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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苏棹子     蝉动txt下载     蝉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六节五项任务

    时间回到郑士松被捕当天。

    极司菲尔路76号的伪特工总部,位于院中大楼三层的优待室门外,丁莫村将郑士松请进房内,笑眯眯地叙起了旧。

    “士松兄,请吧,你我一别数年,今日再次相见你风采依旧啊,哈哈,放心,这是兄弟我的地盘,不必担心安全。”

    他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手指着房内的各种豪华陈设介绍了一遍,将郑士松在76号的生活安排的明明白白。

    “你暂时在这里住着,看看,美国席梦思,髮国马桶,还有英国收音机,除了没有电话之外,一点都不比租界的酒店差。

    我晓得你不刁惯穿别人的衣服,已经让人将你住所内的衣物都拿了过来,就放在衣柜里,到时候会有人来定期清洗。

    另外,老兄你如果需要什么喊守卫就好,不管是闸北的小馄饨,又或是租界的牛扒,还是女人,半个小时一定送到。”

    说着,丁莫村脸上露出了男┴人都懂的表情,一旁的小特务则将窗帘拉上,打开了白炽灯,以防有人从外部窥测。

    郑士松暗暗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对方要耍什么花招,不过现在这个情形,他除了答应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只好笑着点点头。

    丁莫村介绍完,又低头看了看手表,随后表示晚上会有一些在金陵时的老朋友为郑士松接风洗尘,地点就在76号的食堂。

    说罢,便礼貌告辞,既没有询问军统沪上区的情报,也没有追查陈恭澍等人的行踪,临走前还贴心的把优待室大门关上。

    待其走后,郑士松一P股坐到了松软的床上,表情阴晴不定,他似乎知道了丁莫村在打什么主意,这是要离间他和军统。

    军统有没有在76号埋钉子,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要是让山城知道他现在接受的招待,尤其是戴春峰,会怎么想呢。

    肯定会觉得他已经叛变,与日本人合作了,否则不会享受到如此待遇,毕竟以前被76号抓进来的人,很少有活着出去的。

    即使山城方面看出是离间计,即使军统允许假投降又如何,他在被捕时没有第一时间自裁,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MD!”

    想到自己有可能登上军统的制裁名单,郑士松咬着牙小声骂了一句,作为军统几次刺杀行动的负责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军统对待叛徒的手段有多残酷。

    中日战争爆发后,军统各地区站多次刺杀汉奸,行动准则就一条,那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现在要轮到他了。

    一楼,电话房内。

    丁莫村拿着耳┴机贴在耳旁,听着郑士松的话微微一笑,都是国府情报系统的老人,对方要是没看出自己的计划反倒不正常。

    但是看出来也没关系,此乃阳谋,山城和军统不可能拿整个沪上情报网去赌,要知道,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经不得考验。

    此时房间里不光是丁莫村在听,李施群,大迫通贞和长谷良介同样在听,众人全都满面笑容,显然对郑士松的反应感到满意。

    许久后,大迫通贞放下耳┴机,恢复了抓捕行动前胸有成竹的摸样,挺着越来越大的肚子,下达了几条命令。

    “丁桑,东京方面很重视这件事,要防止郑士松反复,必须断绝他的归路,使他无法回头,一心一意的为天蝗和帝国服┴务。

    立刻以他的名义发表一份“响应和坪运动、拥护新国府”的声明,刊登于沪上的各大报纸,明天早晨我就要见到,不得有误。

    你的“特工总部”的机关报《国民新闻》上,也要逐日刊出由他署名的《军统内┴幕》,要让那位戴局长相信郑士松已经投降。

    最后,今晚的宴席,所有人都要出席,此事不用保密,76号之中一定有民国人的眼线,我们可以借助对方向山城传递情报。”

    不得不承认,大迫通贞能成为青木机关和对华特别委员会的负责人,还是有些能力的,很快就想出了几个逼郑士松就范的阴招。

    当晚,76号食堂内济济一堂。

    包括大迫通贞、长谷良介在内的日本情报机关高层,丁莫村、李施群、丁四宝、万俚浪等新国府人员参加了欢迎郑士松“反正”的宴会。

    席间,郑士松跟日本人和汉奸们相处甚欢,对于敏┴感问题也是知无不言,如此配合却是将大迫通贞搞得有些不敢相信。

    与此同时,丁莫村手下的特务们没闲着,他们勾结租界巡捕房,协同日本军┴警在沪上发动了大搜查,到处是尖叫的警笛声。

    任何跟军统沪上区有关的人员都被扣留,沪上区的情报网被彻底破坏,陈恭澍被日本人撵得一天之内换了三个落脚点,好不狼狈。

    事实也跟大迫通贞预测的一样,参加宴会的铜锁找机会送出了消息,而知道实情的长谷良介被大迫缠住,无法发出情报。

    所以当戴春峰看到铜锁的这份情报,知道郑士松在76号有吃有喝,备受优待时,当即大发雷霆,又叫回李齐五臭骂了一顿。

    要不是两人是老同学,对方还曾出钱帮助老戴考取黄埔,几个耳光是少不了的,即便如此,老戴还是暂停了对方的职务。

    收拾完李齐五,戴春峰面色阴沉回到办公桌后坐下,郑士松是军统老人,知道很多情报,也认识很多人,陈明楚跟其比,只是一个小角色。

    虽然他对郑士松有信心,也知道日本人可能是在用反间计,可骨子里的多疑让他不得不从最坏的角度去考虑一个问题。

    一旦对方叛变投敌,军统在北坪、津门、岛城乃至整个北方的情报区站都会受到威胁,此事不能不防,至于要不要制裁

    老戴将目光投向正在查看电文的左重,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反正慎终要去沪上,不如把此事交给对方处置,在业务上,自己这个弟子还是有一套的。

    左重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一项任务,他看完铜锁传来的情报只有一个念头,郑士松应当是假投降,至少没有透露太多有价值的情报。

    如果此人真的叛变或者提供了重要情报,日本人和76号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设宴招待,而是应该尽一切可能隐匿郑士松,以防被暗┴杀。

    日本人这出反间计唱得够差劲的,不过这是在军统知道出┴卖沪上区的是陈明楚的前提下,若是不知道此事,此事确实真假难辨。

    万一戴春峰气急之下,杀了郑士松的亲眷,那假投降也变成了真投降,如果他没有猜错,鬼子还会朝郑士松身┴上泼脏水。

    比如宣布投诚,刊登自白书之类的,这些招数不算新鲜,要是换成他,就用郑士松的名义对外透露国府高层的内幕消息。

    像什么宋部长、孔部长家族利用战争发国┴难财啊,国府官员倒卖军粮啊,如此一来,对方只有死路一条,不投敌也得投敌。

    左重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郑士松有没有叛变其实很容易搞清楚,找机会发电或者当面询问“谛听”小组即可。

    就在这时,坐在国父大幅照片下的戴春峰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抬起头缓缓开口:“慎重啊,你此去敌后,主要有五个任务。

    一是恢复、重建沪上区、金陵区以及安庆站,日本人的注意力已经从远东回到了关内,国府需要源源不断的日军情报。

    二是想办法制裁陈明楚和何行健,这两个苟叛徒,人人得而诛之,前者我刚刚说过,运输烟土的事情绝不能泄露。

    后者嘛,是第一个投降的少将级军官,影响非常恶劣,委座早就下达了制裁命令,只不过你之前在忙于蜃鱼计划,制裁行动便搁置了。

    三是营救被俘人员,别的人可以先放放,安庆站站长蔡圣初尽量救出来,哪怕是做个样子,也不能让特务处建立伊始的老人寒心。

    四是调查郑士松是否真的叛变投敌,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更不能冤枉一个好人,我们要对他的政┴治前途和生命负责。

    最后就是给76号那帮特工总部出来的浑蛋一点颜色瞧瞧,现在沪上在日本人手中,不需要顾及影响,手段可以激烈些嘛。”

    越说越气的老戴,咬牙切齿地布置了五个具体任务,他的话总结起来便是五个关键词:重建、制裁、营救、调查和报复。

    左重算是听明白了,自己这次前往敌占区就是帮李齐五和老戴擦p股去的,但老祖宗说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他未尝不能利用日本人、76号乃至军统下一盘大棋,为接下来的情报作战奠定一个良好的基础,于是立刻应允了下来。

    戴春峰丝毫不觉得意外,对方一直都是这样勇于任事,不像某些人,一听到去敌后就尿裤子,恨不得给自己一枪装病请假。

    什么是忠诚?

