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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苏棹子     蝉动txt下载     蝉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节黑吃黑(偷袭11更)

    离开一处的路上。

    戴春峰坐在汽车后座,闭着眼睛说道:“慎终,看到地下党委员的表现了吗,那真是铁嘴铜牙啊,一身的硬骨头,我看用不了多久徐恩增就要大开杀戒了。”

    左重揉了揉鼻子:“一处的蠢货审讯太糙了,我看很多人已经废了,招不招没意义了,还不如死不开口。”

    他的心在颤抖,刚刚看到了那些被抓到的地下党,一处的特务在他们身上进行了各种刑讯逼供,已经死了一个人,但是剩下的人依然一言不发。

    特别是那个委员,手指甲被拔掉了三个,面对敌人的拷问十分淡然,甚至还向特务宣传主义,气的徐恩增暴跳如雷,在戴春峰面前丢了个大脸。

    左重在审讯室里强忍着悲痛,不能露出一丝同情,他能做就是收集一切有用的情报,然后通报给地下党,让对方依据情报开展下一步的工作。

    回到特务处,左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言不发,他回忆着特工总部的警戒力量,门口有四个长枪守卫,看守所和审问室外有十几个武装特务。

    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有一百多个常驻特务,都配备短枪,但是武器库里肯定有其他武器,以金陵地下党的力量突袭特工总部怕是不太现实。

    唯一可能的,就是在转移犯人的路上进行伏击,那时候看守力量最薄弱,如果以最凶猛和快速的火力袭击,救出人员后立刻撤出,成功性很大。

    这个计划有两个难点,一是确认路线和护卫人员,二是为地下党提供一批火力强劲的武器,第一点还好说,第二点就让左重挠头了,总不能把情报科的武器拿出去吧。

    想了半天,左重叫来宋明浩,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找他准没错,而且他还是军事股股长,与军中某些人的关系不错,据说有些生意做的很大。

    因为宋明浩已经送了几次美金给他,从厚度和次数来说,对方的生意绝对不是小打小闹,现在想要军火倒是可以旁敲侧击一下。

    宋明浩跟以前比精神多了,大背头梳的锃亮,脚上的意国皮鞋能映出人影,身上的英国洋装够他几个月工资的,看的左重皱起了眉头。

    左重不想他出事,提醒道:“老宋,你这一身打扮比处座都要显眼,要注意影响。”

    宋明浩心里一惊,赶紧解释:“科长,我刚从军中回来,有些场面上的事情需要....”

    “那也要注意一些。”左重打断他的话:“已经有人向我反应,说你生活腐化,我把这事压下去了,对方要是找到处座,我也救不了你。”

    宋明浩气的牙痒痒,不知道是哪个小人告他的状,他老宋刚过几天的好日子,就有人眼红使绊子了,幸亏自己上上下下打点过了,否则真要糟。

    看着宋明浩在那咬牙切齿,左重乐了,他刚刚就是胡说,不过这老小子得要经常警告一下,不然心野了,就不好控制了。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左重轻咳一声:“老宋啊,你们那些生意做的很大?”

    说到这,宋明浩来劲了:“这帮丘八胆子真大,手步枪,轻重机枪,甚至迫击炮都能搞出来,据说最上面那位跟陈局长一个姓。”

    左重明白了,原来是那位小委员长啊,有这样的背景难怪这么嚣张,连机枪和迫击炮都敢卖,要是这些武器落到了日谍手里就麻烦了。

    忽然,左重想到竹内文夫的三挺捷克式,不会就是从这帮王巴蛋手里弄到的吧,不过他又不是果党的孝子贤孙,懒得管这些破事,他们生意越大越好啊。

    左重扣了扣桌面:“总之你们要低调点,以后如果有需要,处里也会照顾你们的生意,至少给你一个做事的理由,懂了嘛?”

    宋明浩当然明白,特务处的很多行动是秘密的,肯定需要正规渠道之外的军火,左重这么说等于给他搞了块免死金牌,真要事发了,他就是特务处的线人。

    “多谢科长,您的大恩大德永生不忘。”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白帮忙,懂吗。”

    “懂,我一定将您的意思传达过去,请科长放心。”

    “好了,你走吧,记得低调一点。”

    打发走千恩万谢的宋明浩,左重双手撑着下巴眯起眼睛,现在武器有门路了,而且还是免费的,等找到他们的存货地,左重决定再做一次梁上君子。

    做生意是不可能做生意的,只有黑吃黑才够安全,这些武器都是军用制式装备,行动后很容易被追查到,不能小看特工总部那帮野猪。

    但还有一件事要做,左重找到了戴春峰,向他汇报军中武器黑市的情报,戴春峰听完后没有什么表示,这件事又不是秘密。

    贩卖物资、喝兵血、走私武器是国—军的老传统了,大大小小的军头谁不干这事,真要追究起来,恐怕连委员长都压不住。

    左重谨慎建议道:“老师,有些秘密行动的武器可以从那里购买,比较隐秘。”

    戴春峰没有意见:“这种事情你拿主意就好了,但一定要把账目做好,武器出入库要查验登记,绝不允许流落到外面去,特别是流入地下党手中。”

    左重拍着胸脯保证,有他在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戴春峰这才放心,左重的能力和忠诚是可以相信的,当即写了批条让总务科下一笔款子,用来购买武器。

    临走前戴春峰说了一件事,陈局长近期会召开一个会议,会议目的是将近期的情报工作做个总结,到时候左重和他一起参加,左重点头称是。

    从戴春峰那里出来,左重拿着批条找到宋明浩,一看上面的数目,宋明浩眼睛亮的跟灯泡一下,觉得还是跟政府做生意痛快,而且还安全。

    左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宋,我可是求了处座好久,他老人家才同意这件事的,你的生意伙伴要记得处座的好处,以后有什么大小事情不能推脱。”

    “科长请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了,那帮混蛋要是敢过河拆桥,我绕不了他们。”宋明浩漂亮话一套一套的。

    左重说完就走了,现在饵已经下了,就等宋明浩这条老甲鱼上钩了,他肯定会急于跟生意伙伴沟通,面对这么大的生意,对方也一定会去清点存货。

    果不其然,宋明浩下班后鬼鬼祟祟的走了,左重开着车远远的吊在他后面,毕竟不是搞情报行动,宋明浩的警惕性不高,连反跟踪动作都没做。

    “唉。”

    左重决定继续加强人员培训,真要有人想搞宋明浩,都不用专业情报人士,一个普通人都能做到,跟着跟着,宋明浩进了一家夜总会。

    里面的情况不明,左重不准备进去,宋明浩他们不会蠢到把军火放在夜总会里,这要是爆炸了,他们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左重把车停在远处,看着夜总会来来往往的顾客,都是些衣冠楚楚的上层人士,愈发确定仓库不在此处,这时一辆军方牌照的轿车停在了门口,几个军官器宇轩昂下车走了进去。

    宋明浩玩的越来越大了,一个上校,两个中校,一个少校,左重耐心的等待着,知道他们肯定要商量一会,比如该给自己多少份子。

    半个小时后,宋明浩和几个军官上了车,汽车一溜烟开走,左重精神一振跟在后面,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库房了,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内。

    对方同样没有进行任何反跟踪,嚣张的在城内超速行驶,最后停在一处仓库外,左重慢慢把车到仓库旁边的巷子里,将车灯熄灭,观察着他们的动作。

    只见汽车里下来一个人,把仓库大门打开,然后汽车就这么开了进去,左重有些不敢置信,仓库竟然没人把守,他们胆子这么大?

    转念一想觉得也是,哪个小偷敢偷这玩意,偷了也没法卖,军中的军火黑市水太深了,恐怕警局和其他部门早就参与进来了。

    这次宋明浩等人的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就离开了,汽车从巷子口开过,左重弯腰躲避视线,直到汽车声越来越远,这才抬起头。

    看着远处黑蒙蒙的巨大仓库,左重嘴角一咧戴上面具,下车将车牌卸下,直到附近彻底没了动静,他的轿车黑着灯缓缓开出巷子,蒙面人重出江湖。

    深夜,一辆轿车停在金陵城一处废旧房屋外,车胎被压得扁扁的,接着一个黑影来来回回的搬运着什么,一小时后轿车扬长而去,留下浅浅的车辙印。

    两天后,张安仁收到了秋蝉的电文,译出后是一个地址,张安仁知道这是死信箱的位置,考虑到秋蝉的安全,他决定亲自伪装去取货。

    一路上张安仁不停更换着交通工具,从不同的商店、酒楼后门变幻路线,直到确定没有了危险,他才叫了一辆黄包车说了一个地方,但仍然离死信箱很远。

    等张安仁步行到了地方,警惕的四处张望,然后一弯腰钻了废旧房屋里,但又很快出来,他面色有些古怪,因为里面的东西太多了,一个人根本没法取走。

    几十张通行证和几千美金倒是可以随身带走,但是十几挺机枪,几十把步枪,更多的手枪和弹药就拿走不了,必须寻求组织的帮助。

    张安仁现在对秋蝉的身份有些疑惑,他到底是果党高层,还是军方高层,为什么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武器,里面简直就是一个军火库。

    张安仁决定去找石宁,美金和武器必须由他这个书记来接手,他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现在很多同志连自卫武器都没有,经费也很困难,这下问题都解决了。

第一百零六节巧得计划(偷袭12更)

    情报科的特务发现了一件怪事,军事股股长宋明浩这两天心情非常差,动不动就骂人,他可是科里有名的老好人,不知道发生了事情。

    宋明浩没法不生气,本来开开心心的去提货,结果发现仓库被盗了,丢失的武器足够把几十个人武装到牙齿,这不光是钱的事情。

    因为这些武器本来就是无本弄来的,但要是丢失的武器被地下党或者日本人弄去了,那麻烦就大了,他们只能牙打碎了往肚里咽。

    左重还腹黑的把他叫来,催促他赶紧交货,宋明浩急的上火,总算利用各种渠道把特务处的货凑齐了,因为要得急,甚至还亏本了。

    左重看着他急的上蹿下跳,乐得要死,经过这件事他们肯定会谨慎一点,省得真把武器卖给日本间谍,说不定自己就要挥泪斩马谡了。

    空间中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左重估计地下党已经把东西运走了,将密电译了出来一看,果然如他所料。

    “武器和资金已收到,谢谢。”

    看来地下党的情况不妙啊,不然不会在电文中说出谢谢二字,左重觉得东西送对了,他不缺钱用,还不如让那些美金为国家和民族做一点事情。

    左重思考了一下,将被捕同志的情况介绍了一下,隐去了时间和地点情报,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同时请求进行武力营救。

    而地下党的回复也很简单:同意营救,请求情报支援。

    左重笑了,心中很温暖,他知道地下党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这跟党国的“拉兄弟一把”不一样,如果有一天他需要帮助,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

    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搞到转移行动的情报,左重知道一处会把人送到老虎桥监狱,不管是行刑还是服刑,这个基本可以确定。

    因为老虎桥是所谓的模范监狱,金陵的重要人犯都会送到那里,二处抓获的那些间谍没死的,比如高家义,也是送到那里。

    剩下的就是具体路线和护卫力量,徐恩增经过了前几次的教训,现在把保密工作看的很重,想要通过一处搞到情报,基本不可能。

    但也不是没其他办法,这种重要的行动,一处必须要上报陈局长,这是程序上的手续,毫无意义但又不可缺少,可以从这里想办法。

    想到戴春峰说的会议,左重想了很久,决定到时候见机行事,虽然有些危险但是值得,毕竟他有空间这个好东西,利用好了有大用。

    没让左重等多久,第二天戴春峰就带着左重去了军事统计局,一处、二处、三处的头头脑脑都到了,这里面就属左重最年轻。

    这一年特务处的业绩最好,其中左重厥功至伟,那些日谍基本都是他负责指挥、破获的,情报系统已经传遍了这个笑面虎的传说。

    大家看着这个年轻人,一边交头接耳的八卦着,戴春峰怕左重不习惯这种场面,但是转头一看就放心了,左重正气定神闲的端着小茶杯,一副纷扰与我无关的样子。

    戴春峰自嘲的笑了,自己还是小瞧了慎终啊,能把日谍打的摸不着头脑,能把全球媒体骗得找不着北,这种小场面又算得了什么。

    左重喝了一口茶,跟戴春峰小声说道:“老师,我总觉得今天的场面有点不对,不就是总结工作,为什么连底下负责具体情报业务的科长都来了。”

    戴春峰点点头:“慎终,你的政治警惕性是有的,但还不够,陈局长这是要给徐恩增镀金身啊,因为委座这次回来,可能会提拔一个副局长。”

    戴春峰说的轻描淡写,但左重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某些东西,不甘、愤怒、还有一点痛苦,凭着特务处的功劳,这个位置确实应该是他的。

    可这就是党国,你做了什么事不重要,多了多少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关系,有没有背景,这点上戴春峰比不过徐恩增。

    戴春峰是光头的心腹,但作用更像是马桶,而陈局长是委员长的晚辈,谁在光头那更有影响力,这是显而易见的,所以戴春峰有点意兴阑珊。

    正说着,陈局长跟徐恩增走了进来,进门时两人你谦我让,让底下人看了一出好戏,好像这个副局长已经是徐恩增的囊中之物了,左重冷冷笑了一下。

    陈局长坐下,轻轻咳嗽:“今天开会,主要是对一处近期的工作进行表扬,他们给予了金陵地下党重创,完美配合了委座在西南的军事行动。”

    好嘛,这已经不是开门见山了,是进门就是山,陈局长是拼尽全力为徐恩增的上位摇旗呐喊,你这让大家怎么说,吹牛也得讲法律吧。

    二处抓了几十个日谍,一处只抓了十几个地下党,这就配合了西南军事行动,牛皮都快吹到天上了,可徐恩增硬是厚着脸皮站了起来。

    这时戴春峰轻描淡说道:“我特务处已经锁定了最后一个日本电台,至此活跃在金陵的三部敌台已经全部破获,怎么处理还请陈局长示下。”

    他知道这是在做无用功,不过能恶心一下徐恩增和陈局长就行,孰是孰非让别人说去吧。

    徐恩增很是不屑:“抓捕地下党分子是委员长的最高命令,以后你们二处不要总是盯着日本人,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地下党。”

    接下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你吹我捧好不热闹,戴春峰和左重微笑看戏,倒是让其他人觉得二处的人大气,徐恩增却是像个跳梁小丑。

    到了会议最后,徐恩增说道:“局长,我这里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您汇报,还请无关人士出去一下。”说完看了一眼戴春峰和左重。

    戴春峰头上青筋直冒,猛地起身走了出去,左重自然跟着便宜老师,其他人也干笑着离开了会议室,心里把姓徐的骂了个狗血淋头。

    都是人精,谁不知道徐的用意,这是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这还没当上局长呢就这样,要是当了局长还不知道狂到什么地步。

    戴春峰站在角落里不做声,左重也没有跟他说话,现在就让老戴一个人冷静冷静吧,左重心里也是怒火万丈,狗日的徐恩增,再让你笑几天。

    幸好没多久,陈局长的秘书就让大家进去了,陈局长又说了一些废话,这才解散了会议,戴春峰没有跟任何人寒暄,和左重坐上车就走了。

    徐恩增看着远去的汽车,不屑道:“算姓戴的聪明,不然定要他好看。”

    陈局长乐呵呵的:“都是同志,不要搞得这么僵嘛,你要搞好团结。”

    不提陈徐二人的虚伪,戴春峰回到特务处就把自己关到了办公室,一个人舔舐伤口去了,而左重直接回了家,因为他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局长,那些地下党的押送路线已经确定了,就从中山路前往老虎桥监狱。”

    “警卫力量足够吗,千万不能出事。”

    “放心吧局长,二十个武装特务乘坐四辆轿车押送,关押地下党的卡车上还有两挺冲锋枪,明晚十一点准时从一处出发,那时候人多车少,万无一失。”

    “恩,你晓得轻重就好,如此安排甚为妥当,就这样吧。”

    听着手机里的录音,左重无声大笑,在被赶出去之前,他将手机打开录音放到了桌子下面,这种行为确实危险,而且是在赌运气,但是他赌赢了,一处的押送计划到手了。

    徐恩增啊徐恩增,让你落老子的面子,等地下党被救走,看你怎么面对光头的暴怒,左重奉行有仇就报,他就要徐恩增这次鸡飞蛋打。

    不过更重要的是营救计划,左重手里有了一处的押送计划,还有金陵城内的警备力量布防图,这种东西任何一个警署都有,更何况特务处。

    这两样东西加上绝对火力,营救计划不会很难,得手之后避过哨卡就算成功了,左重拿出地图看了一会,一个计划在脑海中形成。

    当晚,金陵地下党书记石宁跟张安仁再一次见面,张安仁拿出了一张纸,石宁看完后抬头看了看张安仁,这是武装营救被捕人员的计划。

    计划的重点是用凶猛的火力消灭特务,武器要用到机枪、手榴弹,在金陵闹市区做这样的事情,这是在反复抽打果党政府的脸。

    他略带忧虑道:“这个营救计划是不是有点激进,万一出事....”

