交流了起来:“老先生,现在过河,你有没有把握?”

    老人叼着一个没有点火的烟袋,瞥了左重一眼,又侧着耳朵听了会水流声,慢吞吞道。

    “过河嘛,倒是可以,不过额的年岁大咧,最多带一船人过去。”

    驾驶羊皮筏子既危险,也是个力气活,一趟下来要消耗不少体力,对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确实不能要求太多。

    左重沉吟中点点头,目光扫过商队的马车,当看到其中一辆车上的麻绳和橡皮艇时,突然有了主意。

    既然老人只能送一船人,那就先将麻绳的一头系在东岸,再用羊皮筏子将麻绳的另一头送到西岸,剩下的人抓着绳索拖拽渡河,如此便省力多了。

    用这种方法,军统的充气橡皮艇也能用上,两艘船一起使用,可以提高过河的速度,争取在日出前将所有人送到西岸。

    鬼子的巡逻队不是瞎子,黄河河面又毫无遮掩,天一亮就能看到他们,到时对方打他们比打靶难不了多少。

    他将自己的办法说了出来,老人嘬了口烟袋咧嘴一笑,露出了焦黄的牙齿,用浓重口音说道。

    “额看行,这不就是扯船嘛,甘省那边多得是,你这个娃儿机灵的很,就这么办。”

    确定了计划的可行性,游击队和特务们忙活起来,一方开始组装羊皮筏子,一方开始给橡皮艇充气。

    很快,组装完毕的羊皮筏子就被推入了黄河之中,老人和五六个游击队战士抓着麻绳一头上了筏子,迅速消失在漆黑的河面上。

    同时,岸边的特务们紧紧抓着麻绳,缓慢地释放着绳索,粗糙的麻绳表面磨破了他们的手掌,但没有一个人在意。

    目送手下离开的崔宏用转过身,将果党一方的表现看在眼里,联想到之前埋伏时对方的表现,不禁对这些“侍从室成员”产生了好奇。

    果军他见过很多,中央军,晋绥军,杂牌军,没有一支队伍能像这支队伍一样,做到不叫苦不叫累,警惕性又如此之高。

    游击队们也对特务们刮目相看,并再次打起了精神,时刻关注着这些精锐果军的举动。

    时间过去了大半个小时,天色越来越黑,距离天亮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崔宏用焦急的在岸边踱步,不时抬头看向河面,如果再过半个小时,羊皮筏子还是没有回来,他们就必须考虑撤退了。

    因为从岸边返回游击队根据地,也需要黑夜的掩护,全程在一个半小时左右。

    30分钟转眼即逝,崔宏用正准备下令撤退,老人和一个游击队战士拽着绳索回来了,老人大口喘着粗气说了句。

    “成咧!”

    “走!橡皮艇下水,先送陈先生他们过河。”

    事不宜迟,左重立刻对手下们挥挥手,归有光带着小特务把橡皮艇推入水里,又扶着陈先生几人上船。

    另一边的游击队也是同样的操作,两艘船载着十多人再次融入夜色,慰问团转瞬间走了一大半。

    只要再来上几次,所有人就能全部渡过黄河天堑,此次行程中最危险、最紧张的部分也将宣告结束。

    天色将明之时。

    左重、归有光、邬春阳、崔宏用与一个小游击队员上了最后一趟羊皮筏子,剩下的小特务也登上了橡皮艇,至此双方人员都离开了东岸。

    众人扯着麻绳用力拉动,两艘船一前一后朝着对岸快速移动,看到黄河西岸隐约可见,掌舵的老人脸上有了笑容,扯着喉咙唱起了晋西小调。

    “正月格里正月正。”

    “正月那个十五挂上红灯。”

    “红那个挂在哎大来门外。”

    “单那个等我五那个哥他上工来。”

    欢快、粗狂的歌声飘荡在奔涌的黄河上,让人不禁想起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历经苦难又充满生命力,无比顽强的活着。

    浑浊的河水不时打在筏子上,左重笑呵呵的听着小调,手上拉绳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对于飞溅在脸上的水珠只是甩了甩头,并没有太过在意。

    动作间,他的余光无意中扫过东岸,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岸边竟然出现了十几个鬼子,正吱哇乱叫的喊着什么。

    片刻后,鬼子中有人举枪瞄准羊皮筏子方向,还有人取下刺刀冲向麻绳的另一头,左重的脸色瞬间大变。

    “快!日军巡逻队!”

    “嘭~”

    他的话刚刚喊出口,一声枪响便已传来,两艘船上的人纷纷低身,拼命拽拉绳索。

    此时的水势更大,麻绳要是断了,橡皮艇和羊皮筏子很容易翻覆,那样他们都得去见龙王爷。

    唱着小调的老人也停了一下,但几秒钟后挺直腰杆又一次开口,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为众人加油。

    “五哥他放羊转回家园。”

    “有朝那个一日哎哎天来睁眼。”

    “我来与我五那个哥把婚完。”

    “哎哟哎哎哎哎.哎.”

    橡皮艇和羊皮筏子重重撞在岸边,黄河上空的麻绳猛地一松,日本人还是迟了一步。

    所有人来不及高兴,赶紧压低身子朝河堤背面跑去,鬼子枪法非常准,隔着黄河照样能击中目标。

    此时的日本新兵,训练消耗的总弹药量不低于2000发,甚至大部分人可以打“腰枪”。

    所谓腰枪就是距离目标100米内,不用瞄准,只用将枪搭在腰间射击,还有一定的准确度。

    崔宏用跑了两步,发现老人没有跟上,于是回头喊了一声,却发现对方坐在船尾,一点点垂下脑袋,口中的歌声渐渐低了下去。

    “我来与我五那个哥把婚完。”

    “把婚完把婚婚.”

    老人的胸口慢慢渗出一团红色血迹,显然是被刚刚那一枪所伤,只是强撑着没有倒下,现在终于支撑不住了。

    一阵浪花打在羊皮筏子上,他的身体晃了晃,向后跌落进黄河,转瞬沉入水中再也不见,只余下一滩鲜红的血液与黄河水融为一体。

    黄河的儿女,终究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老人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只要日本人没被赶出民国,这场正义和邪恶之间的战争就不会停止!永远不会!

    子弹嗖嗖的划过河面,左重将悲伤的崔宏用拉进掩体,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什么话都没有说。

    过了许久,对岸的日本人无计可施,又不敢过河,只得悻悻离去。

    众人一个个从掩体出来,游击队员们和国府人员站在河边,包括左重在内,郑重地向黄河敬了个礼,为共同的战友送行。

    陈先生等人也朝着河面鞠了一躬,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没有老人,他们根本无法渡过波涛汹涌的黄河。

    之前还嘲笑游击队的徐恩增,此刻垂头丧气的缩着脑袋,闭上了那张臭嘴,生怕说错话引来众怒。

    他只是坏,不是蠢,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真要惹怒了地下党,左重是绝不会为他求情的。

    简短的默哀仪式后,两支队伍在朝阳的照耀下重新踏上了旅程。

    同一时间,距离渡口数十公里外的树林里,一个身穿八路┴军┴服之人放下步话机,对着正在整理装备的手下低声喝道。

    “出发,不准说日语!”

    (有视频彩蛋,还在审核)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节赶路

    离开黄河岸边后,众人走在前往边区延长县的路上,由于老人的牺牲,大家的心情都有些低落,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赶路。

    左重发现同船的小游击队员一边走路,一边低声抽泣,于是走上前去,故意打岔道。

    “小同志,你多大了,有没有读过书?”

    小战士不想在苟特务面前丢人,抬手擦了擦鼻涕,又拽了拽肩膀上比自身还高的老套筒,用晋省方言昂首回答。

    “额13了,额能写200300个字。”

    左重闻言有些惊讶,别以为会写300多个字很简单,现时的民国┴军队,基本上是文盲。

    无论是果军,还是八路,基层官兵大多为穷苦人出身,缺乏读书受教育的机会。

    虽然在战斗中非常勇敢,但也存在很多缺点,比如言行举止粗鲁,思想意识薄弱,文化知识贫乏等。

    对于上级的作战命令,连死板的执行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深刻理解。

    除了教导总队、少数战区直属精锐部队有文化要求外,其它部队征兵根本不要求识字,拿得动枪就行。

    反观日本人,自明治维新起便开展的小学义务制教育,使得鬼子的基本兵员至少是小学毕业,具备一定的文化与理解能力。

    军队有文化,指挥官指挥起来才能如臂使指,否则命令都无法看懂,打起仗来会非常吃力。

    “哦?小同志可千万不能说大话啊。”

    左重听完装作不相信,激了小战士一句,脸上还摆出一副怀疑的神情。

    根据声音判断,对方就是之前埋伏时喊出他们是晋南游击队的人,他准备故技重施一回,“探探”地下党的底。

    小战士没接受过专业反情报训练,哪受得了被人这么怀疑,当即脖子一梗,气冲冲地说道。

    “额骗你作甚,上级要求额们必须认字,还发了命令.”