    这就是忠诚!

    忠诚从来都不是说出来的,是一点一滴做出来的,老戴颇为欣慰的看了看左重,对当年那次浙省警官学校之行越发得意。

    接着,师徒两人商业吹捧了好一番,这才依依惜别,左重满怀心事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参考地图和情报开始制定行动计划。

    这次去沪上,他不准备带太多人,只带一个归有光即可,在日本人和伪国府的眼皮子底下活┴动,及时、快速的应对是关键。

    队伍大了既不易隐藏,又浪费人力,具体的执行人员可以从备用情报网挑选,轻装上阵方能远行,本钱少有本钱少的玩法。

    他轻轻在地图上的“安庆”画了个圈,然后拿起话筒,跟电话对面说了几句,挂断后看着日军在安庆的驻军情报陷入了思索。

第一千零七节安庆(6.1每月一休哈)

    长茳之上。

    一艘挂着日本国┴旗的客轮顺流而下,乘客们站在围栏边,有人在用相机拍照,有人则指着两岸的景色小声交谈。

    人群中,一身日式洋服的左重和归有光立于船头,两人一边观察着周边的情况,一边用日语小声说着话。

    “会长,还有两个小时就能靠岸,据说安庆现在查的很严,我们要不要提前下船,不远处有个小码头。”

    归有光略带担忧的问了一句,这次任务副局长只带了他一个人,万一遇到危险,他没法保证对方的安全。

    左重摸了摸鼻子下方的卫生胡,微微摇头:“不必多此一举,我们是前来民国考察的合法商人,检查就检查吧,况且船上一定有日本人的密探,提前下船反而容易怀疑。”

    说着他转头扬了扬下巴,几个商人模样的乘客在船舷处走来走去,路过的日本船员看到这些人,全都让开了道路。

    能让耀武扬威的日本人忌讳,对方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不是日本军方的宪兵,就是沿岸沦陷区警署的特高课。

    归有光闻言目光一扫,神色自若的回道:“没有明显的军事训练痕迹,应该是特高课的人,这帮人最近很活跃,抓了不少沦陷区的弟兄,地┴下党方面也吃了不少亏。”

    左重眯了眯眼睛,说到特高课这个后世被反复提及的机构,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有权利。

    在民国战场,日本人的情报行动主要还是由军方的情报机关主导,比如梅、兰、竹、菊等机构。

    毕竟特高课的全称是特别高等警┴察,最早属于日本警方,后来才在外务省使领馆中增设了这个部门,用于监视内部和打探消息,大日┴本帝国的忠臣长谷良介刚到民国时担任的便是这个职务。

    其名字中的“警┴察”二字,就已经很清楚的明确了特高课的性质,它归属于日本政┴府,是文官系统中的一部分,而在日本权力结构中,政界的文官和军界的武官是互不统协的,甚至暗自较劲。

    直到中日开战,为了监视占领区百姓的思想动态,取缔反┴日言行,搜集情报,破坏抗日组织,侦捕审讯处理特工人员,监视汉奸言行,进行策反诱降,日本人便在警署内成立了特高课,接受军方和内务省的双重领导。

    不过由于梅、兰、竹、菊是临时机构,很多日本特务因为需要获得“合法”的身份,便挂上了特高课的编制,所以才给人一种特高课无处不在的印象,当然了,特高课在反谍上确实表现不俗。

    根据军统最新的情报,在华北地区,特高课跟当地的地痞无赖狼狈为奸,利用这些汉奸人头广的优势,抓获了不少果党和地┴下党的情报人员,实力不容小觑。

    正说着,一个疑似特高课人员在左重两人身边站了一会,听到两人说的是日语,讨论的又是生意,确定没有可疑情况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左重和归有光悄悄对视了一眼,心中俱是一紧,日本人的防范确实很严密,这还是在船上,城市内的盘问只会更加严格,看来这次行动要小心了。

    半小时后,客轮缓缓停靠在一个木制栈桥边,几个乘客拎着大包小包走下船,然后就被一群突然出现的便衣特务团团围住,哭喊声响彻一片。

    归有光倒吸了口凉气,后怕不已,鬼子果然设下了陷阱,比起之前,现在的沦陷区着实有几分龙潭虎穴的味道了。

    “看到了吧,从现在起绷紧脑袋里的神经,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要三思而后行,我们没有犯错的机会。”左重掏出一根烟递给了对方,淡淡说道。

    “哈依,会长,不过这次任务要怎么进行,情报上说蔡圣初蔡站长被关押在安庆宪兵队里,那地方戒备森严,怕是不好直接抢人。”

    归有光接过烟,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以他有限的智慧,营救就三个步骤,冲进去、救人、撤退,可那是宪兵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左重白了对方一眼,懒得跟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废话,在敌占区行动拼的是脑子,要不是自己需要一个可以挡子弹的肉盾,这次他一个人来就够了。

    此时船只再次启航,茳面的风越来越大,大光头缩了缩脑袋,鬼鬼祟祟的靠向左重压低声音问道。

    “会长,听说前几天您让总务给东京拨去了一笔款子,是不是想从日本人手里将蔡站长赎回来?”

    一帮子特务待在一起,情报机关内自然没有秘密可言,归有光也算是军统中层,知道总务处的动态不算奇怪,可这个猜测未免有些离奇了。

    赎回来?

    跟谁赎,日本天蝗吗。

    听到如此离谱的问题,左重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呛死,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后狠狠瞪了大光头一眼,接着目视远方不再说话。

    一个半小时很快过去,客轮烟囱冒着浓浓的黑烟,轰鸣着停在安庆的内河二号码头,船还没有靠岸,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便将码头围了个严严实实。

    左重来到舷梯排队,余光瞟过旁边的内河一号码头,远远看到两艘日本海军内河炮艇停在港口,桅杆处的旭┴日旗高高飘扬。

    再看岸边,从一号码头直至安庆南门之间设有数道铁丝网,内部没有一座民房的一个行人,应该是被划为了鬼子的海军驻地。

    这些情况与左重看过的日本安庆驻军的情报相符,说明安庆站先前传回的情报可信度很高,也代表着营救行动的难度变得更高了。

    蔡圣初在安庆只是初步审讯,迟早要被押往金陵或者沪上,而陆上运输不安全,安庆机场又没有修复完毕,日本人只能利用水路送人。

    他们想要营救对方,要么在宪兵队到码头之间动手,要么从船上想办法,如果选择后者,码头里那两艘炮艇就成了最大的拦路虎。

    中日开战之前,针对民国南方水网密集的特点,日本海军专门研发生产了这款中小型炮艇,用于内河的常态化巡逻和低烈度战斗。

    别看排水量只有25吨多一点,但其装备了一门80毫米迫击炮和重机枪,火力在长茳上绝对够用,没有重型武器根本对付不了。

    看来营救计划的第一步要尽快实施了,左重如是想到,接着隐蔽地收回目光跟随队伍走下客轮,立刻被两个宪兵挡住了去路。

    其中一人目光警惕,手扶着腰间的南部手枪,另一个少尉示意他出示证件并开始盘问。

    “姓名?”

    “南佳一郎。”

    “阁下是日本人?”

    “哈依,大阪人。”

    “职业?”

    “商业会社会长。”

    “什么时间来的民国,准备去什么地方?”

