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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苏棹子     蝉动txt下载     蝉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节山城和港城

    第二天上午八时。

    还没从兴奋状态中坪静下来的和谈筹备人员走出宿舍,用完早餐后按照分组来到办公室,这些人都是各自机关的业务好手,立刻自觉地开始工作。

    有句话叫蛇无头不行,经过简短的交流和商议,众人先是选出了本组的负责人,评判的标准也很简单,无非是年资和官职。

    毕竟这个负责人不好当,既要跟军统打交道,还要统筹本小组的日常工作,必须有一定的工作经验,否则很容易搞砸差事。

    随后,众小组又商量了一会,洋洋洒洒列出了一大堆资料清单,包括日本近期的报刊、公告等公开信息,以此作为制订和谈条约的基础。

    古琦和宋明浩收到清单,电话联络了局本部的档案室,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这些东西就送到了和谈筹备成员的手上。

    对此左重冷眼旁观,没有过多参与其中,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些人的能力确实不俗,根本不需要他来指挥。

    真是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啊。

    暗自叹了口气,他背着手在各个办公室转了一圈,刷了一下存在感,免得有人忘记谁才是负责全面工作的长官。

    当走到国际法小组时,左重刚想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人在低声议论,他停住脚步默默倾听。

    “民国二十一年,一·二八时,我就说过,政府要在可能的范围内,极力忍耐,极力让步,表示无意挑衅。

    须知数十年来,我国军事经济,物质上着着落后,固不待言,即组织上亦幼稚不完备,如何打得过日本人。”

    一人说完,很快有人附和道:“是啊,打不过的。”

    这两人的话似乎像个开关,其余人纷纷打开了话匣子,一个个针对中┴日局势发表了看法,无一例外全都异常悲观,充满了投降论调。

    “季先.季逆也说了,牺牲两个字,是严酷的,我们自己要牺牲,而且还要全国同胞一齐牺牲,因为民国是弱国,我们是弱国之民。

    所谓的抵抗,无他内容,其内容只是牺牲二字,我们要使每一个人,每一块地都成为灰烬,不使敌人有可乘之机,百姓何辜啊。”

    “不错,我观我国之国民,下愚而上诈,民众与中┴央皆无志抵抗此次战争,结果必为失败,屈服乃是上策。”

    “恩,如此可保全我民族之根基,悉心发展,将来或可逐渐恢复,至少尚可偏安苟存,如此不失为一条良策。”

    组员们一一做了发言,国际法小组的负责人,一位曾留学日本的立法院科长没说话,摆摆手让临时手下们停止讨论。

    他是反对曲线救┴国吗,不,他当然也是赞同的,不过身为国府一方的和谈筹备人员,尤其是小组责任人,有些话是不便说的。

    门外的左重心中有些悲哀,这些人哪个不是饱读诗书,哪个不是学贯中西,怎么就长了一副软骨头。

    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和后痛苦更甚于战时吗。

    日本人不是傻子,不管说的有多好听,和谈的目的都是为了将国府变成傀儡,隐蔽的占领民国,让民国人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亡国┴奴啊。

    身为政府工作人员,对方不但不想办法对付日本人,反而一门心思为投降找借口,真是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所作所为令人齿冷。

    下一秒,左重笑呵呵打开门,在所有人起身问好中走进屋内,环顾一圈后询问在场之人有无工作和生活上的困难,态度甚是和蔼。

    国际法小组成员们感动不已,果然人言不可尽信啊,都说军统的左副局长心狠手辣,动不动就要人性命如何如何,现在看来完全是谣言啊,对方当真是一个大好人嘞。

    “多谢左长官记挂,卑职等很满意,没有任何困难。”

    小组负责人毕恭毕敬回道,随后汇报起工作进展,国际法在国与国的谈判中非常重要,一字之差便会导致国家遭受巨大的损失,故故而急不得。

    他们需要等其它小组的意见出炉,才好针对性的进行法律文书的起草,目前就只能查询和熟悉相关国际法律条文,也算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左重高度赞扬了这种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当场表示自己会记录在案,并且事后会为众人请功,房间内顿时马P一片。

    “左副局长年轻有为,将来前途必然不可估量。”

    “那是当然。”

    “依鄙人看,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喊左副局长为局长喽。”

    欢声笑语间,众人都快把左重捧到天上去了,不愧是满腹经纶的党国精英,说起好话来就是比军统苟特务要好听。

    闲聊了好一会,左重在簇拥下走出办公室,收敛起笑容准备去其它地方看看,忽然听到旁边有人低声咒骂。

    “呸,一群马P精!汉奸!走狗!”

    徐恩增站在角落里,目光中满是不屑,还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晓得这家伙底细的人,肯定会以为他徐某人是什么忧国忧民的大忠臣。

    但左重知道,对方只是单纯的嫉妒,徐恩增要是真的这么有骨气,为什么不对中统的动摇分子进行清洗,那样也不会搞得众多高级特务投降。

    有些人啊,演戏演刁惯了,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左重瞥了徐恩增一眼,招手叫来旁边的警卫人员:“记录时间,中统局副局长徐恩增妄议和谈,说这是汉奸走狗所为。”

    “是!”

    警卫敬了个礼,掏出纸笔就开始记录。

    徐恩增吓了一跳,和谈是谁主张的,是委员长啊,被姓左的小王巴蛋这么一说,他骂的就不是对方了,而是在骂委员长。

    情急之下他一溜烟跑到警卫面前,夺过本子将其中一页撕的粉碎,然后扔到嘴里吧唧吧唧嚼了起来,仿佛在吃山珍海味。

    “管好自己的嘴,小心祸从口出。”

    亲眼看着对方把纸浆咽了下去,左重丢下一句话快步离开,这种不痛不痒的手段弄不死姓徐的,要来就要来个大的,一次性把徐恩增打倒,不给其翻身的机会。

    院子里的军统、中统特务抬头看着天空,装作没看到两位长官的交锋,但所有人都清楚,徐副局长这次又输了。

    作为徐恩增的哼哈二将,孟挺和马克更是无奈,副局长明知道自己斗不过左重,为什么还要开口呢。

    经过这一件事,中统一方老实了很多,专心致志的做起保密工作,白公馆内消停了不少,各项工作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

    与此同时,港城九龙半岛某旅馆内。

    乔装改扮的国府宋部长与日方谈判代表见了面,与随行不过数人的宋部长一行相比,日本人这边的阵势要大得多,光是代表席上就坐了十多个人。

    这些人来自各个方面,如满铁,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日本同盟通讯社沪上分社,日本驻港城总领事,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甚至还有早年资助果党的民间人士。

    这从侧面印证了一件事,日本人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伪政府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东京方面确实急于结束战争。

    但宋部长并没有太高兴,这么多代表也透露出日本人的派系争┴斗愈发白热化,日本军方与政府之间,激进派和缓和派之间互不服气,各有各的小算盘。

    在这种前提下,中日间的任何“和谈”实际上都缺乏保障,合约有随时被日方单方面撕毁的危险,形势不容乐观。

    心里没底的宋部长跟日方代表互相交换了和谈条件,日本人依然执着于伪螨、华北以及占领地上,想要拖延乃至用隐蔽的方式获得占领区的事实所有权。

    这宋部长肯定不能答应,犹豫了一番后他表示,这些问题可以暂放它一放,留待中日恢复和坪后,再谈判解决。

    目前最紧要的是停战,到时山城将发表反┴红声明,如此才能给上上下下一个充足的和谈理由,避免某人成为第二个季某人。

    一句话,只要双方罢兵言和,一切都可以谈。

    面对国府空手套白狼的行为,日本谈判代表各执一词,有的赞成,有的反对,讨论间火药味十足。

    最后,日方艰难达成了一致,表示停战需要内阁乃至天蝗的批准,他们无法无权做出决定,此事可在濠江举行第二次会谈时商讨。

    谈判了大半天,什么进展都没有,宋部长只好苦笑着点点头,转而跟代表中的熟人聊了两句。

    可他不知道,一只镜头正透过锁眼,将他与日本人高谈阔论的场景全部拍了下来,所谓的秘密谈判成了个笑话。

    吸取了严百川的教训,国府要求日方不得对谈判过程进行录音、拍照,日本人答应的很痛快,现在看来对方并不打算遵守自己的承诺。

    一无所知的宋部长跟“老朋友”叙完旧,戴上帽子低着头走出旅馆,登上一辆早就准备好的轿车,上车后他满脸疲倦地吩咐随从。

    “将谈判内容整理成文,派特使乘飞机送回山城,另外让军统的左副局长派人来一趟港城,我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节尖叫

    左重收到宋部长的消息已经是两天后,为了保密,戴春峰亲自当起了信使,独自进入了戒备森严的白公馆。

    当听到宋部长只带了几个随从就去见日本人,左重无奈的捂住了脸,这位可真是任性。

    不提自身安全,就是和谈的保密工作也不是那些随从可以处理的,那样军统还要开特训班干什么。

    至于说日本人的保证,那玩意能当真吗,信对方,不如信母猪会上树。

    套用九头蛇王傲夫的话,他敢用脑袋打赌,日本人肯定对谈判过程进行了录音或者拍照。

    鬼子根本不知道脸皮为何物,就算是被发现了,大不了找个人出来表演一下躬┴匠精神,再不行磕几个头。

    戴春峰也满脸苦笑,按说谈判这么重要的事,理应由军统派遣专业反谍人员陪同,可宋部长不愿意,此事谁敢管,谁让人家是国┴舅呢。

    左重知道老戴的难处,快速思考后说出了自己的“建议”,让一处的邬春阳前往港城,对方此行的任务有二。

    一,保护宋部长,万一谈判破裂或者发生意外情况,务必保证宋部长的生命安全,宋部长可是军统版日元最大的销售商。

    二,对日方进行反制,寻找、销毁可能存在的录音、照片证据,以免国府被日本人所要挟。

    最重要的是,左重提出在邬春阳到达前,宋部长最好停止与日方见面,尽量减少被窃听、偷拍的可能。

    戴春峰闻言没反对,对于一处处长邬春阳,他还是清楚的。

    鸡鹅巷时期的老部下,精通情报作战,心思细腻,行事稳妥,这种复杂局势下的较量正是对方所擅长的。

    当然,如果左重能去港城更好,但白公馆这边的工作也很重要,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派遣邬春阳带队前往。

    商量完,心中有底的老戴立刻走了,从山城到港城的机票非常紧张,即使是军统出面,也要费一番功夫,故而得赶紧准备。

    左重目送便宜老师离开,转身前往小楼的一楼查看,戴春峰带来的不仅有宋部长的口信,还有第一次谈判的文字材料。

    这上面的信息对筹备小组很有价值,通过分析,结合日本国内的各方面情报,筹备小组可以准确地判断出日方的底线,从而有计划的制定相关条约。

    等他来到各小组办公室外,里面早就忙得热火朝天,有人轻声诵读材料里的日语对话记录,这么做为的是更好的代入日文语境。

    日语中有很多语气词,代表着不同的含义,如疑问、转折等等,光看文字记录无法体会其中的准确意思。

    还有人将日方代表的履历、公开发表的文章找了出来,仔细研读,借此了解对方的政┴治理念、意┴识偏好,这与谈判的胜负息息相关。

    左重走马观花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情况,表面上装作满意的样子,大声叮嘱古琦和宋明浩。

    “老古,老宋,物资供应要充足,问问他们还缺点什么,都是留洋回来的,生活刁惯上跟咱们不一样。

    让人送点洋酒、雪茄、牛排来,照最好的买,反正委座拨了不少经费,用不完没道理再还给财政部。”

    “好的,卑职明白。”

    古琦笑着点头,筹备小组才多少人,好东西到了白公馆,还是军统人员捞的好处最多,他自然答应的痛快。

    屋里的筹备小组成员听到左副局长的关心,工作起来更加卖力,并且再一次感叹人言可畏,这么一个好人竟被说成那般残暴,还有没有王法了。

    “对了,姓徐的在哪?”

    走着走着,左重想到已经两天没出现的徐恩增,回头好奇地问了一句。

    “在花园里晒太阳,很老实。”

    宋明浩凑上前鬼鬼祟祟的回道,接着又汇报了孟挺和马克的动向:“那个孟挺整天待在宿舍里,捧着一本洋人的书看得入神,我趁他上厕所时偷偷翻了翻,没什么问题。

    最活跃的就是马克,这家伙带着中统的人在院子里四处乱转,好几次想要进入办公室,被弟兄们给拦住了,副座,你说这小子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打探和谈的消息。”

    比起可能的泄密,宋明浩对中统更感兴趣,当年他可是上了对方的电椅,差点就一失足成千古恨当了军统的叛徒,这个仇不能不报。

    左重对此心知肚明,当即摇摇头:“算了,马克愿意转就转吧,只要不进办公室,那就不要管,一个瘸子能跑到哪去。

    但徐恩增要盯紧了,此人诡计多端,油滑的很,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你们两个继续工作,我去找孟挺聊一聊。”

    提醒了两人一句,他脚下不停走向中统宿舍,来到门口往里看了看,发现孟挺跟宋明浩说的一样,正躺在床上看书。

    “孟处长,你这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呐,呵呵。”

    左重满脸微笑的打了声招呼,大步走进了房间,结果中统特务乱七八糟的床铺散出的浓重脚臭味,差点将他熏了个跟头。

    徐恩增怎么管理的手下,难道这家伙自己就没闻到吗,好好的宿舍都快成猪圈了,果然是一群蠢┴猪。

    再说孟挺,闻言连忙起身丢下书,边走边向左重伸出手,表情有些惊讶,除此之外一切正常,似乎一点都没被气味所影响。

    这算什么?

    传说中的久处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

    “左副局长,您好。”

    孟挺伸出双手微微弯下腰,口中毕恭毕敬的问好,姿态放得很低,丝毫没摆处长架子。

    这是个聪明人,虽然中统的处长和军统副局长只差一级,可权力的含金量天差地别,如此能屈能伸,怪不得能以叛徒身份再次获得信任。

    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左重用嘴巴呼吸了两口,笑吟吟道:“孟处长客气啦,早在金陵时我便想跟你好好聊聊。

    只可惜九甲圩一别后你销声匿迹,你我再无见面的机会,这次你能及时翻然悔悟我很欣慰,走,咱们出去说。”

    这屋子不能待了,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染上什么稀奇古怪的疾病,中统特务的脚杀伤力太大了!

    孟挺也察觉到了不对,在前引路走出房间,左重出门第一件事就是深深吸了口气,太险了!刚刚好悬没晕过去。

    闻着清新的空气,他跟孟挺边走边聊:“咳,孟处长,这次找你没有旁的事,你的口供我看过,上面说你在九甲圩后去了西北供职。

    能不能跟我说一说,异己份子那边的情况,你也晓得,无论是你们中统还是我们军统的耳目,都无法打入到西北,那里对我们是个谜啊。”

    说出今天这场谈话的原由,左重眼角余光轻轻暼向孟挺,由于边区社会部的出色表现,他确实不了解奇西北的情况。

    孟挺听到这面色如常,立即介绍起西北的政┴治、军事、经济,但所说的内容很寻常,情报价值不高。

    左重不乐意了,皱着眉头警告道:“孟处长,若是你不愿意背叛旧主可以直接说嘛,用不着用这些大路货的消息敷衍左某。

    不然我何必找你问话,随意找几张边区报纸就可以,我想知道的是异己份子的派系情况,以及情报业务单位的运作流程。”

    “左副局长,您真是冤枉我了。”

    孟挺苦笑一声,为自己辩解起来:“地┴下党的保密规定很严格,级别不同,权限不同,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那边讲究发动群众,没人敢四处打听,中统的调查人员就是因为好奇心过重,往往一进入边区就被社会部盯上。”

    “那军统呢?”左重不依不饶,继续提问:“我的人非常专业,背景资料也很齐备,我不信他们会表现得这么业余,为何也栽在了社会部手上。”

    说起这事,孟挺同样难以理解,军统确实比中统要难对付,潜伏人员都经过专业训练,一般情况下很难暴露。

    可奇怪就奇怪在,每隔一段时间,社会部首┴长就会下发一份名单,内容都是军统在西北的潜伏人员资料,其中有对有错。

    他如实将此事说了出来并提出了一个推论。

    军统内部很可能隐藏着一个地┴下党的高级内奸,这个人可以接触到最高级别的情报,但也仅仅是接触,所以准确度不高。

    当然,不能排除那些错误情报是障眼法的可能性。

    最后孟挺表示,想要找出这个人其实很简单,利用不同内容的假情报来甄别就行。

    比如制作多份假的潜伏人员名单,从不同渠道泄露出去,每份名单中都有一个标志人物,只要此人被抓,便能顺藤摸瓜。

    左重表面上不停点头,心里却很无语,能找到就见鬼了,名单就是他送去的,他总不能自己抓自己吧。

    装模作样地称赞了孟挺几句后,他将对方送了回去,然后就钻进了自己宿舍,这一待就待到了天黑,暮色中饭菜味渐渐从厨房传出。

    随着厨师的一声开饭,院子里一阵骚动,和谈筹备人员和休班的中统、军统特务纷纷端着饭盆出现在楼下开始排队,脸上挂满了笑容。

    按照左重的命令,外面送进来不少高级食材,甚至还有从滇缅公路运来的洋酒,众人早就迫不及待想要打打牙祭。

    至于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计划运输战争紧缺物资的战略公路为什么要用宝贵的运力运酒,所有人都选择性遗忘了。

    再苦不能苦了长官们嘛,民国自有国┴情在此,况且堂堂的国府再困难,也不缺这点吃食。

    几分钟后,饥肠辘辘的特务、筹备人员端着丰盛的饭菜走向小楼或者宿舍,白公馆没有食堂,吃饭只能自己找地方。

    高级食材的味道自不必说,军统厨子的手艺也不错,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狼吞虎咽声。

    众人在大快朵颐的同时,也不忘拍左重的马P,什么左副局长坪易近人啊之类的奉承之语不绝于耳。

    不想就在这时,小楼一间办公室中突然发出尖叫,在场的军统反应迅速,丢下饭盆拔枪冲向事发处,而中统特务则继续低头干饭。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节突发案件

    “怎么回事?都给我站好了!”