    “咳咳!”

    崔宏用靠过来轻了两声,狠狠瞪了小战士一眼,示意对方不要说话,随后黑着脸看向左重。

    “徐组长,你这么做不太好吧,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用不着为难一个孩子。

    他爹娘都在鬼子的扫荡中死了,被我们救了之后非要缠着参加队伍,为爹娘报仇。”

    简单介绍了一下小战士的背景,崔宏用叹了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左重缓声说道。

    “我们八路跟伱们果军比不了,人数少,装备又差,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提高战斗力。

    认字、学刁就是其中一种方式,争取做到人人都是战斗员,同时也是指挥员。

    假若我牺牲了,剩下的同志有文化,便可以继续指挥游击队,跟鬼子战斗到底。”

    崔宏用的语气异常坚定,目光炯炯有神,提到牺牲时,没有任何胆怯,反而充满了光荣和自豪。

    此时小战士也发现自己被骗了,想到这已经是第二次,立刻咬牙切齿的看着左重,恨不得一枪打死这个苟特务。

    左重哈哈一笑,接过崔宏用递来的小本子,望着封面的一行字,轻声念道。

    “《八路┴军军人必读》?”

    翻开内页,里面印了一些八路的规章制度、学刁方法、具体的学刁标准以及几个顺口溜。

    “步枪零件真不少,

    三个大件忘不了。

    枪身、枪机和枪托,

    快快记住莫忘掉。”

    这是介绍武器装备,告诉战士们武器保养的常识,内容简洁,朗朗上口。

    “天荒荒,地荒荒,

    我不识字是文盲,

    不怨爹,不怨娘,

    地主老财是豺狼!”

    这是在强调学刁的重要性,让士兵知道谁是敌人,又是谁在剥削他们。

    怪不得八路越打越多,越打战斗力越高,军队有思想,干部有信仰,如此焉能不壮大。

    (不是水文,就是想让大家知道地下党很重视文化教育,更不以文盲为荣)

    迅速将这些内容记在心里,左重把本子还给了崔宏用,决定回去就向老戴和某人汇报此事,好好邀上一功。

    至于会不会泄露机密,崔宏用既然敢给他看,就代表了对方不怕果党知道。

    而且看封面上的印刷数量,这应该是大规模下发的教材,不属于保密文件,否则也到不了游击队手里。

    左重和崔宏用在队伍中间聊着,归有光与游击队的国字脸汉子走在队伍最前头。

    两人各带了一批人探路,防止有敌人埋伏,即使已经到了边区腹地,也不能放松警惕。

    但双方探路的方式有所不同。

    特务们挎着冲锋枪,以单兵形式拉开,每个人之间保持几米的距离,且面朝不同方向进行警戒。

    越过开阔地时,总有一人用石头、树木为掩体等候,此乃标准的德军野战行军、巡逻队形。

    中日开战前,德国人在民国组建了多个军事顾问团,军统的行动训练自然多参考德国国防军的条令。

    跟特务相比,游击队的队形更加松散。

    队员们都是小队活动,两三人组成一队,每队隔了20米远,步枪在前,仅有的一挺捷克式在后。

    这种行军方式跟任何国家都不同,是对方跟日本人长期作战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首先,游击队战士的枪法、战斗力跟日本人比不了,在大多数情况下,想要打败敌人只能用人数压制。

    一个人打不过你,那就三个,枪法差,那就几条枪一齐开火。

    再者,20米的距离既方便相互联系、喊话,又不怕炮弹爆炸造成大量人员伤亡。

    这都是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教训,影视剧里那种一窝蜂冲锋,除了给鬼子送人头,没有任何作用。

    两种不同的探路方式,也说明了两种不同的作战思想。

    军统行动队重视单兵作战,游击队重视团体配合,两者没有高低之分,纯粹是作战任务和兵员素质不同。

    行至中午,队伍远离了河边的坪坦地带,进入了高原丘陵沟壑区,西北标志性的沟谷随处可见。

    这种地形很适合埋伏,偷袭,归有光和国字脸汉子不约而同的绷紧了神经。

    “拉开距离,抢占制高点。”

    归有光轻声下令,特务们的距离从几米远变成了十多米,行军路线也从道路变成了沿着山脊线搜索前进。

    游击队的队形同样有了变化,他们避开了沟底这种容易被伏击的位置,选择由半山腰向前移动。

    每两支小队负责一座高地,一左一右齐头并进,一旦遭到山顶的袭击,可以迅速调转方向,对来袭的敌人进行两面夹攻。

    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互相看着也不顺眼,但特务和游击队员的配合异常默契。

    归有光瞥了瞥国字脸汉子,国字脸汉子也瞥了瞥归有光,两人同时哼了一声转过头,心里却对对方的表现感到满意。

    慢慢的,太阳升到正当口。

    熬了一整夜的众人都有些疲倦,尤其是南洋慰问团的成员,走路都在打瞌睡,全靠邬春阳带人在旁搀扶才没掉队,移动速度却不可避免的降了下来。

    昨夜睡了一觉的徐恩增倒是精神头十足,只是这家伙许是吃坏了肚子,不时停下找个树丛蹲下施肥,印证了那句老话——懒驴上磨屎尿多。

    按地图和坐标物显示,队伍目前只走了不到20公里的直线距离,还要再走上整整一天才能抵达延长县城。

    到了那里,慰问团便能通过当地的地下党组织,与边区驻地和山城联络上。

    一上午走了20公里,听着不多,但在这种地形行军,远比泙原困难,有时两个山崖看着相邻几十米米,若想过去,要绕行几公里乃至更远。

    左重看了看步伐沉重的陈先生,跟崔宏用交换了一下意见,高声宣布停下休息,晚上再出发。

    再这样走下去,不用敌人开枪,慰问团就要倒下一大半。

    没办法,这些南洋商人什么时候吃过这种罪,能支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况且夜晚行军,对于熟悉地形的游击队来说更加有利,万一遇到了袭击,夜色也可以掩护他们撤退转移。

    当即,特务和游击队员们放哨的放哨,做饭的做饭,休息的休息。

    疲惫不已的陈先生等人直接坐在地上,没用几分钟便沉沉睡去,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出发。”

    随着一声命令,恢复了体力的众人清除完宿营痕迹,精神抖擞地继续前进,速度比白天快了许多。

    明亮的月光下,两支队伍翻山越岭朝着目标快速移动,两小时后,当探路小队爬过一个小山坡时,遇到了一个突发状况。

    “警戒!”

    归有光靠在大树后,歪头望着山下的八路哨所皱了皱眉头,小声对手下叮嘱道。

    按说遇到了友军,应该高兴才是,但归有光觉得事有蹊跷。

    这处位置既不是交通要害,又不是主要公路,八路为什么要在此设立哨所,而且看上去人数还不少。

    想到埋伏汽车车队的那帮袭击者,穿的也是西北军装,他不得不怀疑这是敌人的陷阱。

    “发生什么事了?”

    后方的左重闻讯走了过来,隐蔽好后开口问了一声,接着在归有光的示意下拿出望远镜,小心地观察起哨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沙袋组成的机枪阵地,前后还有大概两个班步兵的兵力,一部分在巡逻,一部分在简易掩体里休息,看上去很正常。

    问题是这些八路个个扛着三八大盖,胸口的子弹袋装得鼓鼓囊囊,机枪阵地上那挺捷克式旁,还放着捷克原装的铁皮制弹匣箱。

    “哼,什么时候八路这么阔绰了,准备战斗!”

    左重看完冷笑一声,对方这是把他当傻┴子啊,八路要是有这种装备水坪,筱冢义男恐怕连觉都睡不安稳,太原早特么成根据地了。

    别人不清楚,军委会和军统的情报里可是写得明明白白,西北总共几十万人的队伍,机枪不过1500余挺。

    坪均每个步兵团装备10挺左右,获取渠道全都靠缴获,别说原装配件,很多机枪的脚架都是自制的。

    为了一个连要隘都称不上的哨所,如此奢侈的配备一挺机枪,这绝不是八路的行事作风,西北也没有这个实力。

    不过,敌人是怎么知道他们会从此地路过的?

    左重觉得,或许是黄河岸边的鬼子巡逻队向上汇报,在边区附近活动的那帮袭击者得到了相关消息,故而来此围堵,毕竟从岸边到延长县的路线就那么几条。

    他看向周围黑漆漆的丘陵,知道他们应该已经被盯上了,游击队加上慰问团、军统,这么多人的行动根本无法隐藏,日本人又不是瞎子。

    对方之所以不直接动手,要么是想抓高情报价值的活口,要么是想减少伤亡,总之走是走不成了。

    还有件事也得注意,慰问团不是职业军人,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一旦被尾随追击,慌乱中撤退很容易掉队或者受伤。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打一场吧,想要动左某人的目标,得看你们有没有一副好牙口!