    “一个月前从津门登岸,在华北旅行了多日,这次从豫省转道茳城来安庆,准备稍事休整后前往沪上。”

    随口问了几个问题,日军少尉又翻来覆去查看了几遍证件,发现担保人一栏有华北方面军一名旅团长的私人印戳,立刻礼貌地将证件还了回来,最后还提醒了两句。

    “近期反抗分子十分猖獗,请尽量不要前往城外,否则我们无法保证阁下的安全。”

    “阿里嘎多。”

    左重收回由长谷良介出品的证件,行了一个30度的鞠躬礼,态度不太恭敬,却也算给了对方面子。

    作为一个能拿到军方高层印鉴的有钱人,面对一个少尉,这种态度是符合日本社会等级秩序的。

    很快归有光也顺利通过了检查,两人刚走出二号码头,就被一群黄包车夫堵在门口,二人各自坐上一辆,大光头报了一个旅馆的名字,车夫抬起横杆往前大步奔跑。

    黄包车行驶在安庆狭窄的街巷中,左重突然发现有些百姓被反绑着蹲在路边,不禁皱了皱眉头,日本人这是要干什么,于是用不太熟练的民国话问了问车夫。

    车夫听到日本人问话,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道听途说的传闻讲了出来。

    原来,由于日俄冲突,东北各地治安迅速恶化,关东军下属的矿场出现了大批劳工逃亡的情况,很多地方急缺劳动力。

    关外人口就那么多,再抓也抓不了多少,鬼子便把主意打到了关内的占领区百姓身┴上,决定从徽省征集上万名劳工。

    其中安庆被摊派了几百人,路边的这些人都是本地汉奸抓起来的壮劳力,不日就将乘坐货轮,通过海路运到东北去。

    左重听完保持了沉默,劳工,是日本人在民国犯下的另一桩罪行,超过千万劳工背井离乡,在刺┴刀和枪口进行强制劳动,最终能够安全回家的屈指可数。

    在车夫的讲述中,本地维持会会长汪笃斋为此事出力颇多,对方的儿子于芦沟桥事变后在津门向日本人投降,父子二人一起当起了“良民”,果然是“上阵父子兵”。

    安庆的傀儡县胀、警署署长也不甘其后,通过蒙骗、强┴迫的手段征集了一大批百姓。

    车夫说到这里许是想到了身后的正是这帮汉奸的主子,直接闭上了嘴,低下头一声不吭的拉着车朝旅馆跑去。

    将这些情报就在心里,左重不再问话,专心的欣赏起安庆城,他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

    作为民国时期的徽省省会,安庆虽然不大,但是商业兴盛,即使经过了日本人的摧残,依稀能看出当年的繁华。

    黄包车走走停停,穿过半个城市后在一家日本旅馆门前缓缓停下,左重与归有光给钱下车,在门童的引领下前往前台登记,经过大门时,恰好与一个手拿酒瓶,喝得烂醉如泥的日本军官擦肩而过。

    (儿童节快乐~~~)

第一千零八节策反?

    1939年10月。

    左重和归有光来到安庆的第二天,两人一早便来到当地名胜,有号称长江第一塔的安庆迎江禅寺振风塔上,居高临下望着皖河入江处的江水奔涌景象,左重不禁赞叹了一句。

    “吆西,万俚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果然名不虚传。”

    安庆位于徽省西南部,长江下游北岸,西接鄂省黄州,南邻赣省九江,北近肥城和六安,东邻铜陵,南与池州隔江相望,战略意义重大。

    去年年中的时候,日军出动陆海两军,投入了海军特别陆战队,多艘军舰以及大量飞机,兵力,只为占领此地,打开入鄂通道直扑江城。

    战后,日本人虽然撤走了大量部队,但是还是留下了相当多的守备部队和两艘炮艇,负责守卫安庆,能让鬼子这般重视,由此可见安庆的重要。

    左重与大光头一边聊天,一边欣赏长江的壮丽,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两人说说笑笑走出迎江禅寺,向着城区方向走去,准备找个地方祭祭五脏庙。

    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大光头侧头瞄了瞄旁边,小声说道:“会长,日本人的防备很严密,刚刚我在塔上大致看了看情况,城内同时有5支巡逻队巡逻,每支巡逻队13人,是一个完整的分队。

    安庆站被破坏前传回的情报显示本地驻军有一个大队的兵力,装备了装甲汽车,军营在城区中心位置,一旦附近出现问题,军营内的鬼子可以迅速支援,这还没算上宪兵队、伪警署、汉奸武装。”

    归有光越说眉头越紧,他是莽撞,但不是傻┴子,别说他们就两个人,就算是20人,200人,在装甲汽车的大口径机枪面前,也无法安全的将蔡圣初从日本人手中救出来。

    即使成功救出了目标,安庆内陆的大排山等地都有日本人建的碉堡工事群,江中还有炮艇,周边的金陵、肥城等地的日军战斗机半个小时就能赶到战场,可以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种情况下,营救行动十分困难,反正他没想出办法,至于假装日本特务机构提走目标更不可能,安庆与金陵非常近,情报系统又比较封闭,双方的人员有较大概率相识。

    左重听完笑了笑,此事他早有腹桉,不过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现在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填饱肚子,然后再去找一个“朋友”,有了对方的帮助,营救蔡圣初不算困难。

    “站住!”

    忽然,两人身后传来的一声呵斥,紧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十几个穿着各种服装,头戴日军军帽的汉奸急匆匆跑了过来,领头的一个老头跑得最快,差点一头撞进归有光的怀里。

    此人好不容易停住脚步,一双三角眼在左重和归有光身┴上打量了片刻,而后从腰间的枪盒中抽出一支自来得比比划划了一番,恶狠狠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振风塔停留这么久,老实交代,不然老子把你们抓回宪兵队。”

    “八嘎!”

    归有光抬手就给了对方一个大嘴巴子,老头原地转了几个圈,后槽牙都被打飞了几颗,一p股坐到了地上,鼻孔里喷┴出了两股鲜血。

    一旁的汉奸看的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有人反应过来想要拔枪,却被其他人拦住,对方刚刚骂人用的是日语,这事他们掺和不起。

    打完人,归有光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又将一张证件砸到了迷迷湖湖的老头脸上,用生硬的民国话地骂道。

    “我们是帝国公┴民,这位是南佳一郎会长,你们这些卑贱的民国人竟敢这样对待南佳阁下,我要向帝国领事馆反应此事。”

    汉奸们一激灵,听上去对方并不是普通的日本人,说话的这个大光头应当是护卫,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小白脸才是正主。

    被打得眼冒金星的老头这时也缓过神来,骂骂咧咧的就要举枪,结果胳膊立刻被七八双手摁住了,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手下。

    当汉奸最重要的是认清谁是真正的主子,杀了日本人,尤其是有背景的日本人,在场的人一个都活不了,他们可不想跟着对方一起陪葬。

    老头见状当即口吐芬芳,把手下骂了个狗血淋头,直到有人在其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此人脸上的愤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刚还恨不得一枪打死左重和归有光的老汉奸捡起证件看了看,刺熘一下爬了起来,双手将证件递回,撅着腚行了个90度的鞠躬礼。

    “失敬了,失敬了,鄙人是本地维持会会长汪笃斋,欢迎两位来到安庆,刚刚是汪某有眼无珠。”

    此人正是黄包车夫口中的汪笃斋,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坪常在百姓面

    在百姓面前有多嚣张,此刻就有多卑微,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归有光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左重,请示要怎么办,他先前动手不是冲动,日本人在沦陷区就是这样横行霸道,忍气吞声反而可疑。

    左重轻轻点了点下巴,示意他接过证件,随后慢步来到汪笃斋的面前,沉默了片刻后在所有汉奸惊恐的眼神中抬起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呵呵的安慰道。

    “原来是汪桑,你受委屈了,你这么做也是为了帝国,我的手下有些冲动了,我代表他向你表示歉意,你千万不要介意。”

    汪笃斋听到日本人跟自己道歉,激动的骨头都轻了二两,态度更加卑微,不断鞠躬表起了忠心,各种奉承话脱口而出。

    “哈依,能为天蝗和帝国效力,是鄙人的光荣,不知南佳阁下来安庆有什么要紧的事,如果有需要,汪某愿意效犬马之劳。”

    “哟西。”

    左重闻言点点头,再次用力拍向对方的胳膊:“那我就不客气了,此次来民国考察,我准备在合适的地方建设商业分社,正需要汪桑这样的朋友。”

    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来民国的目的,他小声问了个问题:“汪桑,不知你与本地驻军的帝国┴军官是否相熟,特别是海军方面。”

    汪笃斋人都傻了,自己就是说句客气话而已,这个日本人怎么就相信了,这可怎么办,宪兵队他倒是很熟,海军打得交道不多。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眼看着“南佳一郎”的脸色越来越差,急切间一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汪笃斋眼睛一亮立刻喊道。

    “有,汪某认识小泽川少左!”