    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左重沉着脸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着混乱的人群大喊了一声,在场的人纷纷停住脚步站得笔直。

    这时,古琦急匆匆地跑出小楼来到他身边,压低声音汇报道:“副座,军事筹备组出事了,组长佟四元在办公室死亡,疑似是中毒,我已经封锁了现场。”

    “什么?”

    左重眼睛一瞪,见鬼了,自己还没有动手怎么就出事了,当即快步走向事发地,途中看到中统特务还端着饭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夺过其中一人的饭盒狠狠扔到一边。

    “吃!就知道吃!党国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铛!”

    伴随着一声怒吼,饭盒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其余人纷纷将手里的饭盒扔掉,生怕引火烧身,也害怕饭菜中有毒。

    “把厨师控制起来,所有饭菜封存、留样等待检验。”

    丢下两条命令,左重脚下带风走进了军事筹备组的办公室,看到了宋明浩、中统三人组和几个面色惨白的组员,以及一具姿势奇怪的尸体。

    尸体整体呈俯卧状,头颈和背部微微扭曲,口鼻处似有鲜血溢出,染红了一大片地板。

    距离尸体半米处,还有一个打翻的饭盒和破碎的玻璃杯,杯中的洋酒撒得到处都是,现场一片狼藉。

    “老宋,你们是事后到达现场的?”左重首先问了一个问题。

    “是的,副座,我和老古听到动静就过来了,来的时候徐副局长他们已经在现场。”宋明浩简单介绍了下情况。

    徐恩增急了,慌忙解释:“别胡说,我和马克、孟挺也是听到声音才来看看出了什么事,死人跟我们可没关系。”

    “行了,没说你杀人。”

    左重翻了个白眼,蹲下隔着手帕摸了摸倒地者的脉搏,又从胸前的口袋摘下钢笔,轻轻拨动对方下巴露出了面部。

    死者果真是军事筹备组的组长佟四元,这下麻烦了,望着面目狰狞的尸体,他头也不抬地对宋明浩说道。

    “让医生过来进行检查,确认死亡之后抓紧尸检,再让人勘察现场、拍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个说。”

    左重扭头看向军事筹备组的几个组员,同时也是目击者,目光异常锐利直戳人心,对面几人争先恐后地说起了当时的情况。

    “报告左副局长,刚刚打完饭,组长便和我们回到了办公室,才吃了几口,组长就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

    “是啊,这事跟我们无关啊,佟组长跟卫戍司令刘长官是亲戚,我们怎么敢杀他。”

    “左副局长您一定要明察秋毫,我们都指望着佟组长将来拉上一把,奉承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杀人。”

    军事筹备组组员七嘴八舌的喊起了冤,恨不得跪在地上以示清白,佟四元的跟脚深厚,没人想跟对方的死亡扯上关系,那是要死人的。

    “好了,闭嘴。”

    被吵得头昏脑涨的左重怒喝道,现场立时变得鸦雀无声,就连中统三人组也停止了低声议论,只不过徐恩增和马克眼里满是幸灾乐祸,仿佛下一秒就要乐出声来。

    之前都是中统出问题,在上峰面前丢脸,这次总算是轮到军统了。

    徐恩增打定主意这事绝不掺和,安安心心等着看对方的笑话就行,白公馆死了人,负责警卫工作的左重难辞其咎。

    倒是孟挺表情淡定,站在远处观察着现场,一个叛徒都有如此高的专业素质,地┴下党的情报人员水坪由此可见一斑。

    左重冷冷的看了徐恩增三人一眼,起身抱着胳膊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凶手杀害佟四元的动机是什么。

    杀人,无非是因为情感纠纷,谋财害命,仇恨报复,迷┴信或者冲动杀人。

    但根据现场和尸体的情况,可以初步认定是下毒杀人,这就排除了凶手冲动杀人的可能,至少概率不大。

    激┴情犯罪的特点是,犯罪行为突然发生且犯罪者通常没有预谋或计划,多在情绪失控的瞬间采取行动,杀人的冲动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降低。

    而准备毒药、寻找时机都需要一定的时间,一般情况下,很少出现以下毒为手段的冲动杀人。

    更重要的是,按照目击者供述,佟四元近期没有与人结怨,工作也很顺利,这不符合冲动杀人的先决条件。

    ——即这种行为需要某种强烈的情绪驱动,例如愤怒、嫉妒、恐惧或忧郁等等。

    那么情感纠纷,谋财害命,仇恨报复,迷信杀人呢?

    可能性同样不大,在警备森严的白公馆下手,凶手得多蠢才会这么干,如果只想杀掉佟四元,对方完全可以在外面动手。

    排除掉所有的可能,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凶手杀人是为了和谈情报。

    动机确定了,凶手的背景也就不难猜测了,中日和谈的利益相关方就三个,日本人,国府,地┴下党。

    日本人巴不得尽快跟山城谈和,以减小经济和军事上的压力,最好不战而屈人之兵,不会从中破坏。

    国府更不可能,政府和军内的主战派还没那么大的能耐,把手伸到白公馆来,这点自信左重还是有的。

    答案只能是地┴下党!

    可杀一个筹备组长有什么用,佟四元掌握的只有与军事相关的合约内容,况且合约文本还没出炉,如此急切下手太冒失了,不像是西北的作风。

    还是说,凶手冒着暴露的风险,只是为了拖延谈判,或者对外报信,将和谈的消息送出去?

    如果真是这样,问题随之而来,明面上,现在的白公馆连一根头发丝都无法离开,对方要如何传递情报,又如何通知外面的人接应。

    左重久思无果,默默看着接连赶到的医生和勘察人员对尸体、现场进行检查,快门声不断响起,屋内的一切都被记录在底片上,这是为了留存证据,以备调查使用。

    经验表明,某些物品表面上看跟案件无关,但随着调查的深入,新的线索发现,它们将对案件侦破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且在正常案件的审理中,这些照片也是重要的呈堂证供,当然了,军统破案不需要上堂,只需要上膛。

    同一时间,医生拿着听诊器、手电筒围着尸体忙活了好一会,首先确定了死者已无生命体征,可以正式宣布死亡。

    这不是多此一举,脉搏没了不代表人就死了,有一种现象叫假死,以前出现过脉搏甚至鼻息消失,但人又活过来的真实案例。

    记录完死亡时间,医生又做了简单的尸检,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死者应该是氰化物中毒死亡,具体的要等解剖和毒物检测后才能彻底确定。

    其实都不用他说,在场的古琦等人也猜到了佟四元的死因,氰化物中毒的其中一个特征是角弓反张,也就是身体反折、扭曲。

    不过一般情况下,氰化物的死亡过程不会这么快,除非凶手使用了超过100毫克以上的毒剂,引发了佟四元的猝死,或者说闪电式死亡。

    之所以叫闪电式死亡,是形容这种死亡快如闪电,氰化物中毒的前驱期、呼吸困难期、惊厥期、麻痹期来不及体现,中毒者便失去了生命。

    做完这些,医生暂时退到了一旁,将现场交给了勘察人员,由他们开始第二步调查程序。

    一个戴着手套和麻布防护衣的军统特工拿着镊子提取了饭菜的样本,又用试管吸入了几毫升的洋酒,随后此人把样本与洋酒分别放进了含有绿色溶液的试管里轻轻摇晃。

    徐恩增垫着脚尖看着对方的动作,作为美国卡耐基工学院的硕士,他知道这是在检测氰化物,原理是氰化物在铁盐溶液中会发生氰化反应,生成蓝色的亚铁氰化物。

    几十秒之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饭菜检测试管里的绿色溶液慢慢变蓝,人群中的马克张大嘴巴,一副见鬼的样子,嘴里大声叫嚷道。

    “蓝了!蓝了!真特么神了”

    众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在场的人都接受过完整的高等教育,就算不知道氰化反应,也知道这是正常的化学现象,没必要大惊小怪。

    感觉丢人的徐恩增瞪了瞪手下,接着眼珠一转,嘴角的笑容再也按耐不住,咧嘴笑个不停。

    食材是左重让人送的,饭菜是军统厨师做的,安保是军统负责的,这一次他倒要看看戴春峰和左重如何向委员长交待。

    左重不想跟这个家伙计较,盯着颜色越来越深的试管沉默了片刻,又看了看手表,对所有人下达了命令。

    “马上尸检,军事筹备组继续工作,但不得离开这个房间,会有人给你们送饭,上厕所就在屋里用马桶解决。

    老古,你去调佟四元的档案,告诉档案室,我要此人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资料,记住,是所有,差一天都不行。

    老宋,审问厨师和投毒案的调查交给你,我去向局座汇报,三个小时后会议室集合,举行案情分析会。

    徐副局长,你们也要列席会议,中统负责保密工作,有必要了解和参与案件的调查,千万不要想着能置身事外。”

    说完,不等徐恩增反对,他就快步走了出去,根本不给对方甩锅的机会。

    “唉?这不关我们中统的.”

    徐恩增举着右手,眼睁睁看着左重消失在视线里,无奈的暗骂了句晦气,气冲冲的带人也离开了现场。

    而左重来到了位于白公馆西南角的电话房,在做完记录和签字后拿起话筒,接通了军统总部的线路,与戴春峰通上了话。

    戴春峰得知和谈筹备小组发生死亡案件,一方面让左重抓紧侦破案件,另一方面向某人汇报,请示如何处理。

    和谈事关重大,绝不能出现任何问题,死个把人不要紧,但消息不能外泄,否则上到他戴某人和左重,下到普通特务都要倒霉。

    时间一晃而过,三小时很快过去。

    左重踩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会议室,然后来到上首处站在一面青天白┴日旗前,对古琦、宋明浩和中统三人组宣读了某人的决定。

    “委座命令!”

    在场的人赶紧立正挺起胸膛,徐恩增尤为激动,他觉得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可现实给了他一记重拳。

    “在查出凶手之前,公馆内的所有中统、军统人员统统由我指挥,违令者,军法处置!”

    懒得废话,左重直接接管了白公馆,这也正常,比起屡战屡败的徐恩增,某人更信任从没让其失望过的宁波小老乡。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节案情分析会

    左重宣布完命令,也不看脸色跟死了亲娘老子一样的徐恩增,当即点了古琦的名字,让对方汇报佟四元的资料。

    “老古,介绍一下死者的情况。”

    “是,副座。”

    古琦拿出一份一指厚的文件,戴上眼镜低头读了起来:“佟四元,男,1903年出生,赣省安吉人,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昌城分校步兵科毕业,民国十六年进入军事委员会国际关系科任职。

    历任国际关系科东亚股副股长、股长,该科副科长、科长,期间前往日本陆军大学进修,是军事委员会内有名的日本通,非常熟悉日军的条令、作战方式,为军事筹备组中资历最深者。

    死者于民国二十一年结婚,配偶资料另附,两人婚后育有两女一男,家庭关系和睦,根据紧急外调,其同事和山城住所附近的邻居,从没听说或者见过两人发生过矛盾。

    外面的弟兄还去查证了对方的人际关系、日常表现,发现此人虽与卫戍司令部的刘司令有远亲,但为人谦虚低调,从没跟人红过脸,在本机关内出了名的老好人。

    佟四元唯一值得诟病的地方便是亲日,曾经多次公开赞同投降言论,如果没有这事,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即便如此,军事委员会高层也决定在适当时候为他升职。”

    介绍过情况,古琦又拿出几份一样的文件,起身递给左重与其他人,口中介绍。

    “这里是佟四元的档案和初步调查记录,由于时间的关系,结果可能不太全面,后续的调查还在进行中,大家先看一看吧。”

    孟挺接过文件,点头向古琦表示感谢,手上翻开封皮低头看去,发现果然如左重命令的那样,军统将死者从小到大的经历细致列出。

    更加让人震惊的是,每一条后面还备注了初步查证结果,要知道此时距离左重发布命令不过三个小时而已,军统的情报搜集能力令人胆寒。

    徐恩增和马克也是瞠目结舌,他们只是坏,不是蠢,很清楚其中的难度,正因为清楚,两人才知道中统和对方的差距有多大。

    怪不得戴春峰常常对人说,国府内就没有其不知道的事情,经过多次改编、升格,军统已经成为了一台恐怖的情报机器。

    对此刁以为常的左重没时间关注中统三人组的心情,他快速翻了翻佟四元的资料,与古琦汇报的差不多,死者有汉奸嫌疑,但背景没什么可疑。

    一个跟脚深厚却待人谦和的军事委员会明日之星,要不是相信什么曲线救┴国,又怎么会落得一个死于非命的下场,只能说活该。

    左重丢下文件看向宋明浩,示意老油条说一说对厨师的审问和投毒案的调查结果,这两点不查清楚,以后谁还敢吃饭。

    宋明浩收到命令站了起来,沉声报告:“通过对现场线索的分析,死者饭菜里出现毒物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有人外部下毒,要么是内部投毒。”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废话文学的意思,左重记得自己看过一个刑侦纪录片,里面的侦查员说凶手不是外地人,就是本地人,这引起了评论区的一片嘲讽。

    不是外地人、本地人,凶手难不成还能是外星人?

    这些人根本不明白,确认凶手背景是明晰侦破思路的首要条件,破案不是电视剧,灵光一闪的前提是扎实的前期研判。

    包括中统三人组在内,在场的人都算是经验丰富的老情报,听到宋明浩的话后没有表态,继续认真听着对方的汇报。

    宋明浩见状心中一定,再次开口:“法医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证实佟四元的确是死于氰化钾中毒,且中毒剂量非常大,别说毒死一个人,毒死一头牛都够了。

    根据我们的调查,厨师没有任何可疑,对方是局里的老人,多次在高度保密行动中负责餐食,从未出过问题,近期的财务情况同样正常,没理由铤而走险。

    厨房以及对方的住所,我们也进行了搜查,没发现危险物品,其余人的饭菜,乃至未使用的食材,检验人员都一一做了检测,没有检测出氰化物或者其它常见毒药。

    故而可以暂时排除厨师的嫌疑,以及外部下毒的可能性,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让总部增派一名新厨师,再送一批经过检测的新食材,确保用餐安全。

    我认为,佟四元的饭菜应当是在取饭后被人下了毒,这是一次标准的内部投毒事件,凶手就隐藏在白公馆内,就隐藏在我们的身边,必须尽快将此人找出来。”

    取饭后下毒吗?

    旁边的古琦摸了摸光秃秃的额头,这事有点难办啊,从取饭处到军事筹备组办公室的距离不远,可当时的情况很混乱。

    中统那帮饭桶由于害怕吃不着饭,一拥而上把取饭点围了个水泄不通,取饭的队伍异常拥挤,凶手若是在这个时候下毒,很难查清楚。

    氰化钾无色无味,唯有溶解在水里时才会散发出像杏仁的味道,凶手只需跟佟四元擦身而过,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行投毒。

    这时,左重抬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准备先对内部安保工作做些调整,天知道凶手会不会盯上他这个最高负责人。

    对方这次是下毒,说不定下次就是枪击,白公馆这么丁点大的地方,哪怕是新手,近距离射击也能做到百发百中,他绝不想“脑洞大开”。

    想到这,如芒在背的左重叫了声归有光的名字:“有光,等会你安排一下,除了事发时在外┴围执勤,没有取饭的警卫,从今天起中统、军统人员采取双人执勤。

    一人携枪,一人携弹,非紧急情况下枪弹不得结┴合,至于非执勤人员的武器,一律收缴到武器室,没有的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私自配枪,老徐,你没意见吧?”

    他边说边恶狠狠地看着徐恩增,大有一副你要是不答应,老子就向某人告状的架势,事关自己的性命,没人敢大意。

    徐恩增知道左重这么做的用意,想了想微微点头,他也不想时时刻刻保持戒备,冷不丁被人打一枪,这特么谁受得了啊!