    张安仁面色沉重:“等被捕的同志到了老虎桥监狱,我们就更没有办法了,现在武器和情报都没有问题,我觉得可以一试。”

    然后他拿出一张地图,指着上面开始讲解,石宁偶尔点点头,偶尔询问具体情况,直到张安仁把计划都解释清楚,石宁终于放下心。

    “老张,这个计划很精密,而且对追捕力量预计的很充足,这么看来,营救计划是切实可行的,你离开战场这么多年,依然是个合格的参谋啊。”

    听着石宁的打趣,张安仁没有回应,这个计划是秋蝉提出的,他看完后也觉得秋蝉应该接受过军事教育,伏击点的设置、行动步骤、撤退计划非常专业。

    石宁感慨道:“这个计划要用到十挺轻机枪,众多手枪,还有手榴弹,要是没你的帮助,就算我们的人手足够,也缺乏武器啊。”

    张安仁知道,秋蝉从一开始就准备救出同志们,所以才送来了武器和资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张安仁心里充满了各种猜想。

    此时的左重躺在床上,张着嘴巴呼呼大睡,梦里他看见徐恩增被一枪爆头,差点乐出了声。

第一百零七节武装营救(感谢13更)

    夜已经深了,徐恩增看着颇为壮观的押送队伍,十分满意,如此强大的护送队伍定然不会出什么意外,等把人送到了老虎桥,他副局长的位置就算稳了。

    徐恩增也想过派出更多的人手,不过最后放弃了,京畿要地十分敏感,人数再多就要向城防司令部进行报备,这就有走漏的消息的可能,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

    这次参与行动的特务是临时抽调的人手,宣布命令后所有人不允许单独行动,更不允许对外联络,这是徐恩增跟特务处学的一招,师夷长技以制夷嘛。

    而且徐恩增也不觉得地下党会来劫人,从抓捕到的地下党来看,对方的经费和装备十分缺乏,只有委员身上有一支老旧自来得,膛线都快磨掉的那种。

    他还巴不得地下党来劫人,到时候正好可以一网打尽,听说陈局长对军事统计局的职位并不在意,他徐恩增也不是不能再再进一步。

    幻想完美好前程,看了一圈他发现队伍里少了一个人,徐恩增怒道:“王傲夫,王傲夫死哪里去了,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王傲夫是此次押送负责人,虽然他才干比不了左重,但也算不错的行动人才,全靠他带着地下党叛徒在街上游荡辨认,一处才能抓到金陵地下党的重要人物,所以徐恩增决定再相信他一回,谁知道此时竟然不见人了。

    一个特务哆哆嗦嗦道:“报告处长,王科长身体不适,已经去医院了。”

    经过特务的解释,徐恩增才知道王傲夫刚刚突然上吐下泻,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给他立功的机会都把握不住。

    “出发,行动由你负责。”徐恩增随意指了个眼熟的小组长。

    车队缓缓驶出大院,前面各两辆轿车,中间是关押犯人的卡车,五辆汽车在空旷的街道上渐渐提速,一切都很正常,开道车里的特务们也放松了,交头接耳的聊起了天。

    “这些地下党的嘴巴真硬,到了老虎桥不知道要毙掉几个。”

    “几个?我听总务的兄弟说,这些人全部枪毙,宁杀错不放过。”

    “没看见王科长都不愿意来吗,这活太得罪人了。”

    “你说王科长是装病?可看他的样子不像。”

    特务们聊起了八卦,同车的小组长也没有管他们,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简单任务,人送到监狱就完了,何必得罪人呢。

    忽然,司机减慢了速度,小组长看到前方有辆白色轿车堵着路,对方左摇右摆的开着,后排车窗里还伸出一只拿着酒瓶的手。

    小组长低声骂道:“娘的,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少爷,慢点绕过去。”

    司机听命,减慢速度往左打了打方向,贴着白色轿车慢慢超过去,等到了并排时,特务们发现开车的是一个小开,后排坐了一个样貌姣好的醉酒女子。

    “妈的!”

    特务们不约而同的暗骂一声,生的好就是好,人家带着姑娘夜游金陵,他们是冒着生命危险带着地下党,两者简直是天差地别。

    开车的小开冲着他们喊着什么,似乎想要跟特务们比一比,特务们自然不会理他,没有得到回应的白色轿车突然加速超过了他们的车,转过路口消失在特务们的视线里。

    一个特务恨恨道:“我看这家伙喝了不少酒,别把自己给撞死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前方轰隆一声巨响,一处的车转过路口,看到正在喷水的消防栓,白色轿车冒着白烟横在了路上,看得特务们目瞪口呆。

    刚刚诅咒的特务结结巴巴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不关我的事。”

    小组长皱着眉头,这未免也太过凑巧了,他对着后面的车辆做了个手势,车队慢慢的停了下来,距离白色轿车有个十几米的距离。

    小组长点了一个特务:“你下去看看,要是没问题你就在这等着。”

    如果那个小开真的出事了,一处不能不管,谁知道这人身后有没有大人物,万一死人了,再殃及他们头上,那就太冤了。

    被点名的特务也没当回事,提着自来得就走了过去,远远的看见小开趴在方向盘上,后座的女人似乎不见了,难道是被甩出去了?

    他走到车边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女人正躺在后座上,似乎没有受伤,特务眼珠一转,准备将她抱下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小组长警惕的看着车祸处,当看见特务打开后座车门,立马就知道这家伙的想法,啐了一声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自己去看看了,那小子艳福不浅啊。

    其他车子上的特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猜测着前方怎么停了,根本没有发现车队后方来了一辆卡车,黑着车灯快速的冲向了最后一辆轿车。

    “轰!”

    卡车狠狠的撞在了最后一辆轿车上没有停止,顶着它撞向了倒数第二辆汽车,又撞到了卡车上,两辆轿车里的特务顿时非死即伤,惨叫声一片。

    而去查看车祸的特务刚刚钻进后座,就被一把枪顶在了脑袋,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突然睁眼的女人一枪打死。

    巨响后一处小组长就觉得不妙,再听到白色轿车里的枪声,立马知道这是地下党来救人了,地下党对他们这些特务绝不会留情,想要活命就必须守住。

    可没等小组长喊出声,道路两边的巷子里钻了许多黑影,有人对着剩下的两辆轿车扔出了什么东西,咕噜咕噜的滚到了汽车底下。

    小组长瞪大了眼睛,绝望着喊道:“手榴弹!”

    这帮地下党疯了吗,在金陵城使用这种东西,难道他们不知道一旦炸响,整个金陵城都会被戒严,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没有给特务们反应的时间,手榴弹炸响了,火光下,两辆汽车就像是被一双巨手托起,飞起了数米高又重重落下,里面的特务眼看就活不成了。

    “十秒,快。”

    一个黑影喊了一声,其他黑影趴在地上,接着十道火舌对着四辆轿车和卡车驾驶位扫射过去,子弹穿过薄弱的汽车蒙皮,击中了或死或伤的特务们。

    “二十秒,警戒救人。”

    黑影中的机枪手换上弹药警戒,其余人则身手矫健的冲向卡车车厢,有人单膝跪地当人梯,有人持枪踩着人梯跃进车厢里,很快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地下党被抬下车。

    “六十秒,快,加快速度。”

    黑影们救人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这是金陵闹市区,果党的军警很快就会赶到,一刻都耽误不得,直到一个地下党被抬了下来。

    “一百五十秒,撤退。”

    黑影们消失在小巷子里,只留下一地的火光和汽车残骸,几分钟后,城防司令部宪兵第一个到达了现场,带队军官看着眼前的场景吓坏了。

    金陵城这是爆发战争了,地面上的大坑明显就是手榴弹造成的,汽车上密密麻麻的弹孔说明有人使用了机枪,满地的鲜血没有一个活口。

    随后宪兵们白色轿车里的特务身上发现了证件,军官知道麻烦了,特工总部是专门抓捕地下党的,看车队方向是去老虎桥的,看来是地下党来武装劫人了。

    现在他是第一个到现场的,如果不把人抓回那就是失职,军官在恐惧下声嘶力竭喊道:“快追!快追!”

    追,追什么?往哪追?宪兵们面面相觑,现场这么混乱,附近道路众多,鬼知道干这事的人去哪了,不过还是敷衍着向四处八方追赶。

    金陵城里的各个哨卡也被启动了,铁丝网和路障被设置在重要路口,凶神恶煞的军警持枪拦住所有车辆和人员,但有反抗的,全部收押审查。

    可是军警们注定要做无用功了,地下党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绕过一个个哨卡,等走出几公里的包围圈后,他们上了几艘小船四散离开,彻底消失了。

    不久之前的中央医院。

    王傲夫躺在病床上,眼泪顺着他的脸流到了枕头上,好不容易立了一个大功,结果到了最后一步他自己倒下了,都怪那个该死的左重。

    要不是被他气到了,自己怎么会去喝酒;要不是不喝酒,自己怎么会去小酒馆;要不是去小酒馆,自己怎么会吃到腐坏的食物。

    “轰隆轰隆!”

    爆炸声吓了王傲夫一跳,他停止胡思乱想走到窗户边,看着远处的火光愣住了,这好像是中山路方向吧,难道是转移人犯的行动出事了?

    但是地下党有这种能力吗,二十个武装特务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更别说还有两把冲锋枪,等闲的袭击只能是送死,难道他们用了炸弹?

    王傲夫打了个冷战,如果真是这样,他就是捡了一条命啊,地下党和特工总部之间的仇恨不用多说,对方动手就不会留下活口。

    接着他想到了更可怕的事情,今晚的押送计划只有几个人知道,地下党是怎么知道路线的,还准备的这么充分,一定有人泄密了。

    而嫌疑最大的就是他王傲夫,知道计划还没有参加行动,虽然是自己抓的地下党,但徐恩增有的是理由甩锅,王傲夫冷汗哗哗的向下流,完蛋了这是!

第一百零八节傲夫(感谢14更)

    左重躺在床上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他不知道一处会不会临时改动路线,会不会增加押送力量,行动会不会遇到意外,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辗转反侧,直到远远的听见几声爆炸,左重知道这是地下党动手了,说明至少押送路线没有变化。

    没多久,好像整个金陵的警车都出动了,呜哇呜哇的嚎叫着四处游荡,左重看着窗外露出一丝笑容,这是在搜捕,现在就看撤退是否顺利了。

    左重知道金陵城戒严后,事发地一、二、三公里的道路会被严格封锁,就算有特别通行证也会被调查,这是最危险的三道封锁线。

    其中一、二道包围圈是关键路口设卡,这很好躲避,只要通过小巷子进行转移就行,可第三道包围圈是截断所有主干道,全线封锁。

    地下党那么多人根本无法穿越主干道,只要露出一丝行踪就会被死死盯住,左重就想到了城内复杂的河流沟叉,这是封锁线上漏洞。

    所以地下党上了船就安全了,除非连海军的炮艇都加入搜索,但这不可能,海军的大老爷们傲得很,又如何会听警察和驻军的命令。

    “叮铃铃。”

    这时电话响了,左重停止思考接过电话:“喂,我是左重。”

    “慎终,出大事了,哈哈哈!”电话里传出戴春峰的魔性笑声。

    左重装傻道:“出什么事了,刚刚我听到有爆炸声,老师你没事吧。”

    戴春峰又是一阵大笑:“我没事,但徐恩增要倒大霉了,地下党被人全部劫走了,真是老天有眼啊,看他这下怎么跟委座交代。”

    戴春峰现在是欣喜若狂,原本以为副局长跟自己说拜拜了,谁能想到地下党这么凶猛,在金陵城里用上了手榴弹和机枪,打死了几十个特务并劫走了人。

    这已经不是特务行动了,而是在进行一场城市作战,据戴春峰所知,光是手榴弹就炸响了两次,现场地面上都是机枪弹壳,现在连火都还没灭掉。

    左重立刻恭喜道:“老师,这下副局长的位置该属于您了,徐恩增犯下这么大的罪过,别说副局长,能保证现在的位置就算不错了。”

    戴春峰升官会不会影响到地下党,左重不得而知,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但戴春峰的地位越高,作为学生的他就能接触到更多的情报信息,这是好事。

    戴春峰故作矜持:“这要看委员长的意见,慎终你就不要对外说了,我和徐处长只是君子之争嘛,听到一处出事,我心里也很着急,哈。”

    老戴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左重也乐出了声,想到之前徐恩增那般的趾高气昂,还把其他人赶出会议室,现在只怕自杀的心都有了。

    左重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笑道:“老师,要不要我们去看看现场,毕竟都是一个局的,万一特工总部有什么难处,我们特务处也能帮把手。”

    他想去现场盯着,可以得到第一手情报,毕竟现在的一切都是传闻。

    戴春峰当即表示同意:“慎终你说得对,都是为党国做事,我们要帮帮一处,你在家中等我吧,我的车一会就到。”

    戴春峰的速度很快,左重放下电话没多久,他的汽车就到了,左重上车后发现老戴脸上笑容很灿烂,看来今天真是乐坏他了。

    一路上戴春峰滔滔不绝的说着最新情报,说到开心的地方还会放声大笑,左重也很有眼力见的配合着,汽车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穿过一道道封锁线,汽车停下了,左重赶紧下车替戴春峰打开车门,然后他就听到了徐恩增歇斯底里的吼叫声,愤怒中带了一丝丝绝望。

    “废物,都是废物!就算是二十多头猪,也会哼唧几声反抗下吧。”

    “给我接城防司令部,让他们连夜搜查,不能放过一个地下党分子。”

    戴春峰走下汽车,整了整衣领,虎步龙行的向着徐恩增走了过去,左重跟在他的身后,路过的军警和特务见到这个场景纷纷让路,生怕殃及池鱼。

    暴怒中的徐恩增觉得气氛不对,抬头一看,正好看见戴春峰和左重向他走来,知道这两人是来看热闹的,但输人不输阵,虎死架不倒,他强忍着不爽迎了上去。

    “戴处长,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一处的现场。”

    “徐处长,兄弟不请自来,是看看有没有能帮着你们的地方。”

    徐恩增的脸色更难看了,戴春峰这个家伙太过分了,今天要是接受了特务处的帮助,那特工总部上下的脸往哪搁,所以立刻拒绝了戴春峰的“好意”。

    “不用了,我这里事情很多,恕不奉陪了。”徐恩增说完就想离开。

    戴春峰不紧不慢道:“我的学生左重是警官学校的高材生,擅长案件侦破和反谍,你老兄真的不需要帮忙?要知道委座眼看就要回来了。”

    左重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情,可戴春峰为什么要帮助徐恩增,之前在车上不还在嘲讽一处吗,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徐恩增也是一愣,没想到戴春峰竟然这么大度,左重的能力他当然知道,确实是个侦破好手,有他帮助,说不定真能找到一些线索。

    至于面子,活人才要面子,死人不需要,委员长很快就要回金陵了,若是案件有所进展,至少能混个将功折罪吧。

    徐恩增想明白了,表情从高冷变成了平易近人:“那就麻烦左兄弟了,我手下那帮蠢猪看了半天了,结果一无所获。”

    左重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左兄弟,徐恩增真是能屈能伸,怪不得在特工总部屹立不倒,他看了看戴春峰,想看看对方什么意思。

    戴春峰对左重点点头,心里很是得意,既然徐恩增已经无力争夺副局长的位置,那为什么不帮帮他呢,既显得自己有大局,又能展示特务处的能力。

    既然戴春峰点头了,左重也不客气,当即把所有军警赶出现场,然后他拿着手电筒,装模作样的在现场勘察起来,一会趴下一会闭眼,看得周围人不明觉厉。

    徐恩增看着左重有些眼红,酸溜溜道:“戴处长,你手下果然都是精兵强将啊,要不然你把左重借给我一处,我绝对不会亏待他。”

    戴春峰气笑了:“此事绝无可能,慎终他是我的学生,将来是要继承我的事业滴。”

    就在两人勾心斗角的时候,左重面色沉重走了回来,汇报前他看了看徐戴两人周围的军警,徐恩增知道他这是有重要的线索要说,立刻把身边人赶走。

    戴春峰问道:“慎终,是不是有所发现?”