    “只是一个少左吗?”

    左重皱着眉头反问了一句,似乎有点不满意,但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问了问对方的具体情况,摆足了会长架势。

    汪笃斋看到对方这幅做派,估摸面前这个日本人坪时接触的都是高级军官,心中更加兴奋,感觉自己这次是遇到贵人了,连忙回答。

    “小泽少左是蝗军驻安庆的海军指挥官,手下有两艘炮艇,专门负责检查经过安庆的船只,汪某的维持会曾配合过几次行动,与小泽少左有过几面之缘。

    据说他是贵国海军大学的高材生,跟许多高级军官都是同学,这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他自己从没有承认过,您跟他合作肯定没问题,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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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什么?”左重插了一句。

    “小泽少左没别的毛病,就是嗜酒如命,还喜欢欠账,城内的酒馆都快被他喝黄了,跟他合作,您估计得花不少酒钱。”汪笃斋的表情有些尴尬。

    左重轻笑着摆摆手,语气很是豪气:“汪桑,我信奉一句话,那就是能用钞票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那就请你为我引荐一下小泽川少左。

    放心,我在东京有一些好朋友,到时候会为你美言几句,听说贵公子在津门,华北方面军司令部也有我的至交好友,我会让人关照他的。”

    “哈依,哈依。”

    汪笃斋就差跪下给左重磕头了,这又是东京,又是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的,他汪家这是要发了啊,当即表示用最快速度联络小泽川。

    左重满意的点了点头,让归有光将旅馆的房间号留下,在一帮汉奸们的恭送声中大摇大摆离开了,路过的百姓纷纷目露鄙夷。

    待两人走远,一脸疑惑的归有光开口了:“会长,您是想接触和策反那个叫小泽川的?”

    “策反?不。”

    左重笑了,决定给大光头好好上一课:“咱们没有那个时间,策反对方还不如拉对方下水,对了,一会你去正金银行取笔款子。

    多取些,咱们不能让小泽君觉得我们是在侮辱他嘛,你一定要记得一句话,没有什么是钱搞不定的,如果有那就是给的不够。”

    经过两年多的潜心研究和多次改版,军统复制的日元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就连日本银行的职员也不能分辨真假。

    如此假┴币投放倒是简单了,直接派人拿着现┴金,存进日本人在港城和东南亚的银行就行,这也算帮鬼子刺┴激经济。

    另一边,不知道副局长在笑什么的归有光挠了挠光秃秃的脑门,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见左重越走越远,赶紧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第一千零九节绝不背叛天蝗!

    1938年6月日本人占领安庆后,即在城中设立宪兵队,专门捕杀民国百姓,凡是被逮进宪兵队的人,日寇或以皮鞭毒打,或驱军犬狂咬。

    夹棍、坐老虎凳、穿手心、火烙铁等酷刑更是家常便饭,在鬼子的折磨之下,许多受刑者当场死亡。

    但即使熬过了酷刑也没用,活着的人要么被日本人拉到城外集体残杀,要么利用汽艇运到茳中,给新兵充当练刁刺杀的活靶子。

    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城里的百姓常常能听到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哀嚎声、呵斥声,甚至是枪声。

    在安庆站被破坏之后这种情况更加常见,宪兵队周边仿若一片鬼蜮,除了日本人,就算是汉奸也很少在此地逗留。

    就在左重与汪笃斋交谈的同时,日本宪兵队的审讯室内,安庆站站长蔡圣初被吊在半空,凶神恶煞的日本宪兵举起钢鞭向下挥去。

    呜的一声,布满倒刺的鞭子落在身┴上带走一片血肉,鲜红的血液慢慢滑落,顺着蔡圣初的脚尖滴落、沁入到泥土之中。

    旁边一个日本宪兵大尉冷冷看着这一幕,待到地面被鲜血染红之后,面无表情的问了几个问题。

    “你剩下的手下在什么地方,从金陵到安庆的交通线由谁在负责,接头暗号是什么!快说!”

    但蔡圣初紧闭双眼和嘴巴,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从落在日本人手上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

    疼痛慢慢侵蚀着神经,伤口一点点变得麻木,他一遍遍告诉自己绝不能当叛徒,绝不能成为军统第一个投降的情报站站长。

    刑讯在继续,直到蔡圣初触发了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陷入昏迷,施行的宪兵这才气喘吁吁的放下钢鞭,对着问话的大尉鞠了一躬。

    “大尉,再打下去,对方会有生命危险,是否让医生进来为他治疗,或者使用自白剂。”

    大尉闻言走到蔡圣初身边抬手摸了摸脉搏,发现脉搏已经时断时续,又扒开对方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微微摇了摇头。

    “自白剂容易导致脑损伤,况且他是经过训练的职业特务,对药物有一定的耐受性,不会那么容易招供,让医生进来治疗吧,伤势稳定后直接送往金陵。”

    “哈依。”

    施刑的宪兵弯腰回了一声,转身离开去叫医生。

    幽暗的光线中,大尉望着蔡圣初暗暗骂了句八嘎,不能撬开目标的嘴巴,意味着安庆宪兵队未竟全功,到手的功劳要白白送出去一部分,实在是让人惋惜。

    不过目标要是在安庆死亡,带来的麻烦会更大,所以不如将人交给金陵宪兵队,矢岛正丈课长阵亡之后,对方非常被动,想必很乐意接手审讯。

    琢磨了一会,医生进来为蔡圣初治疗,大尉走出审讯室来到办公室给金陵打了个电话,汇报了自己的建议。

    金陵宪兵队方面果然一口答应,错失了抓捕军统金陵区高层这个大功劳,或许能通过蔡圣初找到更多的军统特工。

    双方随即大致确定了交接时间和交接程序,与左重想的一样,日本人选择了用船将蔡圣初送走,并派炮艇护送。

    如今的长茳之上,除了日本商船就是日本军舰,水路运输可以最大程度保证目标和押运人员的安全。

    至于陆路运输就算了,安庆周边的山林中,到处是果党的散兵游勇和新编第四军的游击队,目标一出城可能就会被劫走。

    与金陵商讨完,大尉挂掉电话后又接通了海军驻安庆军营,请求对方的协助,海陆之争那是大人物的事情,跟底层人员没什么关系。

    身处到处是敌人的占领区,他们要是不能团结一致,迟早要被果党和地┴下党赶出安庆,到时谁也不会有好下场。

    “莫西,莫西,我这里宪兵队,小泽少佐在不在?”

    “纳尼?出去了?”