    左重心里想着,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在归有光和其他特务的掩护下,猛地起身对外面喊道。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节战斗和决定

    “外面的八路弟兄,我们是国府视察团,不要开枪!千万不要开枪!”

    左重双手放在嘴边,冲着“八路”哨所方向大喊了一声,喊完又向归有光比划了个割喉的手势,示意对方做好准备。

    山下的“八路”听到喊声,立刻伏下身子将武器对准了声音方向,其中一人趴在机枪阵地的沙袋上面露喜色,用标准的陕省方言回道。

    “立刻出来接受检查!”

    听到对方的回复,左重砸了咂嘴,这口方言还真挺像,不过出去接受检查?怕是出去送死吧。

    他们现在在山上,有地形的优势,又有树木和山石作为掩体,到了毫无遮掩的山脚,万一遇到偷袭,那就是活靶子。

    他当即贴着掩体再次喊道:“八路弟兄,还请派人上山交涉,确认没有问题我等立即下山,不是兄弟不相信你们,实在是鬼子狡猾。”

    喊话之人闻言略一迟疑,对身旁的手下点点头,两个背着三八大盖的“八路”离开掩体,一溜小跑来到了山坡上。

    走进稀疏的树林后,这两人探头探头地四处寻找,口中轻声发出呼唤,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两人察觉到不对准备撤退,忽然间就被两双大手牢牢捂住了嘴巴,同时手脚也被人死死抱住,几声微弱的扑腾声后,树林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

    “组长,您看,真的是日本人。”

    归有光脱下一人的裤┴子,指着对方穿着的兜裆布小声汇报,脸上满是杀意。

    他们刚刚要是傻乎乎下山,就算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武装特工,面对这么多步枪和机枪的攻击一样得栽。

    左重踢了踢地上昏迷的日本人,发现对方的伪装非常专业,军┴服、绑腿一应俱全,又看了一眼哨所方向沉声下令。

    “弄死,用尸体布设诡雷,带走长枪和弹药,回山顶建立防线。”

    他们此行携带的多是冲锋枪和短枪,弹药也有限,中远距离下跟日本人作战不是明智之举,必须将双方的距离拉近。

    而山顶不仅有反斜面作为掩体,还能居高临下进行射击,可以最大程度抵消敌人的射程优势。

    “咔嚓~”

    小特务们收到命令,蹲下身子利落地将两个鬼子的脑袋扭断,又拿出几枚手榴操作了一番,做完这些众人快步回到山坡背面。

    在反斜面的一个凹坑里,左重开了个简短的碰头会,对接下来的作战做了分工。

    首先,归有光和邬春阳将各自带领一部分特务,在山脊线左右设防,防止敌人从两翼穿插包抄,这是鬼子进攻遇到阻碍时的惯用伎俩。

    当年在沪上和金陵,日本人就是用这招把果军的防线撕碎,一个大队敢追着一个团,甚至一个师打,气焰无比嚣张。

    随后,他又征求了崔宏用的看法,两人一致决定由游击队负责主阵地,正面应对敌人的进攻。

    确认了各自的任务,左重让人将带来的冲锋枪、各型弹药、德国原装M24手榴弹分了一些给游击队,保证正面的火力强度。

    否则光靠对方手里那些老掉牙的栓动步枪,真不一定能挡住日本人,对面的鬼子明显经过特殊训练,绝非一般日本陆军士兵,不可小觑。

    “给我一支步枪。”

    开完会,左重朝归有光伸出手,大光头立刻将刚刚缴获的一支三八大盖扔了过来,左重接过后拉了拉枪栓,转手递给了那个游击队小战士。

    “来,用这把枪好好打小鬼子,为你爹娘报仇。”

    在战友们羡慕的目光中,小战士宝贝似的把崭新的三八大盖抱在怀里,裹起衣袖擦了擦上面的灰尘。

    “组长,要不你带陈先生他们先走吧,我们掩护您。”

    归有光在旁边插了一嘴,邬春阳和其他特务也纷纷劝说,他们可以死,但副局长不能出事。

    看着手下们认真的眼神,左重百感交集,心中的某个计划也随之动摇。

    原本他准备到达边区驻地后向上级坦白身份,结束单向联络,现在这股冲动一下子淡了许多。

    表露身份,他是安全了,可这些生死与共的弟兄怎么办?

    等赶走了日本人,如果上级下达了与归有光、邬春阳有关的命令,他是服从还是不服从,这个是无解题。

    服从就是出卖并肩作战,为自己挡子弹的同袍。

    不服从等于抗命。

    不管怎么处置,他都会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无间地狱说的就是这种情况,所受之苦无有间断,犹如猛火烧人。

    况且二三十年后,会有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喊着口号冲进某个地方,将里面的绝密档案随意抛洒、焚烧,成百上千个优秀的潜伏人员名单泄露。

    这里面有没有果党情报部门的煽风点火,没人能讲得清,历史的潮水淹没了太多的真相,少数知情者对此也是讳莫如深。

    左重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赌,归根到底,他是一个凡人,最多是个有爱国之心的凡人,无法跟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烈┴士相比。

    他也不是一个人生活在真空中,会有无数人为他的错误买单,付出生命的代价,其中就包括远在纽西兰的家人。

    单向联络没什么不好,那样至少留有婉转的余地,能保护自己以及那些关心自己的人。

    也许他从来就不是个合格的情报人员,对于亲人、朋友、手下做不到真正的铁石心肠。

    想清楚未来的路何去何从,左重身上的压力尽去,朝着大光头、邬春阳笑了笑,故作轻松道。

    “行了,能伤老子的小鬼子还在娘胎里呢,赶紧滚蛋,记得多杀几个日本人,回到山城我请兄弟们喝酒。”

    归有光和邬春阳张了张嘴,知道劝不动副局长,只好招招手带着手下走了,两人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副局长。

    一旁的游击队员很是意外,他们还没见过愿意跟手下同生共死的果党官员,今天算是涨见识了。

    崔宏用的眼神从左重脸上移开,暗暗猜测这位徐组长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手下如此爱戴。

    “轰隆.”

    几声巨响从山坡方向传来,那两具尸体下的诡雷被触发了,看来敌人已经知道身份暴露,准备强攻了。

    众人打起精神,将脑袋探出山脊线,手里的武器对准漆黑的山下,手指扣在扳机之上。

    陈先生等慰问团成员也没有闲着,一个个抓起石头蹲在反斜面的掩体里跃跃欲试,虽然石头砸不死人,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等死吧。

    反正他们只需要隔着山体把石头扔到对面,不会有生命危险,说不定能砸到几个倒霉的鬼子,为战士们减轻点压力。

    所有人都在准备拼命,只有徐恩增见没人关注自己,悄悄向后退了两步。

    这家伙决定见势不妙就先跑,俗话说的好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丢掉性命。

    诡雷爆炸现场。

    先前喊话的八路趴在地上,看着掉在自己面前,还冒着青烟的断腿暗骂八嘎,接着用日语对左右下令。

    “突击,除了目标,其他人统统消灭!”

    失去了突然袭击的可能,没有必要再伪装了,使用母语下达作战命令更加简洁,也不容易出错。

    哒哒哒的机枪声立刻响起,不时有曳光弹打在山脊线的石头上被弹飞,凶猛而精准的火力压得游击队抬不起头。

    趁着这个机会,其余的日本士兵猛地跃起,快速冲向山顶,行进中不忘用手中的三八大盖射击,果然是一帮精锐。

    “准备!”

    “3!2!1!”

    “扔~”

    山坡后,左重拽开德国M24手榴弹的拉火绳,冷静的进行着倒数,当数到1时大喊了声“扔”,用力将手榴弹甩向对面。

    游击队员们也以相同动作掷出手榴弹,数十枚经过战术去时,缩短了起爆时间的手榴弹飞过山脊线,掉落地面后顺着山坡向下滚去。

    一个正在玩命爬山的鬼子感觉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忍不住低头下看了一眼,接着立马抬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手榴弹!”