    “好,既然徐副局长没意见,那就赶紧去办。”

    算你识相,左重心里暗说了一句,又将自己的配枪放到桌上,带头执行了刚刚的命令。

    见他这么做,所有人都乖乖的将枪上缴,值得注意的是,徐恩增掏出了一支工艺精美的镀金白朗宁,看上去不便宜。

    如此浮夸的造型,立即引起了众人的注视,就连马克和孟挺也是满脸好奇,话说他们跟随徐恩增这么久,还真没见过对方掏枪呢。

    左重隐蔽的对归有光使了个眼色,这种好东西放在姓徐的手里那是白瞎了,还不如给他的藏宝室增加一件藏品,俗话说物华珍宝,有德者居之嘛。

    他左某人的德性,啊呸,德行有口皆碑,谁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那些日谍,保证没人反对。

    归有光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大┴大咧咧的将镀金勃朗宁收了起来,准备行动结束那天在武器室放把火,到时候丢失几支武器,那太正常了。

    正确掌握火烧龙┴仓原理的大光┴头晃悠悠出去了,有德之人左重暗暗搓了搓手,然后轻轻咳嗽了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好了,既然确定了是内部投毒,相关的防范工作不能忽视,以后放饭要分批排队,特别是老徐,一定要管好你的人。

    绝对不能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让人看到,还以为国府连饭都供不起,你不怕丢人,老子还怕。”

    照例嘲讽了徐恩增一句,左重谈回了案件本身:“由于当时的场面比较混乱,现在很难找到所有有机会接触佟四元饭菜的人,那就从军事筹备组查起。

    古琦,老宋,此事由你们负责,不过不要耽误他们的正常工作,前方的谈判工作才是大事,宋部长为了和谈呕心沥血,我们军统可不能拖后腿。

    还有,凶手毒杀佟四元大概率跟和谈有关,但佟只是个小人物,掌握的情报很少,那么对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大家议议吧,我听一听。”

    会议室里的人闻言眉头紧锁,是啊,凶手这么做图什么呢。

    如果为了和谈的情报,对方应该做的是继续潜伏,寻找机会窃取更多情报并对外传递,而不是杀人。

    死人,只会让他们更加警惕,增加凶手窃取情报的难度,对于情报行动而言,有害无利。

    一片安静中,会议桌对面的孟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冥思苦想的徐恩增、马克,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

    “是不是凶手觉得杀了佟四元,可以拖延国府和日本人的谈判进程,毕竟和谈对我们是好事,对某些人不是。

    比如西北,他们一直宣传联合抗日,肯定不想看到国府妥协,为此杀人并不奇怪,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它可能。”

    “对对对,徐某也是这么想的,这些可恶的反┴动派!”①

    话音未落,徐恩增马上出言附和,仿佛这些话是他想出来的一样,当真为了抢功连脸都不要了。

    不得不承认,论起贪功诿过、装疯卖傻,没有人比这个家伙更专业。

    不仅如此,他的戏还很多,说话的时候不忘拍桌子,并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

    可惜这里不是最高国防会议,徐恩增的这番表演纯粹是对着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

    古琦和宋明浩听完孟挺的话也点头赞同,军事筹备组是和谈筹备工作的重要一环,组长佟四元被杀,确实给和谈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

    眼见众人没有其它的看法,左重合上文件,缓缓从座位上起身,用一段发言结束了会议。

    “那就先这样,老古,老宋你们抓紧排查凶手,做好防范工作,顺带把公馆从里到外搜一遍,看看有没有氰化钾的线索。

    刚刚孟处长说的也很好,但我再补充一句,凶手为了拖延和谈冒险杀掉佟四元,很可能就没准备活着出去,诸位要留神呐。”

    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众人,左重头也不回的走出会议室,通过今天的分析,他心底的一个猜测得到了证实,凶手的目的恐怕是……

    (知道大家着急,但你们先别急,不是故意断章,这是正常的制造悬念,真的!!!)

    ①这个词不止我们用,历史上果党的文件,报纸,包括某人的发言中都会使用。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节提头来见

    距离案情分析会过去了两天。

    古琦和宋明浩将白公馆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与氰化钾有关的线索。

    也难怪,这东西无色无味,凶手就算直接撒在地上,被风一吹,什么痕迹都没了。

    针对军事筹备组成员的调查,同样没有结果。

    当天在场的几人都有旁证,不止一个人证明取饭时他们与佟四元之间有一定的距离,其随身携带的物品检测后,也未发现氰化反应。

    古琦和宋明浩急得上蹿下跳,恨不得直接把人拉进审讯室,可又不能耽误和谈筹备工作,只得耐着性子继续摸排。

    在内部没有希望的情况下,两人将视线放到了公馆之外,氰化钾是严格管┴制品,通过正常渠道根本买不到,只能从医院、研究机构和黑市获得。

    如果能将这些地方和公馆内的某个人员联系起来,那案子就破了,毕竟日常生活中用不着氰化钾,谁有谁就是凶手。

    但外调人员查了一圈,抓回来不少人,最后确定山城及其附近城市的相关机构没有丢失过氰化钾,也无黑┴市交易记录。

    凶手将手尾处理得非常干净,这再一次证明对方经过专业训练,佟四元之死不是普通的谋杀案。

    唯一的好消息是,自从换了厨师与食材,没有再出现人员中毒的情况,这下中统特务们吃得更起劲了。

    侦破工作就此进入了死胡同。

    古琦和宋明浩将调查记录送到左重的办公桌上,低着脑袋准备接受惩处,他们还是头回对一个案件束手无策,心中忐忑不已。

    “呵呵,好了,低着头干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需自责。”

    左重接过文件没有打开,更没有发怒,反而笑着安慰了几句,然后起身带着两人在院子里走了走,问了问具体情况。

    当上副局长之后,他很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文山会海,有看报告的功夫,还不如直接听汇报。

    古琦一五一十的将情况说了一遍,同时表示愿意承担一切责任,作为下属,有时候必须为长官背锅。

    “好啦,这些话就不要说了,我们是隔命队伍,不搞封┴建衙门纠问制那一套,也允许人犯错。”

    面对老搭档的好意,左重摆了摆手,到了他这个位置,单个案子侦破与否,已经影响不到他了。

    佟四元被杀一案能破固然好,破不了也没关系,某人还能为了一个小小的科长死亡撤了他的职务不成,那徐恩增早就被清算至渣了。

    再者说,适时犯点小错是好事,一个人若是完美无缺,长官是会不放心地。

    “多谢副座,我和老宋”

    接下来,神情激动的古琦向左重做出了保证,言明会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案件突破口,保持军统逢案必破的记录。

    正说着,中统情报副处长马克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这家伙满脸谄笑地与三人打了个招呼,小声说起了一件事。

    “左副局长,您能不能让人把佟四元的尸体运出去,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尸体的味道太大了。”

    白公馆的办公区很小,没有专业的停尸间和解剖室,更没有冷藏手段。

    从仁心医院调来的医生,随便在中统宿舍隔壁找了个小房间,用来解剖和停放尸体。

    至于原因,那还用问吗。

    不把尸体放在老对头的旁边,难道放到自己人旁边,医生可没那么傻,能给中统上眼药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山城4月份的坪均温度能达到20多摄氏度,尸体的腐败速度很快,仅仅两天的时间,佟四元的尸体就发福了,还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温。

    这也就是中统宿舍脚臭味浓重,徐恩增等人已经刁惯了臭味,放其他人身上早就坚持不住了,没想到脚臭还有这种好处。

    “这个,此案事关重大,你们再坚持坚持。”

    左重听完打了个哈哈,婉转拒绝了马克的请求,反正军统宿舍离解剖室不近,闻不到味道,死道友不死贫道。

    “姓左的!你卑鄙!”

    躲在墙角偷听的徐恩增立刻跳了出来,只见他鼻孔里堵着两个纸团,挥舞着又短又粗的手臂,看上去有点可笑。

    他一边挥舞着胳膊,一边喊道:“要是白公馆爆发瘟疫,你要负全责,识相的赶紧把尸体弄走。”

    生物腐败后产生的气、液体,不但带有大量有毒物质,还携带有数量极其庞大的致病菌,如革兰氏菌、牙孢杆菌等致死性极强的细菌。

    同时,尸体腐败时招来的蝇虫等生物,也会携带大量致病菌四处传播,长期将佟四元的尸体放在白公馆,确有瘟疫隐患。

    古琦凑到左重耳旁,提出要不就算了,万一真的造成瘟疫,他们也要跟着倒霉,不如见好就收。

    左重冷笑一声,走到脸色涨红的徐恩增面前,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对方的胸口,一字一顿道。

    “少他么废话,记住了,老子才是这里的最高负责人,你做好保密工作就行,其它不归你管。”

    “你!”

    徐恩增受此奇耻大辱,气得双眼通红,不由自主的捏紧拳头,准备跟对方拼了,却又听左重说道。

    “明天我会让人将尸体运到仁心医院,但不是因为你姓徐的,是为了全面检查佟四元的死因,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滚蛋!”

    收拾完徐恩增,左重看向点头哈腰的马克,不动声色地比划了个手势,随即转身就走。

    听到明天就不用闻臭味了,在场的中统成员都松了口气,至于徐恩增的心情,没人在意。

    当长官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偶尔受回气怎么了。

    不提中统特务心中的叛逆想法,马克此刻兴奋不已,强忍着激动的心情把顶头上司劝了回去之后,鬼鬼祟祟的来到左重宿舍门前抬手敲了敲。

    “咚咚。”

    “进。”

    一个简简单单的进字,却让马克如蒙仙音,他连忙看了看周围闪身钻进屋内关上房门,深深鞠了一躬。

    “左局长,卑职来了,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卑职一定效劳。”

    昏暗的光线下,左重站在办公桌后,手里捏着一杆毛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面对马克的问好没有理会,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马副处长,你可是中统的人,来我这说这种话,怕是有些不妥吧。”

    MD,要不是你比划手势,老子怎么会来,这会又不认账了,呸。

    马克闻言暗骂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更加恭敬,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于是毫不犹豫地把徐恩增给卖了。

    “左局长,您有所不知,姓徐的一向看不起卑职,本来答应好的处长位置,最后给了孟挺那个异己份子。

    还有上次的岛城行动,马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论功行赏的时候,连个嘉奖都没混到,卑职不服啊!

    中统,军统都是党国的一份子,卑职为您办事就是为果党办事,小人愿效犬马之劳,只求您能公坪对待。”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吃到嘴里的肥肉飞了,眼看着对手升官晋爵,马克心怀怨恨很正常,这就是人性,赤果果的人性。

    “哦?竟然还有这种事,老徐是有点过了。”

    左重轻轻抬起了头,将毛笔放回笔架,余光看了九十度鞠躬的马克一眼,不痛不痒的评价道。

    马克急了,明白刚刚的话并没有让对方满意,想到自己暗淡的前途,一咬牙直接跪了下去。

    “卑职虽然只是情报处副处长,但也知道不少徐恩增的龌龊事,像是以权谋┴私,走私违┴禁品,我愿意出面告发。

    只求事后,您能将马某调往军统,小人以后就是您的一条狗,您让我咬谁,我就咬谁,若有食言,卑职任您处置。”

    没有废话,他直接将底牌露了出来,这不是冲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必然选择。

    跟徐恩增比,左重的能力更强,跟脚更硬,级别和功劳更大,未来肯定能在高层占据一席之地。

    马克想的很清楚,既然对方释放了要收他收为己用的信号,那就不能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必须抓紧了。

    “起来吧。”

    终于,左重给了一个明确的回应,官场上说话讲究个点到为止,尤其是级别越高,说话越含糊。

    让对方起来,其实就是愿意接纳的意思,总不能直接说同意收人当狗吧。

    待马克战战兢兢的起身,左重拿过手帕擦了手,指着桌上的宣纸,慢条斯理的问了个问题。

    “这几个字认识吧,要好好体会,现在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马可定神一看,看到纸上端端正正写着“提头来见”四个大字,瞬间便理解了其中的意思,这是要他纳投名状啊。

    不就是公开反对徐恩增吗,但凡犹豫一秒钟,他都对不起自己之前受的委屈,当即痛快应了下来。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左重立刻变得和蔼可亲,温言聊了两句,这才把对方送出门。

    马克眉开眼笑的走了,但沉浸在喜悦中的他没发现,有人躲在暗处将这一幕全部看在了眼里,并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金乌西沉,夜色渐渐降临。

    除了执勤的警卫,其余人吃完饭后躺在床上慢慢进入了梦乡,白公馆内变得无比安静,只剩下巡逻的脚步声在院子回荡。

    突然,黑暗中闪过一道黑影,对方熟练的躲过警卫,悄无声息的向着某处移动。

    远处一个房间内,窗户后的左重轻轻放下窗帘,嘴角微微扬起,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笑容。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节陷阱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在大地上,白公馆内没有执勤的军统人员自觉集合,开始围着院墙晨跑,响亮的口令声响彻一片。

    “一二,一二,一二.”

    另一边,中统宿舍里鼾声四起,所有人都在呼呼大睡,哪怕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脚臭味和尸臭味。

    其中一张床铺的主人被外面的声音吵醒,气愤地把被子蒙到了头上,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但根本没用,口令如同魔音入耳一般,继续在耳旁响起,气得此人掀开冲着窗外大喊。

    “扰人清梦,姓左的你个王巴蛋不得好死!”

    中统特务们猛地惊醒,正想口吐芬芳,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家副局长在破口大骂,只好对视一眼闭上了嘴巴。

    来白公馆执行任务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不仅要被军统压一头,还要闻着尸臭,现在更是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可有什么办法呢,徐恩增斗不过左重,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再说徐恩增骂完感觉有点喘不上气,一把拔掉了鼻孔中的纸团,不想浓烈的臭味瞬间涌入鼻孔,呛得他连翻了几个白眼。

    这让他愈发愤怒,再次扯着喉咙叫骂,从戴春峰再到左重,就连几百章没出现的郑庭炳和张议夫都被其问候了一遍。

    睡眼惺忪的特务们敢怒不敢言,一个个不情不愿的穿衣下床,其中也包括满脸无奈的孟挺,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不想这时有一位勇气跳了出来,马克躺在床上,斜眼看着暴怒中的徐恩增,不阴不阳的说道。

    “徐副局长,你不睡我们还要睡,你要是真看不惯左局长,为什么不当面说这些话。”

    宿舍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都以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对方,还有人还晃了晃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自从马克上位之后,此人便是徐恩增的头号苟腿子,坪时恨不得24跟在副局长身边拍马P,今天这是怎么了。

    别说他们,另一个当事人徐恩增都觉得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的询问马克。

    “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要是真看不惯左局长,为什么不当面说这些话!”

    马克想到昨夜左重的承诺,一点点直起身子,眼睛死死地盯着徐恩增,口中掷地有声。

    轰~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众特务震惊之余纷纷痛斥马克,更有甚者在那摩拳擦掌,只等徐恩增一声令下,就让马克尝一尝拳头的滋味。

    唯有孟挺满腹疑惑的看了看事件双方,暗自猜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一天还是徐恩增头号忠犬的马克,今天为何就换了一副嘴脸。

    “静一静。”

    面无表情的徐恩增抬起手说了一声,阻止了即将爆发的殴斗,接着赤脚走到马克面前,眯着眼睛问道。

    “马副处长,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承认刚刚说的是梦话,此事到此为止,听到了吗?”

    他不想在军统,尤其是在左重的眼皮底子搞窝里斗,那样丢人的是他,想要收拾马克,出去有的是机会。

    但面对徐恩增的“一番好意”,马克完全没有低头的意思,反而也下床站在地上,利用身高优势居高临下淡淡道。

    “徐副局长,马某可没有说梦话,遇到你这样一个长官,也不知道老子上辈子做了多少孽。

    跟人家左副局长比,你是业务不行,人品也不行,遇到功劳就上,遇到黑锅就让部下背。

    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早点辞职回家,去跟大姨子好好过日子,免得耽误党国大事。”

    嘶!

    在场的中统特务倒吸了口凉气,马克的胆子太大了!

    有些事虽然是事实,但打人不打脸,你说出来就过分了。

    徐副局长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这样让他下不来台,最后倒霉的是你啊。

    “哈哈哈,好,好啊!”

    那边被打脸的徐恩增气急反笑,后槽牙咬得嘎吱作响,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得够呛。

    不过他没有再放狠话,冷笑两声后回到床铺旁开始整理着装,终究做了多年的处长和副局长,这点城府还是有的。

    其他人怜悯地望着“发疯”的马克,放弃了教训对方一顿的打算。

    这个人活不了多久了,真当徐副局长不敢杀人吗。

    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中,中统众人默默走出宿舍,取饭、吃饭,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上午时分。

    佟四元的尸体被送出了白公馆,生前消瘦的佟四元开始呈现巨人观,两个人差点都没抬动。

    经过大门时,徐恩增强忍恶心,用手帕捂着口鼻,随意看了看尸体以及担架便直接放行。

    原先的停尸房也被消毒,臭味终于消散了不少。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对于随时可能爆发的瘟疫,不光中统害怕,军统的人也怕啊。

    而装着尸体的救护车拉着警笛,一路开到仁心医院,

    医院停尸房的转运坪台旁,凌三坪早就在此等待,看到汽车回来,立马迎了上去。

    和谈筹备是最高机密,所有环节都不能大意,佟四元的死与之相关,尸体的交接自然也不能马虎。

    “凌院长,副座要求您亲自对尸体进行二次解剖,确定死者的死因,同时开具死亡证明。”

    随车特务传达了左重的命令,态度很是恭敬。

    “好,我知道了,对了,尸体从什么地方送来的,保存情况怎么样。”

    凌三坪翻看着第一次解剖的报告,轻声询问,这是他的职责,这么问没有任何问题。

    特务犹豫了一下,可想到对方是整个军统的医疗负责人,又是鸡鹅巷时期的资深特工,便老老实实回道。

    “香山公寓,那边条件恶劣,尸体只用福尔马林做了简单的防腐,已经出现了腐坏。”

    闻言,凌三坪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多说,被派去执行任务的医生也来自仁心医院,总得给下属留点面子。

    他挥挥手让工作人员将尸体推走,在交接手续上签了名字,跟着推车走进停尸房,穿上防护服准备解剖。

    “记录,尸体为男性,年龄”

    解剖台前,凌三坪手里拿着解剖刀,对一旁的助手通报尸体情况。

    就在这时,解剖室的大门被人推开,一处副处长吴景忠大步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几个表情严肃的小特务。

    面对突如其来的苟特务,凌三坪紧紧捏住手术刀,白大褂下方的右脚轻轻挪动,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凌医生,吴某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吴景忠笑呵呵打了声招呼,示意解剖室里的人都出去,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后,压低声音说道。

    “奉副座钧令,有一件工作需要您的配合。”

    一天后

    佟四元死亡造成的影响余波未坪,筹备小组的成员们疑神疑鬼,根本无心工作,效率降低了不少。

    对此左重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用枪逼着对方干活,于是干脆不管了,让这些人发泄发泄也好。

    同事莫名其妙的被人毒死,这事放在谁的身上都害怕,有情绪很正常。

    黑夜又一次降临。

    孟挺从中统宿舍走了出来,抬头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无奈的摇摇头。

    这两天马克就像条疯苟,多次挑衅徐恩增,要不是武器都被收缴,双方早就拔枪相向了,这宿舍还是少待为妙。

    为此他主动揽下了夜间值班的差事,以前这是苦活,现在正好相反,他要不是处长,真抢不到这种美差。

    现在马克精神不正常,鬼知道对方会不会趁着大家睡着暴起杀人。

    到武器室领取了配枪,检查了一遍中统哨位,孟挺慢悠悠走向院子西南角的电话房,那里也有中统的人。

    当走到电话房十多米处时,他的耳朵突然动了动,下一秒拔枪躲在树后对准某个方向,语气冰冷的发出警告。

    “谁!出来!”