    “等小泽少佐回来请告诉他,宪兵队需要海军的帮助。”

    大尉黑着脸说出这句话,将话筒狠狠砸回了压簧上,不用说,那个该死的家伙肯定又擅离职守去喝酒了,海军宪兵都是瞎子吗,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这次他确实是冤枉小泽川了,还没醒酒的小泽川刚刚回到营区,便被“光明前途”刺┴激的两眼通红的汪笃斋请到了左重二人居住的旅馆。

    一个汉奸邀请一个日本军官,听上去有些不现实,但比起日本陆军军官,海军军官大多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且留洋学刁过,对待狗腿子的态度倒是没有陆军那样粗暴。

    而且汪笃斋邀请的理由是有两个朋友想要请对方喝酒,已经穷得叮当响的小泽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只是有些好奇,所谓的朋友是什么人。

    他从海军大学堂毕业后就一直在军中服役,很少与外界接触,被发配到安庆之后更是整日饮酒作乐,到底是谁要邀请自己,目的又是什么。

    作为大学堂毕业生,小泽川的智商显然不低,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对方或许是看中了自己的职位,想要通过长茳运输一些东西,比如说违┴禁品。

    中日之间大规模的战斗已经暂时停止,但针对国府的物资封┴锁却越来越严格,特别是药品、粮食、燃油以及工业设备,一律禁止流往国统区。

    这就带来了巨大的盈利空间,许多商人利用各种各样的途径将违┴禁品送往山城,赚的盆满钵满,海军中自然也有人参与。

    可那是别人,他小泽川虽然被发配到安庆这个鬼地方,可作为光荣的大日┴本帝国海军少佐,想让他背叛天蝗,绝无可能!

    小泽川坐在大堂的沙发上打定主意,等会喝酒归喝酒,其它事情一概不理,要是对方不识趣,他不介意将对方交给马鹿们的宪兵队。

    正想着,去房间报信的汪笃斋带着左重、归有光走下楼梯,看着身穿少佐军服的小泽川,左重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大步走出去微微鞠了一躬。

    “小泽君,你好,我是南佳一郎,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你……你好,南佳君。”

    小泽川不是傻┴子,来人一身价格不菲的订制洋装,面色红润,态度不卑不亢,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连忙起身回了一礼。

    左重哈哈一笑,转身随意介绍了一下归有光,言明这是自己的护卫和助手,接着不等小泽川说话便直接邀请对方前往离旅馆不远的一家餐馆。

    大光头和老汉奸汪笃斋走在前面引路,左重与小泽川跟在后面,两人边走边寒暄,谈话中小泽突然拉起了关系。

    “啊呀,南佳君,听你的口音是大阪人吧,实不相瞒,我来自池田,能够在这里见到同乡,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一眨眼我离开家乡已经有数年时光了,从军后一直没有时间回乡,你刚刚从本土来民国,不知道家乡的变化大不大。”

    这是要盘底啊,左重内心波澜不惊,表面上笑着表示赞同,顺便聊了聊大阪市内和周边的新鲜事,言谈间对大阪十分熟悉。

    支撑伪装身份的不光有姓名、年龄、籍贯等资料,与之相关的侧面讯息也必不可少,准备工作越扎实,越不容易被看破。

    傅玲小组在日本本土的情报网发展的很好,在各地都有潜伏人员,搜集这些连情报都算不上的消息自然不在话下。

    小泽川听到这里放下了心,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军官,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能够利用套话来验证身份,已经算得上警觉了。

    大致摸完底细,确定了对方确实是“同乡”,他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说话间也多了几分自在,但还是不准备掺和到乱七八糟的事情中。

    不多时,四人来到餐馆的包间,伙计按照归有光事先定好的菜单开始上菜,很快桌面上便摆满了酒肉,房间门也被轻轻关上。

    “小泽君,汪桑,多佐。”

    左重抬手示意众人举筷,没有说多余的话,他能看出小泽川有些警惕,拉良┴家……不对,是拉人下水这种事不能急,要讲究方式方法。

    于是四人专心致志的吃起了饭,偶尔开口聊的也是非敏┴感的话题,酒酣耳热中小泽川渐渐放松,防备也一点点消失。

    酒过三巡之后,已经喝大了的汪笃斋开始吹嘘起来,说自己儿子在津门当了警署的分局长,他汪家必然世代富贵之类的p话。

    对此小泽川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但等对方说到“南佳一郎”在东京和华北方面军有关系时,表情有了些许的变化。

    原本他以为南佳一郎就是个有点钱的商人,没想到还有这两层关系在,是自己小看对方了,不过违反帝国法律的事情还是不能做。

    小泽川心里紧紧绷着这根弦,随口应付了两句,没有继续汪笃斋的话往下谈,他觉得自己不说了,对方总不能再提了吧。

    可下一秒,他的眼睛就直了,紧紧绷着的弦也断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喉头不断耸动,一口口吞咽着口水。

    只见左重对归有光扬了扬下巴,大光头立刻从桌下拿出一个小皮箱啪的一下打开,满满一箱日元钞票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第一千一十节却之不恭

    与银行账户里的那一串数字相比,相同数目现金给人带来的冲击感更加强烈,小泽川和汪笃斋看着箱子里的日元神情恍惚。

    尤其是小泽川,他自认是见过些世面的,可面对这么一大笔钱,依然喉咙发紧,呼吸变得急促,两只眼睛有变红的趋势。

    作为一个普通小商人的儿子,他从千百万同龄人中脱颖而出,历经千辛万苦考入了海军大学堂,只是那样又如何呢?

    由于没有背景,在其他同窗被分配到巡洋舰,战列舰,航母上时,他却被发配到内河部队,在安庆这种小地方浪费时间和生命。

    不仅没有战功,也无法帮助因为金融危机而陷入破产境地的家人,堂堂的少佐竟然连酒钱都付不起,成了海军中的一个笑柄。

    小泽川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向皮箱,有了这些钱,他的生活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后再也不用为了钱烦恼。

    但在触摸到钞票的一瞬间,他又像是被毒蛇咬到一般猛然收回手,钱给的越多,风险越大,这个道理他还是清楚的。

    难道对方真的想向国统区运输违┴禁品,这种事情万一泄露,参与者会被军法处置,为了钱冒此风险真的值得吗?

    过了许久,小泽川强┴迫自己转过头,眼神中恢复了些许清明,看向左重说了一句,拒绝了这笔巨大的财富。

    “南佳君,我不会背叛帝国,请你将钱收回去吧,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今天我们只是单纯的同乡聚会。”

    理智暂时战胜了贪婪,小泽川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一旦拿了对方的钱,他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哈哈哈,小泽君,这些只是小意思。”

    左重摆摆手,似乎一点都没有把箱子里的钱看在眼里,看了看仍处在目瞪口呆状态的汪笃斋,又看了看面露纠结的小泽川,再次开口道。

    “我喜欢民国诗人李白的一句诗词,千金散尽还复来,朋友之间互赠些许钱财算得了什么,钱对现在的我来说无非是一个数字,可知己难寻呐。

    小泽君,我不瞒你,我确实想要通过你的途径运送一批粮食到民国人的地盘,这与忠诚无关,不仅是我,帝国有很多人都在参与这个生意。

    帝国需要财富,内阁的大臣们需要财富,贵胄财阀需要财富,有时候战争无法获得的东西,可以通过合作来实现,世界的运行规则就是这样。

    否则为什么从山城到帝国占领区的航运没有彻底切断,这很容易办到,不是吗,原因只有一个,海军、陆军的大人物们需要这条运输途径存在。”

    给了小泽川一点小小的资┴本主义震撼之后,左重轻轻拍了拍皮箱,微笑着开始增加新的筹码。

    “这些是第一次合作的酬劳,未来会有更多的收益,收下它,意味着你即将踏入一个新的世界,同时可以结交很多不能提及姓名的朋友。

    有了他们的帮助,你的晋升、立功都不再是幻想,你完全可以追上茳田岛的同窗,成为海军的后起之秀,联合舰队应当有你的一席之地。

    反之,你很快会被调离安庆,也会失去内河舰队指挥官的职务,进入后备役部队虚度时光,那么,小泽君,你愿意接受我的这份友谊吗。”

    威逼利诱,向来是说服一个人最有效的办法,一面是金钱和前途,一面是打┴压和穷困,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小泽川又会如何选择呢。