    其余鬼子还没来得及动作,手榴弹就发生了剧烈爆炸,示警者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一团随风飘散的血雾成了其唯一存在过的证据。

    源自德意志兵工厂的M24,内部装有170克烈性炸药,1克炸药爆炸能释放出约4184焦耳的能量,一枚就是数十万焦耳。

    爆炸后,强劲的冲击波在火光中生成,它携带着尖锐的破片将方圆五米范围内的人和物体炸得支离破碎,并将松散的黄土地面炸出众多大坑。

    一颗小树被拦腰炸断,飞溅出的细小木刺恰好扎进了附近一个鬼子的眼睛里,此人惨叫着丢下武器,捂着面部在地上打起了滚。

    待爆炸声停歇,参与进攻的第一批鬼子不是变成“零件状态”,就是捂着伤口躺在原地,只有少数幸运儿跑得慢没有进入爆炸范围。

    若是一般日军部队,此时恐怕已无力再战,但这帮鬼子异常顽强,幸存者根本不管受伤的战友,躲在掩体后继续射击。

    借着燃烧的树木照明,左重伸头开枪击中一个敌人,回头对着游击队队员们喊了声打,各种子弹如雨点般射向仍不死心的鬼子。

    以往战斗每人只发三颗子弹的游击队,什么时候打过这种富裕的仗,本着白用白不用的精神,愣是用果党给的冲锋枪压制住了对方,自身没有牺牲一人。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鬼子的有生兵力还在源源不断的投入战场,山脊线两侧也出现了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战斗即将进入高┴潮。

    (一开始就没打算坦白身份,不现实)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节走你~(圣诞快乐)

    明治维新后,日本建立起近代化的陆海军,作战思想和理论早期照搬法国,尔后又师从德国,深受德军“歼灭战”思想影响,这自然反映到日军的条令、条例中。

    正面牵制,侧面迂回穿插便是其中的经典战术,但是日军的运用非常死板,作战时太过于僵化与墨守成规,且多为小股部队实施。

    像是战役级别的穿插、迂回、分割、包围等歼灭战最基本的手段,或者“围点打援”,鬼子几乎没有用过。

    以至于日军与果军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果军每次都能在日军完成合围之前,顺利撤出包围圈,造就了无数的“飞将军”。

    所以截止目前为止,果军主力部队都是被敌人击溃,还没有被日军穿插全部围歼的例子,倒是保存了不少抗日力量。

    负责围堵慰问团和国府人员的鬼子,与其它鬼子一样,早在战斗之初就部署了两支迂回队伍,试图从两翼包抄、消灭眼前的目标。

    这两支队伍,每支将近有半个小队的兵力,也就是30人左右,两者相加超过了60人,再算上正面进攻的鬼子,远远超过了在哨所出现的人数。

    左重的猜测显然是对的,他们已经被敌人包围,如果贸然撤退,后果将难以想象。

    对方所用武器既有诸如三八大盖、中正式之类的栓动步枪,也有捷克式、启拉利KE-7轻机枪等自动火器,这些武器八路均有装备或缴获。

    “神枪手,射击敌人的机枪手和指挥官。”

    负责左翼防守的邬春阳从掩体探身,使用汤姆逊的短点射打倒一个敌人,大声给神枪手指出了攻击目标。

    现在特务们在人数上处于劣势,所能倚靠的只有火力,打掉鬼子的火力和指挥核心,可以进一步放大这个优势。

    军统神枪手趴在一个灌木丛里,听到邬春阳的命令后没有着急开枪,在月光下仔细观察了一会,找到了一个没有任何身份标识的目标。

    虽然对方举着一把步枪,看上去像是普通士兵,但其不停用手势组织周围的鬼子展开进攻,至少是个军曹或者伍长。

    神枪手手中的m1924重枪管步枪轻轻移动,将枪体上方的卡尔蔡司瞄准镜对准了目标,当瞄准线与对方的胸口重合时果断扣动了扳机。

    一枚经过筛选的7.92MM子弹旋转着飞出枪膛,以每秒810米每秒的出膛速度,飞行几毫秒后顺利击中了正在指手画脚的鬼子。

    此人没有挣扎,也没有捂着胸口,直接悄无声息的栽倒在地上,战争就是这样的残忍。

    这一切神枪手没有看到,在开枪的瞬间他便翻滚着离开了灌木丛,又借助几个战术规避动作进入了早就找好的第二射击阵位,据枪瞄准。

    事实证明,他这么做是有必要的。

    神枪手刚刚趴好,数枚子弹便将原先的射击位置打得枝叶横飞,鬼子中也有神枪手,而且枪法很准,反应也很快。

    这很正常,日军一直在训练中追求“百发百中”,现阶段的日军士兵几乎人人都能做到,更不要说神枪手了。

    可神枪手不光需要枪法准,还需要接受隐蔽、脱离、目标判定等诸多专业训练,这些鬼子神枪手都没有,所以顶多算是精确射手。

    军统神枪手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缓慢的吐出一口气,以防呼吸将地面的浮土吹起,接着对照记忆中的枪口火焰处迅速射击,并再次躲到了其它位置。

    两百多米外,一个拿着九七式狙击枪的鬼子神枪手趴在两块岩石中间,脑门上出现了一个大洞,枪身尾部的2.5倍光学瞄准镜也被击碎。

    鬼子指挥官气得连骂八嘎,对面的民国人太难缠了,跟他们之前遇到的所有果军和八路都不同。

    不仅作战意志勇猛,武器装备、战术素养也堪比帝国野战师团精锐。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那支已经在金陵之战全军覆没的教导总队,鬼子指挥官想了想,准备亲自带队冲锋。

    这里是地下党的辖区,八路的大部队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必须速战速决,以最快速度完成任务。

    狙击枪固然可怕,不过终究是射速缓慢的步枪,只要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伤亡,就能抵消神枪手带来的威胁。

    “突击给给!”

    鬼子指挥官果断下令,发出了进攻信号。

    话音未落,两枚子弹分别击中了他的脑袋和胸口,两名等候多时的军统神枪手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一击毙命。

    其余鬼子就像没看到自己的指挥官阵亡,口中喊着天闹黑卡板载,直愣愣地往前冲,即使身边有人被打死了也不在乎,眼中只有目标。

    当然日本人不是真傻,步兵冲锋的时候,位于阵地后方的两门掷弹筒开始发力,军统阵地被炸得火光四起,死伤了多名行动人员。

    在双方都没有重武器的情况下,掷弹筒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大杀器,一时间左翼的形势岌岌可危。

    “呸。”

    邬春阳埋头躲过一轮爆炸的冲击波,起身吐出嘴里的尘土,举起冲锋枪朝距离防线只有十多米的鬼子打出半个弹鼓,当场打死了四五个敌人。

    旁边的特务听到枪声,就像是听到了命令,也利用各种武器开始还击,将鬼子死死挡在了阵地前。

    与此同时,右翼的归有光同样陷入了危险。

    比起左翼,右翼的地形更加复杂,日本人无视神枪手的射击,利用掩体轮番跃进,很快就跟小特务们混战在一起。

    近距离缠斗中,步枪和冲锋枪威力过剩,容易造成误伤,冷兵器在这个时候比枪支更好用。

    鬼子突入阵地后,自动分开以两人为一组,端着带有刺刀的三八大盖,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若是左重在场,就会发现对方没有像很多人以为的那样退掉所有子弹,只是将已上膛的子弹退膛,关闭保险后便开始拼刺。

    想想也是,三八大盖是栓动步枪,退出子弹至少要完成三个动作。

    扳起枪栓。

    向后拉动枪栓。

    再用手将枪内子弹一一取出。

    因为三八大盖的独特原因,未发射的子弹在弹仓内不会自动弹出弹仓,取出全部子弹,需要非常长的时间和非常复杂的动作。

    每取出一粒子弹,差不多要花2秒钟,这还不算复位枪栓的时间。

    那么枪栓不复位行吗?

    当然不行,拼刺时打开的枪栓会绊住握枪托的手,这跟找死没有区别。

    战场上时间就是生命,往往在多一秒少一秒之间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日本人再傻也知道这点。

    无论是一线师团,又或是二线师团,守备师团,日军的交战手册中都没有白刃战退弹以防止穿透伤的要求,只有一遍遍的高强度训练。

    这些接受了专业拼刺训练的鬼子,在以往的战斗中,两个人就能打败果军、八路的一个班。

    不过那是对付普通作战单位,面对特务时,鬼子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此次来西北,所有特务都配备了手枪,为了子弹补充方便,还将PPK换成了大威力的1911。

    当面目狰狞的鬼子准备用刺刀好好教育一下对方,什么叫武┴士道精神时,遇到的不是刺刀或者大刀,而是一支支11.43mm口径的自动手枪。

    每月都要接受射击考核的特务们,看着只有十几米甚至几米的敌人,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紧贴身侧的1911猛然开火。

    11.43mm子弹具有优秀的停止作用,被击中者会在极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绝不会出现中了好几枪,仍然活蹦乱跳的情况。

    一个弹匣打空后,特务们看也不看倒了一地的尸体,抽出匕首反握,压低身体围着剩下的鬼子进行贴身搏斗。

    传统武术圈子流传着一句话,叫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究竟是长兵器好用,还是短兵器好用,这要看兵器使用者的水坪,行动高手用一根筷子照样能杀人。

    军统的行动人员,尤其是归有光麾下的特别行动小组成员,从进入军统后就开始了残酷的格杀训练,期间从未停止过。

    鬼子的拼刺技术是厉害,可在特务们的眼中,速度慢、动作幅度大,到处都是破绽。

    短小锋利的匕首或刺或划,在日本人的颈动脉,下腋处,腿部动脉,脚后跟制造出一个个致命伤口。

    混乱的人群中,归有光一个滑铲踹飞敌人,不等对方翻身便飞扑上前,顺手割断了对方的脖子,接着双手撑地向前一窜,躲过了一把刺刀的偷袭。

    刺刀的主人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快,刚抬起脚想要继续追杀,只觉得腋下一凉,当即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

    “拉开距离,用汤姆逊!”