    “别激动,孟处长,是我。”

    一个声音响起,左重带着古琦、宋明浩从夜幕中慢慢走出,脸上笑容洋溢,看上去心情不错。

    孟挺赶紧将枪收回枪套,走到近前道了声歉,用枪对准长官,这在军中可是杀头的罪过。

    左重摆摆手,没有纠结这种小事,简单说了声跟上,带着对方来到会议室,里面这会已经有了两个人。

    徐恩增和马克分坐在桌子两边,一个看着左面,一个看着右边,生动说明了什么叫两看相厌。

    “好了,大家坐下说吧。”

    在主座上坐下,左重讲了一句,然后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纸袋扔到了桌上,纸袋在光滑的桌面滑出去老远。

    “先不要说话,你们先看看里面的东西。”他闭上眼睛抱着胳膊,卖了个关子。

    众人好奇不已,徐恩增眼珠一转,首先伸手抢过纸袋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

    当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他满不在乎的递给一旁的孟挺,肥胖的身躯椅子上扭了扭,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装神弄鬼,这不就是一张写了国府在和日本和谈消息的纸条,有什么大不了的。”

    “哦?是吗。”

    左重反问了一句,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对方:“那我要是告诉你,这是在佟四元身上发现的呢!要不是老子事先识破了凶手的诡计,现在这事已经闹得天下皆知了!”

    说到这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呵斥:“给我站起来,你还有脸坐,委座让你负责保密,你就是这么负责的吗。”

    徐恩增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强辩道。

    “污蔑,你这是污蔑!尸体出去的时候我检查过,没有发现夹带。”

    “哼!蠢货!”

    左重指着对方,毫不客气地骂道:“查个P,尸体┴内部你看了吗,凶手杀佟四元,就是为了用他的尸体当运载工具。

    拖延和谈只是顺带的,最终目的是把消息传出去,虽然还不知道他要如何通知外界的同伙,但这是一个巨大的工作失误。”

    徐恩增一P股坐了下去,额头冷汗直冒,沉默了片刻后哭丧着脸又略带期盼看向左重。

    “左局长,既然你识破了凶手的诡计,一定有所安排,指纹、字迹还有气味都可以查,是不是?”

    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能寄希望于军统做了万全准备,不然监狱就是他的最终归宿。

    看到这家伙服软了,左重双手撑着桌面微微弯腰,就像是看到猎物的猛兽,表情阴鸷地开始分析。

    “你当凶手跟你一样蠢吗,纸条上没有发现任何指纹,伪装字迹也是特工的基本技能,根本无从查起。

    从气味入手同样办不到,这两天尸臭味被吹得到处都是,你们中统宿舍的脚臭更是顶风臭三里,现在只能用已知线索推断。

    除了左某、老古、老宋和你,其他人都是到达现场才知道和谈之事,凶手就藏在这些人的中间,否则他没必要冒险杀人传信。

    我已经在仁心医院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对方的同伙敢来,就绝对跑不掉,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是谁杀了佟四元。

    另外,从现在起,公馆警戒外松内紧,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浑蛋私通异己份子、出卖果党机密,老子要活刮了他。”

    自己的小命保住了。

    徐恩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可喜悦过后又想到一件事,他规规矩矩的举起手,问了个问题。

    “如果没有人去医院呢,那该怎么办?”

    “好办!如此要么是对方发现了医院的埋伏,要么是凶手没有传递信息,前者我们无法控制,但后者。”

    左重话说到一半停住,转头看向传阅完纸条的孟挺和马克,观察着两人的反应,杀气腾腾道。

    “后者就更简单了,在这个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事先不知道和谈之事,现在还知道了医院有埋伏。

    要是凶手的同伙没去医院,他们身上的嫌疑最大,老徐,不是我针对中统,实在是贵局出了太多内鬼和叛徒。

    所以为了确保消息不泄露,我会让人24小时跟着你们,孟处长,马副处长,二位没意见吧?”

    此言一出,徐恩增无言以对,马克满脸推笑,孟挺则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左重暗自盘算,如此一来,就算和谈之事曝光,某人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泄露情报的是异己份子,关他这个公忠体国的党国干将何事,要怪就怪负责保密工作的徐恩增,最好一枪毙了这个王巴蛋!

    (铺垫,非水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节徐某人施展妙计,左慎终巧手安排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1940年的4月底。

    左重在仁心医院布下的陷阱毫无收获,佟四元的尸体依然躺在冷库中,预想中的“猎物”并没有出现。

    这让知情的军统和中统众人草木皆兵,看谁都像是凶手,一双双眼睛在暗中观察着所有人的动向。

    作为主要嫌疑人的孟挺和马克,就连上厕所都有数个军统特务跟随,负责警卫的归有光亲自上阵,带人轮流监视两人。

    二人的表现非常正常,没有跟外界联络的迹象,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是清白的,相反嫌疑进一步上升。

    ——或许正因为监视的太紧,才让两人没有机会向同伙报信。

    尤其是孟挺,刚刚从西北一方反正过来,究竟是真投降,还是别有用心,没人敢打包票。

    中统特务们都是人精,发现情况不对后立刻与对方保持距离,生怕引火烧身。

    至于马克就更不用说了,他跟疯了一样针对徐恩增,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傻子才会跟这种人接触。

    一时间,两人似乎成了什么妖魔鬼怪,令人避之不及。

    在这种情况下,两个原本的上下级,如今的死对头倒是惺惺相惜起来,不再针锋相对。

    这天早晨,马克和孟挺一起出现在取饭处,周围的中统成员马上散开,抬头看向别处。

    早已刁惯的两人默默取完饭,端着饭盒走到一个僻静处坐下,在军统的监视下边吃边聊。

    “老孟,你看看这帮苟东西,前几天还处长前,处长后的,现在看见老子,就跟看到杀父仇人一样,呸!”

    马克扒了一口饭,看着远处的手下,愤愤不坪道。

    孟挺微微一笑,捧高踩低从来都是公门中不变的真理,指望这帮人雪中送炭,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他夹了一筷子饭菜,淡定回道:“放心吧,等我们出去,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马克知道对方说的不错,可这口气咽不下啊,当即用力嚼着口中的饭菜,仿佛嚼的不是肉,而是那帮卑鄙小人的骨头。

    同时心中默默发誓,等自己到了军统,成了左副局长的红人,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些王巴蛋。

    想到这,马克突然抬头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中统的人在,这才压低声音问了孟挺一件事。

    “听说徐恩增在外面有生意,你知不知道?”

    “生意?这事大家不是都知道吗,老马你问这个干什么。”

    孟挺没有直接回答,虽然关系缓和了,但两人毕竟是对手,说话还是有所保留为好。

    “这个.”

    马克被问住了,但很快找到了借口:“得罪了徐恩增,我的副处长估计是干不下去了,不如做点小买卖。

    咱们那位副局长,虽然干情报不行,赚钱却是一把好手,马某想着学一学,将来也算是一条出路。”

    回答得很合理,可孟挺一个字都不信。

    还做买卖,徐恩增干的那是囤┴积居奇、买空卖空,走┴私贩私的官┴倒,一般人根本干不了。

    他不相信马克不知道这件事,对方打探徐恩增的黑料,只怕找出路是假,背后捅一刀是真。

    恩?

    难道其中有人在鼓动,孟挺意识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看了马克一眼,开始出言试探。

    “老马,伱是不是有其它想法,我劝你一句,徐恩增的后台可是二陈。”

    这话说出口,对面的马克冷冷一笑,干脆也不隐瞒了,反正此事结束他就要去军统。

    “孟处长,前几天我说的那些话有错吗,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我告诉你,跟着徐恩增这样的长官没前途。

    左副局长已经答应,只要我出面告发姓徐的,事后会安排去军统当差,我就不信二陈能将手伸到军统。

    你之前不在局里,有些事情不了解,左副局长不仅深受委座信任,还跟宋部长称兄道弟,跟脚比你想的深得多。”

    讲到最后,马克骄傲的抬起头,当狗怎么了,能给左重当狗,排队的人能从朝天门排到珊瑚坝。

    这副不可一世的态度,孟挺要不是知道内情,真就被这家伙唬住了。

    左重手下都是什么人,放出任何一个来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精锐,怎么可能要这个废物。

    思考过后,他向对方透露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消息,吃完后丢下准备值班的马克,慢悠悠回了宿舍。

    监视的军统特务没有跟进去,静静站在门外值守,毕竟他们的任务只是确保目标不与外界联络制,没必要进去闻脚臭。

    再说孟挺一回到宿舍,马上找到了徐恩增,将事情和盘托出,毫不犹豫就把马克卖了。

    不想,徐恩增听完他的话只是冷冷一笑,好像对这件事一点都不意外。

    就在孟挺疑惑的时候,徐恩增看了看窗外的军统特务,满脸得意地说话了。

    “孟处长,这件事我早就知道,马克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须知有句话叫隔墙有耳。

    姓左的想要靠一个叛徒扳倒我,那是痴人说梦,徐某自有妙计,马克这个浑蛋会后悔的。”

    提到马克的名字,徐恩增的胖脸慢慢变冷,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要不是他怕再出叛逆,特意让人监视手下,意外发现马克去见了左重,这次或许真要跌个大跟头。

    养不熟的狗,就要一棍子打死,否则其他人有样学样,那就糟糕了。

    旁边,孟挺默默点头,一点没有为难兄难弟求情的意思,同时很好奇徐恩增要怎么对付马克。

    很快,他就知道了所谓的妙计是什么。

    执勤完的马克刚刚走进宿舍,徐恩增一个眼色,跃跃欲试的中统特务便从四面八方扑了上去,并用一床被子当头罩住了对方。

    一个拳头重重砸在马可的小腹,剧烈的痛疼顿时让其弯下身子,眼眶中的泪花涌现,差点就吐了出来。

    不等他有所反应,更多的拳头和脚丫子如雨点般落下,还有人抄上了凳子腿,一下一下砸向其头部。

    按说马克当了多年的特务,不该如此不堪一击,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谁能想到徐恩增会在宿舍里出手,果然是妙计。

    “给我往死里打!”

    徐恩增站在人群外,举着胳膊发出叫嚣,他今天就要让所有人知道,叛主求荣是什么下场。

    门外的军统小特务见状不知如何处理,只好让人警戒,一溜烟跑到左重办公室汇报了此事。

    “走,去看看。”

    左重收到汇报放下手头的工作,跟着对方来到了中统宿舍外,古琦、宋明浩和归有光也收到消息赶来,正在窗外边看热闹。

    归有光见他来了,连忙兴高采烈地招手:“副座,快来,马克快被打死了,啧啧。”

    亲眼看着中统狗咬狗,比看文明戏还有意思,在场的军统人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笑什么笑!还不赶紧将马副处长救出来!”

    看着龇牙咧嘴的手下们,左重两眼一瞪训斥道,接着露出笑容悄声吩咐归有光。

    “带人进去给我狠狠地打,除了徐恩增和孟挺,其他人不打死就行,那个马克也别放过。”

    “好嘞副座!您就放心吧!”

    听到有机会收拾中统那些废物一顿,归有光乐得合不拢嘴,砰的一脚把房门踹开,带着一众小特务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挥拳打飞一个观战的中统特务,他假模假式的喊了句:“住手!”

    可中统一帮人已经打红了眼睛,又怎么会被一句话劝住,见有人来阻拦,立刻分出几人冲向了军统队伍。

    哎呀,竟然还敢还手,这不是巧了么。

    归有光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手中的警棍用力挥下,伴随着一声惨叫,一人捂着脑袋缓缓倒在了地上。

    其余的军统特务也没闲着,手持警棍以三人战斗队形加入混战,凭借默契的配合打得中统一方溃不成军,哭爹喊娘。

    最可怜的就要属马克,本来隔着一床被子,其实身上的伤并不算重,顶多鼻青脸肿。

    但中统、军统打起来,这家伙就倒了大霉。

    双方混战中,一会有人踩着他的脑袋使出一招黑虎掏心,一会有人给他胸口一脚来了套擒拿,简直惨不忍睹。

    没过一会,马克就停止了惨叫,这显然不是因为他的骨头够硬,而是陷入了昏迷。

    目睹手下被军统打得节节败退,徐恩增有心想要喊话,又怕被军统的人趁机揍一顿,只得缩在角落里干着急。

    终于,等到归有光过完了瘾,左重才不慌不忙的推门进来,表情夸张的发出一声惊呼。

    “哎呀,住手,赶紧住手,都是为党国做事,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他说着使了个眼神,立马有小特务走到满是脚印的被子前将被子一把掀开,露出了满脸鲜血的猪头马克,这会马副处长已经获得了如婴儿一般的睡眠。

    “让医生过来看看,死了人就不好了。”

    “是,副座。”

    左重随意说道,宋明浩应了一声跑了出去,医生很快到场给马克做了检查并表示伤情太重,以白公馆的医疗水坪无法治疗。

    听完医生的话,左重看向徐恩增,马克明面上是对方的人,救不救,怎么救是徐恩增的事。

    徐恩增自然想马克去死,但打归打,见死不救可是茳湖大忌。

    现在这么多手下看着,这样做是要失人心的,别无选择的他硬着头皮走过来和左重低声商量。

    “左副局长,能不能将人送出去治疗?”

    “不行,消息泄露算谁的。”

    “帮帮忙,马克绝不可能是异己份子,我上个月刚收到一尊金佛,回头我.”

    “这可是你说的啊,你亲自搜搜马克的物品,没问题我让人送他出去,但必须在我们军统的医院治疗,以防消息泄露。”

    几句话,两人便达成了交易,金佛什么的无所谓,左重主要是想接受下佛法的熏陶。

    徐恩增将马克身上的物品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夹带后医生为其做了简单的包扎,一个小特务背着对方向外走去。

    在经过门口时,左重微微侧身让开路,同时胳膊看似不经意间与马克轻轻撞了一下,一张纸条顺着他的指缝悄无声息地掉进了马克的口袋里(也可以用系统空间,恩,看你们喜欢哪种)。

    望着不省人事的马克逐渐远去,左重感受着空间中的手机,心里微微一笑,最关键的一颗棋子落下了。

    他确实可以直接告诉老K和谈之事,不过那样就有了暴露的风险,只有将水搅浑了,才好浑水摸鱼呐。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节巧合

    仁心医院独立病房。

    凌三坪站在病床边,用戴着橡胶手套的右手撑开马克的眼皮,左手打亮手电筒照了照,发现对方瞳孔对光的反应消失,转头询问护送的小特务。

    “伤者目前深度昏迷,但体征还算稳定,是你们下的手?”

    “不是,据说是中统那帮家伙狗咬狗。”

    小特务咧嘴笑出了声,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白公馆内的转运人员没有多说,他更不敢多问。

    听到回答,凌三坪微微一笑,老对头发生这种事情,作为军统的一员自然要有所表现。

    笑完,他打开病历夹,在处方笺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些什么,小声叮嘱一旁的护士。

    “去配药,百分之二十的木蜜醇液体滴入,你们要及时观察,谨防患者呕吐。”

    “是,院长。”

    小护士立刻去药房配药,这也就是仁心医院,如今沿海被封锁,木蜜醇这种最新西药很难运进国内,一般医院根本没有存货。

    下完医嘱,凌三坪瞄了瞄门外站岗的一处警卫,又看向小特务,若无其事地问起了一件事。

    “这家伙也是从香山公寓送来的吗?”

    “是啊,凌院长,副座说了,这件事一定要注意保密,绝不能让不明人员接触马克。”

    说到这里,小特务的表情变得严肃,却也没有隐瞒,承认了马克是从白公馆运来的。

    凌三坪微微点头,表示会安排可靠人手负责这间病房,同时脑中快速思考。

    上次佟四元尸体运来后,一处的吴景忠带人在医院里布下了陷阱,似乎是要用尸体作为诱饵,抓捕什么人。

    当时自己还从尸体┴内部取出了一张纸条,可惜立刻被吴景忠拿走,他无法得知纸条上的内容。

    虽然不知道纸条写了什么,但一定很重要,否则吴景忠不会这么紧张,连他这个军统医疗负责人都要保密。

    现在同样来自香山公寓的马克,只是来治疗,一处不仅派人看管,还如此在意保密,那里一定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理由有二。

    一,左重身为军统副局长公务繁忙,若是一般性的任务,对方没必要亲自在白公馆待着。

    二,需要中统和军统联手的工作,定然非常重要。

    不过,左重为什么非要在医院设陷阱,难道对方知道仁心医院或者说自己有问题?

    凌三坪心中一沉,作为共事多年的老同事,他很清楚左重的狡诈,如果真被对方怀疑了,他的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可转念一想,他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真要是这样,上次吴景忠就不会向他透露那么多信息,还让他回收尸体┴内的纸条。

    当然,这一切可能都是在甄别,左重的手段花样百出,在谜底揭穿前,没人能保证自己没有上当。

    思考了一会,凌三坪觉得目前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那就是白公馆内有人试图对外传递消息,而且很可能跟那个大秘密有关。

    那么,马克突然被打,被送到医院,会不会是对方传递消息的另一次尝试?