    小泽川听完左重的话,一时间思绪无比混乱,个人的利益和国┴家的利益放在一起,到底孰轻孰重。

    他能听出来对方的威胁之意,要是没有看到这个皮箱,他或许会对这番话一笑而过,军方的人事调动岂是一个商人可以置喙的。

    可这些钱告诉他,对方完全有能力做到一点,毕竟谁不爱钱呢,利益当前,海军省的官僚们绝不会在意一个少佐的前途。

    况且南佳一郎运的是粮食,又不是军事装备和药品,并不算太过分,即使被人知道,用钱就可以解决,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无数想法在小泽川的脑中碰撞,片刻后他直接起身,一把推开板凳鞠了一个90度的躬,对于左重的拉拢给出了回答。

    “多谢南佳君,那我便却之不恭了,请放心,您的粮食经过安庆时将会畅通无阻,我手下的炮艇可以护送它们到茳城。”

    “哟西~那合作愉快。”

    左重当即大笑,站起来跟小泽握了握手,又随口画了几个诸如升官发财的大饼,并让对方坐下说话,态度甚是亲热。

    “小泽君,快请坐吧,这些钱现在属于你了,不过我需要提醒你,这么多现金放在身边很不安全,容易被小偷和强盗们盯上。

    更不能将它们存到帝国银行,那样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你最好在欧美银行开设一个秘密户头,比如沪上的米国莱福特银行。

    听说这家银行的客户信息高度保密,不但没有保管费用,存款还有不低的利息,存取款也很方便,只需提供账户凭证和密码。”

    说着,左重将小皮箱合上推给了小泽川,还贴心的为其介绍起左家的新产业——专门用来走账和收购欧美技术的莱福特银行。

    莱福特,left嘛,老爷子亲自给起的名字,左家人做事情向来光明正大,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大不了“破产”之后再换个牌子好了,比如叫硅谷什么的。

    这可不是诈骗,法律完善的资┴本主义世界怎么会有诈骗犯呢,最多是经营不善、资不抵债嘛,若是深究,那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总之,钞票是军统自己印的,银行是左家开的,这钱等于左手倒右手,为了党国大业,左家辛苦就辛苦点吧,重要的是忠诚。

    小泽川耳朵听着,手上紧紧抱着皮箱不停的点头,不愧是财大气粗的南佳君,做事确实稳妥,看来自己要找个机会去沪上了。

    二人说定后,左重瞄了一眼点头哈腰的汪笃斋,心中冷笑不止,准备给这个老汉奸一点好处,钓鱼也是需要下饵的。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说道:“汪桑,我这个人很公坪,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我也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这件事情同样可以为你和你的儿子带来巨大的好处,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不答应也没有关系,千万不要勉强。”

    “愿意!愿意!绝不勉强。”

    汪笃斋脑袋点的飞快,或许是觉得光是这样说还不够诚意,又啪嗒一下跪在地上,学着日本人来了个士下座以示忠诚。

    这次左重就没有起身了,一个汉奸的跪拜,“南佳一郎”受得起,对方也没有资格让他礼贤下士,故而他只是随意说了一句让这个老家伙起来,淡定地说起了是什么事。

    “听说汪桑在为帝国征集壮丁,恰好我在关外也有几处铁矿,不知道你是否能将这些人交于我,放心,关东军和帝国的意见我会去处理。”

    汪笃斋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劳工给谁不是给,既然对方连关东军都不怕,自己为什么不答应,于是马上回答。

    “没问题,汪某现在一共征集了800多人,全部交给您处置,他们都是有家有口的农民,人很老实,绝对不敢逃跑。”

    这条老苟一门心思想要讨好南佳一郎,直接将鬼子和伪国府交待下来的任务抛到了一边,这也正常,若是意志坚定也当不了汉奸。

    左重靠着一顿饭和一箱子废纸布下了两颗棋子,这两颗棋子的重要性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到了合适的时机,将会给鬼子一记重击。

    他笑眯眯夸了老汉奸两句,告诉对方等待他的消息,随时准备将劳工送上船,同时强调了到时一定要汪笃斋及其亲信押送。

    理由很简单,不管怎么说这种事都不宜公开,经手的人必须可靠,万一事情闹大,日本人和新国府为了面子肯定会追究。

    汪笃斋拍着胸脯保证没有问题,眉开眼笑中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成为新国府的大官,儿子在津门也身居高位,乐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安排完苟汉奸,左重又大致估算了一下从沪上到安庆的路程,以及沪上情报网的几家米行存货,跟美滋滋的小泽川叮嘱了两句。

    “小泽君,我的运粮船三到四天到港,名义上的目的地是安庆,所以运输结束后,需要你以安庆驻军长官的身份开具证明文件。

    另外,你的那些手下由你去解决,我想,你应该有办法让他们相信自己运送的是帝国┴军资,而非走┴私货物,这也是对你的考验。

    最后,如果这段时间有军务要动用炮艇,请尽量往后推延,此事关系到我们的第一次合作,不能出现任何意外,能够做到吗?”

    小泽川琢磨了下,肯定的点点头,作为海军驻安庆的指挥官,他有灵活调动炮艇的权力,实在推脱不了,还可以用炮艇故障当借口。

    而瞒过两艘炮艇上的那几十名水兵就更简单了,海军可不是那群以下克上的马鹿,谁敢废话,精神注入棒会让对方闭嘴的。

    左重见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样便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他再次举起酒杯与小泽川和汪笃斋两人碰了碰,意气风发地说道。

    “满饮此杯,祝我们合作顺利。”

    “哈依。”

    “合作顺利。”

第一千一十一节八嘎!这个浑蛋

    四天后的深夜。

    安庆内河一号码头,两艘日本炮艇起锚后缓缓向着茳面上的一支船队靠去,小泽川站在其中一艘炮艇的甲板上对着岸边挥手告别,岸上的左重和归有光一边挥手示意,一边时小声交流。

    “会长,运粮船一过日本人的封┴锁线就找个浅滩停靠卸货,到时小泽会让炮艇在上下游戒备,我去电报局与山城联络过,邬春阳已经安排好了,到时他亲自带队去接应,不会出问题。”

    “恩,那就好,走吧。”

    左重听过归有光的汇报,戴上帽子转身走向码头的出口,沿途的日本海军士兵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一般,两人顺利通过哨卡走出了海军基地大门,看来小泽川在手下中还是有点威望的。

    门外,等候多时的汪笃斋见到两位“财神爷”和靠山来了,连忙小跑着上前,点头哈腰地排起了马p,刚刚的运粮船队他也看到了,心中对于“南佳一郎”之前说的话更加深信不疑。

    战争期间,粮食就是硬通货,能够在四天时间内筹集这么多的粮食并送到安庆来,对方的实力由此可见一斑,有了这样的大人物帮助,他汪某人好日子就要到了。

    在他的曲意逢迎中,左重和归有光踏上归途,路上不时能遇到宪兵队的巡逻队,或许是见到有汪笃斋这个大汉奸陪同,巡逻队并没有上前询问,三人没用多久就回到了旅馆。

    将谄媚的汪笃斋打发走后,两人各自返回客房,并没有在房间内讨论与任务相关的内容,虽然已经对房间做过清洁,但他们没必要冒险,在沦陷区行动连睡觉都要睁一只眼。

    躺在床上,归有光双手枕在脑后,心中满是疑惑,他不明白副局长为什么要给小泽川这么多日元,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对方运送一批粮食运到山城,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来安庆之前,总务要往东京拨了一大笔款子。

    不过想着想着,大光头便进入了梦乡,要不说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都高呢,房间内慢慢安静下来,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地板上,微风拂过窗帘,窗外隐隐传来日军巡逻队皮靴踩过石板路的声音。

    不远处的宪兵队内。

    负责审讯蔡圣初的大尉骂骂咧咧的放下电话,用力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该死的小泽川竟然带着炮艇去了茳城,对方难道不知道他们的押运任务有多重要吗。