    “对方的人数众多,行动十分果决,前方堵路、后方撞击,后两辆轿车上的人直接失去行动能力,同时迅速使用手榴弹炸毁前两辆车,车上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至少有八到十挺的机枪扫射车辆,使用的是7.92毫米步枪弹,我猜测是捷克式,地下党有没有这么强大的武力,我对此持怀疑态度。”左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徐恩增和戴春峰听完默然,这种作风非常凶猛,跟地下党以往作风确实不同,这里面会不会有问题呢,两人心中都产生了疑问。

    左重又说道:“对方行动如此顺利的原因不在于武器和人数,而是准确的情报,他们知道路线、武器、押送人数、甚至人员分布,所以才肆无忌惮使用手榴弹。”

    徐恩增当即矢口否认:“不可能,押送计划只有我和陈局长知道,其他部分知情人都已经在袭击丧生,我一处绝对不会出叛徒。”

    这话说得很搞笑,之前的一处都快成地下党支部了,也不知道徐恩增哪来的信心。

    左重只是想把水搅浑,于是疑惑道:“那就不对了,徐处长你好好想一想,除你和陈局长之外,还有谁知道押送计划。”

    看来左重也不过如此,徐恩增觉得差不多可以赶人了,可突然脑中闪过一个人,随即他又摇摇头,怎么可能是那个人,绝对不可能。

    左重看着他的表情,觉得事情有趣起来,非常认真的说道:“徐处长,你是不是有什么怀疑对象,如果有请你说出来,这对案件的侦破很重要。”

    徐恩增苦笑道:“就是王傲夫,今天本来应该由他负责押送队伍,可他身体不舒服就先离开了,不过这些地下党是他抓获的,所以肯定不是他的问题。”

    左重听完冷笑:“这可不一定,刚刚我就说了,地下党真的有这么大的实力?捷克式、手榴弹,标准的军方作风,万一那些人不是救人,而是在抓人呢。”

    这番话让戴春峰和徐恩增呆住了,他们听闻地下党被人劫走,下意识认为这是地下党的武装营救,根本没想到还有抓人这一可能性。

    左重继续信口开河:“华北和东北的地下党活动很频繁,不光党国深受其害,日本人也非常恼火,有机会抓到地下党的重要干部,我想他们不会拒绝。”

    徐恩增脸色变幻,觉得脑子有点乱,对了,事发这么久了,王傲夫为何不来见自己,他立刻叉着腰喊道:“快把王傲夫叫来!”

第一百零九节危险

    可是等了好久,徐恩增也没有等到王傲夫,现场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戴春峰没想到一处好像又又又出问题了,一个科长可能是日本间谍,这个玩笑开大了。

    左重则目瞪口呆,他就是胡说而已,王傲夫这么配合自己干什么,难道他不知道一旦跑了,屎盆子就百分百扣在他头上了,那么聪明的人,不应该啊。

    一个特工总部特务跑来喊道:“处长,王科长去了医院,但是病房里空无一人,我们去了办公室,保险箱内的财物和配枪都没了!”

    这是标准的畏罪潜逃,徐恩增汗如雨下,手指微微颤动:“立刻全城通缉王傲夫,生死勿论,立刻!”说完已经是暴跳如雷。

    戴春峰在一旁叹息道:“真是防不胜防啊,慎终啊,以后我们特务处也要加强人员审查,千万不能出了家贼,让旁人看了笑话。”

    左重低头称是:“放心吧老师,我一定会多加注意。”

    其实徐恩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生气,反而心里松了口气,他还没来一处时,王傲夫就已经任副科长了,识人不明的问题算不到他的头上。

    现在劫囚已经发生了,徐恩增迫切需要一个背锅的,数来数去王傲夫是个合适的人员,因为他有泄密的条件,还有泄密的机会,所以跑了也好。

    徐恩增就当没听到这对师徒的讽刺,命令一处的特务将现场打扫干净,现场是金陵城的主干道,眼看就要天亮了,到时候人来人往的,很不利于保密。

    戴春峰和左重也告辞了,看了一夜的热闹也够了,再待下去就是故意挑衅了,老戴心里有很分寸,不过他还想做一点事情。

    汽车后座,戴春峰问道:“慎终啊,你说王傲夫现在会在哪里?”

    前排的左重略一思考:“他会做两件事,一是逃跑,二是报复。”

    戴春峰听完点点头,报复是很有可能的,如果单纯潜逃拿走财物就够了,何必冒险回办公室取走配枪,看来这家伙是想干掉几个仇人呐。

    比如徐恩增,甚至戴春峰和左重都会是他的目标,谁叫特务处几次坏了他的事情呢,这下有点麻烦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戴春峰忽然问道:“你有没有把握把他找到,我只要活的。”

    左重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二处能把一处的叛徒抓回来,不光可以打击徐恩增的威信,还能在副局长争夺中给委员长一个好印象。

    左重显得很慎重:“抓他不难,可泄密的人是不是他,我觉得这件事需要再做调查,不能妄断。”

    戴春峰眼中闪过一丝诡异,嘴上却说道:“不会吧,徐恩增认定只可能是他,堂堂处长总不至于诬陷王傲夫,说说你的具体想法。”

    左重摇摇头:“这些话都是徐恩增的一面之词,如果一处里有一个隐藏更深的地下党,完全可以将情报泄露出去,行动作风想要改变也很容易,不暂时能作为证据。”

    戴春峰的手指在膝盖上来回敲击着,听到这里突然停下来,看了一眼前排的左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自己这个学生还是很诚实的。

    车厢里显得分外静谧,左重的心脏怦怦跳动,今晚的戴春峰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要问这么低级的问题,他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忽然左重发现汽车驶上了一条黑黢黢的小路,这不是回戴春峰和自己住所的线路,左重心中一紧,猛的拔出枪对着司机,缓声说道。

    “停车,不要自误。”

    左重的手指放在了扳机上,现在的车速并不快,就算将司机击毙他也来得及控制汽车,不过司机是戴春峰的老部下,怎么会出问题。

    司机乖乖的将汽车踩停,然后双手举头,他也很无奈,这是处座安排的路线,他一个小小的司机能做什么主,还是放聪明点为好。

    戴春峰微笑着压下手他中的枪:“慎终啊,不要紧张,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保证吓你一跳,哈哈。”

    左重显得很惊讶,将手枪收了起来,并没有询问戴春峰的安排,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戴春峰今天的异常。

    汽车又开了很远,最后停在一座老旧宅子旁,戴春峰让司机在车上等着,带着左重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左重听出是有节奏的暗号。

    很快门就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男人,头上带着文明帽,帽檐压的很低,左重看不清他的长相,不过此人的身形倒是十分眼熟。

    戴春峰没有跟对方说话,直接走了进去,左重将手放在腰间也跟着走了进去,神秘男人立刻将门关上,这才脱掉帽子露出了真容。

    男人得意笑道:“左科长,想不到是我吧,咱们又见面了。”

    左重看了看戴春峰,又看了看神秘男人,显得很震惊:“王傲夫,没想到竟然是你,你怎么在这?”

    王傲夫哈哈大笑:“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还望左科长多多照顾。”

    看着得意的王傲夫,左重很冷静,其实他在车上就已经察觉不对,为什么戴春峰这么快得到消息,为什么要一反常态让自己帮一处,为什么要问那些愚蠢的问题。

    原来王傲夫早就是戴春峰的人了,这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是王傲夫通知的戴春峰,戴春峰也不是好心帮一处,他这是在试探自己。

    王傲夫既然能被戴春峰接受,肯定经过了背景甄别,他不可能是日本人或者地下党的情报人员,要是自己一口咬定王傲夫是日本人,那自己的动机就值得商榷了。

    左重庆幸自己留了一手,察觉情况不对,立刻表明王傲夫很可能是被冤枉的,否则不知不觉中就中了戴春峰的圈套,这个老狐狸。

    三人走进客厅,戴春峰很自然的坐在上首,指了指凳子让左重二人坐下,然后问道:“王傲夫你想到了没有,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有机会向地下党透露押送计划。”

    王傲夫苦着脸:“处座,卑职是真的想不到,徐恩增除了告诉陈局长,就只有我知道具体计划,可我确实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

    左重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好奇,王傲夫到底什么时候跟戴春峰勾搭上的,他为什么要背叛徐恩增,此事依然有很多谜团。

    戴春峰不满意了:“想要洗清你的嫌疑,就必须找到可疑人员,空口白牙如何让人相信你,慎终是有名的侦破高手,你们先沟通一下。”

    王傲夫转过脸,讨好道:“左科长,你有什么要问鄙人的吗?”

    左重点点头:“你为什么没有参加行动,据说是身体不舒服?”

    提到这个王傲夫脸色变了,要不是因为左重,他怎么会去喝闷酒把自己搞得上吐下泻,结果成了逃犯,当然这事只能放在心里。

    想了想,王傲夫丧气说道:“大夫说是食物中毒,真是太倒霉了。”

    左重面带诧异:“大夫说你就相信了,你就没想过你是中毒吗?作为情报人员,一切事情我们都要从最坏的角度去思考,你说呢?”

    王傲夫被说的脸红,随即勃然大怒:“你是说那个大夫给我下毒,妈的,老子现在就去毙了他!”

    左重冷笑一声:“蠢猪,大夫能提前给你下毒吗,你在一处吃过喝过什么东西,你仔细想一想,然后一件件说出来,不能漏过一个。”

    戴春峰有点后悔了,他怎么就找了个这么蠢的眼线,还想靠这种人扳倒徐恩增,现在看来自己是欠考虑了,必须要做其他打算了。

    王傲夫没看见戴春峰的表情变幻,想了想他这两天的行动轨迹,可除了去了小酒馆喝闷酒,他跟其他的特务吃的喝的都一样,别人都好好的。

    所以他才认为自己是在小酒店吃坏了肚子,根本没有往其他方向去想,想着想着,王傲夫记起来一件事情,他似乎在徐恩增办公室里喝过一杯茶。

    王傲夫不确定道:“我就在徐恩增那喝过一杯茶,他会不会是地下党?”

    “噗呲。”

    左重忍不住笑了:“对不起,你干脆说我也是地下党好了。”

    虽然他是想误导王傲夫的思路,可这条路未免太歪了。

    戴春峰尴尬得看了一眼左重,今天试探之前他还真的有点不确定,因为左重似乎对抓捕地下党并不热心,还让特务处把注意力放到日谍身上,这让他难免有所怀疑。

    左重看到了戴春峰的动作,心中暗叹一声,当时他刚进入特务处,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影响戴春峰,这就是老戴今天试探的原因吧,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幼稚了。

    戴春峰真的在意特务处的发展吗,其实他并不在乎,特务处只是他讨好光头的工具,而不是目的,光头想要反地下党,那他就要从这方面讨好光头。

    看来以后必须改变策略了,左重心里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今天自己通过了考验也是好事,以后戴春峰会更加信任自己,否则也不会带自己来见王傲夫。

    看到劫囚事件确实没有线索,戴春峰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王傲夫你说你掌握了一个地下党秘密据点,在什么地方,不要隐瞒。”

    左重的汗毛竖了起来,地下党的秘密据点,王傲夫是怎么知道的,脸上却疑惑的看着戴春峰,希望便宜老师能给自己解释解释。

第一百一十节争分夺秒

    戴春峰指了指王傲夫:“他抓捕那个委员时留了一手,傲夫跟踪对方去了地下党的印刷工厂,那里存放了很多宣传标语和内部材料。”

    王傲夫很庆幸当时留了一手,否则姓戴的又怎么会救自己,有了这么一个投名状,至少能证明他不是地下党,所以不能让地下党跑了,自己的清白都寄托在这上了。

    想到这,他赶紧说道:“北平路上的福源印刷厂,看门人也是对方的暗哨,处座赶紧行动吧,要是地下党救走了被捕人员,就会知道他曾经去过那里,到时候就迟了。”

    左重皱眉:“工厂的地形、里面有多少工人、出入口有多少、老板的背景等等,这些情况都不知道怎么行动,老师,我觉得还是要慎重一些,让我们情报科先行侦察。”

    此时距离营救行动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说不定印刷工厂的人已经开始撤离,他必须为他们争取更长的撤离时间,否则地下党很容易遇到特务处的搜捕人员。

    戴春峰闻言有些犹豫,这么仓促的行动确实不妥,可是王傲夫说的也有道理,一时间他难以抉择,但最终他还是决定动手,因为委员长需要地下党的人头。

    戴春峰说道:“王傲夫,这次行动就交由你指挥,特务处行动科配合你的行动,只要你能破获印刷工厂,我亲自向委员长和陈局长为你请功,我现在还兼职行动科长的职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傲夫一听这话,激动的得一蹦三丈高:“请处座放心,卑职用人头担保,一定把地下党抓回来。”

    他听出了戴春峰的言外之意,只要行动成功,他不光可以洗清嫌疑,还能一步登天成为特务处行动科长,这个好消息让他欣喜若狂。

    左重在一旁讽刺道:“据说你跟徐恩增说了几次人头担保,希望这次是真的,特务处跟特工总部可不一样,任务失败是真要丢人头的。”

    王傲夫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暗暗发狠,这次行动他一定要成功,只要成了行动科长,就能跟左重平起平坐,到时候再看看谁更厉害。

    左重突然向戴春峰建议:“老师,此事事关重大,我请求自我隔离,这也是咱们特务处的行动纪律,掌握重要行动情报的人员不允许擅自离开。”

    戴春峰闻言有些意外,思考后说道:“不用如此,你和我在这里等待吧,这里是我的安全点,屋里也有电话,等会我直接让行动科配合王傲夫就可以。”

    戴春峰说的漂亮,其实变相同意了左重的请求,行动必须保证万无一失,能够减少情报泄露的风险,他也顾不得什么师徒之情了。

    王傲夫在一旁听着,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处斗不过特务处了,就连左重这个情报科长都要遵守保密纪律,再想想一处行动时的样子,简直就是到处漏风的筛子。

    戴春峰起身:“王傲夫跟我进来一下,我要给行动科挂个电话,慎终你去院子里走一走,等会陪我聊一聊,等待胜利的消息。”

    左重起身相送,目送戴春峰和王傲夫走进里屋,戴春峰这是怕被偷听,不过他不用知道具体计划,只需将情况通知给地下党就可以。

    走到院子里,左重抱着双手看似欣赏日出,实则计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早晨4.50分,行动科5.30分上班。

    从戴春峰通知,到行动科人员集合、准备、出动,最快需要一个小时,最慢一个半小时,也就是说最早6.30分之后,特务处的人就会冲进印刷工厂。

    他必须尽快通知地下党,可是对方一直没跟自己联络,是撤退中出现了意外,还是单纯的电台缄默,现在着急没有任何作用,左重耐着性子等待着。

    4.55分,王傲夫一溜小跑跑了出去,然后戴春峰的轿车就离开了,看来戴春峰是真的很看重这个行动,连自己的车都借给了出去。

    毕竟王傲夫已经被通缉了,只有靠戴春峰的车才能在城中畅通无阻,否则别说抓别人,他自己只要一露面,就会被一处的人抓回去。

    戴春峰走出来,看着远处的微微发亮的天际说道:“慎终,是不是觉得老师这么做有些不近人情呐。”

    左重闻言回头,微笑着开了个玩笑:“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学生知道老师的苦心,总不能让咱们特务处变成一处那样吧。”

    戴春峰放声大笑:“哈哈,你说得对,我先回去坐着,终究年纪大了,不能跟你们这些年轻人比了。”

    说完戴春峰走回了屋内,似乎很放心左重,但左重知道他这是去守着电话,随时跟处里保持联络。

    5点整,太阳慢慢从地平线升起,阳光照耀在左重身上,让他烦躁的心情稍稍舒缓,他也想开了,大不了再组织一场武装劫囚。

    有他这个内应,总比这次营救行动要方便,实在不行绑了便宜老师戴春峰,自己的命和地下党的命,孰轻孰重,想必他能想明白。

    左重伸了个懒腰,估摸着王傲夫已经到了行动科,但他一个在逃嫌犯接管行动估计不会顺利。

    果然没一会房内的电话响了,戴春峰很快接通,然后就是一顿咆哮,行动科的人肯定挨骂了,接着戴春峰狠狠的挂断了电话。

    5.25分,距离行动科上班就还有5分钟,事实上大部分特务都会提前到,关键是管理枪库的总务科,这帮大爷不会早到一分钟。

    “嗡”

    临近5.30,就在左重彻底放弃希望时,空间中的手机终于响了,这未免有点戏剧性,左重镇定拿出手机,短信里是一串加密电文。

    从空间里拿出密电码,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站在院子译出电文,电文内容是地下党通知他撤离行动顺利,同时让他注意安全。

    左重露出了笑容,那边一切顺利就好,接着立刻对早就想好的电文进行加密,戴春峰随时会出来,他总不能真当着老戴的面发电文。

    直到电文发出,他终是松了一口气,现在就看地下党的速度了,只要速度够快,不仅可以撤出印刷工厂,还能给老戴一个意外惊喜。

    5.35分,张安仁收到电报后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本就是跟秋蝉报一声平安,谁知道福源印刷厂竟然也暴露了,敌人即将对那里进行搜捕,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里的秘密车间,专门负责印刷传单标语和内部文件,如果被敌人发现了那些东西,影响的就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整个金陵地下党的宣传工作,这又是一个重要情报。

    秋蝉的情报总是那么关键,这次甚至提出了解决办法,张安仁知道耽误不得,找了还没离开的石宁,商量起具体的紧急应对措施。

    5.40分,石宁匆忙离开济世药房,按照情报他只有不到50分钟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里要撤离人手、销毁情报、还要布置一个局,时间太紧张了,他挥手叫了一辆黄包车。

    6点整,王傲夫意气风发,他身后是行动科的两组人马,五十个全副武装的精锐特务,为了万无一失,他决定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出发!”王傲夫站在轿车的踏板上,向前一挥手。

    看样子有股子威风,可惜突然启动的轿车让他差点掉下去,这让行动科的特务们暗笑,真是个废物,同时也对戴春峰不满起来。

    特务处的人谁还不知道王傲夫的底细,据说此人惯用项上人头担保,现在在一处混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处座怎么考虑的,竟然想要让此人担任行动科长,真是笑话。

    各种心思下,抓捕车队开出了特务处大院,顺着马路快速开向北平路,百姓们知道昨晚发生了大事件,对于气势汹汹特务毫不意外。

    6.15分,车队离福源印刷厂越来越近,王傲夫有些紧张,万一对方已经撤离了怎么办,他要是无功而返怎么办,戴春峰绝对不会再帮自己,甚至会把自己交给一处。

    越想越烦躁,王傲夫拍了拍司机肩膀:“快点,再快点!”