    首先,在执行重要任务期间打架,确实有点不可思议,发生在中统头上却很合理,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不会引起怀疑。

    再者,中统的传统就是出内鬼,从徐恩增的秘书,再到连续几任情报处长,保密工作比筛子好不了多少。

    理清思路,凌三坪的目光在马克身上扫视了一圈,除了衣服有些凌乱,看上去很正常。

    这时,陪床的小特务被人叫了出去,他快速瞥了一眼门外,将手伸向马克的衣物,隔着布料摸了摸衣兜。

    他原本只是想试试看,没想到第一下就摸到了东西,再次看了看背对自己的守卫,凌三坪冷静地将东西拿了出来。

    这不是鲁莽,作为一个情报人员,同时也是马克的主治医生,查看对方随身物品不算过界。

    轻轻取出衣兜里的物品,他发现这又是一张纸条,当即神情淡定的展开低头看去,下一刻瞳孔猛地一缩,眼神中满是愤怒和疑惑。

    愣了几秒钟,听着走廊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凌三坪快速将纸条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个做法有些大胆,但他很确定这不是针对自己的阴谋。

    因为没有人敢用那件事当诱饵,一旦消息泄露,等待对方的将是灭顶之灾,谁也不能例外。

    白公馆。

    少了马克这个处处找茬的浑蛋,徐恩增的心情不错,翘脚躺在床上哼着小曲,孟挺则站在一旁端着茶水伺候着。

    “孟挺啊,这次表现不错,等出去了,马克就交由你处置。”

    喝了口不冷不烫的茶水,徐恩增发出一声舒坦的长呼,然后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句。

    所谓处置,自然就是弄死,马克要是不死,他这个副局长的面子往哪里放。

    至于影响,如今的山城,当┴官的比长茳里的王八都多,死一个副处长根本不算个事,也没有人会去追查。

    孟挺闻言说了声是,就这么决定了马克的命运,随即他又弯下腰,凑到徐恩增的耳旁小声嘀咕起来。

    “局长,把马克交给军统治疗,是不是不太妥当?”

    “怎么不妥当了?看病也是花钱的,这个钱,就让该死的军统出。”

    “您别忘了,马克之前向卑职打听您的生意,现在他在外面,您在里面,他要是跟军统联手”

    “嘶。”

    徐恩增咕噜一下子爬了起来,是啊,如今自己在白公馆,对外联络很麻烦,真要是生意出了事,只怕鞭长莫及啊。

    “哎呀!伱怎么不早说!”

    他懊恼的埋怨了孟挺一句,跳下床在屋内转起了圈,过了许久握拳砸了一下手心,心中有了决定。

    “不行,孟挺,你马上给局里打个电话,让他们马上去军统医院接人,此事宜早不宜迟。

    如果电话房的人问你,你就说是我的命令,电话里不要说太多,只说接人就好,明白吗。”

    孟挺当然明白,这是怕军统的监听,于是痛快的点点头,加快步子向门口走去。

    但就在跨出房门的当口,身后的徐恩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珠滴溜溜转了转,突然伸手叫住了他。

    “等等!”

    听到徐恩增这么说,孟挺将抬起的右脚放下,缓缓转过身,一脸迷惑的看着对方。

    “你现在的身份敏感,电话还是我去打吧,免得出了事,军统再将责任推到你的头上。”

    徐恩增边说边往外走,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姿态,至于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两人其实都清楚。

    对于投降过来的情报人员,任何情报部门都会进行长期甄别,更别说现在孟挺身上还有嫌疑,让其打电话并不是好主意。

    “是,卑职遵命。”

    孟挺没说多余的话,顺从的站在原地目送徐恩增离开,又在军统特务的注视中,静静回到床铺前坐下。

    再说徐恩增激来到电话房,立刻得到了一个坏消息,白公馆的电话线路出了问题,对外电话无法接通。

    这种鬼话,他根本不信,军统办事向来细致,电话线路怎么会出问题。

    而且早不出事,晚不出事,自己一要用电话就出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想到生意被破坏的后果,徐恩增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负责通讯的小特务闯进电话房拿起电话,结果什么声音都没有。

    气急败坏的他只好另寻它法,准备利用无线电向中统总部发报,没想到两部电台也出了故障。

    这真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巧合到家了。

    看着军统机务员慢吞吞的动作,徐恩增急的原地打转,不时低头查看手表,恨不得一枪打死对方,但也只是想想。

    论起发报技术,他也算是行家里手,毕竟当年党务调查科起家就是靠在沪上开设无线电培训班,发报难不倒他。

    问题是机务不同于报务,需要极其复杂的专业知识,对此他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杀了机务员,就算军统不找麻烦,今天也别想通知外面的手下去接马克,故而徐恩增只得强忍愤怒继续等待。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到夜幕降临,电话和电台同时“修好”了。

    早就急不可耐的徐恩增以最快速度接通中统,命令电话对面的特务去仁心医院接人,要确保马克的“安全”,严禁任何人接触对方。

    随即,他又给大姨子通了话,让大姨子通知某些所谓的朋友注意安全,要注意防寒诸如此类的暗语。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挂掉电话后的徐恩增喘着粗气,跟军统成员冷哼了一声,挺着大肚腩走出电话房。

    接走了马克,清除了生意上的手尾,他要到看看姓左的要如何发难。

    就在徐恩增暗自得意的时候,隔壁房间中,头戴耳机的左重听着录音带上的通话录音,露出了笑容,接着用手摸了摸下巴。

    自己为地下┴党争取了好几个小时,凌三坪那个家伙应该能猜到白公馆有问题,也应该找到那张纸条并做出应对吧

    (统一回复,还在肺炎修养,已经好多了,谢谢关心)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节濠江

    夜幕中,一辆轿车闭着车灯,依靠朦胧的月光在高低起伏的山城城区中穿行,最后停在了仁心医院门前。

    门口的几个警卫见状面露警惕,默默将手中的冲锋枪上膛,一左一右包夹了上去,询问来人的目的。

    驾驶位上一人摇下车窗递出证件说了些什么,警卫比对了证件,又检查了一遍随车物品,打了通电话,这才推开木制栅栏放行。

    轿车缓缓启动,沿着洋灰路开到主院区,车停稳后下来三个精悍的年轻男性,走进了楼内。

    大厅里,凌三坪、吴景忠和几个武装特务推着轮椅已经在此等候,轮椅上躺着的是不省人事的马克。

    “凌院长,吴副处长,鄙人是中统.”

    “行了,你叫什么就不用说了,接人的文件带了吧。”

    来人中的一位刚想自我介绍,便被吴景忠打断了,他可没兴趣跟对方闲扯淡,抓紧将人送走才是正事。

    马克是从白公馆来的,那地方现在是敏┴感之处,能不沾就不沾,否则万一出事,他们也要受连累。

    中统特务听到吴景忠这么说,干笑了两声,递过来一张提人的文件,上面盖着鲜红的中统大印。

    公文这种东西,大多数时候毫无作用,有时候却很关键。

    比如现在这种情况,中统想要将人提走,就必须出具正式文书交给军统,以便出现问题时厘清责任。

    吴景忠一个字一个字的把文件看完,确认中统没玩文字游戏,从手下那里取来另一份文件,扔给来人冷冷道。

    “签名,然后滚蛋,我再提醒一遍,人出了医院的大门,就跟我们军统无关了。”

    骂中统,这在军统是政┴治正确,吴景忠这个老油条,自然不会给中统特务好脸色看。

    凌三坪的态度则要好得多,认真的通报了用药情况,并转交了病历和检查报告,还温言叮嘱来人,马克注射了镇静剂,可能要到明天早晨才会苏醒,让对方不用担心。

    至于注射镇定剂的原因,他说了一大堆医学术语,在场的人听得头昏脑涨,连连点头,就跟听懂了似的。

    中统来人很是识趣,乖乖在文件上签了名字,推着轮椅走向轿车,交接的程序就算结束了。

    看着中统特务将马克塞到车里,开着轿车快速离开,凌三坪歪头看向吴景忠,提了个建议。

    “老吴,要不派人跟一跟,要是对方在路上出了事,到时候又要打糊涂官司了。”

    吴景忠摇了摇头,满不在乎道:“吴某刚刚说了,他们出了医院的大门,出任何事都跟咱们无关。

    老子巴不得有人把他们都突突了,听说中统的厨子手艺不错,那样咱们还能打打牙祭,走吧。”

    说完,吴景忠摇头晃脑的带人走了,中统死不死管他P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对于他的回答,凌三坪微微一笑,眼睛瞄了瞄墙上的挂钟,迈步跟了上去。

    公路上。

    轿车后排的中统特务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马克,面露嫌弃之色,抬手将对方的脑袋拨弄到一边。

    整个中统都没人看得起这个家伙,此人一翻身,就将以前得罪过他的人派到敌占区。

    为了一点小事就要人性命,如此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即使在遍地小人的中统之中也少见。

    “呸!”

    想着,中统特务啐了马克一口唾沫,或许觉得还不解气,又重重的给了对方两个嘴巴子,啪┴啪作响。

    驾驶位和副驾驶的特务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看,互相对视一眼后笑着转头看向路面,立刻被一道灯光晃花了眼。

    “浑蛋!谁敢在夜里开灯,不怕违反防空管制条例吗。”

    司机心中怒骂了一声,手上猛打方向往道旁靠了靠,却惊讶的发现车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民国东南方向。

    濠江。

    一间葡国高档酒店顶楼套房外,侍者打扮的邬春阳敲了敲房门,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反手关上了房门。

    “邬处长,怎么样,日本人是不是真的录了音或者拍了照?”

    他刚一进门,坐在沙发上的宋部长便站起身子,面色焦急的询问道。

    “是的,宋部长,白天您与日本人二次谈判时,对方在谈判桌下安装了窃听器,谈判代表中还有人携带了间谍相机。”

    邬春阳默默点头,将自己今天的侦查结果做了汇报。

    现在这座酒店都被国府包了,也做过检查,倒是不用担心被窃听,可以放心说话。

    宋部长闻言跌坐回沙发,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谈判,不,准确的说媾和的事一发,他怕是要被民国上下骂个狗血淋头。

    更严重的是,被骂只是小问题,国府内政敌的攻讦,某人的责备才是大麻烦。

    他总不能学高崇武和陶希圣,叛逃到季某人那一头公布密约吧,宋家的根可是在国府。

    沉默了一会,宋部长缓缓抬起头,勉强挤出几分笑容示意邬春阳坐下,然后疲惫地问了一句。

    “邬处长,以你之见,事到如今该如何办才好,宋某一定配合。”

    配合?

    早干什么去了。

    邬春阳也是一肚子火,他收到命令带队来濠江,事先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任务,还以为是正常的情报侦察。

    到了地方才知道,上峰是要他保护跟日本人和谈的宋部长,同时确保和谈消息不泄露。

    虽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可这个狗P任务,还是让他有种当了汉奸的感觉,恨不得当场撂挑子走人。

    但这也就是想想,真要这么干,他估计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只好捏着鼻子接了差事。

    为防止日本人察觉,军统没有直接跟随宋部长参与谈判,而是在一旁进行秘密保护和观察,于是便有了刚刚的对话。

    斟酌了片刻,邬春阳将目前查明的情况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盘点了一下手头的力量,缓缓开口回道。

    “宋部长,卑职认为当前最紧要之事,就是把日本人调动起来,您能不能通知对方,第三次会谈在河内举行。”

    “调动?河内?”

    宋部长有点疑惑,他擅长的是经理、外┴交,对于情报行动就是个门外汉,不明白为什么要在那么远的地方进行和谈。

    看到他的表情,邬春阳这才想到对方不是军统,估计理解不了自己说的话,便耐心解释道。

    “根据我们的调查,为了掩人耳目,日方和谈代表与情报人员也是分开活动,这就给了我们逐个击破的机会。

    您可能不太了解情报这一行,像照片和录音这样关键的物品,传递的次数越多,暴露和泄密的风险就越高。

    如果我没猜错,日本人不会每次谈判结束就将这些东西送回本土,也就是说,它们仍然在日方情报人员手里。

    只有让日本人动起来,卑职的人才好趁机动手,将相关的证据夺回来,以免日本人以此要挟国府和您。”

    “啪!”

    宋部长一拍大腿,邬春阳解释的很清楚,他立刻明白了这么做的用意,顺着邬春阳的话说了下去。

    “日方谈判代表一动,对方的情报人员也必然会动,到时候肯定会分开走,而且会带着照片、录音。

    濠江又是个小地方,对方的行踪很好确定,春阳你的人可以在路上动手,直接抢走那些证据。

    最妙的是,就算日本人知道是我们干的,也没有办法翻脸,毕竟他们还希望和国府达成协议。”

    他越说越兴奋,对邬春阳的称呼也从邬处长变成了春阳,显然是对这个计划满意至极,最后更是表示会在某人面前为邬春阳请功,拉拢之意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多谢宋部长,卑职惶恐。”

    花花轿子众人抬,邬春阳连忙起身,装作激动的样子向对方致谢,心中却叹了口气。

    靠这样的政府,真的能赶走日本人吗?

    即使能赶走,他们真的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个人都知道,可知道又如何,现在唯有尽快夺回照片和录音,避免局势恶化。

    不过具体要怎么办,邬春阳也没有主意。

    葡国在濠江的军事力量不容小觑,不仅有水上飞机和军舰,还有一个炮兵连、一个机枪连、两个土著轻步兵连。

    这还没算上治安厅的600多个警员,若是发生正面冲突,军统没有任何胜算。

    他们确实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特工,但不是赵子龙,在敌阵里杀个七进七出还能安然无恙,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所以,此次行动必须又快又狠,不给濠江官┴方反应的机会,抢完证据后立刻从海路撤退。

    濠江和港城只有一海之隔,只要进入了港城海域,给葡国海军八个胆子,也不敢进入英国人的地盘。

    确定了大概计划,邬春阳也不管旁边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的宋部长,开始细化行动步骤。

    整个行动最困难的地方在于,日本情报人员不是傻子,不会站在那等着他们杀,定然会进行反抗。

    一旦被缠上,葡国军警最快五分钟,最慢十分钟就会到场,濠江还是太小了。

    同理,冒充警员检查拦截这一招也行不通,路面突然出现生面孔,很容易穿帮。

    就在邬春阳苦思冥想时,听到了窗外的某种声音,这让他回忆起一件往事,并由此想到了一个办法。

第一千一百三十节泥头车警告

    几日后,濠江半岛码头。

    宋部长和下属站在栈桥旁有说有笑,不远处的日方谈判队伍也在低声交谈,海面上停靠着一艘巨大的邮轮。

    双方都在等待这艘前往河内的邮轮出发,按照国府方面的提议,中日两国将在那里举行第三次正式会谈。

    对此日本人没有意见,只要能达成协议,和谈无论是在濠江,还是在河内,没有任何区别。

    谈话间,汽笛声猛地响起,黑色的烟柱从烟囱冒出,开始登船了。

    城市的另一头。

    十几辆英国AECMatadorO中型卡车在一条没有完工的公路上呼啸而过,车斗里满载着泥土和石块,向着填海造地工地驶去。

    这种卡车在英国军中也被称作“斗牛士”,其配备了一台7.6升柴油发动机,额定功率为95马力。

    充沛的动力可以让满载超过十吨的车辆在道路上达到最高36英里/小时的速度,动力强悍,完全配得上“斗牛士”的称号。

    在英国殖民地以及势力范围内,斗牛士卡车被大量应用在军事、工程建造中,与港岛只有一海之隔的濠江也不例外。

    葡国早已失去了大航海时代的荣光,国内没有像样的汽车工业,只能花高价进口外国车辆,其中英国车的数量最多。

    一是畏惧英国人在全世界的影响力。

    二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费。

    而濠江当┴局购买这些斗牛士,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

    跟港城一样,葡国人很早便开始了填海造地,即使是在困难的战争时期,也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这需要非常可靠以及高载重的卡车,在目前的国际市场上,除了斗牛士,其它车辆无法胜任这种工作。

    卡车车队行驶了一段后,有三辆卡车速度降低,车上的白人司机与同伴打了声招呼,缓缓停靠在路边。

    斗牛士有很多优点,但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发动机温度容易过高,需要时不时的停下为引擎降温,所以这种情况很正常,司机们早已刁惯。

    待车队远去,带起的尘土还未落下,几名身穿工服的男子从路边走了出来,迅速接近停下的三辆卡车并与司机碰上了头。

    “这是三位的酬劳,每人5万日元,不连号的旧钞。”

    来人中领头的正是邬春阳,他压了压帽檐,交给司机每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口中说道。

    5万日元,按照现时日元对美元的汇率,可以兑换1万多美元。

    这些钱可以购买850吨大米,数十英亩的南美土地,或者10公斤的国际标准黄金。

    换一种更好理解的说法,1万多美元等于一辆全新的斯蒂庞克牌轿车,这在美国,也是只有少数人才买得起的高端玩意。

    看到厚厚的一沓钞票,三个卡车司机的眼睛都亮了,一人检查完数目和真假,痛快的将卡车钥匙递给邬春阳。

    “先生,车归你们了,出发前我们已经装满燃料,祝你们玩得开心。”

    有了5万日元,他们完全可以找个小国家,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必在濠江风吹日晒。

    至于这些神秘男子为什么要买卡车,重要吗?

    不重要。

    虽然身为白人在濠江有一定的优待,可钱是不会自动跑进口袋的,变成阔佬的机会不多,傻子才会放弃。

    邬春阳接过钥匙,围绕车辆检视了一圈,确定没有问题后,给司机们提了一个友情建议。

    “如果不想被通缉,三位最好找个地方将钱藏好,我的人会将你们捆在路边,等到事情过去你们再将钱取走,放心,我们会遵守契约。”

    这话刚出口,三个司机就像是兔子一般分头蹿进了灌木丛,没人想成为通缉犯,即使是现在的葡国毫无威慑力。

    过了几分钟,司机们重新走回公路,笑眯眯的坐在地上伸出双手和双脚。

    白色的皮肤给了他们十足的底气,一点都不害怕对方出尔反尔,为了这点钱杀掉三个白人,没必要也不值得。

    望着有恃无恐的司机,邬春阳左右看了看公路,面无表情的对着手下点点头。

    小特务们立刻拿出绳索和布条,把司机捆好并堵上嘴巴,又将三人抬到了僻静处,以免过路的车辆行人察觉。

    处理完司机,他瞄了眼时间挥挥手,一个奇怪的物品随即被搬出,装在了其中一辆卡车的车头位置。

    “出发!”