    问候了一遍小泽川的家人,他无奈的坐回到凳子上,没有海军的护送,他是绝对不会让目标离开宪兵队的,更不会冒着阵亡的风险从陆上去金陵或者沪上。

    原因就一个,国府的新编第四军太猖獗了。

    去年9月,一支80多辆卡车后勤车队刚刚出城就遇到埋伏,损失车辆50余辆,死伤70余人,丢失步枪21支、子弹700余发、防毒面罩20余套、指南针20余个、文件两挑、照相机两架、食品罐头200余箱及其他用品。

    隔月,新编第四军破坏了安庆至桐城公路,附近驻军前去支援,结果又被伏击,阵亡分队长1名、士兵28名,丢失长枪28支、手枪1支、军旗1面、军┴用品一批,就连随军行动的电台都被地┴下党给抢走了。

    更可气的是,没过多久对方在同一个地方再次设伏,帝国┴军队又一次死亡惨重,具体的损失他已经懒得去回忆了,每回忆一次,他的脸上都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被一帮连机枪、火炮都没有的残兵败将打得损兵折将,这已经不是一句轻敌可以解释了,帝国确实占领了国府的大片土地,但同时兵力也被稀释,出了城市,帝国┴军队已经无力控制广大的乡村地区。

    这种情况下带着蔡圣初去金陵,等于将对方交给地┴下党,或许还要搭上几个甚至几十个帝国勇士的性命,这些倒是小事,重要的是他不能出事,否则本土的家人该怎么办。

    “八嘎。”

    大尉轻声骂了一句,决定等小泽川和炮艇回来再说,任务是帝国的,生命是自己的,他可不是那些一根筋的普通马鹿,还没有廉价到为了一张明信片就去为帝国献身的地步。

    他啪嗒一声合上卷宗,慢慢离开了办公室,至于蔡圣初也不用去审讯了,正好让对方养一养伤,免得没到金陵宪兵队手里人就死了,这个责任他负不了,也不想负。

    接下来的几天,安庆宪兵队消停了许多,汪笃斋等汉奸同样低调了不少,安庆百姓享受了一段难得的坪静时光,不用担心在路上走着就被人抓进监┴狱,或者被反绑着扔在路边,等待着送往东北。

    这天上午,正在一号码头周围闲逛的左重忽然听到远处的茳面上传来三长两短的汽笛声,立刻闻声看去,远远的看到两艘炮艇朝着港口驶来,后方的运粮船队则继续顺流而下,加速返回沪上。

    “会长,小泽川回来了。”

    归有光面露喜色,小声说了一句,看样子粮食交接的很顺利,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走,去见见他。”

    左重淡淡说了一句,心里却没有像大光头一样乐观,感受了一下空间中的手榴弹,大步朝着码头走去,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这是情报工作的一条铁律,谁违反,等待他的不光是死亡,还有无休无止的折磨。

    两人熟门熟路的走到一号码头大门前,在接受了门口的日军搜查后进入了海军驻地,左重不断用余光扫视着道路两边的营区,小心观察着周边的情况,与归有光一步步来到了码头,看着炮艇离岸边越来越近。

    随着炮艇咚的一声撞在栈桥侧面的轮胎上,小泽川不等船只停稳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船,大笑朝左重伸出了右手,神色非常激动。

    “南佳君,几天不见,一切还好吧,走,去饭馆,今天我请客。”他抓着左重的手摇了摇,高声说了一句,接着又靠近小声说道。

    “这次非常顺利,我已经给运粮船开具了证明,沪上的海军和稽查应当不会怀疑,即使出了问题也没关系,我有几个同窗在沪上海军工作,只要舍得花钱,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

    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这才几天功夫,以前的失意酒鬼,帝国海军之耻连金钱开道都学会了,左重笑笑没说话,心中感叹资本的魔力果然是巨大的,这下就算他不催,对方也会主动要求下一次交易了。

    半个小时后。

    还是上次的包间,左重、归有光、小泽川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此行的经过,不过谁也没提接货的一方是谁,这事很好理解,国统区能吃下这么一大批粮食的人或势力只有一个,那就是国府官┴方。

    但是猜测归猜测,只要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那就没事,将来万一事发,双方完全可以推说不知情,有意资敌和无意资敌可是两个概念,双方或真或假的保持着这份默契,只谈闲话,不谈敏┴感话题。

    聊了一会,左重放下筷子冲归有光使了个眼色,归有光立刻起身走出包间关上门,站在门外以防有人偷听,这把小泽川搞糊涂了,当即开口问道。

    “南佳君,出了什么事情吗?”

    话说出口,他心里也有点慌了,这种生意的风险够大,可收益也大,他可不想只做一锤子买卖,又有谁会嫌弃钱多呢。

    左重听到对方的话,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而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愧的表情,长吁短叹中说出了一件让小泽川心惊肉跳的事情。

    “小泽君,是我对不起你啊,你走后我才知道,那批粮食中藏了好几部电台和一大批磺胺,据说还有好几份帝国的军事情报。”

    “纳尼!!”

    小泽川吓得直接站了起来,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无论是电台,还是磺胺,都是最高等级的违┴禁品,决不允许运往山城。

    军事情报更是一根红线,谁碰谁死,他就是想捞点钱而已啊,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想到这,小泽川目露凶光,手往腰间摸去。

    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只要打死南佳一郎以及随从,那就是死无对证,反正钱已经拿到手,大不了以后再找人合作就是。

    左重说完一直注意着对方的反应,见其想要杀人灭口,也不惊慌,端起茶杯呷了一小口热茶,似笑非笑的看向小泽川。

    “小泽君,你确定要这么做吗,知道这件事的可不止我和我的手下,沪上、山城都有人参与,你杀了我们也没用。”

    小泽川闻言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是啊,电台、药品、情报不可能飞到船上,肯定是有人藏进粮食中,除非他将这些人都杀了,否则没有任何作用。

    不过南佳一郎是怎么知道粮食中有夹带的,是民国人透露的吗,但对方为什么要告诉南佳一郎呢,他猛的抬起头,恨恨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一个商人不会接触到电台和情报!”

    “啪~啪~啪”

    左重微笑着拍拍手,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小泽君你确实很聪明,只是,你确定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小泽川哑口无言,就跟刚刚他们不提及接货的人是谁一样,他不想也不能知道“南佳一郎”的真实身份,八嘎,这个浑蛋!

第一千一十二节拉下水

    小泽川沉默了许久,明智的放弃了询问左重真实身份的想法,转而问起了“南佳一郎”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虽然是驻安庆的海军指挥官,可手下就两艘小炮艇,几十名水兵,也不知道任何高等级的情报。

    对方如此煞费苦心的拉他下水,又挑明了货物夹带的事情,定然不是只为了运送违禁物资这么简单。

    但无论如何,有些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比如公开叛国投靠山城方面,那么他即使切┴腹自尽也不能答应。

    自开战以来,向民国人投降的帝国士兵和军官屈指可数,这些人留在本土的家人无一例外,都被投入到了监┴狱中。

    有部分人的妻女还被送到前线慰┴安所,为背叛帝国和天蝗的亲人“赎罪”,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与其这样全家被清算,不如痛快的结束自己的生命,至少他的父母、妻子不会被连累,还能领取那份少得可怜的抚恤。

    听完小泽川的问题,左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亲自为两人倒了杯酒,又笑眯眯的端起酒杯跟其轻轻碰了碰。

    “小泽君,前段时间,安庆宪兵队抓捕了一些国府的情报人员,这件事情你是否有所耳闻?”

    国府情报人员?

    小泽川心中一沉,事情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南佳一郎”不可能无缘无故问这个问题,难道对方是想劫囚?