    行动科的司机就当他在放屁,现在的车速在城里已经很危险了,再快很容易出事,司机可不想为他陪葬,毕竟自己只有一个脑袋。

    王傲夫将司机的敷衍看在眼里,他拔出手枪决定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没想到司机一个急刹,差点让王傲夫撞上了挡风玻璃。

    “你干什么,老子毙了你!”王傲夫抓着扶手,瞪着血红的眼睛骂道。

    “有.....有人。”司机像是被吓傻了,呆呆的看着前方。

    王傲夫不耐烦的转头,看到了车外的景象,然后他就发出了尖叫:“开枪!开枪!”

    特务处的车队被人拦下了,前后左右出现了十几个手持机枪的黑衣人,百姓们惊叫四散,这种场面太吓人了,黑皮巡警拔腿就跑,连脖子上的警哨都扔了。

    黑衣人喊道:“交出王傲夫同志,饶你们不死!否则特工总部那些狗特务就是你们的下场。”说完还拿出了一个手榴弹。

    “王傲夫同志!???”

    行动科的特务们眨了眨眼睛,看向了王傲夫,此时王傲夫自己也惊呆了,他什么时候成地下党了,可随即反映过来,对方这是要借刀杀人,好毒的计策。

    黑衣人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了手榴弹的拉火绳上,大有一言不合就扔出去的架势。

    王傲夫挥动着手枪,歇斯底里地命令:“不要听他们胡说,开枪,不开枪我们都要死!”

    看着他状若疯癫的样子,行动科特务不由得赞叹,看看人家这演技,就跟真的似的,既然他想演,那他们不能不配合。

    几个特务对视一眼,一拥而上将王傲夫摁在了座位上,有人搜身,有人将他的手枪夺走,最后一脚把他踹出了汽车。

    一个特务扒着车窗,扯着喉咙喊了一声:“咱们路遇地下党,王科长死战不退被俘,兄弟们走啊,回去喊人替王科长报仇。”

    特务处车队掉头一溜烟跑了,只留下发懵的王傲夫,他到现在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可看着慢慢围上来的地下党,他打了个寒颤,漏出一丝谄笑:“同志们,你们终于来救我了。”

第一百一十一节人去楼空

    左重走进屋内,看见戴春峰在房间里等着电话,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时间还是太短了,地下党能不能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机会,这是个未知数。

    就算没有去过印刷厂,他也知道那些设备和成品有多沉重,想要打时间差撤退是没有可能的,只能从其他方面多争取一点时间。

    在福源印刷厂附近设伏,给印刷厂的撤退争取时间,顺便劫走王傲夫,并往他头上扔一个地下党的大帽子,这就是左重的计划。

    至于行动科的特务会不会拼命,左重认为不会,这不是赌,而是从现有情报来分析,指挥他们的是谁,是王傲夫,这个有名的大废物,谁会愿意为他卖命。

    不到7点,电话响了,戴春峰随即接通了电话,但左重已经彻底放心了,如果行动成功,算上抓人和搜捕的时间,绝不会这么快就来电话。

    “什么,你说什么,王傲夫是地下党分子,你们中了埋伏?”

    左重听到戴春峰有些变声的惊呼,想必老戴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既想要坑一把特工总部,还想试探一下他左重,现在鸡飞蛋打。

    过了一会,戴春峰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间,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他无法接受王傲夫是地下党,这怎么可能呢,王傲夫抓过那么多地下党。

    可是行动是绝密的,行动科也只是知道有行动,具体目标是出发前宣布的,知道详细情况的只有三个人,他戴春峰,左重和王傲夫。

    左重装作不知情,问道:“老师,发生什么事情了?”

    戴春峰抬头看了一眼左重,他可以肯定左重没有机会对外传递情报,那只能是王傲夫出问题了,总不能是他自己向地下党泄密吧。

    戴春峰叹气:“没想到啊,终日打雁,反倒叫雁啄了眼,王傲夫竟然是地下党的人,他这是耍了我啊,把他完完整整的交给了地下党。”

    左重不敢置信的样子:“老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王傲夫可是抓了不少地下党,手上也有那边的人命,他不可能是地下党。”

    戴春峰摇摇头:“情报斗争是十分残酷的,如果王傲夫能升到一处的关键位置,那些牺牲是值得的,就像是日本人做的那样。

    就像这次抓获金陵地下党的重要人物,或许不是王傲夫的本意,所以他就泄露了押送计划,同时利用了我,最后成功逃脱。”

    说到这,戴春峰已经是咬牙切齿,被王傲夫玩弄于鼓掌之间,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恨不能把王傲夫碎尸万段。

    左重对此只想说,老戴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地下党的情报人员绝不会用自己同志的鲜血染红顶子,这样的潜伏再成功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表面上,左重还是点点头:“老师说得对,只怕一处现在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老师,我们该如何应对,徐恩增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左重都能想到徐恩增要说什么,比如王傲夫是一处的通缉犯,为何跟特务处的人在一起呢,昨晚的劫囚事件里,特务处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标准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戴春峰眼珠子都悔青了:“悔不当初啊,早知就该听慎终你的,你主意多,咱们现在有没有办法补救。”

    左重考虑了一会:“除非抓到王傲夫,否则这个黑锅背定了,我想回处里,组织人手去看看现场和福源印刷厂,说不定会有收获。”

    “好好。”戴春峰露出苦笑:“行动科那帮废物已经带人回现场了,希望可以抓到地下党的尾巴吧,你觉得福源印刷厂真有问题?”

    “老师,就算是有问题,估计现在已经人去楼空了,但只要证明那里确实有问题,我们的行动就是合理的,只是结果不好罢了。”左重提醒戴春峰。

    戴春峰明白左重的意思了,这是把王傲夫和印刷厂的事情进行切割,他完全可以说是特务处抓获了王傲夫,然后王傲夫招供出福源印刷厂。

    至于行动失败,那是非战之罪,行动科都说了,对方光是机枪就有几十挺,虽然戴春峰觉得这话水分很大,但也是个很好的理由。

    “你全权负责此事,顺便通缉王傲夫这个王巴蛋,就用一处那边的理由,勾结地下党分子或者日寇。”

    “是,老师。”

    此时特务处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行动科在金陵城里被地下党劫走了人,发生在特工总部身上的事情,在特务处身上又发生了一次。

    短短时间内,地下党这么嚣张的伏击了两次,把两个情报机关都收拾了一遍,这事在一定范围内开始传播,徐恩增和戴春峰成了党国笑话。

    左重刚进特务处大门,大大小小特务已经站在院子列队,看来戴春峰打过电话了,他跟王傲夫可不一样,没人敢跟他阳奉阴违。

    左重看着行动科副科长:“行动科现有人员待命,保护好重要文件和看守所,之前执行任务的队员全部隔离,等候处里的审查。”

    行动科副科长苦着脸,他知道左重不信任他们了,估计他这个副科长也干不长久了,也好,上面有戴春峰这个兼任科长,旁边有左重这样的竞争对手,太累了。

    左重又对总务科长说道:“将前次购置的重火力全部出库,不能再让兄弟们用血肉之躯面对敌人的机关枪,出了问题,我就找你。”

    总务科长连连称是,之前王傲夫也问过他是否有长枪,不过被他装糊涂打发走了,现在左重要重火力,那自然是一百个没问题。

    “左科长,我们电讯科要做什么。”电讯科长主动请缨。

    左重想了想:“外松内紧,不能过度刺激对方,让咱们的电侦车全部回来,你们抓紧搜集金陵城的电台讯号,等待我的命令。”

    而情报科上下早就已经集合好了,左重看了看古琦、宋明浩、邬春阳等人,命令道:“去领枪,跟我去现场。”

    情报科早就习惯了这种行动,十分钟之内就做好了准备,看的行动副科长脸红,自己手下的行动人员真是一帮废物,愈发觉得离开行动科是件好事,有左重在情报科一天,他就难有出头之日。

    情报科的队伍出发了,归有光负责头车,上面一水的汤姆冲锋枪,左重和古琦在车队中间,邬春阳带着轻机枪在最后压阵。

    路上古琦问左重:“科长,早上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傲夫不是已经被一处通缉了吗,为什么处座要让他负责早上的抓捕行动。”

    左重漫不经心回道:“不要多问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以处座的意见为准,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到了现场注意安全。”

    古琦果断闭上嘴,知道这里面牵扯的事情多了,反正板子怎么也打不到情报科身上,就是不知道科长带他们来是为了什么。

    不管劫人的是不是地下党,对方肯定早就跑的没影了,这么兴师动众去现场,不就跟刚刚说的外松内紧矛盾了,他有点想不明白。

    到达现场后,街道两边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左重带上墨镜走下轿车,前呼后拥的走向看守现场的行动科特务。

    “王傲夫就是在这里被人劫走的?”左重面无表情的询问。

    领头的特务结结巴巴道:“是,左科长,对方有十几个人提着轻机枪,所以我们.....”

    左重看了看附近,对着特务点点头:“行了,你们先收队回处里接受审查,放心吧,这件事也不能怪你们,总不能用身体去阻挡机枪。”

    左重这一句话差点让特务哭出声来,别人光说他们胆小如鼠,可那是轻机枪啊,对方还有手榴弹,他们要是敢反抗,就跟一处的人一个下场,那他们的家小怎么办。

    特务哽咽道:“谢谢左科长,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左重拍了拍他肩膀:“回去跟兄弟们说清楚,我左某人不会用兄弟们的前程来为自己升官,你们也要好好回忆一下,当时怎么抓到的王傲夫。”

    特务闻言迷糊了,不是处座让行动科配合王傲夫抓捕的吗,左科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想开口询问,结果看到左重略带深意的眼神。

    电光闪石间,特务的智商占领高地:“是,是我们行动科抓到的王傲夫。”

    左重满意的点点头,小同志的领悟力不错,有前途,便不再管行动科的人,他在现场转了转,没有发现什么情况,说明地下党的行动非常顺利,手尾都收拾完了。

    左重觉得没必要再演戏拖时间了:“走,咱们去福源印刷厂看看,这里解除封锁。”

    古琦和邬春阳大概明白了,科长这是在给处座擦屁股,怪不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处座都没有出现。

    等到情报科到达福源印刷厂,这里果然早已人去楼空,不过对方撤退的很匆忙,还是漏下了不少传单标语,左重弯腰拿起一张传单,只见上面写着:倒行逆施,民族祸首。

    “匪患猖獗至此,你我皆有罪责啊。”左重痛心疾首。

第一百一十二节暗算

    福源印刷厂的搜查不了了之,地下党只是租用了厂房和设备,而工厂主人据说颇有些门路,查到这里线索基本已经断了。

    而徐恩增得知此事后,立刻找到了陈局长,言辞十分激烈,他控告戴春峰勾结王傲夫,造成了一处押送失败,必须严惩。

    说实话,当徐恩增知道戴春峰的这番骚操作时,差点没笑掉大牙,还真有上赶着挡枪的蠢货,同时也对王傲夫恨到了骨子里。

    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王傲夫绝对不会是地下党,跟戴春峰不同,他知道地下党绝对不会用故意牺牲自己人这种下三滥的计策。

    而左重那个混蛋的日本人推测,更是胡扯,目的是转移自己的视线,迷惑自己的思路,为戴春峰的邪恶计划打掩护。

    事实就是戴春峰指使王傲夫泄露押送计划,引诱地下党来武装营救,所以对方才能那么轻松的撤离,绕过了一个个哨位卡点;接下来就是趁着地下党的力量空虚,特务处一举破获地下党的印刷工厂。

    这一套连环计下来,既打击了一处,又打击了地下党,只是戴春峰没想到人家地下党防着他,直接把王傲夫给劫走了,还留下一句王傲夫同志。

    这一番推测有理有据,反正左重听说后觉得很真实,戴春峰面对陈局长的问责更是哑口无言,只能咬死了王傲夫是被特务处抓获的,也是被地下党救走的。

    一个副局长的位置弄的鸡飞狗跳,陈局长干脆宣布此事作罢,反正徐恩增是当不了副局长了,那也不能便宜了戴春峰。

    “劫囚案”和“王傲夫勾结地下党案”就这么草草收场,但徐恩增和戴春峰暗中下了死命令,必须找到王傲夫,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可惜金陵城太大了,谁也不知道王傲夫“同志”去了哪里,或许在一口废井里,或者在某棵大树下,总之他消失的无影无踪。

    特工总部和特务处的关系因此变得更加紧张,双方都憋着要给对方一个教训,作为徐恩增口中的罪恶帮凶,左重更是特工总部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天徐恩增在办公室接见了一个年轻人,徐恩增语气甚为和善,甚至有与此人平起平坐之意,来送茶的徐恩增秘书也很尊敬此人。

    “淮北,你总算从南昌回来了,老哥我是盼星星盼月亮啊,你这个行动高手回来,我就放心了。”徐恩增的表情非常真诚。

    他口中的淮北笑了笑:“处长哪里话,我丁淮北是您手下的兵,有事您说话就行。”

    徐恩增听到这话,心里还是很舒服的,但他可不会真的对丁淮北发号施令,对方是陈氏兄弟的亲信,在一处的资格比自己老多了。

    徐恩增小声说道:“你听说王傲夫的事情了吧,丢人呐。”

    丁淮北面色肃然:“听说了,特务处利用地下党来打击同僚,如此争权夺利太过下作,党国大业就坏在这些人的手里。”

    听到争权夺利四个字,徐恩增老脸难得的一红,一处也就是丁淮北有资格这话,对方放弃了总部的轻松工作,自请去西南进行情报作战,确实是一心为公。

    徐恩增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打算:“我们必须要给特务处一个教训,否则戴春峰会更加嚣张,我想把此事交给淮北你处理。”

    丁淮北皱了皱眉:“徐处长,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如果我们贸然行动,会不会导致两个部门之间开战,到时候就麻烦了。”

    听到徐处长三个字,徐恩增耳朵不自觉的动了动,丁淮北很少这么称呼自己,看来对方是真的不想掺和进来,可自己身边包打听多,行动高手确实没有几个,必须要说服他。

    只是丁淮北十分固执,性格执拗,虽然有些贪财,可自己一个处长总不能贿赂部下吧,徐恩增眼珠转了转,想到丁淮北此人的气量不大,脑中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徐恩增假装叹气道:“那就算了吧,你这段时间不在金陵,还不知道特务处出了一个情报好手吧,就是此人帮着戴春峰,几次让我们颜面扫地,可惜我一处没有人才啊。”

    丁淮北的眉毛竖了起来,没想到自己离开几个月,竟然出现了个什么情报天才,不过他没有太过在意,也见多了这种被吹捧厉害的年轻人。

    徐恩增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文件:“你先看看吧,这个叫左重的年轻人确实很厉害,我都有心将他挖来了,里面是他破获的一部分案件。”

    丁淮北漫不经心的接过文件,就在徐恩增的办公室里看了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叫左重竟然抓获了那么多的日本间谍。

    侦破中运用的推理、思路十分巧妙,行动技术也算专业,这就让丁淮北心里有了点异样的心思,从来都是他比别人强,这个左重......