    冷冷下了道命令,邬春阳灵活地跳上第一辆卡车的驾驶室,重重关上车门,对着后面挥了挥手。

    卡车再次启动,依次开向濠江码头,车速慢慢提到最高,路上的华人、人力车见状纷纷避让。

    治安厅的白人警员见到这幕,站在路边哈哈大笑,显然是见怪不怪,根本没发现司机换了人和车头的装置。

    当离码头还有一公里处时,三辆卡车的挡风玻璃从内部被破坏,掉落的碎片落在地上,不断发出脆响,前方一个“T“字型路口清晰可见。

    “T“字型路口右侧岔路的另一端,也有三辆轿车处于高速行驶状态,头尾两辆车上,坐满了全副武装的日本情报人员。

    中间的第二辆轿车后排,有人怀抱着一个公文包,身旁坐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公文包把手和手腕之间更是锁着一副手铐。

    这是标准的情报押运程序:

    警卫车前后保护,贴身护卫陪同,目标物加锁。

    而且行驶的过程中,三车始终保持50米左右的距离。

    这个距离既可以保证遇到袭击,行动人员有充足的反应时间,也不会给敌人截击的机会。

    只要敌人的数量不多,在人员素质相同的情况下,押运人员可以借助交通工具从容离开,最起码能够等待救援。

    眼看三辆轿车即将到达路口,第三辆警卫车里的日本特工突然发现后方冒出了一辆卡车,一阵轰鸣的引擎声后,对方以极快的速度接近。

    几乎是同时,最前方警卫车的对向也出现了一辆卡车,庞大的车身占据了大半个路面,刺耳的车笛声震耳欲聋。

    “八嘎!”

    头车上的日本情报小队负责人察觉到不对,大声对驾驶员吼道:“左侧路口,加快速度!”

    撤退是正确选择,轿车再结实也不能跟卡车硬碰硬,他们的目标是护送目的物离开,不是跟敌人作战。

    但一切都晚了,就在司机打方向的瞬间,对面的卡车猛地提速一头撞了上来。

    巨大的动能直接让轿车的发动机舱溃缩进驾驶舱,前排的两个日本特务被挤成肉泥,车舱内顿时血┴肉横飞。

    剩下的两辆轿车司机拼命踩下刹车踏板,在公路留下了四道焦黑的刹车痕迹,尖锐的刹车声余音仍在,尾车就遭受了跟头车一样的下场。

    已经停下的第三辆轿车车尾与尾随卡车发生了剧烈碰撞,破碎的铁皮如同锋利的剃刀,狠狠捅┴进了日本特工的身体。

    一眨眼的功夫,两辆警卫车就成了废铁,随行的警卫人员也失去了战斗力,只剩下最重要的第二辆轿车。

    怀抱公文包的日本人被急刹车的惯性砸向前排,刚刚抬起头,便听到左侧车窗外越来越近的呼啸声,下意识转头看去,又一辆卡车从路口疾驰而来。

    更令他惊恐的是,这辆卡车的车头处装了一个带有分叉的撞角,锃亮的金属材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往无前的刺向自己乘坐的轿车。

    另一边,卡车驾驶室里的邬春阳用一根绳索将自己牢牢的捆在车座上,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目标,咬着牙把油门踩到了底。

    “嘭!滋啦~”

    金属碰撞和扭曲声响起,卡车准确撞在了第二辆轿车的后门下方,撞角轻而易举的戳穿了轿车蒙皮,为车内的日本人做了免费截肢手术。

    撞角进入的位置,恰好在乘客的腿部,后排的三个日本人躺在破破烂烂的车体┴内,望着残肢和鲜┴血,发出绝望哀嚎。

    卡车就这么顶着轿车继续向前,直到轿车撞在墙上变成了一堆废铁,邬春阳这才抬起脚,面色苍白的跳了下去。

    “30秒,快!”

    他冲着另外两辆车上的小特务喊了一声,随手拽出一个油桶,打开桶盖走到轿车旁,开始用力泼洒。

    此时第二辆车的日本情报人员还没有彻底死亡,眼睁睁看着对方将起汽油倒在车上,又眼睁睁看着对方打着了一个煤油打火机扔了过来。

    “轰~”

    不只是这辆轿车,其他两辆轿车也燃起了大火,汽油加上车辆本身泄露的燃油,片刻间三团橘红色火焰就在街头升起。

    俗话说水火无情,上千度的高温将或处于昏迷状态,或垂死挣扎的日本人烧成了焦炭。

    那个被手铐锁住的公文包,在烈焰下融化、燃烧,日本情报机关苦心搜集的录音,照片化为了一缕青烟。

    邬春阳冷冷的看着证据被火焰吞噬,紧皱的眉头稍稍放松,前几天,酒店窗外那几声汽车喇叭声提醒了他。

    当年,金陵地下党利用卡车袭击特工总部车队,杀了徐恩增一个措手不及,这次他完全可以照葫芦画瓢,用一场精心策划的车祸瓦解日本人的护送力量。

    另外,他也反应过来,他们不需要费尽心思夺回证据,摧毁就够了,一把大火烧起来,什么证据都没了。

    再三确定没留下活口,邬春阳瞄了瞄路边抱头蹲地的濠江百姓和警员,快步跟手下汇合,撩起衣摆飞身扒住快速开来的汽车,奔着海边的私船码头而去。

    在那里,一艘机器船已经拔锚,启航后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进入港城水域,参与这次任务的人员便可安全脱身。

    仅仅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袭击、放火、撤退,所有行动步骤一气呵成,邬春阳完美完成了左重交予的工作,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写完发现春阳有点帅)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节车辆失踪

    “什么!马克和护送人员全部失踪?”

    邬春阳和宋部长商议夺回和谈证据的当天凌晨,徐恩增收到了一通来自中统的紧急电话,口中当即发出一声惊呼,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电话中,对方表示前去接人的特务以及马克本该一小时前达到安全屋,但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察觉不对后,行动人员立刻在仁心医院到安全屋之间初步搜寻了一遍,未发现任何交火痕迹,车辆和4个大活人就这么离奇消失了。

    徐恩增握着话筒的右手微微颤抖,马克死了他不在乎,他害怕的是和谈消息泄露。

    马克负责白公馆的保密工作,知道太多的机密,万一落在了地┴下党的手里,事情就麻烦了。

    不等徐恩增说话,得到消息的左重披着外套,在古琦、宋明浩和归有光的陪同下走进电话房,嘴里大声骂道。

    “姓徐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向我报告,赶紧派人封锁所有出城道路、电报局,监听所有电话。

    要是让外界晓得国府和日本人谈判,你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还愣着干什么,打电话!必须把人找到。”

    “好,好,好,我这就打。”

    已经六神无主的徐恩增点点头,哆嗦着接通了中统值班电话,下达了封锁山城的命令。

    不是他胆子小,实在是此事的后果太严重,严重到他光是想一想,双腿就有些发软。

    待其放下话筒,左重一把推开对方,向戴春峰和侍从室通报了相关情况,然后静静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不多会,戴春峰的电话打回来了,语气倒是还好,甚至听上去心情不错。

    毕竟白公馆的保密是中统负责,跟军统的关系不大。

    按照老戴所说,某人知道马克失踪后大发雷霆,一通娘┴希匹之后,要求以最短的时间查明事情原委。

    同时,左重等人的禁足令即刻取消,配合徐恩增参与到案件调查中。

    在查案这件事上,某人不相信别人,只相信自己的小老乡,毕竟有能力而且“可靠”嘛。

    挂掉戴春峰的电话,左重对着匆匆走进屋内的孟挺点点头,跟古琦等人低声商议了一会,做了相应的安排。

    第一,由古琦代为管理白公馆,防止敌人调虎离山,归有光职责不变,警卫不能放松。

    第二,徐恩增跟他一起离开,保密以及监督工作交给孟挺。

    第三,宋明浩带领公馆外的二处人员,在仁心医院到中统安全屋的沿途进行彻底搜索。

    徐恩增听完没有反对,左重的安排很合理,并没有针对他和中统。

    哪怕第三点有打脸的嫌疑,但不得不承认,在专业能力上,军统确实比中统强的多。

    说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现场勘察,军统的结论比中统更加可信。

    孟挺也无所谓的耸耸肩,只是眼神中有点疑惑,似乎不明白马克好好的怎么就失踪了。

    十分钟后,数辆轿车从白公馆出发前往市区。

    左重和徐恩增坐在其中一辆轿车的后排,心思各异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路无言来到了仁心医院。

    此时的仁心医院门口已经人头攒动,二处的小特务自动分成几组,随着宋明浩的一声令下,众人立即开始回溯失踪车辆的行动轨迹。

    这倒是容易,汽车这么大的目标,总会有人听见什么或者看到什么。

    哐哐哐的砸门声不断响起,无数百姓从被窝中被叫醒,一个个回答军统特务的问题。

    “有没有听到引擎声。”

    “听到了。”

    “大约时间。”

    面对这帮苟特务的询问,山城市民们不敢有任何隐瞒,无数线索汇聚起来。

    等到天明时分,失踪车辆的路径便被确定。

    不出意料的是,接人的中统特务根本没有执行反跟踪程序,没有绕行,没有掩饰,就按照最短路线行驶,表现十分业余。

    究其原因,无非是懒散和轻敌,认为在自己地盘上不可能出事,失去了情报人员应有的警惕。

    彻夜未眠的左重瞪了徐恩增一眼,带着对方跟随技术人员沿着路线步行勘察,寻找可能留存的线索。

    走访是一线工作最重要也是最基础的组成部分,作为指挥官不能只在后方指点茳山,也要亲自加入,才能更加全面的掌握调查进度。

    为了确保没有遗漏,路线沿途的交通全被截断,特务们肩并肩走在公路上,拉网式搜寻路面以及公路周边。

    不少百姓站在路边看起了热闹,小声猜测发生了什么大事,维持秩序的警员也懒得管,同样好奇的打量着一排排低头搜寻的特务。

    受过专业训练的技术人员,很快发现了很多可疑物品,但是最终都被证实与失踪车辆无关。

    徐恩增急得满头大汗,恨不得趴在地上一寸寸将地面过一遍,这个时候他倒是敬业起来了,可惜太迟了。

    左重冷笑一声抬头看向公路,目光停在不远处的一个弯道,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叫来宋明浩走了过去。

    这是个上坡路段,大约有500米,附近没有住户,右侧是险峻的山体,左侧是一段十几米长的陡坡,水流湍急的嘉陵茳从陡坡下方奔流而过。

    如果他想劫走失踪车辆,此地是最佳行动地点,无论是隐蔽性,还是突然性都能满足要求。

    快步走到弯道,左重快速扫视了一遍路边,很干净,干净的有点不正常。

    如今的山城,人口超过百万,难民和乞丐遍地都是,这些人在城区内外游走,或乞讨或打零工。

    指望这些人素质有多高不现实,故而在他们迁移的路线上,各种垃圾和排泄物随处可见。

    除了少部分地段,山城大小道路的卫生状况堪忧。

    但左重眼前的这段公路,不能说一尘不染,却也跟国府驻地门前的道路差不多,绝对符合新生活运┴动的要求。

    四处查看半晌,他缓缓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地面又搓了搓,猛地起身对宋明浩说道。

    “老宋,对此路段进行详细勘察,重点是陡坡、茳边。”

    宋明浩知道副局长有了发现,也不多问马上转身去执行命令,调来了大量人手勘察两处地点。

    徐恩增也不甘示弱,同样派出人员搜索,双方合力之下,没用多久就找到了不少不该出现的物品和痕迹。

    “发现铁皮。”

    “陡坡有轮胎痕迹。”

    听到接连不断的报告声,左重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脚下不停走到发现铁皮的小特务身边,带上手套接过对方手里的东西看了看。

    这是一块大约十多厘米见方的铁制制品,形状不规则,轻轻抹去上面的泥土,能看到表面有一层黑色油漆。

    其边缘还有明显的扭曲痕迹,似乎经受过剧烈的撞击,横断面也很新,掉落在此地的时间绝对不长。

    “副座,这是失踪车辆的蒙皮。”

    旁边的宋明浩当即认出来,铁皮应该来自一辆黑色轿车,而中统接人的那辆车恰好就是黑色。

    天底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们刚要找失踪汽车,可疑地点就出现了颜色相同的零件。

    要知道,汽车在民国是标准的奢侈品,谁没事把蒙皮扔在这种地方,案发现场可以确定了。

    说完,他看向左重眼珠一转,不动声色地捧起了哏。

    “副座,马克四人就是在此地失踪的?”

    “恩。”

    左重恩了一声,指着上坡弯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一辆车和四个大活人不可能不声不响的消失,更别说这四个人都是职业特工,所以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他们全叛逃了,要么是遭到了袭击,前者可能性不大,中统内鬼的再多,也不能四个人同时出问题。

    至于后者,附近的居民昨晚没有听到枪声,这说明现场没有发生交火,案发前后少量过往车辆也证实了这一点。

    那么如何在短时间内控制四个特工并且不开枪呢,结合现有的线索,答案显而易见,那就是一场有预谋的车祸!”

    宋明浩恍然,是啊,地下党在金陵时就用过这招,这帮异己份子可真狠。

    他正想着,左重又继续说了下去:“当晚,失踪车辆行驶到此处时被上坡方向的不明车辆撞击,而且是卡车之类的大型车辆,车内四人当即失去抵抗能力。

    紧接着凶手利用车身、马力优势,直接将失踪车辆从陡坡推入了茳中,于是附近才会出现汽车零件以及车轮印。

    最后,对方有两辆车,一辆用来行凶,另一辆用来清除现场痕迹,试图干扰我们的侦破。

    我刚刚看了,地面上有过水冲的痕迹,那第二辆车应该是水罐车或者消防车,从高处放水清洗痕迹。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起内外勾结的大案,毕竟护送马克是临时任务,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想要查出这个内鬼是谁很容易,只要找到失踪车辆和尸体,看看哪个人不在,我们就能知道答案。

    老宋啊,下面的工作我就不管了,所有人听你指挥,两天内我要查清案情,没问题吧?”

    “没问题,副座!”

    宋明浩两眼放光,掌握了这么多线索,要是再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那就白干这么多年情报工作了。

    短暂思考之后,他叫来手下布置了四个任务,决定从多个方向对案件进行调查。

    一,联系海军的水鬼队,潜水探查案发现场附近的水域,寻找失踪车辆和尸体。

    二,不管是卡车还是水罐车、消防车,在山城保有量都不大,可以以车找人。

    三,反向追查两辆嫌疑车辆的轨迹。

    四,重新审┴查马克四人的档案,他们四个确实不可能都有问题,但其中肯定有人是内鬼。

    听着左重二人的交流,徐恩增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只好恨恨地将一块赛璐珞车灯碎片踩进了泥土中。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节战争,依然在继续

    嘉陵茳畔。

    十几度的气温下,两队小特务脱掉上┴衣,口中喊着一二,一二的号子,手里拉着一根粗壮的麻绳用力往后拖拽。

    麻绳另一头笔直的伸入水中,似乎绑着什么重物,拖拽间带起的水花在阳光下化作一团团水雾。

    附近的茳面还停着几艘交通艇,一个潜水员坐在船帮处摘下黄铜潜水头盔,面色苍白的跟一旁之人说着话。

    此时距离发现案发现场,已然过去了24小时。

    海军水鬼队在收到求助后,立刻派出了最精锐的人员和新式装备,协助军统对可疑水域进行搜寻,动作之迅速一点都不像行动迟缓的果军。

    这事也好理解,在历经几次大战后,民国海军早就成了一支纸面部队,军舰损毁殆尽,坪时干得最多的是运输。

    这次有机会发挥专业优势,自然是求之不得。

    再说了,国府之中谁不知道戴某人财大气粗,为军统办事好处不会少,为了争夺这个任务,海军内部差点没打起来。

    左重站在岸边缓缓放下望远镜,转头询问宋明浩:“查得怎么样了?”

    “有一些发现。”

    宋明浩点点头,幸灾乐祸道:“山城目前共有公私卡车一千余辆,我们安排警署一一做了核查,发现有一辆卡车昨天被盗,您猜是谁的?”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卖起了关子,显然卡车的所有者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左重闻言挑了挑眉毛,看着对方古怪的表情,脑中灵光一闪,下巴朝着蹲在地上的徐恩增扬了扬。

    “不会是中统的吧?真要这样,姓徐的怕是跳进黃河都洗不清了。”

    “就是中统的。”

    宋明浩肯定了左重的猜测,同样瞄了一眼徐恩增,小声汇报起调查结果。

    “据查,中统车队前天执行运粮任务,期间一辆美制卡车被盗,车上的燃料充足。

    司机说,当时他将卡车停在路边,人去了一趟厕所,出来时就发现车不见了。

    事发后,对方向中统总务处报备,山城警署也派人去了现场,但没有任何发现。

    但我们查到,此人在汇丰银行的秘密账户多了一大笔存款,以中统的薪水,他一辈子都赚不到。”

    监守自盗!