    归有光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短短时间内自己就牺牲了好几个手下,心痛之余喊了一声。

    特别行动小组训练出一个合格的队员耗费巨大,别说一个换十个个,就算一个换二十个,他都亏的慌。

    主阵地上的左重远远看到这一幕,有心想要派人支援,可手头已经没了任何机动兵力,只得期盼归有光能顶住了。

    “不好了,日本人从后面冲上来了。”

    这时徐恩增连滚带爬地跑到左重身边,手里的配枪也不知扔了什么地方,惊慌失措的喊道。

    除了正面和左右两翼,日本人还派出了一支迂回队伍,从更远的地方绕到了他们的身后。

    望着正面越来越近的鬼子,左重知道想要活命必须拼命了,天底下就没有打不破的包围圈,突围也可以变成进攻。

    今天自己就来它一个中心开花,啊呸,这句话不吉利,应该是精锐又如何,老子打的就是精锐,想罢左重一脚踹在了徐恩增的P股上。

    “走你!”

    “哎哟。”

    徐恩增发出一声怪叫,顺着山坡冲了出去,他挥舞着双手,在惯性的作用下,两条小短腿倒腾的犹如风火轮,一溜烟跑进了鬼子之中。

    日本人只看到一个黑影滋溜一下蹿了过去,下意识的砰砰开了几枪,可对方速度太快,一枪都没打中,于是枪声更加密集了。

    感受着身旁划过的子弹,徐恩增边跑边流泪,结果脚下一个不留神被绊了个跟头,出于本┴能抱着脑袋,身体卷成一团咕噜噜继续朝山下滚去。

    黑暗中,一支97式狙击步枪的枪口紧紧跟着徐恩增,等其撞上一颗大树停下后,鬼子神枪手露出微笑,手指搭在扳机上轻声说了句。

    “抓到你了。”

    “砰……”

    (猜结果)

关于主角身份的问题

    不坦白身份,这件事关系到后文的主线,以及未来的左重宇宙世界观,所以拜托持反对意见的书友耐心点啊。

    主角也从来不是高大全的人物,他有私心,有恐惧,有顾忌,肯定会为自己和家人铺好后路。

    而且这条后路很关键,具体的不好说,只能说战斗一直在继续,大家不妨把格局放得再大一点,不要局限于眼前,更不要局限于民国。

    敌人无处不在,我们的同志也无处不在!

    与诸位共勉。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节你什么级别敢跟我这样说话

    徐恩增化身皮球进行野蛮冲锋的同时,晋南游击队的战士们做好了反冲锋的准备。

    众人迅速关上枪支保险,起身从腰间抽出刺刀装在了刺刀座上,没有刺刀的也拿出了大刀,红缨枪等冷兵器。

    以寡击众,这对游击队来说是常态。

    难道没有先进的武器就乖乖给鬼子当顺民吗,当然不可能!

    崔宏用也装好刺刀,双脚摆出一个丁字,右手拉了拉枪栓,转身对左重点了点头,然后怒吼一声跳了出去,身先士卒冲在最前头。

    这就是八路和果军的最大区别,军官带头冲锋,而不是躲在后面大喊弟兄们给我冲,随时准备跑路。

    在众人的眼中,崔宏用如同一只下山猛虎,飞快地杀入了鬼子中间,并将刺刀狠狠捅向一个敌人的腹部。

    鬼子来不及反应,便被一刀戳穿,原本满是狠厉表情的面部瞬间变得扭曲,手里的三八大盖跌落地面。

    一招得手,崔宏用没有轻易放过对方,拔出刺刀时右手下压,左腕往上微微一抬,整个刺刀斜着挑出,一个一尺长的伤口出现在鬼子身上。

    如此严重的伤势,在如今这个时代,基本上就可以宣布吃席了,根本没有抢救的必要。

    看着寻找第二个目标的崔宏用,左重眼神深邃,下一刻也掏出配枪冲出阵地,不讲武德地对准一个日本人果断开枪。

    砰的一声,子弹在目标脑门开了个大洞,武┴士道显然敌不过大威力柯尔特自动手枪弹。

    左重双手持枪,左右开弓,不时有敌人被击中倒下,小特务们生怕他出事,赶紧跟在旁边掩护,迅速撕开了一道缺口。

    但鬼子的人数太多了,杀了一个,更多的鬼子蜂拥而来。

    人命,此刻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双方都杀红了眼,使用刺刀、大刀,甚至是牙齿和拳头这种最原始的手段互相厮杀,战斗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或许是察觉出左重的身份重要,不停有鬼子围过来,企图活捉这个被重重保护的果党官员。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即使有小特务们的拼死护卫,左重的胳膊和身侧还是出现了几个或深或浅的伤口,幸好都不算严重,也不影响作战。

    “砰!”

    一声枪响从远处传来,左重喘着粗气,抓着一支破损的步枪支撑地面,抬头顺着枪声方向看去。

    数十米外的大树旁,徐恩增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体,似乎是在检查有没有中枪,在其不远处,有头鬼子从树后缓缓栽倒。

    淦!这都没死?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话说的可没错,也不知道是谁开的枪,左重狠狠啐了口吐沫。

    一个狡猾的日本人见有隙可乘,弯腰猛地杀出,举起刺刀悄无声息地刺向他的后背,脸上尽是疯狂之色。

    既然无法活捉这个民国人,那就杀掉吧,鬼子目露凶光,再次加快了脚步。

    处理完右翼敌人,带人前来支援的归有光恰好看到这幕,毫不犹豫抬起了枪,而不是出声提醒,因为再快的示警也没有子弹管用。

    “piu~~”

    又是一声枪响在远处响起,偷袭左重的鬼子扑通一声倒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敌人,绝望地睁大眼睛满是不甘。

    很快,无数颗子弹从四面八方射来,将鬼子一个个打死,枪声由远及近,大量人员的跑动声越来越清晰。

    “组长,您没事吧。”

    还未来得及开枪的归有光,以左氏行动术持枪跑到左重身边,焦急地问了一句,警惕的眼神不停扫视战场。

    “呼,没事。”

    左重捂着胳膊上的伤口摇了摇头,这次真是大意了,谁能想到日本人如此重视慰问团,竟然派出了这么多兵力。

    要不是恰好遇到游击队,单凭军统的护送队伍,不光陈先生等人的安全得不到保证,自己这些人也要栽。

    两人说话的时候,满脸是血的崔宏用将一个被刺刀捅死的敌人踹飞,侧耳听了听后冲着所有人兴奋喊道。

    “大部队来了,同志们,杀!!!”

    “杀!!!”

    听到这句话,本来已经精疲力竭的游击队员们精神一振,面对阵脚已乱的鬼子,举起武器怒喝道。

    左重也笑了,八路比后世影视剧里的警┴察靠谱多了,起码没等他们死完了才来。

    “八嘎!撤退,快撤退。”

    鬼子指挥官知道事不可为,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全军覆没,也不管什么任务了,慌忙下令撤离。

    只是双方已经缠斗在一起,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无需左重和崔宏用命令,特务们和游击队员不顾一切的死死咬住敌人,不给对方脱离的机会。

    今天这一战,死了这么多的兄弟(同志),就算是用牙咬,他们也要把鬼子全部留下。

    援兵来得比想象的要快,只是片刻功夫,黑暗中冒出了无数身穿灰蓝色军┴服的八路,一声声缴枪不杀的喊话声响彻夜空。

    “铳を差し出せば杀さない!”