    徐恩增在一旁打着边鼓:“此人非常可恶,跟戴春峰狼狈为奸,四处攻击我们,所以我才想给他个教训,淮北你觉得呢。”

    丁淮北沉吟了一会:“如果真是这样,给他一点教训也未尝不可,多一些磨炼,对年轻人是好事,我们这是对他负责嘛。”

    徐恩增心中大定,知道丁淮北说的好听,其实不过是嫉贤妒能之举,平时看他人模狗样的样子,还以为多么公正不阿,现在看来也就那样。

    丁淮北随即又说了一句:“千万不能出人命,让他去医院躺上几个月就够了。”

    徐恩增也点点头,真要是把左重弄死了,戴春峰肯定要跟他拼命,如果只是受伤,最多双方再打打口水官司,事情的轻重他很清楚。

    对此左重毫不知情,晚上下了班,他开着汽车回朝天宫的住所,此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三十年代的金陵城竟然也堵起了车。

    汽车们摁着喇叭,路过的行人和自行车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些上流人士,顿时觉得一天的劳累一扫而空,这让开车的司机更加烦躁,伸出头来对着前方叫骂。

    左重也不着急,百无聊赖的看着这幅百生相,此时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瞄了他的车子一眼,然后低下头摇摇晃晃的骑走了。

    他的动作有些刻意,好像是专门来确认什么的,这引起了左重的警觉,不过他随即自嘲起来,真是干多了情报工作,看什么都可疑。

    这人一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中,加之车流开始缓缓移动,左重回过神继续向着住所开去,脑海中却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人。

    这也是左重平时锻炼记忆力的小窍门,脑子只有多用才能更灵活,想着想着,左重忽然想起来了,他在米根深家里见过这人。

    当时对方还跟自己说过几句话,就是他告诉自己米根深被黄新山挟持了,当时他吓得要死,所以给左重留下了一点印象。

    竟然是特工总部的人,这会是个巧合吗,左重将车速减慢思考着,他想起余醒乐的一句话,要接受你的怀疑,不要说服自己。

    一个优秀的特工必须相信直觉,当你觉得有异常时,不应该用借口来说服自己,而是要用证据来排除,如果找不到证据那就是事实。

    左重瞄了一眼后视镜,后面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但他没忘记古琦跟踪李树东的事情,这种观察是不靠谱的,看到前方的路口,左重有了主意。

    这个路口不但有民国罕见的红绿灯,还有几个正在执勤的交通警察,左重车速很慢,后面的汽车纷纷鸣笛催促,但他不为所动。

    直到绿灯开始闪烁跳动,左重猛踩油门冲过路口扬长而去,身后的车流里响起了一片骂声,其中两辆车里的人更是急的跳脚。

    “妈的,让你盯紧点,现在被姓左的跑了。”

    “谁知道姓左的这么狡猾,连回家都要做反跟踪动作。”

    “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不会,我们离他这么远。”

    甩掉身后可能存在的尾巴,左重没有回家,而是开进一条小路,加速向着一个方向开去,被动挨打可不是他的作风,如果是特工总部的人跟踪自己,跟丢后肯定会回去汇报。

    左重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特工总部,并将车开到对面的巷子里,耐心的等待起来,没过一会,果然有两辆轿车开进了一处的院子。

    左重拿出车里的望远镜,透过铁栅栏看到一个人正在痛骂车里下来的特务,徐恩增站在那人旁边同样在大发雷霆,他阴着脸用手机的拍了一张照片。

    看来真的是特工总部的人在搞鬼,左重一肚子的怒火,知道这是王傲夫事件的后续,他们不敢针对戴春峰,就觉得自己是软柿子了?

    他也没心思回家了,直接将车开回了特务处,用相机翻拍了一下手机的照片,让人立刻冲洗出来,他倒要看看那个领头的是什么人。

    左重黑着脸回来,情报科上下都看到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古琦平时离开的比较晚,听说后特意过来看了看。

    “科长,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一处那帮王巴蛋派人跟踪我,你说我应不应该生气。”

    古琦张大了嘴巴,特工总部派人跟踪左重,一处这是要跟特务处开战啊,想到自己平时从没注意过安全问题,这让他遍体生寒。

第一百一十三节下套(上)

    左重被跟踪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情报科的特务都被叫了回来,这不是针对左重一个人,而是在打情报科甚至特务处的脸。

    戴春峰将左重叫到办公室:“慎终,幸亏你警觉,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语气很平和,实则怒火中烧,这次徐恩增已经触碰到他的底线,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给左重讨个公道,官司就算打到委员长那里也在所不惜。

    左重面无表情说道:“老师,既然徐恩增想打,那就打。”

    他现在想想也是后怕,如果自己没有注意到异常,那下场会怎么样,是被一处找个地方埋了,还是直接扔到长江里喂鱼,徐恩增绝对能出这事。

    此仇不报非君子,不管戴春峰怎么决定,左重都要跟一处和徐恩增斗一斗,蒙面劫匪重出江湖也不是不可能,他知道徐恩增的妻儿老小在哪。

    戴春峰没有犹豫:“打,必须打!对方已经把刀子放在脖子上了,我把行动科交给你指挥,一定要把一处的人打痛打疼。”

    能把心头肉行动科交出来,说明戴春峰是来真的了,经过长时间的训练,行动科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把九头虫王傲夫丢了只是他们一无战意,二无准备罢了。

    但左重摇摇头:“老师,学生不想把金陵打成一锅粥,如此有理也变成了没理,结果又是各打五十大板。”

    戴春峰有些意外左重的冷静,想想觉得也对,毕竟对方有陈局长这座大佛罩着,便说道:“那你就去做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有老师在这里。”

    言外之意就是这事他认了,就算左重闹出了大事,他戴春峰也不会置之事外,对此左重还是很感动的,有一说一,老戴有些方面对他是没话说的。

    “是,老师,学生这就去准备了。”

    回到情报科,左重把所有心腹手下叫了过来,何逸君和傅玲一脸的气愤,邬春阳和宋明浩阴着脸,归有光摩拳擦掌,似乎就等着左重一声令下了。

    “科长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你们觉得怎么办。”古琦替左重问道。

    “打。”邬春阳言简意赅。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傅玲说了句文绉绉的话。

    “他们做初一,我们就做十五,绑了他们的妻儿老小。”归有光是个狠人。

    “我认识一个不要命的,就算特工总部他也敢炸,东西我那都有。”宋明浩展露了新一代军火大亨的霸气。

    大家异口同声表示打,这让左重十分感动,虽然有利益的关系掺杂其中,但是愿意跟他站在一起对付一处,这何尝不是一种冒险。

    左重摆摆手:“好了,用不着这么大的杀气,这次咱们要用脑子打,照片里那个人的情报搞到了吗,有没有认识他的?”

    这种事肯定得看宋明浩,原本就是果党情报系统的老油条,交友广阔,加上最近又做上了军火生意,各路牛鬼蛇神都有门路。

    而宋明浩没让左重失望,他立刻说道:“照片里的人叫丁淮北,是一处总干事,前段时间在西南进行情报工作,深受陈氏兄弟的信任,是他们在一处的绝对心腹。”

    “丁淮北。”左重自言自语了一句。

    “是的,此人我在行营调查科接触过,是个心思缜密的情报高手,他抓获了好几个潜伏人员,很难对付。”古琦竟然也认识此人。

    深受陈氏兄弟的信任,这次一处被特务处坑的这么厉害,徐恩增这是请救兵了啊,左重冷笑了一声,那就看看这个丁淮北的成色吧。

    邬春阳听宋明浩和古琦说完,觉得事情有些难办,左重既然不让用武力,那无非是栽赃陷害,但丁淮北有陈氏兄弟做靠山,必须找个好借口。

    想了想,他对左重说道:“科长,需不需要找几个地下党?”

    其他人也明白他的意思了,找个倒霉鬼指认丁淮北,这个办法不错,光头对于地下党的态度世人皆知。

    左重听完很欣慰,邬春阳的思路是对的,只不过挑错了对象,想要整死丁淮北,就必须有板上钉钉的证据,或者说有人证,可他不能让地下党配合他。

    他示意众人坐下:“行了,这方面我有考虑,现在交给你们几个任务,春阳你和有光最近辛苦一点,暗中保护我的安全。”

    众人点点头,好汉难敌四手,猛虎斗不过群狼,有两个行动好手保护左重他们也放心,特别是何逸君,她到现在都没有说话,可是眼神中满是担忧。

    这时凌三平忽然走了进来,看着惊讶的众人耸耸肩:“虽然我是个医生,但左重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也加入。”

    左重笑了:“行了吧,就你的三脚猫的行动技术,还不如傅玲呢。”

    众人哈哈大笑,凝重的气氛消散了不少,左重又嘱咐了大家几句就宣布散会了,会后他拉着何逸君去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人可以帮上他的忙。

    而特工总部里,徐恩增抽着闷烟,丁淮北一脸淡然,两人对于接下来的行动有了分歧,徐恩增觉得要缓一缓,丁淮北坚持继续。

    徐恩增将烟头摁倒烟灰缸里:“淮北,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左重这小子十分油滑,他一定是察觉到什么,才会刻意甩开我们的人,过一段时间再动手吧。”

    丁淮北的回答一点都不客气:“处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要是我们偃旗息鼓,底下人会怎么认为,我们要大胆一点。”

    看到徐恩增似乎还想说什么,丁淮北帮他又点上一根烟,说道:“我觉得左重没有发现我们的人,如果真的发现了,以他的作风恐怕早就打上门来了吧。”

    徐恩增看了一眼丁淮北,沉吟片刻:“好吧,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去办。”

    他觉得丁淮北说的也有道理,左重小贼睚眦必报,真要是发现了一处的人跟踪他,只怕会当场打死几个人,然后对外号称日谍余孽。

    丁淮北觉得心真累,分明是徐恩增先提出的教训左重,现在反倒要自己来劝他,丁淮北终于知道特工总部为什么斗不过特务处了。

    接下来的几天,丁淮北亲自带人跟踪左重,左重看似毫无察觉,这让他确定,事情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样,那天跟丢只是偶发事件。

    但丁淮北也发现他们没有机会抓人,左重要么在特务处坐班,要么就是回家睡觉,除了跟两个警官学校同学喝喝酒,很少单独在外。

    看着左重又一次走进家里,丁淮北在车里骂了一句:“这个左重定然是地下党,哪有这么清心寡欲的年轻人,抓到后要好好审问。”

    一处特务互相看了看,他们知道这位丁干事是嫉妒了,人家笑面虎比他能干、比他聪明、还比他自律,难怪如此气急败坏。

    丁淮北不想再拖了:“不行了,过两天直接在路上动手。”

    一个特务处的晚辈而已,到时候车一拦、枪一露、人带走,谁会知道是特工总部干的,对方抓了那么多日本间谍,说不定是日本人报仇呢。

    是的,丁淮北起了杀心,就跟一处特务们那样想的,这种比他聪明,比他能干,还这么自律的人,丁淮北不准备放左重活着离开。

    对于他这种有野心有计划,也有手段的人,任何潜在的对手都要以予铲除,这点很像唐枞,只不过丁淮北要更加狠毒一点。

    既然决定了硬来,再跟踪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丁淮北对特务们说道:“你们先回去,不要跟着我。”

    说完一个人开着车走了,特务们也不意外,丁干事这个人疑心病很重,从不让人知道他的住址,这几天他们已经习惯了。

    丁淮北看着车饶了几个圈,发现自己身后很干净,这才慢慢开向家的方向,这些年他害人害得多了,总觉得有人要害他。

    回到家里,丁淮北胡乱吃了一点东西,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幻想着有一天成为戴春峰和徐恩增那样的人,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在梦里他接替陈局长,成了委员长的心腹爱将,权利、金钱、美色应有尽有,可就在他即将成为一人之下时,左重突然出现一脚把他踢了下来,这让他从梦中惊醒。

    “不能留他,绝对不能留他。”

    丁淮北自言自语,无师自通学会了曹丞相的坏毛病—吾梦中好杀人。

    “噔噔!”

    这时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谁会找到这来,丁淮北瞬间清醒,手伸进枕头掏出一把自来得手枪,一个翻滚躲到了门边。

    “噔噔!”

    “开门,有你的信。”

    信?丁淮北冷笑,绝对没有人知道他在这,又是谁给他的信,对方是把自己当成傻子了吗,想到这他将击锤慢慢扳动。

    “张先生,刚刚看到你回来了,这里有你的信。”

    门外忽然响起邻居的声音,丁淮北皱了皱眉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右手背在身后,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露出了半个身子。

    门外站了两个人,一个是隔壁的邻居刘太太,另外一个是陌生妇女,看着很朴实的模样,身上也不像藏有武器的模样。

    丁淮北揉了揉眼睛,装作疲倦道:“谢谢刘太太了,我刚刚睡着,吵着您了。”

    刘太太捂着血盆大口娇笑道:“我看见您回来了,这么年轻可要注意身体,不然弟妹该有意见了。”说完扭着屁股走回自己家中。

    丁淮北松了一口气,这位刘太太也太吓人,他转头看向中年妇女:“你说有信,给谁的信?”

    妇女怯道:“这是你二叔给你的信,我来金陵,他特意给了地址让我来找你。”

    二叔?丁淮北更加警惕,自己二叔早就去卖咸鸭蛋了,难不成这信是从阴曹地府送来的,他身后的右手手指放在了扳机上,左手别扭的接过信。

第一百一十四节下套(中)

    信封上有一行字,说明这封信是一个张姓老翁写给侄子的,姓张?难道自己之前的住户姓张,这倒是跟他的假名一个姓,丁淮北好像有点明白了。

    将信打开,丁淮北发现除了一张信纸竟然还有几张美金,他不动声色的抽出信纸看了起来,美金放在信封里没有动。

    信里是一个长辈督促晚辈用心读书的话语,言明今年家中收成不错,故特意去租界的洋人银行换了几张美金以资学费云云。

    丁淮北甚至看到了信纸上被胡须沾墨的痕迹,想必他这位“二叔”是个美髯公,再看看信封里那几十美金,丁淮北对送信妇女露出了笑容。

    “多谢这位婶子了,本来应该请你进来坐坐,只是身体略有不适,你把这点钱拿着,就算感谢你。”丁淮北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银元。

    女人眼睛闪过一丝贪婪,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要是张老爷知道了,定要怪我。”

    丁淮北见状彻底放心了,将钱揣进她的手中:“没事,你就说是我给的,我二叔总不会连我也怪吧,放心拿着吧。”

    妇女千恩万谢的走了,丁淮北笑着关上门,看看手里的信哈哈一笑:“还有这种好事。”

    说完便把美金从信封里拿了出来,至于信嘛,被他随手扔到了桌子上,就算是前一个租客回来了,难道他还害怕不成。

    只是丁淮北没有发现,从他开门起,一部相机就开始拍摄他的所有举动,接信、给钱、关门,一个完整的情报交接程序。

    “老宋,拍清楚了吗?”

    “放心吧古科长,拍的很清楚,没想到科长竟然用日本间谍的借口,嘿嘿.....”

    “噤声!分明是情报科跟踪一个日本间谍,发现她与人交换情报。”

    古琦心中也满是疑惑,他们找到了丁淮北的详细情报,然后科长就让他们在这里等待日本间谍,可是这样就行了吗,那个送信的妇女会不会翻供。

    但这些跟他无关,古琦和宋明浩悄悄撤退了,他们要回情报科向左重“汇报”这个意外收获,必须把戏演得跟真的一样。

    “什么,你们发现日本间谍接触特工总部的重要干部!我马上回来。”

    当左重从电话里“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赶回了特务处,看到了几张让他非常满意的证据,长谷良介这家伙干得不错。

    “看看吧,这个卖国贼的可恶嘴脸,老古马上抓捕这个日本间谍,一定要把她的嘴巴撬开,搞清楚这个什么丁淮北跟她是什么关系。”

    看着义正严词的左重,古琦觉得自己还要多学学,立刻带人准备抓捕行动,只是有些奇怪,一个装装样子的抓捕,邬春阳和归有光竟然都来了。

    古琦还是带着行动人员出发了,这次的目标住在棚户区里,到了行动地点外围,他熟练的分配人手,进行道路封锁和围堵,就当是进行演习了。

    实施抓捕的特务由邬春阳和归有光率领,古琦下令站在那等待消息,心里想着科长的计划,他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搞情报需要好奇,又不需要好奇,但是追寻真相是天性,不把这件事搞清楚,古琦如鲠在喉。

    忽然,一个小特务跑来汇报:“报告古副科长,日谍已经被抓获,起获手枪一支,电台一部,密电码一本。”

    古琦点点头:“哦,好的,我知道.....什么!有电台!”