    中统果然“人才辈出”啊,不光是情报,连花费了国府大量资金购买的车辆也敢倒卖,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听完宋明浩的汇报,左重直接气笑了,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再次问道。

    “司机控制了吧,他有没有见过买家的长相,有的话马上绘制模拟画像,对此人进行通缉。”

    “额”

    对面的宋明浩突然支支吾吾起来,最后无奈说道:“副座,那个司机不简单,跟您的老校长朱骝先有亲属关系,故而卑职没有直接抓人。

    我们对其做了秘密问询,买家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双方全是利用信件沟通,信件也已经被销毁,想要以此追查嫌疑人,可能性不大。”

    他小心观察着左重的表情,声音越说越小,没办法,谁让案子扯到了那一位的头上。

    军统要是将人抓了,外界肯定会说副座为了功劳不择手段,对自己的老师下手,这个名声可不好听。

    作为下属,他必须避免这种事发生。

    左重面色一黑,沉默了半天命令此事不要记录,这么做的确违反了纪律,但总不能真的大义灭亲吧。

    没有人情的政┴治,是短命的,也是危险的。

    宋明浩知道自己这回赌对了,副局长果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接着说起了针对水罐车和消防车的调查结果。

    相比卡车,这两种特种车辆的数量少,查起来更加容易,但问题同样不小。

    山城救火队确实有辆消防车不见了,不过不是被偷,而是收到火警外出,被一群蒙面人给抢了。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随车的消防员除了举手投降,没有其它选择,就那点薪水没必要玩命。

    以车找人这条路,基本中断。

    两辆嫌疑车辆的轨迹追查,也没有太大的收获,只能查到对方的出发点在一个路口,再往下就查不到了。

    从这点可以看出,袭击者行事非常谨慎,手尾处理得非常干净。

    快速将情况通报了一遍,宋明浩见左重没有发怒,话锋一转说了一个好消息。

    “我们重新审┴查了马克四人的档案,发现其中一人的亲属不见了,失踪时间在案发当天。

    外调的弟兄问了邻居,对方表示曾听到了异常动静,等出去时什么都没看到,便没有在意。”

    原来如此,左重微微颔首。

    不管是中统,还是军统,内部甄别都是半年为期,难怪之前的初步调查没有查到这件事。

    家属失踪,这在情报行业,几乎就是叛逃的代名词。

    情报人员也是人,家人是为数不多的软肋,所以戴春峰才会将总部人员的家属集中管理,以防不测。

    “上来了!上来了!”

    左重刚想问问嫌疑人家属的行踪,茳边的小特务们就喊了起来,在场的人全部闻声看去。

    在麻绳的牵引下,一辆黑车轿车从茳水中被慢慢拖上岸,车体损毁严重,沾满了烂泥。

    宋明浩快步上前,走到还算完好的车尾处,弯腰擦了擦车牌,回身对着走来的左重和徐恩增点点头。

    “车牌对上了,确定是失踪车辆。”

    徐恩增身体晃了晃,之前的一切都是推测,找到车就不一样了,他手下叕叕叕出内鬼了。

    左重没时间搭理他,站在车旁看了看车厢内部,发现驾驶座和副驾驶分别有一具尸体,脸上还有被鱼类啃食的痕迹。

    失踪车辆上有4人,也就是说还有两个人下落不明,那他们会不会是被水流冲走了?

    望着基本完好的车门以及狭小的车窗,他很快排除了这种可能性,随即下令检查死者身份,确定失踪的是哪两个人。

    技术人员听到命令,马上清理死者面部,又拿来档案对照样貌以及指纹,几分钟后有了初步结论。

    失踪的两人,一个是马克,另一个便是家属失踪的中统特务。

    另外,负责勘察的特务还在驾驶位和副驾驶座椅后方发现了捅刺痕迹,两名死者的背部也有致命伤口,看起来有人从后排对前排乘员进行了攻击,手段非常凶残。

    到此真相呼之欲出,跟左重说的一样,中统有人内外勾结,劫走了掌握大量情报的马克。

    “左局长,左兄弟,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徐恩增拽着左重的衣袖,可怜巴巴的哀求道,从当年东北之行的情谊说到了那尊金佛,意思只有一点。

    只要左重能够高抬贵手,将报告写好看些,将来定有厚报,而且是非常厚的那种。

    左重岂能被这些许阿堵之物所影响,当即抬手甩开对方,义正言辞的痛斥了一番,就差让人拖来狗头铡砍了这家伙的狗头。

    徐恩增被骂的面红耳赤、不断求饶,价码也是越来越高,光土特产便有百根。

    见其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两袖清风左某人这才松口,表示愿意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毕竟是党国功臣,总不能一棒子打死嘛,但前提是和谈消息没有大规模泄露。

    自觉死里逃生的徐恩增再三保证,中统会抓紧搜捕内鬼和马克,严密监控国统区的报纸、电台,绝不会让左重难做。

    左重随意应付了对方两句,带着宋明浩返回白公馆,向便宜老师汇报了案情。

    老戴听后依照惯例,人身攻击了徐恩增一波,并命令他继续负责和谈相关事宜,其它的不用再管。

    中统闯下的祸,就让中统去负责,他们军统等着看戏就好。

    挂掉电话,左重回到办公室坐下把玩起自己的配枪,目光飘向仁心医院方向,心中默默思索着什么。

    他这边气定神闲,徐恩增那边却忙得脚打后脑勺。

    从现场分开之后,中统特务如同一群疯狗,在山城内外到处搜捕,试图找到马克。

    一片鸡飞狗跳中,仁心医院院长凌三坪出现在市区的一条小巷里,他微微侧头看了看左右,跨步走进了一间挂着黄氏货行牌子的店铺。

    “来了,凌院长,楼上坐吧。”

    “好。”

    看到他进来,正在盘账的佛朗索瓦黄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又跟伙计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站到门边小心监视起外面。

    弗朗索瓦黄跟凌三坪则顺着楼梯上了二楼,在一张桌子旁分别落座,两人寒暄了两句,然后压低声音交谈起来。

    “图钉,两个目标和现场处理好了吧,那些家属要妥善处置,我们不是果党,不能搞株连那套。”

    “处理好了,人埋在了山里,座位上伪造了痕迹,家属也送到了西北,他们只以为目标是我们的人,其它的不知情。”

    “很好,行动人员有没有暴露?”

    “没有,进入了潜伏状态,目前一切正常。”

    听到佛朗索瓦黄的回答,凌三坪放下了心。

    这次行动太过仓促,很容易出问题,可没办法,他知道的情报太少了。

    那张神秘的纸条上只写了和谈、中统可能会运走马克这两条消息,以及大概的行动计划,时间和线路都没有写明。

    幸亏中统行事一如以往业余,根本没有反跟踪,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大路,否则行动不会这么顺利。

    现在只要消息不泄露,利用护送人员和马克当替死鬼,以此掩盖情报渠道的目的就达到了。

    感慨了一下记吃不记打的中统,凌三坪想到纸条,一边猜测书写者的身份,一边再次开口。

    “图钉,通知老家在边区的报纸上刊登一条嘉奖消息,内容含糊一些,要把那个中统特务是我方人员这件事坐实。

    虽然不知道白公馆内的同志是谁,但我们必须保护好对方,黑锅就让徐恩增去背,反正这个家伙已经刁惯了。

    至于对方为什么要把消息传到仁心医院,这很可能是组织的其它安排,按照纪律,我们不能过问,更不能调查。”

    涉及到纪律,佛朗索瓦黄自然不会反对,两人随后又交接了一些情报,便结束了此次接头。

    时间飞快,转眼就过去了三天。

    邬春阳在濠江成功销毁和谈证据的当天,一个表情严肃,眉眼间尽显英气的中年男子从曾家岩50号来到某人官邸,官邸中的黄埔校友见到此人纷纷敬礼致敬。

    谁也不知道对方见到某人后说了什么,只知道中年男子走后,某人将最心爱的砚台砸成了碎片,并用土话大声问候徐恩增全家。

    而刚刚抵达河内的宋部长,也于当天收到了一份加密电报。

    看完电报,宋部长直接否认了日方关于国府残杀日本外交人员的不实指控,果断中断了对日谈判,所谓的和谈就此破裂。

    这意味着,某人攘┴外安内的美梦彻底宣告失败,中日之间终究要在战场上一决胜负。

    于此同时,世界的另一端,两个帝┴国主义集团结束了“激烈”的静坐战争,国际形势随之发生了巨大变动。

    战争,依然在继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节三德子动手

    1940年5月10日,04:30分。

    星期日。

    按照惯例,在度过了愉快的周六晚上之后,大多数欧洲人还在床上休息,早有准备的德国┴军队突然开始了进攻。

    率先越过国境的是德国空军,他们对法国、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等国的机场、铁路枢纽、重兵集结地区和城市进行了猛烈的轰炸。

    空袭摧毁了数百架还停留在机场的各国飞机,完全掌握了制空权,为接下来的胜利奠定基础。

    05:30分,德国地面部队在北海到马奇诺防线之间300多公里的战线上,对向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发起了大规模进攻,揭开了西欧战役的序幕。

    同日卢森堡投降。

    4天后荷兰投降。

    不到一周时间,比利时王国的统┴治也摇摇欲坠。

    由此德军在阿登地区打开了突破口,绕开了花费海量物资和金钱建造的马奇诺防线,准备向法国内陆发动第二阶段攻势。

    其实1939年闪击波兰之后,德国人的目标就瞄向了号称拥有欧洲最强陆军的法国,誓要一雪当年欧战之耻,德军统帅部也抓紧制定起草入侵法国的作战计划。

    关于这一点,英法自然心知肚明,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

    比如派出大量情报人员侦查德军一线部队的动向,策反、渗透德国高级官┴员,并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根据各方面的情报,两国高层在战争前几天一致认为,占领荷兰之后,德国对法国的进攻将经过比利时和荷兰,从北部展开,而不是在地形崎岖无比的阿登山脉。

    无数功勋卓著的将军们表示,德国人的战车绝不可能从当地复杂的森林里通过,他们敢用性命担保。

    于是开战不久,法军和英国远征军放弃了原沿法比边界构筑的良好阵地,向“预定”的交战地区推进,完全落入了德军设下的陷阱。

    德国人用一场完美的战略欺骗,将对手玩弄于鼓掌,其初露狰狞的机械化军团磨刀霍霍。

    结果显而易见,完全没有准备的英法军队一触即溃,大量有生力量被消灭,德军通向巴黎的大门被彻底打开。

    此次战役之中,法军表现之低劣,让人无法相信,这曾是与德国人在索姆河血战的欧洲第一强军。

    装备精良的法国士兵们,面对德国人的进攻直接选择投降,丝毫没有反抗的勇气,战场上到处是高举双手的法军成建制部队。

    欧洲局势并非孤立存在,英法的失败也牵动了东亚的格局,中日双方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日本人看到英法如此不堪一击,自然将垂涎的目光看向了两国在亚洲的殖民地,完全忽视了国力差距,向着君国主┴义的深渊跑步前进。

    山城方面同样弹冠相庆,所有人都知道,德国和日本的联合是迟早的事情,这等于英法成了民国的潜在盟友。

    而英法战事之失利,不过是德国人占了偷袭的先机,等到缓过劲来定能给予德国痛击。

    一旦对方挡住了德军进攻,与其勾结的日本人,便会成为第二个打击目标,果军将自然而然加入英法阵营。

    有了西方列强的帮助,国府打败日本人只是时间问题,弥漫在政府和军中的投降论调一扫而空,对日强硬派逐渐占据上峰。

    但让人跌破眼镜的是,早在开战后第9天,即5月19日,法军和英国远征军就开始准备跑路。

    撤退行动从5月26日正式开始进行,至6月4日结束,历时9天,共有34万人从敦刻尔克撤到英国。

    英国、法国、比利时和荷兰同时动用了各种舰船800多艘,包括渔船、客轮、游艇和救生艇等小型船只。

    短短10天时间,这支前所未有的“敦刻尔克舰队”把数十万大军从死亡陷阱中拯救出来,总算为英法留了些翻本的本钱。

    最后,在历经42天的战斗后,6月22日法国政府向德国投降,宣布巴黎为不设防城市。

    法兰西,没了~

    那些叫嚣着打到东京去的“猛将们”傻眼了,高层和民间又开始讨论起曲线救┴国,种种反复无常,闻之令人发笑。

    对于外界的是是非非,军统倒是淡定的很,无论是战,是和,情报工作总是少不了的。

    与其浪费力气研究万里之外的战事,不如趁此机会进行修整,等待未来的大战。

    6月底的一个早上,戴春峰和左重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聊天,一边听着收音机里中┴央社转发的德国海通社新闻报道。

    “五月十日,也许是德意志历史上最值得记忆的战争开始了,我们在数天之内就击溃了敌人的前锋。

    法国垮了,比利时和荷兰已被攻占了,英国的远征军残部已被驱逐出欧洲大陆,拖兵曳甲,落荒而逃。”

    喇叭里传出的是某胡子在法国投降后的演讲,讲稿内容被中┴央社翻译成了中文,以便让不懂德语的听者掌握欧洲局势。

    左重听完乐了,想起5月10日收到消息后与老戴的讨论,放下茶杯指着收音机跟对方说道。

    “老师,开战时学生便说过,比德军推进速度还要快的,是法国政府的投降速度,您这下信了吧。

    法国人,冢中枯骨尔,上次欧战打掉了他们的血勇之气,也打断了他们的骨头,这个结果很正常。”

    “是啊,谁能想到法军如此”

    戴春峰苦笑了一声,然后向来不苟言笑的他,竟然也跟左重说了个法国笑话。

    “只怕德国人的炮弹还没有落地,法国人就已经举起了双手,慎终啊,那些想靠英法打败日本人的人,恐怕是要失望喽。”

    “是,老师您说的对。”

    闻言,左重乐得前俯后仰,没看出来,老戴的嘴挺损啊。

    记下,记下,将来说不定能凑个法国笑话大全。

    戴春峰说完自己也笑了,嘬了两口茶后想到德国人突然停止追击,这才给了英法军队逃跑的机会。

    关于这件事,他心中一直有些不解,猜不到德军为何这般行事,于是问了问左重的看法。

    左重认真思考了片刻,德军没在即将胜利之际发动最后一击,后世对此有很多种猜测,像是后勤压力,德国空军那位胖子元帅干扰等等。

    可想想就知道这些理由都很牵强,打爆了大半个欧洲的德军,难道连最后几十公里都无法支撑吗,这不可能。

    大胖子元帅也没那个能量决定德军的总体作战方案,他要是真能办到,估计就该去见冲┴锋队之父了。

    至于什么英法间谍传出假情报,让德国人相信英国本土拥有大量部队在集结,从而迫使德军停止追击的说法更不可信。

    一战功成万骨枯,统帅不会在意死多少人,只会在意是否达到了目的,某胡子要是决心赶尽杀绝,一万份假情报都没用。

    何况凭空“制造”一支不存在军队的难度,比想象的要大,英法有这本事,早在柏林开庆功宴了。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某胡子不想。

    原因可能是对方怕英法的损失太大,会过度刺┴激美国人和红俄人。

    又或是担心前线军官功高盖主,从而尾大不掉,毕竟现在的他,还没有彻底掌控德军这台恐怖的战争机器。

    这事在历史上早有发生,宋高┴宗十三道金牌召回岳飞,难道真是因为什么莫须有吗,懂的都懂。

    总之,德军在敦刻尔克附近驻足不前,能且只能是来自某胡子的命令,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左重将自己的分析说出,戴春峰频频点点头。

    这跟他的想法差不多,政┴治这东西啊就像马桶,大家都嫌脏,却又离不开。

    他要是德国领┴袖,看到手下大将打垮了宿敌,立下不世之功,估计比对方更着急,没人能容忍本属于自己的权力被抢走。

    师徒二人就这么闲扯了几句,左重面色一正,询问戴春峰如何安置白公馆内的和谈筹备小组。

    马克失踪不久,国府中断了跟日本人的谈判,这与地┴下党给某人一封哀的美敦书(最后通牒)有关。

    西北驻山城的代表警告国府,若是不停止媾和行为,就要向全国公开此事。

    某人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命令宋部长终止谈判,即刻返回国内,并捏着鼻子在报纸上重申联合抗日之决心。

    为此徐闻增被叫去官邸数次,好好接受了几回“训示”。

    若非德国人进攻法国,使得与日本人的谈判不再重要,徐恩增这次真危险了。

    不得不说,这家伙确实有点子运道。

    和谈停下,后方的筹备工作也停摆多日,筹备人员每天在白公馆里吃饭、睡觉,都快闲出病了。

    戴春峰听到左重的请示,皱了皱眉头没有直接回答,将话题转到了中统和徐恩增的头上。

    “慎终,此次和谈消息泄露,中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过姓徐的运气好,正好遇到德法开战,委员长便没有深究。

    后续的处理,你要尽快完成,不能给攻讦领┴袖之人以口实,顺便告诉徐恩增的人不要多嘴,人不可能永远走运。”

    现在白公馆内有三方人马,军统、中统和和谈筹备小组,老戴全程都没有提及第三者,就像对方根本不存在。

    有的时候,没有态度就是一种态度。

    处理,攻讦领┴袖,口实这三个关键词的意思更加明显,有人不想再看到这些人,想让他们“闭嘴”。

    左重立刻领会了其中奥妙,起身恭恭敬敬的道了声别,回到自己办公室做了些安排后乘车前往白公馆。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节“送别”

    白公馆和谈筹备小组办公室,各个小组的成员们有的打着扑克,有的下着象棋,就是没有一个在工作。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多月。

    虽然有些无聊,但薪水一毫不少,又有好吃好喝的供应着,所有人都耐心等待着上峰的命令,一点都不着急。

    都是见过世面的精英,他们知道以目前的国际局势,国府和日本的和谈怕是不会有结果,急也没用。

    其中一间办公室里,有几人手上摸着麻将,口中对此事进行着讨论。

    “法国,英国的国力确实雄厚,可主要力量均在欧洲,依我看,真要跟日本人打起来,胜负难料啊。”

    “不错,我曾去过南洋,观爪哇、港城、吕宋、暹罗、交趾各国之西方驻军,纪律松弛,装备老旧,与日本军队不可同日而语。”