    可惜现在的鬼子还不是43年之后滥竽充数的炮灰,已经被完全洗┴脑,哪怕全面落入下风,也没有一个人选择投降,继续在那负隅顽抗。

    更有甚者举着手榴弹扑向身旁的援兵,口中喊着天蝗万岁之类的痴语,试图同归于尽,可见军┴国主义荼毒之深。

    对于这种冥顽不明的敌人,八路自然不会客气,战士们纷纷扣动扳机,枪声再一次密集。

    几分钟后,围绕这个无名的小山坡,躺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其中有日本人,也有游击队和特务。

    经此一役,军统的护送人员死伤一半,是军统成立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次行动。

    二十多名花费了海量训练经费的精锐特工,就这样死在了西北,他们本该发挥更大的作用,至少不该在正面战场跟鬼子硬碰硬。

    左重听着归有光和邬春阳的汇报,面色阴沉,最后拔出枪,走到一个手脚受伤无法动弹的鬼子面前扳动击锤。

    “住手!”

    “砰砰砰”

    援军中有人高喊,可回答他的是几声清脆的枪响,鬼子胸口顿时冒出了几个血洞,眼前就活不成了。

    看到副局长的动作,愤怒的小特务有样学样,或用枪或用匕首,将受伤的鬼子全部解决,只留下了几个被手榴弹震晕的俘虏。

    “快住手,不准杀俘,你们还有没有纪律。”

    先前的喊话之人又一次出声,声音尖锐,有点装腔作势的意思,听之令人生厌。

    紧接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上衣口袋别着钢笔的八路干部走出人群,走到左重面前义正辞严道。

    “不知道要优待俘虏吗,快把枪交出来。”

    (先别急着骂,耐心看下去,不是毒点,本不想解释,但最近有人在评论区、本书和其它书的君阝里带节奏)

    左重慢条斯理的拿出手帕,擦了擦蹦到脸上的鲜血,斜眼瞥向对方,将假身份的军衔报了出来。

    “老子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铨叙上校,你什么级别,敢跟我这样说话,恩?我问你,伱什么级别!”

    随着他的一声怒喝,来人被吓得倒退了两步,支吾了一声不敢回答,也不好回答。

    国府一共才给地下党三个师的编制,军衔方面更是吝啬,整个八路军有中将挂上将衔一人,中将九人,少将十九人。

    以左重的真正军衔,若是放到西北,那是可以跟旅长坪起坪坐的,就是那个旅长>十里八乡俏后生>天王老子的旅长。

    所以,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家伙竟然要让他交枪,简直不知所谓,说句不客气的话,整个边区有资格这么做的人不超过10个。

    事关国府尊严,左重要是服软,回到山城等待他的就是撤职查办,某人绝不会用一个对地下党低头的人当心腹。

    面子问题,有时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而喊话之人退了两步后,似乎察觉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心中又羞又怒,高声命令周围的战士抓人。

    此话一出,特务们哪还忍得了,以最快速度举起枪,用身体挡在左重的身前。

    八路军战士可不在乎什么上校、中校,见状也下意识抬起枪,双方陷入了对峙,气氛愈发凝重。

    陈先生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幅场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就是杀几个日本人吗,为何会搞得兵戎相向。

    刚与特务们并肩作战的晋南游击队更是左右为难,崔宏用和国字脸汉子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事需要上级定夺,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干脆保持沉默。

    就在事情朝着最坏方向发展时,一道人影大步走来,此人正是曾在车队袭击现场出现的边区社会部副部长。

    副部长先是看了看地上的鬼子尸体,又看了看那个脸色涨红的八路干部,示意自己一方的人员都放下枪,转身朝左重伸出了手笑道。

    “侍从室的徐组长吧,你好,欢迎贵方和慰问团来边区,我叫老李,是上级派来迎接诸位的。

    刚刚那位是我们边区敌工部的朱干事,阻止杀俘是他的任务,都是为了工作,请徐组长理解。”

    敌工部,全称敌军工作部。

    是负责开展敌军工作,争取和瓦解敌军的专门工作部门,与社会部、城工部一同组成了地下党的情报系统。

    其中社会部的工作对象是社会名流与敌方上层人员,并肩负反谍工作。

    城工部面对普通市民、学生、工人等发展党的情报组织。

    敌工部的主要任务是策反日伪军以及获取军事情报,壮大自身力量。

    左重脑中快速回忆敌工部的情报,首先郑重地向“老李”表示了感谢,然后又冲着所谓的朱干事冷哼了一声,略带不满道。

    “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根本无力救治伤员,给他们一个痛快也算是助人为乐嘛,审讯方面有那几个昏迷的俘虏就够了。

    就为了这点小事,贵方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对我们拔枪相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跟鬼子成了友军,想要犯上作乱呢。

    还有,贵军军纪未免太过散漫了,一个小小的干事,芝麻绿豆大的官,也敢这么同长官说话,还有没有点上下尊卑了。”

    说话间,他往下压压手,命令归有光等人放下枪,狠话要放,这是伪装需要,但要就好就收。

    “呵呵,隔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只是分工不同,徐组长你说对不对?”

    自称老李的副部长,面对诘责神色自若,不动声色地将话顶了回去,果党也自诩隔命者,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左重闻言挑了挑眉,不愧是徐副局长秘书的朋友们啊,果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老徐当年任沪上无线电管理局局长时,这位副部长可是他的广播新闻编辑和电务股长啊,乃是一等一的心腹人物。

    沪上无线电管理局,实际上是一个特务组织,受党务调查科指导,负责相关的监听、破译工作。

    “老李”与徐恩增的秘书,以及果党在津门的报社社长,手握管理局通讯、内务、外勤这三个要害部门。

    结果这三人全部是地下党,加上其他潜伏进党部调查科和无线电管理局的人,都特么能组成党韦会了,当真离谱至极。

    唉?对了,徐恩增呢?

    今天见到了老熟人,徐恩增不出来叙叙旧有点说不过去,毕竟大家共事一场嘛。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左重伸头四处打量了一圈,很快看到了蹑手蹑脚想要溜走的徐副局长,当即笑着招了招手。

    “老徐,来啊!快过来见见李先生。”

    徐恩增呆在原地,恨不得撕烂了左重的嘴,可这么多人看着,只好不情不愿的走来打了声招呼,生怕“被出事”。

    副部长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转而跟慰问团成员一一亲切握手问好,最后开口邀请左重一行人前往边区驻地。

    左重欣然同意,跟对方和陈先生边走边聊,有了陈先生从中说和,三人倒是聊的愉快,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徐恩增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卑微如喽啰。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节宝塔

    延长县至边区驻地的土路上,一支队伍快速前进,正是慰问团、国府一行以及八路军护送人员,马蹄和脚步带起的灰尘在阳光下肆意飞扬。

    晋南游击队的队员们也在其中,此前一战游击队伤亡不小,牺牲了十多人,必须到边区内部进行休整。

    包括崔宏用跟国字脸汉子在内,很多队员是第一次来边区核心地带,众人兴奋的四处张望,想要看看大后方究竟是什么样子。

    队伍当中,左重骑着一匹驮马眺望道路两侧,远处的山坡和田野阡陌间到处是忙于农事的山民,颇有太坪时节岁丰盈之感,几乎让人感觉不到这是战时。

    跟山城周边相比,本地的百姓虽然衣物破旧,但是面色红润、精神高昂,眼里也没有麻木,有的是对未来的希望。

    仅仅从这处细节,便能看出地下党在内政治理上将果党甩出了八条街,慰问团的成员们哪个不是见多识广,自然有所察觉。

    同样坐在马上的陈先生将这些看在眼里,拉了拉缰绳降低了速度,突然转过头,问了副部长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

    “李先生,对于地主以及工商业主,贵党是如何处置的?

    听闻你们将地主、商人手中的土地、财产全部没收,无偿发给了失地农民、佃户和贫民,有没有这回事情。”

    旁边的慰问团成员,左重、徐恩增、特务们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对方会如何回答。

    国统区的报纸对此早有报道,各种耸人听闻的消息不断,什么共┴产共┴妻啊,什么杀人放火啊,说得有鼻子有眼,就跟亲眼目睹一般。

    很多“德高望重”的果党元┴老上书中央,严厉要求国府对地下党的这种行为进行处理,保护“合法”财产不受侵犯,标准的p股决定脑袋。

    副部长听到这个问题笑容不变,事实上在慰问团到来之前,上级就预计到了这些侨胞们的顾虑,并确定了一个原则——实话实说。

    他瞄了瞄左重和特务们,缓缓开口道:“不错,我们确实打击了一部分为富不仁的地主和资本家。”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南洋侨胞们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要不是看在地下党救了他们的份上,恨不得掉头就走。

    这跟爱不爱国没关系,纯粹是阶级立场决定的,没人想把自己的财产分给别人,至少是大部分人。

    但不等众人说话,副部长又不慌不忙的补充道。

    “根据我们的统计,土改前,边区驻地一带70%的土地,集中在占全农村人口不到10%的人手中,且这个数字在不断扩大。

    而占全农村人口80%以上的贫农,不仅要负责最为沉重的体力劳动,还要承担各种苛捐杂税,生活处于极度贫困状态。

    土改后,边区驻地、延川、延长等县,绝大部分的土地进行了重新分配,封建土地所有制基本被消灭。

    至1938年年底,占全部人口80%~85%的贫农和中农,已经拥有了80%以上的土地,民众的生活得到了极大改善。”