    古琦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这不是科长安排的假日谍吗,哪里来的电台和密电码,他拔腿就向目标家跑去。

    等到了目标家之后,那一地的证据,被摁在地上依然目光凶狠的妇女,古琦觉得一股热流涌上脑门,还真特么的是日谍,活见鬼了这是。

    科长怎么知道会有日本间谍去见丁淮北,是丁淮北本身就有问题,还是科长可以指挥日本间谍,再想想破获最后一个电台的场景,古琦彻底迷糊了。

    归有光看着胳膊上的咬痕:“呸,这女人的反应真快,看见我们进来就要去咬衣领,要不是我把手伸过去,现在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邬春阳看了一眼归有光没有说话,其实他觉得这个间谍死了才好,虽然说死无对证,但是靠着现有证据,丁淮北也难逃罪责。

    古琦沉默了一会:“把人和东西都带回去,千万不能让她死了。”

    当大队人马回到特务处后,古琦直接找到了左重,表情非常严肃,并且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左重有点莫名其妙:“老古你要干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古琦痛心疾首道:“科长,自从我来情报科,感谢你一直照顾我。所以有些话我不该说,但是我必须说,跟日本人合作是玩火自焚呐!”

    左重扶着脑袋:“等会,我什么时候跟日本人合作了?”

    古琦一跺脚:“科长你就别瞒我了,那个日本女间谍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你跟日本人合作,他们会舍得抛出一个间谍来?”

    左重终于明白了,有点哭笑不得,同时也很开心,老古是个厚道人,他是自己担心啊,要是别有用心早去举报了。

    古琦看左重不说话,咬牙道:“要是让处座知道你跟日本人合作,到时候只怕性命难保,必须把那个女间谍清理掉。”

    左重露出笑容,拍了拍古琦肩膀:“老古啊,干我们这行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你懂这句话的意思吗?”

    古琦觉得左重有点陌生,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是最恨日本人吗,现在竟然说起利益来,这让古琦觉得非常失望。

    一看他这表情,左重知道古琦又想歪了,于是将他拉到沙发上,小声说道:“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日本人也可以是我们的人,你说对吗?”

    古琦一个哆嗦,不敢置信的看着左重,希望左重给他一个回应,左重笑着对他点点头,算是承认了他的猜想,这也是左重早就有的打算。

    以后跟长谷良介的死信箱联络,左重必须找一个可靠的人手,考虑了一番古琦最为合适,经验丰富、底细干净、样子也有欺骗性。

    日本人的情报机关里有我们的鼹鼠!古琦终于明白了,怪不得情报科一次次破获日本间谍小组,竟然是这个原因,其实他还是想叉了,不过左重并不准备解释。

    古琦一拍大腿:“唉,科长,我就不该乱想,竟然以为你跟日本人合作。”

    左重开怀大笑:“没事,咱们今天是交心呐,同志间就要这要坦诚。”

    两人再次笑了起来,然后古琦请示:“下一步怎么办,需不需要先行审问间谍?”

    “不用。”左重意味深长道:“要让一处自己查出来嘛,省得别人以为我们特务处公报私仇,你说对不对。”

    古琦恍然大悟:“那也不需要抓捕丁淮北了,一处的问题让一处自己解决嘛。”

    左重和古琦相视一眼,两人默契说道:“英雄所见略同,哈哈哈哈。”

    睡梦中的徐恩增忽然感觉有些冷,将身边美人往外推了推,抢来被子将自己裹住,嘴里嘟嘟囔囔道:“左重,左重,看你还怎么得意。”

    美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却不知道枕边人说的人名是谁,难道是新的相好的,特意把这个名字记下了,决定有机会找个人问一问。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徐恩增走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找丁淮北询问行动情况,就被陈局长的一通电话骂了个狗血淋头。

    “徐恩增,你到底在搞什么东西,丁淮北怎么成了日本间谍!要我给你数一数吗,你的秘书以及他的两个好朋友、陈建中、米根深、王傲夫,现在又出了一个丁淮北。”

    徐恩增听着陈局长的大发雷霆,根本没反应过来,谁是叛徒?丁淮北?可是丁淮北不是正在跟着左重吗,怎么就成了日本间谍。

    他连忙解释道:“陈局长,丁淮北不可能是日本间谍吧,您是了解他的...

    陈局长怒吼:“我了解个屁,二处都把照片都送来了,他怎么跟日本间谍接头被拍的一清二楚,那个日本间谍已经在特务处的手里了,还有电台。”

    徐恩增狡辩道:“这一定是特务处的诡计,局长你一定要相信淮北啊。”

    陈局长气乐了:“二处只是抓了间谍,戴处长怕有误会准备将间谍移交给你们,让你们自己去查实,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要不是戴春峰如此敞亮,陈局长还真有点怀疑,但现在人家不查了,让你们一处自己查,这还有什么问题,总不能真有死士这种东西吧。

    徐恩增知道事情不对了,这肯定是左重那个小贼在报复,也顾不得其他赶紧将事情和盘托出,陈局长那边听完之后没有了动静。

    徐恩增疑惑的看了看话筒,好像没有挂断,于是又把话筒又放到了耳边。

    “徐恩增,你这个王巴蛋!现在戴处长就在我这里,你跟他解释为什么要跟踪左重吧!”陈局长哐当一声挂断了电话。

    徐恩增跌坐凳子上,完蛋了,这下不光丁淮北危险了,连监视跟踪左重的事情也曝光了,他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第一百一十五节下套(下)

    徐恩增十分不想去见戴春峰,但陈局长的命令不能不听,失去了陈局长这座靠山,他在统计局也混不下去,他有气无力得让司机慢一点开,能舒服一秒是一秒吧。

    就在汽车开出一处大门时,徐恩增正好看到满面笑容的丁淮北,他心里叹了一口气,淮北兄啊,希望你将来能笑得出来吧。

    “徐处长,你这是要去局本部?”丁淮北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徐恩增含糊道:“是啊,左重那里的事情先放一放,等我回来有事找你。”

    戴春峰说丁淮北跟日本间谍接头,还有照片为证,不管这事真假如何,肯定不能再去跟踪左重了,说不定有更大的罪名栽到一处头上。

    丁淮北还为昨天的意外之财开心,没注意徐恩增难看的脸色,只觉得可能是有任务了,左重那里不也着急,随便找个时间就能把事办了。

    他继续露出一副笑脸:“好的,处长,那我就先进去了。”

    徐恩增点点头,是啊,你是快要进去了,不过心中奇怪,丁淮北平时不苟言笑的,今天怎么就跟捡了钱一样,从头到尾都乐呵呵的。

    懒得再管丁淮北的事,徐恩增想着待会怎么应付戴春峰,特别是如何解释针对左重的跟踪行动,他第一次觉得从一处到局本部的距离这么短。

    汽车一慢再慢,徐恩增还是到了军事统计局本部大楼,也不管停下脚步问好的工作人员,他直接到了陈局长办公室门口。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戴春峰再怎么样也要给陈局长一点面子吧,徐恩增给自己鼓鼓气,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

    “噔噔。”

    “进来吧。”

    徐恩增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了进去,结果他并没有看到可恶的戴春峰,这让他心里一松,总算不用被当面羞辱。

    陈局长见他这幅德行,冷笑道:“徐恩增阿徐恩增,别人是烂泥扶不上墙,我看你就是一坨稀泥,我就是想把你捧起来都不行。”

    徐恩增老脸一红:“局长,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丁淮北怎么可能跟日本间谍有勾结,一定是左重那个小王巴蛋栽赃陷害。”

    说起这个陈局长更怒了:“你们跟踪左重干什么,他是地下党还是日本间谍,你这事做的太过分了,戴春峰已经决定向委座申诉!”

    不管一处、二处再怎么斗,也要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能向对方重要人员下手,更别提暗杀性质的行动,真要这么干,他陈局长也怕有一天被炸弹炸上天。

    徐恩增狡辩道:“我们只是觉得左重形迹可疑,所以才派人跟踪他,这家伙除了上班,就是和同学相聚,剩下时间就在家里,党国有这样的干部吗。”

    陈局长气乐了:“不吃喝飘赌就是地下党,不拉帮结派就是地下党,你觉得党国干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吗,这话你敢在委员长面前说吗!”

    这个徐恩增真是昏了头,这种话也敢说出口,左重这种干部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比如委员长的某位心腹爱将,也算的上廉洁奉公了。

    当然这都是题外话,陈局长想起自己叫他来的目的:“你看看这些照片,丁淮北虽然是我的心腹,但越是这样就越要严格要求,你秘密派人去戴春峰那里接收日本间谍。”

    徐恩增看着桌面上的照片,上面是丁淮北跟一个中年妇女交谈、交换物品的过程,此外还有一些电台、武器的照片,看样子像是那么一回事。

    陈局长转身抚摸着博物架上的矿石标本,叹气道:“我也是相信淮北的,但是证据确凿由不得我不信啊,你接手后一定要把那个女人的嘴巴撬开,结果向我一人汇报。”

    局里谁不知道丁淮北是他陈局长的人,丁淮北要真是卖国求荣,他的脸上也不好看,戴春峰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把案件移交给一处。

    徐恩增对他唯命是从:“好的局长,我一定把事情查清楚,并只向你一个人汇报。”

    陈局长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去吧,尽快查清。”

    徐恩增一脸沉痛的离开了局本部,想了想没有回一处总部,而是去往了金陵果党党部,那里有统计局的一个外设机构-金陵党部调查室。

    这是陈局长和他兄长的直接力量,依托各地党部发展的另一套情报机构,虽然没有什么行动力量,可查清丁淮北一案还是没有问题的。

    丁淮北在一处人脉甚广,用一处的人手调查他,不利于保密,调查室的特务都是从外地调入金陵,平时不显山不漏水,这时也该发挥作用了。

    调查室的人对于徐恩增的来意很意外,但跟陈局长汇报之后立刻派人去了特务处,非常顺利的把人犯和证据接了回来,戴春峰和左重非常配合。

    越是这样,徐恩增心里越是没底,他知道戴春峰不可能这么好心,那个女人难道真的是日本间谍,所以对方才这么有恃无恐?

    徐恩增吩咐调查室主任:“你们一定要慎重,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局长要求公事公办,决不能徇私情。”

    党部调查室的特务一年也遇不到什么案子,更是第一次接手事关日谍的案子,徐恩增有点担心对方急于求成,搞出屈打成招的事情来。

    事实上他是白担心了,那个日本女特务看似凶狠,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强硬,党部调查室的人拷问了三天,还没上最终手段,对方就彻底撂了。

    审讯结果让陈局长和徐恩增大为惊恐,丁淮北确实投日了,据女特务交代她是特高课的直属情报人员,这次奉命与潜伏在中国情报机关的重要鼹鼠接头。

    而鼹鼠就是特工总部总干事丁淮北,只要他将信收下就是建立了正式联络,那封信里也另有文章,日本人使用压痕密写的手段向丁淮北发布了第一个任务。

    陈局长看着口供,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光:“白眼狼,喂不饱的白眼狼!我对他丁淮北还不够信任吗,还不够重用吗,他为什么要投日。”

    徐恩增悄悄退后几步:“现在还是要把那封信找到,这些只是日本人的一面之词,其中会不会有阴谋,比如借刀杀人?”

    陈局长喘着粗气:“去,马上去那个地址搜查,只要证明了书信有问题,立刻逮捕丁淮北,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决不能让他跑了。”

    事实上丁淮北没有跑,那份信件也很轻松的找到了,当徐恩增踢开丁淮北的房门时,那份书信就这么摆在桌子上,没有任何遮掩。

    徐恩增拿着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但是没看出什么不对,压痕密写也不是什么高科技,就是利用硬物在纸张上留下一些肉眼难以分辨的痕迹。

    但是信纸上写满了文字,那样压痕也就失去了作用,徐恩增想了想,把丢在一旁的信封拿到手上,看了一眼就知道情况不对。

    一处的人员档案很详尽,丁淮北的二叔分明已经死了,怎么会寄信给他,徐恩增将信封背面对着阳光观察,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些痕迹。

    此时的特务处里,古琦吐出一口烟问道:“科长,你说一处那帮蠢货能不能发现那些东西,我真有点担心。”

    左重将烟灰缸递给他:“放心吧,徐恩增干了这么多年情报工作,这点小障眼法瞒不过他,让他自己发现总比我们提醒要可信。”

    古琦呵呵笑道:“科长,丁淮北的第一个任务到底是什么?”

    左重神秘的看向统计局方向:“没什么,就是让丁淮北搜集一些陈局长兄弟的私隐,日本人确实对这两个大人物很感兴趣。”

    “咳,咳。”

    古琦被呛到了,这样一来丁淮北必死,没有哪个人可以接受被心腹这样出卖,估计连徐恩增也要一起吃挂落,科长还是那么狠毒...不,果断。

    两人正说着,戴春峰喜气洋洋的走进左重办公室,古琦吓得赶紧掐灭烟头站了起来,跟左重一起喊道:“见过处座。”

    戴春峰笑着摆摆手,然后毫不客气的做到了主座上:“古琦你先出去,我有些事情要跟慎终谈,耽误你们谈正事喽。”

    古琦站得笔直:“是。”然后立刻推开门走了,他知道戴春峰这是有事跟左重商量,很可能就是关乎丁淮北之事。

    看着古琦离开,戴春峰满意的看着得意弟子:“慎终你知道我最满意你哪点吗,那就是识大局,郑庭炳想要掺沙子,你就收归己用,好啊!”

    左重认真回道:“只要出于一片公心,那同志之间为什么不能坦诚相待,怕就怕徐恩增那样搞阴谋诡计,这才值得我们警惕啊。”

    戴春峰笑了:“这次你的计划非常好,长谷那里要是一直顺利,日本人也会怀疑,这次抓了一个特高课的高级情报人员,也能证明我们没有放弃追查特高课嘛。”

    左重也露出笑容,长谷良介接手特高课之后非常顺利,顺利到日本外务省都专门表扬了沪上特高课的工作,这次抓一个特高课间谍反而更加真实。

    “呜呜呜。”已入深秋,金陵城里忽然刮起了大风,街上的行人纷纷捂着嘴巴和眼睛,生怕被吹起的飞沙走石迷了眼睛。

    戴春峰看着窗外飘散的落叶,忽然说道:“那个什么丁淮北的时间不多了吧,可惜了啊,不能把徐恩增一起拽下来。”

    看着被风吹弯的大树,左重安慰:“总有机会的,老师放心吧。”

    当丁淮北下班回到家中,还没察觉不对就被人一棒子打晕了,看着在地上不断抽搐的老同事,徐恩增感觉十分复杂,但还是吩咐特务:“将现场清理干净,直接沉江。”

    远处的军事统计局里,陈局长把一份信放入火盆,看着它被火焰吞没直至化为一股黑烟,望着窗外的风雨飘摇,陈局长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要怪我啊,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以后作家的话偶尔会有彩蛋,作为给正版读者的回馈,不影响其他渠道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一十六节觐见

    “丁淮北失踪了?怕是被直接灭口了吧,呵呵。”

    一大早宋明浩就来汇报了一个新情况,左重听完知道他的计划成功了,打击了一处,搞死了丁淮北,斩断了陈局长的臂膀,为长谷良介背书,他才是最后的大赢家。

    这件事情之后,特工总部明显消停了许多,在与特务处的几次争端中主动认输,特务处的经费和人员编制得到了极大的补充。

    戴春峰这些天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春风得意,进出都带着风,大刀阔斧的对内部进行了一些改变,提高了特务们的待遇,左重终于可以拿单全额工资了,足足八十元。

    缺少的武器、装备、交通工具都尽量采购,甚至连凌三平念念不忘的药品和手术器械,戴春峰也大笔一挥同意了,尽显土豪本色。

    特务处一片喜气洋洋,虽然大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从处座一天召见左科长几次就知道,特务处获得了这么大好处一定有左重的关系。

    此外日谍电台案的奖赏了下来了。

    陈局长力排众议,主要还是徐恩增的反对,重赏了电台案功臣,至于有没有封口费的意思,那就见仁见智了,反正左重觉得是这样。

    在军事统计局的大礼堂里,陈局长拨冗莅临,亲自表彰了打击日谍的二处勇士,顺便为一部分人晋衔,情报科上下都上台漏了一下脸。

    古琦和宋明浩衔升一级,古琦由少尉升为中尉,宋明浩从准尉升为少尉,傅玲搭了个顺风车,从下士升为中士,坐稳了副股长的位置。

    对此这三个人激动得痛哭流涕,特别是古琦和宋明浩,这两人在现在的军衔上呆了多年,从热血青年到白发暗生,有多少心酸的故事。

    傅玲也是感动坏了,虽然没有赶上北平一行,但是科长没有忘记自己,硬生生的把她放在立功受奖的名单里,自己真是没有跟错人。

    左重没有什么特别感想,他只是一碗水端平而已,虽然现在大家军衔有高有低,但只要有了希望,就不会有太大的矛盾,减少内耗。

    其余参与案件的人员或有奖金,或被记功档案,以后会优先提拔重用,总是皆大欢喜吧,连左重都被奖赏了一千元,苍蝇虽小也是肉啊,左重乐呵呵的收下了。

    除此之外,邢汉良和班军两人因为在河田泰志案中的表现,稍稍进步了那么一下,警衔不好提,但分工职务是可以操作的。

    两人得知后拉着左重好好喝了一顿,倒不是指望左重再拉一把,他们非常满意新职务,活少钱多,只是找个理由灌醉左重而已。

    班军满脸通红,一拍饭桌:“当时我还害怕你小子被人家骗了,没想到你小子道行大的很,不光官当得好,破案子竟然也这么厉害。”

    邢汉良在一旁起哄:“是啊,我老邢才是老实人,老班你是看错人了,说不定这家伙当时在警官学校就是装的,一开始就是特务料子。”

    左重还没喝多,当即反驳:“咱们三个人中只有我算是学以致用,老班干的是缉私,邢汉良你忙于案牍,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说到这,班军和邢汉良苦笑,左重这家伙说的还真不错,可真让他们去一线侦破案件,他们是绝对不干的,人嘛,贵在有自知之明。

    想到左重耗费几个月,用了无数人力物力才最终破获了案件,期间的辛苦和烦劳自不必说,他们喝喝看报不好吗,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处里其他科室的特务也心动了,纷纷请调情报科,毕竟油水大能升官,谁不想去呢。

    这倒是把现在的科员们吓坏了,觉得稍不注意就会被人挤走,一时间工作效率大增。

    反正整个特务处最近乱哄哄的,幸亏戴春峰每天在处里坐镇,狠狠收拾了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家伙,总算回复了正常的秩序。

    但左重没有心思管这些,再过几个月就要到农历新年了,之前答应老爷子的事情必须做到,戴春峰还特意批了一个漫长的假期。

    或许是血缘的联系,或者是“左重”残留的情感,左重有点想家了,同时还有点患得患失,他干脆拉上何逸君满金陵的购买礼物。

    给老爷子带的古籍善本,给父母带的英国大衣,给弟妹买的时新玩意,直到把行李箱装的满满的,左重这才停止了疯狂购物。

    左重现在工资实发,加上奖金和油水,给了地下党一笔美金后他又富了,当特务还是很有钱途的。

    只是何逸君显得有些不开心:“左大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金陵。”

    左重笑着说道:“处里接下来没有什么事情了,正月十五之后总是要回来的,你春节是要去舅舅家?”