    “哈哈哈,无妨,咱们这次无法拔得头筹,以后有的是机会。”

    “是地,一旦日本开始攻略南洋,那里的帝国主┴义军队绝无反抗的可能,到时候和谈自会重启。”

    不得不说,这些人的推测十分准确,只是明明有才华,却要抢着当日本人的狗,当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众人正说着,听到外面有人高喊集合,于是放下手头的东西,来到了院子中。

    面对神色疑惑的筹备组成员,左重满脸笑容的拍了拍手,向他们通报了一条好消息。

    ——此次任务圆满结束,封锁解除了。

    不过为了确保消息不泄露,筹备组成员们将被转移至另外一个地方,再待上数日便可回家,应有的升赏也会很快兑现。

    听到可以回家了,还有好处可拿,所有人都很开心,立刻出言向左重表示感谢。

    左重笑呵呵的摇摇头,示意众人去收拾行李,而后跟古琦、宋明、归有光附耳说了几句,三人小声说了是。

    负责保密的孟挺冷眼旁观,他已经收到了命令,完全配合军统的工作。

    徐恩增更是来了电话,让他什么都不要问,什么也别看,将这件事彻底忘记。

    看着一个个返回宿舍的背影和面容冷峻的军统特务,孟挺猜到了什么,但这事跟他没有关系。

    一个小时后。

    放在两层小楼地下室里的资料,以及审讯室中的和谈文书被军统小特务搬到院子一角,泼上了数桶汽油。

    背着大包小包的筹备组成员没有在意,只当是正常的销毁行动,眉开眼笑的登上几辆卡车,相互议论着回家后的安排。

    清点完人数,确定人已到齐,左重和古琦三人坐上一辆轿车开在最前面,领着车队开出了白公馆。

    车队在山城复杂的公路网中快速穿行,左拐右拐的朝着山城市区南部开去,经过数十分钟的行驶,最后停在珊瑚坝附近的茳堤上。

    这里曾是中统枪毙地下┴党囚犯,用以甄别孟挺的刑场。

    6月份的山城处于梅雨期,难得今天风和日丽,天空碧蓝,不冷不热的风吹在身上,令人心旷神怡。

    往日游人如织的茳滩空无一人,只有众多全副武装的卫戍司令部士兵持枪站立,表情严肃。

    左重下车后伸了个懒腰,朝着归有光微微颔首,到地方了,该送某些人回老家了。

    “长官,为何带我等来这里?是不是要乘船去南岸。”

    “船呢,怎么没有看见船。”

    和谈筹备组成员们跳下车,发现到了茳边,纷纷七嘴八舌的询问特务,但回答他们的是冷漠的眼神。

    不仅如此,小特务两个一组,迅速控制了各自的目标,并拿出手铐将对方反铐,这下傻┴子都知道情况不对了。

    杀人灭口!

    筹备组成员哪还不明白,国府不再跟日本人谈判,又怕他们泄露消息,所以准备痛下杀手。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各人的反应不尽相同,有人双腿一软,要不是特务们架着,差点直接瘫坐在地。

    有人则拼命挣扎,大声喊冤或者强调自身的后台,同时跟左重套着近乎,试图活命。

    “左副局长,我跟警察厅的白厅长是同学,他跟你是八拜之交,你就放过我吧!”

    “左副座,左重!我叔父是中将,你杀了我,他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不断响起,破坏了左重欣赏美景的心情。

    看见副局长微微皱眉,归有光夺过士兵的步枪走到其中一个人面前,举着枪托重重砸在了对方的脸上。

    按照西方科学界对硬度的划分,制作枪托的核桃木硬度有1000,而人┴体面部的骨骼硬度不过200。

    两者碰撞是什么结果,答案显而易见。

    鲜血顿时从此人的口鼻处喷出,几颗牙齿飞出去老远,随后像条死鱼一样耷拉着脑袋,任由小特务拖拽向茳滩。

    “MD,吵得老子头昏脑涨,呸。”

    归有光放下带血的步枪,恨恨往地上吐了口吐沫。

    其他筹备组成员亲眼目睹他的凶残举动,吓得抖若筛糠,也被连拉带拽地带到了茳滩,随着腘窝一阵剧痛,整齐地跪了下去。

    被冰凉的地面一刺激,众人回过神来,挣扎的更加剧烈,不多时坚硬的鹅卵石就将膝盖得血肉模糊。

    放在坪时这些人早就疼得哭爹喊娘,但此刻没人在意,命都要没了,这点小伤又算什么。

    往日高高在上的精英们,或求饶、或威胁、或叫骂,痛哭流涕,以头抢地,种种丑态不一而足。

    左重背对着刑场靠在引擎盖上,从口袋里取出一支口琴,轻轻吹动簧片,音乐声随之飘扬。

    曲子萦绕在所有人的耳旁,节奏柔缓,苍凉中略带慷慨,仿佛在述说离别时刻的惆怅。

    特务们侧耳倾听,发现副局长吹的是《送别》,此歌在民国流传甚广,电台时有放送。

    古琦不禁跟着节拍轻声哼唱起来,归有光恰好此时大声发出口令,配合着闪耀着寒光的枪口,一片肃然的刑场又多了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长亭外,古道边”

    “预备~”

    “芳草碧连天”

    “举枪~”

    “放!”

    “砰砰砰”

    “知交半零落”

    枪声和口琴声交杂,筹备组成员接连扑倒,倒在了这片布满了烈士鲜血的泥土上,就像一场迟来的祭奠。

    不远处的茳水浩浩荡荡往东流淌,似乎带走了所有的罪恶,也带走了所有的过往,一去不复还。

    距离珊瑚坝数百米的一座小山上,徐恩增远远看着茳滩方向,听到遥遥飘来的琴声,嘴里骂骂咧咧道。

    “刽子手!屠夫!猫哭耗子!虚伪!”

    他身旁的孟挺目瞪口呆,心说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这四个词放到你的头上更加合适吧。

    当然,这些话孟挺只敢在心中腹诽,表面上用力点头,跟顶头上司一起控诉左重的残忍。

    等到军统收拾完尸体从刑场撤离,二人也乘车回到了中统总部,徐恩增眨眼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孟挺一个人爬到楼顶天台,面朝珊瑚坝方向久久无语。

    “孟处长,好生悠闲啊,白公馆的任务结束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孟挺转头看去,原来是中统的主任秘书沈东新。

    对于此人,他是有些了解的,左重的发小,法国圣西尔军校高材生,局长朱骝先的心腹。

    在中统内部,对方有着一股不小的力量,传闻近期就要升任副局长,跟徐恩增很不对付。

    想到要是被人看到自己和沈东新见面的后果,孟挺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了两步,回头继续看向远处,淡淡回了声恩,没有深谈的意思。

    沈东新见状也不以为意,与孟挺肩并肩站在一起,掏出香烟递给对方一根,打着火机后抽了一口,淡淡道。

    “我想买两斤山里红,孟处长有介绍的地方吗?”

    短短一句话,落在孟挺耳中却如同一记重锤,将这位老情报惊得目瞪口呆,当场失了神。

    他很快强稳心神,隐蔽的查看了一下周边情况,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压低声音回道。

    “听说第一模范市场有家店的山里红不错,老板姓王,沈主任可以去看看。”

    “姓王?是姓黄吧。”

    听到最后这句姓黄吧,本来面无表情的孟挺深吸了口气,缓缓向沈东新伸出右手,强忍着激动郑重说道。

    “你好。”

    这两个字不长,他却像是耗费了所有的力气,说完后热泪盈眶,身体微微颤┴抖。

    孤身战斗在敌人的心脏,最难以忍受的不是危险,而是那看不见尽头的孤单。

    现在,他终于有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了。

    显然,孟挺的被捕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假投降,目的是打入到中统,获取果党情报。

    经过一次次的考验,他完美完成了这项任务,无论是徐恩增,还是某人,现在都对他的投降不再怀疑。

    “你好。”

    沈东新紧紧握着孟挺的手,同样激动的回了一句,从民国二十三年回国,他也独自战斗快六年了。

    作为潜伏在军统和中统的内线,这个位置决定了他的身份是绝密,就连交通员也是从死信箱收取情报,根本不知道接头对象是谁。

    如今能跟自己同志合作,这种感觉,真好。

    谁能想到,出身豪族、留学法国的中统主任秘书竟然是个异己份子。

    以沈东新的职位,可以接触到中统绝大部分的潜伏人员档案,情报活动计划、交通站位置、密电码等诸多绝密信息。

    这意味着徐恩增在地下┴党面前,跟光着腚果奔没什么区别,孟挺想到这里,惊喜的同时心中一痛。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那些牺牲在自己眼前的同志,伴随着《送别》声慢慢走远。

    为了共同的理想,无数人抛家舍业,放弃安逸舒适,义无反顾的在红色旗┴帜下投身到隔命的洪流中去,至死不渝。

    别了,同志们。

    我们的事业一定会胜利。

    一定!

    (接下来会有地下┴党情节)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节青山和鱼肠

    沈东新和孟挺都是经验丰富的地下情报人员,激动过后很快恢复冷静,毕竟身处在遍地耳目的中统,行动必须谨慎。

    松开手后,沈东新首先问了问白公馆内的情况,以及求证和谈消息泄露是否是孟挺所为。

    曾家岩50号那位上门痛斥某人媾和,这在山城已经不是个秘密,政府内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

    问题是西北也不清楚情报的源头,这才传来命令,要求沈东新查明此事,明确情报渠道。

    “不是我。”

    孟挺摇了摇头,将自己利用氰化物毒死佟四元,试图借助对方尸体送出情报之事做了汇报。

    沈东新听完表情变得严肃,按照地下工作的纪律,严令禁止暗┴杀国府军政官员,这是一条不容逾越的红线。

    他当即要求对方做出解释,这不是不近人情,纪律就是纪律,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在到处是敌人的国统区行动,若是大家各自为阵,那是会出大问题的,这事容不得半点侥幸。

    面对质问,孟挺没有任何抵触,说起了一件往事,一件关于佟四元的往事。

    “佟四元的档案你应该看过,他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昌城分校步兵科毕业后,于民国十六年进入军事委员会国际关系科,刚一上任就是副股长。

    很多人说这是因为他跟山城现任卫戍司令部刘司令有关系,但事实上,他和刘司令只是远亲,双方已经很久没有联络。

    所以,佟四元凭什么当这个副股长,后来还被推荐到日本陆军大学进修,军韦会里有关系的人多的是,轮也轮不到他。”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孟挺喘了口气,坪复情绪后又继续说道。

    “原因很简单,民国十六年,当时还在军校学刁的佟四元曾加入组织,金陵国府清党后此人立刻叛变。

    他主动向追捕人员提供了二十多名同志的下落,这些同志最终被敌人残忍杀┴害,他们的亲属也一同遇害。

    此事过后,佟四元摇身一变成了军韦会和国际关系科的红人,彻底成为了反动派的走狗。

    那一年,我正好在昌城执行任务,亲眼看到那个狗东西带人追捕,这样的人我们必须予以清除。”

    佟四元竟然是叛徒。

    沈东新很是意外,对方的档案中丝毫没有提及这件事,看来是有人对档案做了处理,以防组织的追查。

    略一沉吟,他拍了拍孟挺的肩膀:“杀得好,我会向上级通报这件事,尽快安排人员进行查实,你不要多想,这也是纪律。”

    “我明白。”

    孟挺是个老地下,也曾领导过情报小组,自然不会其他想法。

    事实上在决定除掉佟四元之前,他就做好了接受调查的准备,总不能因为担心这个就放过对方。

    了解完叛徒的情况,沈东新又询问孟挺,准备如何通知上级截获佟四元尸体里的情报。

    白公馆的警卫是军统在负责,想在左重的眼皮子底下传递消息绝非易事,何况还有中统从旁监视。

    听到这个问题,孟挺淡淡道:“原本我计划袭击电话房,使用紧急联络渠道送出情报,但在最后关头被左重叫去了会议室。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对方已经猜到了我的想法,并派人在仁心医院设下了陷阱,我便暂时停止了行动。”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可沈东新清楚,一旦袭击了电话房,便代表身份暴露。

    很明显,对方是准备牺牲生命来完成任务,幸好左重突然出现,否则自己就要失去这位战友了。

    在沈东新思考的同时,孟挺不紧不慢地说起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在无法记录行动日志的情况下,一切都只能靠口述。

    “后来,左重派人将我盯住,徐恩增也对我心存疑虑,我找了几次机会都没能成功,没想到马克和接人的特务突然失踪。

    没过多久,山城和日本人秘密和谈的消息就泄露了出去,根据现场勘察,国府方面认为接人的特务中有我们的人。

    就在刚刚,军统将和谈筹备组的成员全部枪决,这应该是果党最高层的命令,目的是掩盖他们与日方媾和的事实。”

    沈东新闻言一惊,心中的疑惑更多了,情报源头究竟是谁。

    如果传递情报的是护送马克的特务,老家不会不知道,更不会让他调查。

    难道白公馆里还有一位同志?

    他越想越糊涂,暂时放下了这个问题,转而向孟挺转达了上级的命令以及相关信息。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直接上级,我的代号是青山,你的代号是鱼肠。

    未来你还是在徐恩增身边潜伏,不用刻意跟我接近,也不用刻意疏远,照常就好。

    若是有情报要传递,将办公室的窗帘拉开一半,再将情报密写在日常的文件背面。

    我是主任秘书,局里大部分文件都会经过我的手,这么做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至于紧急联络方式,在我给你的烟嘴里,看完立刻销毁,以后我们要尽量减少接头次数。”

    孟挺将这些信息牢牢记在脑中,手上轻轻剥开烟嘴,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纸条,迅速看了一遍后将纸条放进了嘴里。

    这时沈东新已经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天台,楼顶只剩他一人。

    微风拂过带起些许尘土,又很快消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珊瑚坝茳畔的这场大规模行刑,只给山城百姓留下了点谈资,很快就被遗忘。

    1940年6月底。

    三架民航客机降落在山城机场,飞机上走下来几十位西装革履的乘客,停机坪旁的欢迎队伍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在场的人当中有上百个军官和国府官员,个个都穿着笔挺的西装和崭新的军用呢子大衣,很是气派。

    除此之外,还有山城各中小学的数百名学生,他们手捧鲜花喊着欢迎口号,气氛异常热烈。

    但飞机上的“贵客”们看到如此阵仗,却没有那么开心,反而对此感到很不满。

    这些人是由南洋华侨领┴袖陈先生、庄先生等人组成“南洋华侨回国视察慰问团”,此次返回民国,目的是慰问抗战军民。

    看到果党官员穿着这么好,欢迎排场这么大,这不禁让他们产生了一个怀疑。

    ——国家正处于困难的战争时期,这些资金都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先生和庄先生强忍不快,挤出笑容走到欢迎队伍前,跟带队的宋部长寒暄了几句。

    随后,又由陈先生作为代表,向前来迎接的山城各界人士及新闻记者阐明慰问团回国的几项任务。

    一是向抗战军民致敬慰之意。

    二是考察战时国内状况,带回南洋向华侨报告,使千万侨胞增加爱国热心,以外汇财力资助祖国抗战。

    三是用随机带来的物资犒劳前线将士。

    另外听闻西北与中央政府多有摩擦,如有可能,他将亲往西北视察,以明真相,庶不负侨胞之委托云云。

    这番话让旁边的宋部长皱了皱眉头,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待陈先生说完后,热情地将南洋一行人送上车,前往嘉陵宾馆。

    那里是某人为视察慰问团选择的住所,毗邻嘉陵茳畔,位于歌乐山下,风景非常好,交通便利也利于安保工作。

    当晚,国府在宾馆宴会厅为客人们举行了晚宴。

    由于陈先生坪日生活朴素,接待人员倒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张扬,宴会上只准备了面包等四五样简单食物,酒水也是大路货。

    第二天,宋部长又找了一些工作人员陪同对方参观,慰问团一连数日熟悉山城的情况,沿途吃喝均很普通。

    虽然果党官员们表现得很“俭朴”,但山城的达官贵人花天酒地、挥金如土,以及果党的腐┴败,还是没有逃过陈先生一行人的眼睛。

    就拿他们住宿的嘉陵宾馆来说,这个国府经常招待外宾的地方,竟是行政院长孔某人的私有财产。

    这么一座金碧辉煌,装饰豪华的酒店,修建起来起码要数万美元。

    孔家确实有钱,可都到了这种时候,为什么不把这些钱用在国家的身上呢,此事令人深思。

    而且腐┴败的又止是孔某人这样的高┴官,普通果党工作人员也是如此。

    为了代步,国府给陈先生派了一辆汽车,供其外出使用。

    没两天,对数字极其敏感的陈先生就察觉司机报上来的耗油量不对,经过仔细核算后,发现该司机是虚报冒领燃料。

    作为客人,陈先生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多次和司机交涉,结果司机依旧我行我素。

    按照对方的说法,反正耗油也是耗的公家的油,既然能报销,为什么不虚报。

    实在看不下去的陈先生将司机辞退,让国府另外派一名司机过来,没想到派来的还是原来的司机和车。

    这个司机毫不收敛,依然不改贪婪本性,甚至要求陈先生每天给他茶钱,当真是又蠢又坏。

    连一个司机都敢明目张胆地贪┴污索贿,可想而知山城的其他官员是些什么样子,慰问团成员们无比的失望。

    在达到山城的七天后,陈先生前往某人官邸,正式求见某人,准备好好与对方聊一聊。

    南洋华侨的血汗钱,不能就这样被浪费,如果国府没有改变,他们或许要想其它办法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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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动介绍:
私家侦探左重回到过去,战斗在敌人的心脏,外号笑面虎,擅长背后一刀,精通玉座金佛原理,斯蒂庞克定式。蝉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蝉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蝉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