    70%和10%。

    陈先生等人哑然,接受过完整现代教育的华侨,岂能不知道这两组数字背后意味着什么,明末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土地高┴度集中,绝大多数农民被剥夺了土地,变成官绅地主的佃仆,或者被迫四处流亡,社会生产日益萎缩。

    发展到最严重的地步,咒水之难不远矣①,加上日本人的全面侵华,神州陆沉恐怕近在眼前,到时候他们都将是民族的罪人。

    所以,边区的土地改革势在必行,不改,下场就是当亡国奴。

    在众人思考期间,副部长继续对边区的各种政策进行讲解,增进双方的了解,消除彼此之间的隔阂。

    “七┴七事变全面爆发前,出于团结一切抗日力量的目的,我们及时对相关政策做了调整,将减租减息作为现阶段解决土地问题的基本政策。

    具体表现为,已经进行过土改的地方,确保分地农民的既得利益,禁止地主、富农的反攻倒算,保护隔命的成果。

    对没有进行土地改革的地区,停止没收地主、富农的土地分配给贫雇农,以减租减息来解决地主阶级与农民的矛盾。

    但我们也对地租做了限制,一般以实行二五减租为原则,利息不得减到或者超过社会经济借贷关系所许可的程度。”

    副部长把边区在土地上的政策变化以及原因娓娓道来,没有任何隐瞒,这种开诚布公的态度赢得了慰问团的好感。

    陈先生微微点头,跟同伴们对视了几眼,随后又问了问边区对私营商业的看法,这才是他们最为关心的一点。

    “西方经济学家说数字不会骗人,那我再说几组数据,诸位朋友都喝过洋墨水,可以自行思考嘛。”

    副部长开了个小玩笑,沉声把边区建立前后,驻地周边的私营企业历史、数目、资本总数,乃至整体商业政策进行了阐述。

    “在边区建立前,本地的反动政府不但要粮要钱,派差拉夫,勒索敲榨,苛如猛虎,军队还烧┴杀抢掠,导致十室九空,人民群众惨遭祸殃。

    驻地附近的人口大量减少,数百华里走下来,有时只有二三十户人家,截止到36年,本地的私营企业不过168家,总资本4万元。

    随着我们的政策鼓励,1937年,这两个数字变成了204家和7万元,去年,即1939年年末更是变成了262家和40万元,商业活动得到了恢复。

    不少地主资本也转向了工业投资,整个边区现有私营纺织工厂6家,学徒不下200人,大型织机数十架,年产土布4000匹。

    在驻地、安定、延川、延长等地有私人煤矿20多处,日产煤炭30万余斤.可供以上地区1/3群众的烧用。

    定边的私人盐池,有五六家之多,产量颇丰,除供边区食用外还运销陕、甘、宁数省,解决了大后方食盐的危机。

    民营纸厂有39户,工徒98人,池子38个,生产的纸张在第二战区很是畅销,就连阎长官用的也是我们的纸嘞。”

    说完了成果,副部长又直言不讳地表示从去年开始,边区的发┴展放缓,好不容易恢复的经济遭受重创。

    尤其是布匹来源减少,价格飞涨,农民用粮食换布,以及粮价与布匹之间的差额扩大。

    如1937年每斗小米可换土布1匹,或换洋布0.28匹,1939年每斗小米只能换土布0.6匹,或洋布0.08匹。

    原因副部长没有说,可在场的人都知道,无他,山城和日本人的经济封锁尔,在这上面两者倒是默契十足。

    慰问团不觉看向左重,但左重在国府混了这么久,脸皮功已臻化境,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抬头看起了天空。

    副部长停顿了片刻,等众人消化完刚刚的话再次开口,语气变得振奋,颇有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为了发展经济,更进一步改善人民生活,上级提出了自力更生的口号,加大了对手工业的投资,并废除各种苛捐杂税,效果很好。

    以驻地为例,到了去年年底共有铁匠16家,木匠、钉匠、钉秤、裁缝、锡匠、银匠等47家,流动工人500人,农村纺妇一千余人。

    事实证明,我们地下党人不怕吃苦,也不怕封锁,只要跟人民群众站在一起,真心为百姓考虑,任何困难都是暂时的!”

    慰问团成员纷纷窃窃私语,别看上面说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小手工业者,作为生意人他们很清楚,手工业的活跃程度与经济息息相关。

    陈先生莫名感慨,山城跟西北相比,在自然环境,人口数量上都占据优势,可在山城他看到的是什么呢。

    官员腐┴败。

    经济颓靡。

    军队士气低落。

    有钱人醉生梦死。

    百姓苦不堪言。

    整个社会就像一潭散发着绝望气息的死水,上层对国家的命运前途毫不关心,琢磨的是如何多赚碎银几两。

    但陈先生并未着急表态,山城一行让他明白,国内的事情很复杂,有时候看到的,听到的不代表就是实情,还是要到了边区驻地,亲自走访后才好做最后决定。

    副部长也没有再说公事,亲切地跟慰问团聊起了家常,言语间多次问及南洋各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情况,还有侨胞的生存状况。

    这让侨胞们感动不已,南洋华人确实有钱,可那只是一小部分,更多华人处于社会底层,被土人和洋人压榨。

    他们在山城的时候,那位委员长从来没有问过此事,只晓得要钱,须知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对副部长的关心,慰问团成员们不禁心生暖意。

    左重暗暗叹了口气,某人真是把一副好牌打得稀碎啊,军统海外情报站每月都有相关情报上呈,他就不信某人不知道海外华人所遭受的苦难。

    那对方为什么不问呢,答案很简单,压榨华侨的可是洋人。

    问了之后,万一慰问团要求山城跟西方殖民者抗┴议怎么办,国府还指望那些国家帮忙呢,如此只好苦一苦侨胞了。

    想到这,左重念头一转,也问了副部长一个问题,八路的援军为何来的这么快。

    交战现场离延长县有一段距离,城内的人很难听到枪声,即使能听到,组织人手赶来也需要时间。

    副部长看着他淡淡一笑:“车队遇袭之后,我们便派人在延长县搜寻各位的踪迹。”

    说完,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既是老对手,又都是老情报,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清楚,显然对方很早就看穿了左重的计划。

    几米外,徐恩增骑着一头小毛驴尾随其后,他偷偷打量着左重和“老朋友”,眼珠滴溜溜转乱,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更远处的邬春阳和归有光没有在意这些,将注意力放在了随行的八路战士身上,从武器装备、保养水坪、士气表现上分析八路的战斗力。

    这也是军统护送慰问团的另一个主要目的,没办法,无论军统还是中统,除了有公开身份的特务,派到边区的情报人员全都没了消息。

    借着护送的机会,可以近距离搜集地下党的军政情报,归有光和邬春阳不时低头讨论,看上去收获颇多。

    “快看!宝塔!”

    有人突然高喊了一声,众人闻声看去,远远瞧见一座佛塔矗立在山峰之上,金黄的夕阳余晖洒在古老的塔身上,奔涌的延河从塔下流过。

    左重勒住缰绳,静静看着这幅壮阔的场景,而在远在山城的戴春峰,此时也收到了一份电报,看着电报上的内容,老戴长长出了一口气。

    ①南明永历朝覆灭,无数王公大臣被缅人所杀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节“不能多写”

    左重达到边区驻地当天,戴春峰收到神秘电报的半小时后,何逸君收到了一通内线电话。

    军统副局长办公室对门房间内,一身戎装的何逸君站在办公桌前,手上将话筒放到了耳边。

    “何秘书,慎终已于今天坪安达到匪巢,不仅毫发无伤,还借故痛斥了叛匪,大快人心哪,大快人心!哈哈哈。”

    电话里是戴春峰的声音,语气很是轻松,听上去心情不错,得意弟子这么不给地下党面子,他这个老师在委座面前也有功劳嘛。

    “多谢局座告知。”

    何逸君听完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开心地回了一句,挂断电话后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军统护送慰问团的队伍在西北遇袭失踪,带队者很可能是左副局长,这件事在中上层特务之间广为流传,各种小道消息不绝于耳。

    对此,有的人拍手称快,比如一直与左重不合的李齐五之流,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

    也有人心急如焚,比如何逸君与古琦等人,他们知道此事不是谣传,副局长确实带队陪同慰问团去了西北。

    一想到副座生死不明,众人便如坐针毡,若不是有纪律在,只怕早就在前往西北的路上了。

    现在收到左重安全的消息,何逸君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可一个疑问随之而来。

    为了能及时接收护送队伍的电报,她将电台放在办公室里24小时开机,寸步不离的守着,但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所以,戴春峰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难道是护送队伍更换了联络频率,利用备用频率向电讯处发报?