    何逸君默默不说话,舅舅不知道去了哪里,据说是执行秘密任务,舅母虽然对自己不错,可总归隔了一层,跟她最亲近的左重又要回家,这让她的心情十分低落。

    左重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两个人回到特务处,还没等左重坐定,戴春峰的秘书李卫来了电话,戴春峰要见他,让他立刻去办公室。

    左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将处里近期工作回忆了一遍,似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难道是日本间谍又动了?想到这,他赶紧加快步子向戴春峰办公室走去。

    日本人的心眼太死了,连番遭受打击还不死心,被他们这么一搞,自己回乡的行程肯定会受影响,左重的脸色慢慢难看起来,敲门走进戴春峰的办公室。

    但戴春峰一见到左重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根本不像是有急事的样子,他让左重先坐下,说出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慎终啊,今晚你跟何逸君一起陪我去见委员长和夫人,之前我跟你说过这件事,只是委员长和夫人在南昌公务繁忙,所以才拖到现在,你要准备的充足些。”

    左重愣住了,去见光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他破获了平田京子案,有那么一点护驾之功,可这都大半年了,还以为光头早就忘记了,见一下也好,说不定能从中获得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左重觉得确实算得上好消息。

    看到左重似乎惊呆了,戴春峰得意大笑:“还是第一次见到慎终你这个表情,放轻松些,委员长对待家乡俊才还是很和蔼的,但要注意军人仪表,不得醉酒。”

    左重点点头:“是,谢谢老师,学生一定会注意仪态。”

    戴春峰把左重赶走了,让他回去理个精神点的发型,顺便把军服熨一熨,其实根本不需要,何逸君经常帮他收拾,不过能早退不早退是傻子,跟何逸君吩咐了一声,他晃晃悠悠离开了特务处。

    第二天,整个特务处都知道左科长去见了委员长,这让大家十分羡慕,他们有些人是黄埔出身,可是根本没有见过委员长,更别提委员长亲自接见了。

    当左重肿着眼泡来上班,立刻就被几个心腹手下围住了,这让他十分不爽:“干什么,没事做了吗,都去训练射击去。”

    古琦抓着他的衣袖:“科长你见到委员长了?委员长说什么了?”

    宋明浩眼睛都绿了:“科长,我老宋对您可是忠心耿耿,您要是升了,可千万不能忘记我啊。”

    邬春阳和归有光脸皮薄,没有插上话,不过表情充满了八卦,看来不解释一下不行了,左重叹了一口,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和何逸君见了光头夫妻,还陪同吃了一顿晚餐,饭后简单聊了聊,光头当然不会找一个上尉询问国家大事,只是让他介绍了一下履历。

    左重将他入职特务处后的经历说了一遍,非常简略,并把主要功劳都推到了便宜老师戴春峰身上。

    光头没想到小老乡这么能干,光是日谍就抓了那么多,加之西南战事顺利,让他很是表扬了一番戴春峰,说老戴是能够识人的伯乐。

    除此之外,微操大师很谨慎,左重没能从他的口中获得什么重要情报,反倒听了一晚上的大学、中庸、孝经,差点给他听睡着了。

    古琦几人听完有点失望,还以为科长从此进入委员长的法眼,他们这些人也能跟着鸡犬升天,没想到左重就是去混了一顿饭。

    左重忽然补充道:“不过委员长给了我们情报科几个任务。”

    “什么!”所有人眼睛都亮了,委员长给的任务啊,还有几个,要是完成了得有多大的功劳。

    左重点点头:“恩,这次有好几个大行动,连凌医生也要参与,因为有需要他的地方,具体情况保密,你们可能要跟我回乡过年了。”

    何逸君喜出望外:“真的吗?”

    左重笑着回答:“恩,你们要跟我先行去沪上,随后去浙江执行秘密任务,我算了算时间,就算一切顺利也赶不回金陵了。”

    众人笑了,能跟科长回乡也算不错,据说科长家是当地大户,应该亏待不了他们吧,左重还不知道这群人已经准备蹭吃蹭喝了。

    有彩蛋

第一百一十七节朱校长

    不过在出发之前,左重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拜见杭州警官学校的老校长朱家骅,他们此行去沪上,除了转车之外还有其他任务,那就是护送这位老校长。

    朱家骅受军事委员会委托,赴沪上迎接德国塞克特将军,左重和行动小组随行保护他的安全,至于返程则由特务处华东区负责,左重他们继续前往浙江执行任务。

    不管是名义上的师徒关系,还是为了任务的顺利进行,左重都必须跟朱家骅见一面,比如商议启程的日期,随行人员数量和背景,以及到了沪上的行程安排等等。

    之前左重还想着要是戴春峰完蛋了就去投朱家骅,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见面的机会,研究了一下老先生的履历和爱好,左重买了一些特殊的礼物,希望不会被赶出来。

    金陵赤壁路,一条不长的小巷,朱家骅的家便在其中。

    这天一大早,左重的汽车停在赤壁路巷口,他提着几本厚厚的书籍走到17号门前摁响了门铃,一个佣人打开门,看到左重有些疑惑。

    “先生,请问你找谁。”

    “我叫左重,曾经是警官学校的学生,今日特来拜见,劳烦通报。”

    佣人看着衣着考究的左重,气态不似普通人,便关上院门前去通报,左重也不着急,观察附近来往的行人,他发现竟然有很多欧洲人,想想附近的使馆也就释然了。

    只不过朱家骅住在这种地方,既不利于安全保卫工作,也不方便保密行踪,若是从这里启程,消息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能传遍半个金陵。

    看来要说服老先生配合自己的行动了,希望这位朱校长听的进劝告,不过他既然能成为北平大学的地质系教授,应该会尊重专业人士的专业意见。

    此时的朱家骅正在书房内看书,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从前朝干革命时便是如此,甚至在武昌战场上仍手不释卷,用黄元帅的话说,我们建设一个新国家需要更多的知识青年。

    当他听仆人说道左重前来拜见,再想想委员长的电话里的叮嘱,笑着让仆人将左重迎到饭厅,正好看看自己这位学生的为人。

    朱家骅虽然是留德的博士,骨子里依然是中国文人的思维方式,看事情讲究以小见大,更喜欢用一些小试探来考究晚辈,比如当年用这招对付过傅斯生。

    傅斯生曾经是朱家骅的学生,可两人年龄相差无几,当年他被朱家骅请到饭厅后不但不等主人,反而将饭桌上的餐食一扫而空,最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此事一时传为笑谈,朱家骅也知道这位傅先生的为人秉性了,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魏晋名士,后来傅斯生果然成为民国有名的大炮,就没有他不敢喷的。

    朱家骅将手头的书看完,不慌不忙地走出书房,整了整衣衫向着饭厅走去,可还没到地方就远远看见一人站在饭厅门口,他微微点头,看来是个尊师重道的人。

    左重站在饭厅外心里很无奈,戴春峰喜欢玩这套,这位朱校长也是如此,这些为人师表的大人物就不能多一点创意吗,苦了他的腿和腰。

    “咳咳。”朱家骅走近轻咳了两声:“你就是左重吧,这么早来还没吃过饭吧,进来跟我一同用些早餐。”

    说完也不待左重答应,自顾自的走进饭厅坐下,几个佣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餐食端了进来,黄橙橙的小米粥,广陵的酱黄瓜,热腾腾的馒头,让人垂涎欲滴。

    左重快步走到饭桌前,让伺候盛饭的佣人离开,亲自为朱家骅盛了一碗小米粥,并用小盘盛来咸菜和馒头,做完这一切才坐到下首位置上。

    朱家骅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心安理得的端起小米粥喝了一大口,接着夹起酱黄瓜咬了一小口,不过桌上的馒头却纹丝未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左重也不客气,学着朱家骅的做派喝粥吃菜,不过他可没放过馒头,几口便将一个馒头消灭了,期间还帮朱家骅又盛了一碗小米粥,添了些咸菜。

    饭厅里只剩下两人用餐的声音,佣人们早已退了出去,左重知道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看来朱校长是西学为体、中学为骨啊,像极了家中祖父。

    朱家骅放下碗筷,用手巾擦了擦头上的热汗,左重见此抓紧喝了几口,直到碗中没了一粒粮食,这才毕恭毕敬的坐直身体,等候老先生的训示。

    “左重阿,你不错,很不错。”朱家骅忽然笑了起来,指着左重说道。

    左重立刻站了起来:“学生左重见过校长,多谢校长招待。”

    朱家骅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好了,这次来不光是看我这个老头子吧,是不是关于沪上一行的安排?你放心吧,你们特务处是行家,我听从你的安排。”

    坐下后的左重松了一口气:“多谢校长的理解,学生不敢安排校长的日程,只是从安全和保密方面服务于校长,毕竟塞克特将军来华有些敏感。”

    朱家骅惊奇道:“你知道什么,这件事可是高度机密,难道戴春峰跟你这位得意弟子说了?这可不像他的风格阿,有机会我倒要问问他。”

    左重赶紧否认:“塞克特将军人一战后成为改组德国陆军的中心人物,更曾担任国防军总司令,人称德国国防军之父,这样一个人物来远东必将备受关注。”

    事实在接到命令后,左重就找来资料了解过这位塞克特将军,光头此番邀请这人来华,除了有军队正规化现代化考虑,可能还有其他心思,所以他必须获得朱家骅的赏识和信任,从而获得更多的情报。

    朱家骅长叹一口气:“老夫有些后悔了,当时就不应该听大陈先生的话,把警官学校给了戴春峰,让他白白得了一个精明强干的学生。”

    能够从一件小事里看出这些东西,左重的政治敏感性让朱家骅很满意,他向来主张要低头做事,更要抬头看势,左重就具备了这两点。

    忽然心头一动,他说道:左重你是否愿意去一处,我亲自跟小陈先生打招呼,我这张老脸在军事委员会还有几分薄面,保你四五年内做到上校不成问题。”

    左重一副感激涕零样子:“多谢校长的美意,您是学生的授业恩师,若有驱使本不该拒绝,但戴处长亦是学生的引路人......”

    朱家骅沉默了数秒,接着起身离开饭桌,就在左重觉得老先生要发飙的时候,朱家骅冷声说道:“你跟我来书房,不要耽误佣人们的时间,这非是君子所为。”

    左重的心回到了肚子里,老先生是个讲究人,能够为佣人考虑,自然也能理解他的难处,虽然他的语气冷淡的有些吓人。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书房,左重恭恭敬敬的将带来的礼物奉上:“校长,学生知道您曾在德国攻读工科,这里有几本欧美最新的学术论著,请您过目。”

    这几本论著得来颇为不易,此类书籍刊印数量少,加之出版社不重视中国市场,左重找了很多家书店都没有找到,还是凌三平帮忙从沪上找来几本。

    提到这个朱家骅来了兴趣,开心的接过礼物,戴上眼镜仔细阅读,甚至直接忘记了左重还站在那里,看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停下,恋恋不舍的合上书页。

    晾了左重这么久,朱家骅的气也差不多消了,他是真的在为左重考虑,以他的看法戴春峰的特务处没有好下场,所以才想让左重跳出那个泥潭,哪知道左重竟然不领情。

    朱家骅语气稍稍缓和了些:“慎终,既然你不愿意去一处那就算了,以后若有什么难事可以来找我,你终究是我的学生,你做事情也要留有三分余地,你懂吗?”

    听到朱家骅说出自己的字,左重明白这位老先生也不是省油的灯,看来自己的资料和履历对方也很清楚了,所以才这么想把自己拉到陈氏兄弟和他的麾下吧。

    特务处最近确实威名赫赫,抓了很多日本间谍以及党羽,这些人都有三亲四朋,一旦特务处的作用没了,他们会不会群起而攻之?会,历史就说明了这点。

    左重鞠了一躬:“多谢先生的教诲,学生一定会记得这句话,不让您为难。”

    朱家骅受了他这一礼,这是应当的事情,刚刚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确,特务处这艘船要是沉了,他会保下左重不受影响,这个承诺可不轻。

    看到左重领会自己的意思,朱家骅更加和蔼了:“好,以后你就叫我先生,戴春峰那家伙不会这么霸道,只允许你喊他老师,不准你喊我先生吧。”

    左重讪讪一笑,两人都是自己的长辈老师,很多话只能他们说。

    朱家骅笑容收敛,说起了正事:“迎接塞克特将军事关重大,我刚刚说了一切听从你的安排,必须要保证将军的安全。”

    “是!”