    何逸君定了定神,心中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她走出办公室,来到电讯处找到一个女性报务员,将对方叫了出来。

    两人在走廊里低声聊了聊些体己话,又讨论了一会山城近期的时髦物件,最后更是约好时间一同逛街。

    能够讨好副局长的秘书,女特务自然是求之不得,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谈话即将结束时,何逸君若无其事地提了一嘴,如有护送队伍发来的电文,希望对方能及时通知她。

    女特务也听说了局里的传闻,知道何逸君在担心什么,想到这又不是什么保密信息,当即毕恭毕敬的回道。

    “好的,何秘书。”

    “恩,那就拜托了,你先忙,我走了。”

    何逸君笑着告辞,等她转过身,原本笑吟吟的表情瞬间消失,电讯处没有收到电文,戴局长却能准确掌握副座的行踪,此事只有一个解释。

    副座身边有眼线!

    她不慌不忙的回到办公室,拿出电报纸和译电本,思考许久低头在纸上写了些什么,最后打开电台戴上耳机默默等待。

    西北。

    左重一行人和八路的护送部队经过宝塔,又沿着坪整的土路走了大半个小时,来到了边区驻地的南门外,此时城内附近已聚集了数千人的欢迎队伍。

    陈先生见状心生不快,这不禁让他想到了刚下飞机时,果党在机场举行的那场欢迎仪式,还以为地下党也要搞劳民伤财那一套。

    但等走近人群之后,他才发现无论是八路还是百姓,穿的都是打着补丁的衣服和布鞋,每个人的模样和长相都异常淳朴,笑容发自内心。

    这与山城那些衣冠楚楚的国府官员,强颜欢笑的学生形成了鲜明对比,显然边区的欢迎只是单纯的好客,并不是摆什么排场。

    陈先生内心放松了很多,他和慰问团的其他成员一边走,一边向欢迎群众鞠躬、挥手致意。

    由于慰问团此次行程很短,故而负责欢迎的边区交际处人员没有浪费时间,很快将众人请至欢迎大会现场。

    参加欢迎大会的有三四千人,大家都是席地而坐,坐在最前排的数百人,有的是从南洋回来的侨生,有的来自东南沿海,他们见到陈先生等人就好像见到远道而来的亲人一般,非常开心。

    看到这么多老乡,陈先生激动的用闽南话发表演讲,表达南洋侨胞支援祖国抗战的决心和对胜利的期盼。

    正说着,会场后面突然出现了骚动,有人高喊着地下党游┴而不击之类的话,现场秩序瞬间乱了起来。

    位于人群最前方的左重立刻转过头,用杀人的目光盯着徐恩增,这个王巴蛋这么勇的吗,当真是不怕死啊!

    拦路告状的闹剧刚刚过去几天,他们一到边区就又发生这种事,万一惹怒了慰问团,他们所有人都要跟着吃挂落。

    其实徐恩增心里也委屈,此事确实是他在出发前的安排,但拦路告状之后,他就决定中止行动。

    没想到这一路上又是袭击,又是埋伏的,他无法跟外界联络,根本来不及下达命令。

    陈先生面沉似水,对于果党的卑鄙行径愈发不满,正想跟左重┴交涉时,前排一位南洋女侨生举起手。

    “陈先生,不要紧的,这是山城派来的特务在捣乱,前阵子张继先生来的时候,在这里演讲也遇见过。”

    话音刚落,几个社会部战士押着两个捣乱的人往后面走去,会场又恢复了正常秩序。

    好嘛,徐恩增这是给老下属、老朋友送功劳来了,见面礼是吧。

    左重鼻子都快气歪了,旁边的副部长笑容不改,还让人拿来两个茶缸,热情地左、徐二人喝茶,杀人诛心啊!

    欢迎大会很快结束,交际处的工作人员准备了不算丰盛的晚餐,但慰问团很满意。

    他们回国不是来享受的,若是想要吃好的、喝好的,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来边区,待在山城就好了,国府在这方面可是很舍得花钱的。

    饭后,陪同用餐的南洋女侨生纷纷起身,表示要连夜赶回十几里地外的学校,以免误了明早的课时。

    陈先生有点不放心,想请交际处派人护送,没想到这些女学生笑着说驻地的风气很好,一个人走夜路也没有问题,她们经常这么做,从来没出过事。

    短短一天时间内,慰问团在边区的所闻所见,让他们对以往听到的某些传闻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月上树梢之时,慰问团和国府一行人在交际处工作人员的相送下,下榻边区招待所。

    所谓的招待所,就是几间干净整洁的窑洞,连被褥都是旧的,只是洗涮的比较干净,完全比不了孔部长的嘉陵宾馆。

    稍事休息,左重命令随行的报务员架设天线,向山城总部详细汇报此行经过,请求下一步指示。

    滴滴滴的电键声不断响起,大功率电台的干扰让电灯忽明忽灭,经过几轮联络和译文,训练有素的报务员将两张电报纸送到了他的面前。

    第一份电文是老戴发来的,对方要求左重严密监控慰问团的思想动态,防止南洋华侨被赤┴化,必要时可以将人强行带离边区。

    强行带离?

    怎么带,用头带吗。

    地下党不是吃素的,便宜老师这是喝多了吧,左重暗暗骂娘,转而看起了第二份电文。

    这份电文是何逸君所发,电报里汇报了几件要紧的工作,还有一些问候之语,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敏┴感内容。

    左重拿着电报回到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有无监听设备后坐到了桌子旁,从空间中拿出一个密码本,对电文中的部分文字进行替换。

    “局座提前获悉慰问团安全与现场冲突。”

    看着纸上的这行字,左重瞳孔一缩,自从车队遇袭后他就切断了与山城的联络,老戴知道慰问团已经脱险还可以理解为地下党方面的通报,可他骂那个朱干事……

    是自己身边有戴春峰的眼线?

    还是地下党那边有戴春峰的眼线?

    虽然左重是军统副局长,但这不代表他知道所有潜伏人员的信息,跟重视组织和人事工作的地下党不同,果党高级情报官员手中,都有单线联络的鼹鼠,外人无从得知。

    这种鼹鼠,戴春峰有,他也有,这些人没有身份,没有记录,没有档案,只靠特殊的暗号联络接头。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左重将电文点燃放到烟灰缸内,起身走到窑洞门口,面色阴晴不定。

    第二天一早。

    八路军首长和那位社会部副部长联袂前来,陪同慰问团前往抗大第四分校参观,期间陈先生注意到学生看见两人没有刻意行礼。

    有一名打篮球的学生还大声招呼首长,邀请对方比赛一场,首长随即脱掉大衣与学生们打起球来,气氛十分热烈。

    联想到某人在黄山官邸内的做派,陈先生的想法更多了,也更加迫切地想跟边区高层进行会谈。

    于是在抵达边区驻地的第二天下午,慰问团在边区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前往一片普通的窑洞区拜访,左重与徐恩增也随行“保护”。

    这一去就是大半天,直到深夜众人才回到招待所,邬春阳和归有光立马围了过来,询问此行是否有所收获。

    左重和徐恩增都沉默了,两人神色复杂地返回了房间,回去后躺在各自的床上,不约而同的回想起在那间简陋窑洞外听到的对话。

    “在两党的关系问题上,贵党应多作让步,要以团结求团结。”

    “陈先生,我们在迫不得己的情况下,才对他们的进攻给以适当还击,若以团结求团结,不但团结搞不成,进步势力还会受到打击和摧残。”

    “那贵党如何看待果党。”

    “有功有过,但若失去了国府,统一战线将不堪设想。”

    如此诚恳和客观的态度,跟某人对地下党的各种诋毁之言一比,两者高下立判。

    即使是徐恩增,也不得不承认,在人格魅力和心胸上,某人是远远比不过对方的。

    左重双手枕在脑后,坪复着激动的情绪,能够见到那一位,就没有白回这个时代,只可惜不能多写,不然本书就没了。

    想着想着,屋外传来一阵嗡嗡声,并且声音越来越响,下一刻归有光冲进屋内,一边将他往外拽,一边对外面大喊。

    “大家快走,有空袭!”

    (几分钟后还有一章,没有就是在审,12点后会发红┴包,大家加书友君阝,君阝干在书页首页,点开…号即可看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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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动介绍:
私家侦探左重回到过去,战斗在敌人的心脏,外号笑面虎,擅长背后一刀,精通玉座金佛原理,斯蒂庞克定式。蝉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蝉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蝉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