    接下来左重相信询问了塞克特将军的随员情况,船只到港时间,以及他的饮食和生活习惯,从暗杀者到保护者,身份的转变让他明白:必须掌握最详尽的情报。

    作家的话有番外

第一百一十八节再临沪上

    金陵火车站的站台永远都是那么拥挤和嘈杂,蒸汽火车吐出的白雾、南来北方的行人让这里成为金陵城治安最为复杂的地方。

    “邬春阳和傅玲,你们带人检查车厢,厕所、车顶不要漏过。”

    “归有光贴身保护朱校长,其他人遮挡可能的射击角度。”

    “老古,老宋你们带人在乘客里警戒,有任何可疑直接抓捕。”

    早上从安全地点接上朱家骅和随行人员,此次的行动队伍立刻赶到了火车站,为了安全考虑,左重这次也定了一等车厢,并将其他人手布置在前后的普通车厢。

    看着左重在那发号施令,朱家骅觉得太过了:“慎终,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兴师动众了,难道还有人杀我不成,还是赶紧上车吧。”

    左重摇摇头:“先生,你与塞克特先生私交甚笃,这是两国军方合作的基础,如果我是刺客,想破坏这一切,杀掉你是最经济,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出发前左重了解到一些情况,日本人和地下党都知道了他们这次沪上之行,金陵地下党更是发来了电文,让他想办法搞清楚朱家骅此行的具体情况。

    这还好,毕竟地下党从来不搞政治暗杀,但长谷良介通报了一个情况,日本国内派出了一支队伍来沪,目的和人员都是绝密,提醒胖虎注意。

    左重觉得这帮人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朱家骅,因为日本人不敢得罪德国人,那杀掉朱家骅警告中国,吓退塞克特就成了一个好办法,所以必须提高警惕。

    为此情报科上下出动,上至左重、古琦,下至普通特务来了一百多号人,要是郑副处长知道肯定会大发雷霆,这才是他去北平时的计划,而不是区区几十人。

    戴春峰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这是光头交代下来的任务,只要能顺利完成,就算左重让他随行都可以,只可惜左重看不上老戴的行动能力。

    “科长,车厢内外没有任何问题,我让傅玲在车上警戒,朱校长可以登车了。”邬春阳匆匆走下火车,在左重耳边小声说道。

    左重一声令下,在重重护卫下朱家骅登上了火车,左重、何逸君和凌三平也跟着他上了一等车厢,车内的服务员已经被请走,车厢里的服务工作交给了左重跟何逸君,凌三平作为贴身医生,负责朱家骅的健康。

    看到这么多人为自己忙前忙后,朱家骅感慨道:“特务处果然名不虚传,如此周密的安排让人大开眼界,慎终干的不错。”

    原来经常听小陈先生说起特务处的事情,朱家骅还以为是夸大其词了,今日一见才知道为何小陈局长这么忌惮戴春峰,一处那群老油条跟这帮精锐真的没法比。

    左重没有丝毫骄傲:“这只是最基本的安全措施,想要确保安全需要做的更多,如果天气允许,我更希望先生您乘坐飞机前往沪上。”

    提到飞机,朱家骅脸色有些不自然:“那我宁愿乘坐火车,一堆机器飞在空中,万一出了什么事真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左重有点想笑,没想到朱家骅这个留洋博士竟然害怕飞机,赶紧表示赞同:“先生说得对,现在的飞机比较简陋,或者将来会好些。”

    两人正说着,汽笛声响起,火车缓缓的驶出金陵站,向着沪上方向疾驰而去,朱家骅不再说飞机的事情,开始跟左重商量到沪上后的安排。

    “慎终,交通工具和将军下榻的酒店安排好没有,昨日接到电报,将军乘坐的客轮已经到达港城,千万不能出差错啊。”

    “先生请放心,汽车已由特务处华东区准备妥当,一水的梅赛德斯轿车,想必塞克特将军很开心在万里之外的中国见到家乡的轿车。

    至于住宿安排在公共租界的华懋酒店,那里有一套德国风格的套房,上海站的同仁已经在那里进行安全检查,保证没有危险品。”

    朱家骅非常满意的点点头,左重安排的非常妥当,虽然耗费不少,但既然国府是邀请塞克特将军来的,就不能太过小气,以免失了国家体面。

    左重一边说一边感慨,华懋饭店的德国套房价格不菲,比起六国饭店的房费一点不低,再加上朱家骅和随行人员的房间,一天的开销是一个天文数字。

    可有什么办法呢,光头要体面,戴春峰要体面,朱家骅要体面,那就只能牺牲掉民脂民膏,反正是又不是自己的钱,上下批的特别痛快,一切要做到最好。

    火车在平原上疾驰,朱家骅看着窗外忽然有些感慨:“当年汪先生谋刺摄政王消息传来,我由津门赴金陵欲谋刺江浙总督,如今已有二十三年了。”

    左重不知道老先生为什么说起这件事,这位看似文质彬彬的,当年也是能操弄危险品的危险份子,甚至还操刀子亲自上阵,算得上狠人。

    就在左重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就听到朱家骅叹息:“原以为有了民国,就可以发展工商,扶持农业,使我民族在世界上拥有一席之地,只可惜....”

    这话左重没法接,老朱是果党有名的老杆左派,曾与地下党并肩战斗反对北洋,被通缉去了广州,他如果留北平很可能会被绞死。

    这话朱家骅能说,因为他是果党的老资格,朋友遍及党政军高层,光头知道了也顶多埋怨他两句,可要是左重说了这种话,恐怕就见不到第二天太阳了。

    车厢里其他人也不敢作声,何逸君没有听懂,凌三平是懒得在乎,倒是让朱家骅明白了他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转而跟左重聊起了自己留学经历。

    左重这才知道这位大佬竟然曾见过爱因斯坦,这让他有点时空交错的感觉,朱家骅的资料里并没有这个内容,可能收集资料的特务这事无关紧要吧。

    以这个为话头,左重跟朱家骅讨论起爱因斯坦获得诺贝尔的事情,并断言这是一位可以改变人类历史的伟大科学家,还悔恨对方来华时自己年岁太小,不然定要一见尊容。

    朱家骅没想到左重的科学素养不远太差,至少是懂得一些理工学知识的,有些好奇的询问:“慎终,为何当年不去考取大学堂,你家中应当负担得起吧。”

    左重的回答让人意外:“学生立志报效国家,曾经想要报考黄埔,但是家中不愿意我从军,所以只能报考了警官学校。”

    两人聊了好一会,朱家骅年岁大了有些疲倦便去休息了,而左重开始为到达沪上后的行动进行安排,他将手下们聚集在一起布置任务。

    “到站后跟华东区的人员进行车辆交接,邬春阳和傅玲你们先下车检查一遍车辆,确保运行良好和安全,把车牌拆下。”

    “车辆检查完成后,其他人掩护朱校长进入轿车,这次轿车都是同一种型号,要确保没人看见朱校长到底上了哪一辆车。”

    左重继续说道:“到达华懋饭店后走楼梯,房间内部检查完毕再让朱校长进入,这段时间是最危险的,朱校长无论是在大厅还是楼层里,都是杀手最好的动手时机。”

    说完他看了一眼归有光,归有光琢磨了一下:“把两端楼梯口守住也没用,如果同一楼层里的房间内有杀手,我们很难反应的过来,除非所有房门外都安排人手。”

    左重拍板:“那就安排,反正这次人手足够多,实在不行还可以要求上海站和华东区支援,但这是万不得已的计划,天高皇帝远,有没有别有用心的人很难保证。”

    邬春阳忽然问道:“租界不是我们的地盘,如果遇到巡捕怎么办,我们身上的武器可以没有经过巡捕房的允许,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事。”

    古琦插了一嘴:“这事倒不用太过担忧,华东区在租界的能量不小,只要我们不搞出大动静,巡捕房不会管我们。”

    左重听着大家的谈论,想了一会说道:“不要畏手畏脚,真要到了关键时刻,不管是机枪还是手榴弹都给我用上,以完成任务为第一要务。”

    “是!”众人摩拳擦掌,就等着刺客送上门来了。

    只有古琦却没有那么乐观,他将左重拉到一旁:“科长,那边不是来消息了吗,能不能让他给点准确的情报,这样守株待兔不是办法啊。”

    “没办法。”左重也很无奈:“那帮人是从日本国内来的,到了沪上后直接去了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部,他也是从其他人那里听说的这个消息。”

    古琦脸色越发严肃:“对方这是有备而来啊,看来这是日本军方的行动。”

    左重笑着安慰他:“不要太担心,小鬼子嘛,咱们又不是没斗过。”

    两人说话间汽笛声再次响起,火车达到了远东第一都市沪上,上次左重灰溜溜的离开这里,这次带着这么多的手下回来,心中万分感慨。

    “下车交接检查车辆,其他人待命!”

    “轿车检查完毕,护送朱先生上车。”

    特务们将三个身穿西装的人护送出火车站,接着这三个人钻进三辆汽车,窗帘也很快被拉上,在几辆卡车的护送下迅速离开火车站,向着租界开去。

    等车队离开,广场上的一个乞丐走到一辆出租车旁,小声问司机:“少尉,中国人太小心了,我根本没有机会接近目标,是否撤退。”

    乞丐口中的少尉是个满脸横肉的矮子,听完乞丐的汇报,将拳头砸向方向盘:“八嘎,立刻撤退,去二号地点汇合。”

    很快,沪上火车站附近少了一些人,或是旅客、或是路人,但他们没有发现,有很多双眼睛正在悄悄的盯着他们,甚至还有人跟了上去。

    作家的话有番外

第一百一十九节塞克特将军

    太古浦东码头,迎接亲友的人群拥挤不堪,有的先生被人踩了光亮的皮鞋,有些小姐被混混们骚扰,小偷们在其间浑水摸鱼,哭喊声、叱骂声不绝于耳。

    可栈桥位置分明有一大片空地,但这些人就算挤破脑袋也不敢踏足一步,原因是一群身穿中山装的青年人站在那里,这些人目光警惕,腰间鼓鼓囊囊的。

    而在这群年轻人中间站着一老一少,正翘首看着远处的黑色烟柱,经港城开往沪上的女农神号客轮已经遥遥在目了,两人正低声商议着什么,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有见识的沪上人晓得这两人惹不得,看这样子不是政府高官就是商场大亨,但不管在哪都有不怕死的人,几个刚从外地来沪的小偷就盯上了一老一少中的年轻人。

    “大哥,那小子手上的西洋表看上去很值钱。”

    “等会我们吸引注意,铜锁负责动手摸货。”

    “好嘞!”

    朱家骅看着女农神号慢慢接近,脸上露出了笑容:“慎终,这两天多谢你喽,将军到达后的参观安排也非常好,可以让他看一看我民族的悠久历史。”

    左重谦逊道:“这是学生应该做的,那些园林和老建筑已经派人看守。”

    欧洲人对于充满东方美学的园林非常喜欢,沪上几大园林里的外国人比中国人都多,如今的中国,也只有这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可以充充场面了。

    将园林整座包下也方便警卫工作,要是把朱家骅和塞克特带去外滩这类的地方,左重没有把握做到滴水不漏,一支步枪就足够威胁到目标的安全。

    朱家骅刚准备询问具体的行程,就听到外围有人吵闹起来,闻声看去有一些不三不四的混混正在跟特务们推搡,对方似乎想要冲到栈桥附近。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这是公共地方。”

    “就是,大家一起冲啊,不让他们欺负人。”

    不过附近的百姓不但没有靠近,反而离得更远了,聪明人都看出这帮人的不怀好意,沪上的小偷们经常用这制造混乱。

    果然一个小乞丐趁乱就往朱家骅和左重方向冲去,他灵活的在特务中钻来钻去,就像是一条泥鳅,三两下就冲过警戒圈。

    只见他脸上擦满了黑乎乎的灰尘,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冲进警戒圈后奔着左重就冲了过来。

    到了跟前他立刻拽住左重的衣服喊道:“先生您行行好吧,祝您公侯万代,生意盛隆财源广进。”

    也不知道他多久没有洗手了,左重白色西装上衣立刻就成了斑马服,旁边的特务们脸都吓白了,竟然让不明人员冲到科长身边了。

    一旁的何逸君和凌三平也很意外,没想到了发生这种事,但看着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心生怜悯,生怕左重大发雷霆,小乞丐真要惹怒了他,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朱家骅哭笑不得:“慎终,给点银钱算了,看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左重没有回答,忽然一把抓住小乞丐的手,左重的瑞士手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对方的手上,真是好本事,好胆量啊。

    小乞丐脸色变得难看,这个公子哥样的家伙力气真大,他使出了全身的劲也挣脱不开,只好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朱家骅长大了嘴巴,不敢置信:“慎终,这个小家伙是小偷?”

    左重狠狠一拧小乞丐的手腕,手表掉回他的手里,看了一眼特务们:“回去所有人扣罚一月工资,给你们涨点记性,再有下次军法处置,把这些人扣押,严加审讯。”

    特务们无话可说,这次是个小偷,下次要是刺客冲到科长身边怎么办,那几个跟他们推搡的混混瞬间被摁到了地上,小乞丐也被凶神恶煞的归有光揪走了。

    左重转身对朱家骅说道:“先生,轮船就要靠岸了。”

    还在震惊中的朱家骅一回头,发现巨大的女农神号已经靠岸了,水手们正在往下抛缆绳,靠着码头这面的甲板上站满了挥手的乘客,码头的声浪骤然提高了很多。

    何逸君走到左重身边:“左大哥,你把上装脱下来给我。”

    左重低头看了一眼衣服,脱下后递给何逸君:“让兄弟们把那小家伙洗干净,不要弄伤他,他是个人才,跟着那群混混可惜了。”

    何逸君点点头没有多说,退后几步跟特务吩咐起来,左重走到朱家骅身边,此时他正向轮船最底层的甲板处挥手,那边似乎也有人在回应他。

    左重眯着眼睛看去,挥手的是一个中年金发欧洲人,带了一副金丝眼镜,身边还有几个面色严肃的壮汉陪同,看来这就是塞克特将军了。

    朱家骅挥着手说道:“塞克特是正统普鲁士军人,对于特务的态度不会太好,慎终你要有所准备,千万不要介意。”

    左重自嘲:“好的先生,军人习惯硬碰硬,自然反感我们这些在黑暗中行走的“老鼠”,我会注意的,先生放心吧。”

    朱家骅侧过脸点点头,左重的荣辱不惊让他很意外,要是其他年少得志的人,听到刚刚那番话就算不勃然大怒,至少也会不悦,可左重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其实左重干了这行就有所准备,任谁听到特务都会心生忌惮,或者轻视,这是对于未知和恐惧的自然反应,他没那么玻璃心。

    就在这当口,一等舱的乘客们开始下船了,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塞克特将军,身边有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陪同,身后是那几个面色严肃的壮汉。

    朱家骅快步上前迎接,左重也跟在了他的身边,塞克特看到朱家骅也加快了步子,两人在栈桥中间相遇,用力的握了握手。

    “塞克特将军,欢迎来到中国,我受委员长的委托前来迎接你。”

    “朱,见到你很高兴,感谢贵国委员长的邀请。”

    左重在一旁听着,这两人用的都是英语,现在大英帝国不是后世的带嘤,余晖未尽,国际外交中依然使用英文作为非正式场合下的语言。

    一旁白色制服说道:“再见将军先生,欢迎您乘坐我的女农神号。”

    塞克特很正式得介绍:“朱,这位是女农神号的船长,一位难得的绅士。”

    “你好,船长先生。”

    “你好,朱先生。”

    朱家骅和船长握了握手,接着船长就告辞了,看来是专门来送塞克特下船的,将军先生果然有牌面,一路上过得应当非常舒适。

    左重站在一旁一声不吭,这里没他说话的地方,他的注意力都在塞克特身边那几个壮汉身上,对方的气质告诉他遇到了同行了。

    除了地下党和日本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欧洲的情报人员,身形高大、指节上老茧,恰到好处的站位,德国人的情报机关不简单。

    那几个德国人也警惕的看着左重,眼前这个中国人看似普普通通,但是观察他们的眼神很奇怪,让人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塞克特发现了护卫的异常,看了一眼左重说道:“朱,这位是?”

    朱家骅拍拍脑门:“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左重,负责我们在沪上的安全工作。”

    左重走上前,敬了一个军礼:“你好将军,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工作,毕竟有很多人不愿意看到您的到来。”

    塞克特果然不是太热情,点点头:“好吧,朱,让我们先离开吧,乘客们已经等急了。”

    为了保证他的安全,船长先生刻意推迟了二三等船舱乘客立刻下船的时间,他有这个权利,如果德国人的将军在自己船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又是一场国际纠纷。

    一行人顺着栈桥走上陆地,特务处的特务们人靠人围成人墙,护送着目标穿过拥挤的人群,身材高大的归有光站在面对高楼的位置。

    忽然他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比他还要高上几分的外国人紧紧的贴着他,看样子也是在阻挡可能狙击射界,对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有着特务们的护送,朱家骅和塞克特很快走出了码头,外面一排黑色轿车已经等候多时了,邬春阳一直带人守在这里,防止有人破坏车辆。

    中国人为自己准备的车辆竟然都是梅赛德斯,塞克特脸上露出了笑容,能在远东搜集到这么多的德国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朱家骅敏锐察觉到了他的满意,解释道:“这是左的安排,他觉得你不会喜欢美国人的汽车。”

    塞克特眼中有些复杂,扶了扶眼镜:“多谢贵国政府的好意,十分感谢。”

    大战时美国人的加入,让德意志帝国彻底坠入了深渊,任何一个有爱国之心的德国人都不会忘记这点,中国人的准备真的很贴心。

    塞克特和朱家骅登上一辆轿车,然后左重和一个德国大汉都把手伸向了副驾驶车门,这就有点麻烦了,总不能让左重跟两位大人物挤在后排吧。

    左重思考了一下将手伸了回来,用英语说道:“这里交给我的手下吧,你我在这辆车上太显眼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德国人想了想点点头表示赞同,左重一挥手,归有光麻利的钻进副驾驶,另外几个特务也站到了汽车踏板上,遮挡住两边的视线。

    这下德国人放心了,中国人的安全工作很专业,他跟着左重坐到了另外一辆车上,车队很快向着华懋酒店开去,路上的车辆纷纷让行。

    “我叫瓦格纳,负责将军的安全。”

    左重看了一眼身边的德国壮汉,开了个玩笑:“你好瓦格纳,看来今天不需要你来驾驶马车了。”

    “哈哈哈,是的,左先生。”

    作家的话有彩蛋番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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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家侦探左重回到过去,战斗在敌人的心脏,外号笑面虎,擅长背后一刀,精通玉座金佛原理,斯蒂庞克定式。蝉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蝉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蝉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