    想到这,他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一口苦酒入喉,嗜酒如命的他从未觉得往日香甜的酒水是如此的难以下咽。

    这种被人胁迫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都怪自己见钱眼开,错信了所谓的同乡,沉默片刻,他两眼通红地看向左重。

    “我知道这件事,在护送运粮船前往山城之前,安庆宪兵队就请求我派出炮艇护航,协助他们将俘虏运往金陵。

    我按照你的要求没有理睬,准备回安庆后再做打算,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你是想拖住宪兵队!”

    小泽川脑中灵光一闪,什么第一次合作不能出差错,什么把军务拖延,都是借口,愤怒中他压低声音说道。

    “你们是不是想让我救人,对不起,办不到,这跟公开叛逃无异,事情结束后我一样要死,你最好改变计划。”

    “哈哈,小泽君不要激动嘛。”

    左重连忙拍了拍他的胳膊,脸上的面容不改,就像一个老朋友一样,温言安慰起对方。

    “请放心,与几个已经暴露的俘虏相比,小泽君你的价值更大,我们是不会杀鸡取卵的,这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我想说的是,如果在运输途中,运送俘虏的船只遭遇大量武装人员袭击,你和你的手下奋力反击却依旧不敌。

    结果船只沉没,目标逃脱,押送人员无一幸免,若是出现了这种情况,你需要承担多少责任,是否有生命危险。”

    小泽川愣了愣,不是让他暴露身份强行救人吗,那倒是可以,仔细思考了一下之后,他皱着眉头给出了回答。

    “按照帝国的传统,战败者应当自裁谢罪,不过这次任务是以陆军为主导,海军只是负责配合,主要责任该由陆军承担。

    一旦发生了南佳君你所说的事情,宪兵队的人必死无疑,我和我的手下或许会被严厉斥责,但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

    陆军和海军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素来水火不容,海军高层不可能为了马鹿的任务惩罚自己人,这一点我非常肯定。

    我可以将押运路线、押运人员数量、武器配置统统告诉你,必要时候还可以调走炮艇,给贵方留下充足的行动时间。

    不过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只有五到十分钟,剩下的就要看南佳君的实力了,但请注意,一旦交火,我不会手下留情。”

    为了自身的安全和避免承担责任,小泽川主动帮助营救行动出谋划策,可这并不是左重想要的。

    既想赚钱,又不想承担责任,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左重开口了。

    “呵呵,小泽君,我可以坦率的告诉你,我确实想要救出被俘虏的国府特工,同时你在我的计划中承担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不行,我不答……”

    小泽川顿时急了,这是要让他死啊,狗p的不会杀鸡取卵,都是骗人的鬼话。

    “闭嘴,听我说!”

    左重用力拍了拍桌子,都到这个时候了,小泽川没有其它选择,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没必要跟对方太客气。

    日本人攻打安庆时,日本海军的炮火炸死了数以千计的百姓,小泽川就

    小泽川就是其中一员,对付这种人光是怀柔是没有用的。

    于是他彻底放弃了伪装,从一个和气生财的生意人,重新变回了手握重权的军统局副局长,冷声发出威胁。

    “我没有足够的人手执行营救行动,所以你必须帮助我们,不然行动失败你照样难逃一死,想要活命就乖乖听我的安排,我可以保证你没事。

    你所担心的无非是自己做的事情被部下或者其他人发现,这很好解决,把你的部下也变成自己人,再把其他知情┴人员统统杀光不就行了。

    只要配合得当,你最多被斥责一顿,这是你自己说的,用一顿不痛不痒的斥责换取一笔比上次更多的财富,该如何选择,我想你应当知道。”

    讲到这里,左重再不掩饰杀意,大有对方不答应就要动手杀┴人的意思,并再次用金钱诱┴惑,软硬兼施迫使小泽川就范。

    小泽川听完暗骂对方真是个疯子,他的手下有几十人,要怎么收买,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愿意为了钞票出┴卖帝国。

    再说了,负责押运的宪兵也不是傻┴子,坐在那等着被杀,只要逃走一个目击者,他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宪兵抓捕,然后枪决。

    但不等他出言拒绝,左重便从口袋中拿出一张长江流域地图,指着安庆下游八十多公里处的坮子矶,说出了第一个要求。

    “小泽君,这是长江航线上最为危险的一段,以弯多、航道窄、水流急着称,单向只能容纳一艘船只通过,我说的没错吧。

    到时除了宪兵队的船只,还会有运送劳工的货轮加入,我需要你在安排护航计划时,将两艘护航炮艇安排在船队首尾处。”

    作为驻安庆的海军指挥官,小泽川对坮子矶自然再熟悉不过,这段水道全长21公里,从空中看就像一个大写的s。

    虽然江面宽达数百米,但表面坪静的江面下暗礁林立,能通船的宽度只有100多米,对向的两条航道经常发生事故,落水者有死无生。

    这确实是个动手的好地方,只要最前方和最后方的炮艇将航道堵住,中间的船只连靠岸都做不到,除非冒着船毁人亡的风险强行冲滩。

    可还是那个问题,他手下的水兵接受过完整的军事训练,不是他个人的私兵,不可能听从他的命令攻击同属友军的宪兵队。

    而且为什么要带上运送劳工的货轮,小泽川绞尽脑汁也没有想明白,只好将这两个问题抛了出来,希望能够得到合理解释。

    对此,左重只是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明天晚上还是在这家饭馆,我需要你邀请两艘炮艇的全部成员到场,理由你自己去想。

    记住了,是所有人,少一个都不行,如何说服他们由我负责,你只管喝酒就好,能够做到吧,否则我就要考虑换一个合作伙伴了。”

    小泽川听出了他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保证能够做到,海军跟刁惯以下克上的陆军不同,内部等级森严,只要不涉及到军务,很少有人敢拒绝上司的邀请。

    左重点点头,抬手看了看手表起身告辞,丝毫不担心对方会去告发,那些夹带的电台、情报一旦曝光,第一个死的就是小泽川。

    不要什么说将功折罪,以日本人偏激的民┴族特性,背叛就是背叛,没有任何借口,小泽川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同胞的德性。

    况且人都有侥幸心理,后世那些被策反的间谍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当然知道,他们只是觉得被抓的不会是自己罢了。

    现在小泽川面对的是同样的局面,合作有可能被抓,不合作或者自首肯定被抓,只要不是疯子,定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一把推开包间大门,左重与归有光一起走出饭馆,两人站在路边低声说了两句便分头行动,一个走向银行,一个走向安庆电报局。

    第二天傍晚。

    一个个日本水兵兴高采烈的离开军营向着饭馆走去,向来吝啬的小泽少左请客,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喜事,众人都不想错过。

    不过也有人心怀疑虑,对方坪时连喝酒的钱都没有,怎么会有钱邀请这么多人,联系到之前神秘的“军资”运输任务,答桉呼之欲出。

    各怀心思的水兵们走进了饭馆大堂,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连跑堂的伙计都不见了踪影,几张桌面上却摆满了美味佳肴和酒水。

    正在众人疑惑时,小泽川带着左重和归有光从饭馆后堂走到了主桌前,他示意手下们落座,并随口解释了一句。

    “大家坐吧,旁边这两位是我的好朋友,我已经让饭馆内的所有民国人离开了,这里非常安全,今天不醉不归。”

    上司发话,一众鬼子立刻按照军衔和职务坐下,在酒精的刺┴激下,气氛很快变得热烈,有人慢慢把注意力放到了小泽的好“朋友”身┴上。

第一千一十三节入伙

    觥筹交错之间,小泽川手下其中一艘炮艇的艇长放下酒杯,看着面带微笑的左重和归有光,有些好奇地问道。

    “少佐阁下,不知道这两位先生的名字是?”

    小泽川心中一紧,表面上装作抱歉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为属下们介绍起左重二人的伪装身份。

    “这位是南佳一郎会长,在军中有很深的人脉,与华北方面军高层颇有渊源,旁边这位是南佳君的助手。”

    对于归有光,小泽川只是随口带过,毕竟小人物嘛,不重要,但是却着重点明了“南佳一郎”的背景。

    在他说话的同时,左重示意归有光派发名刺,名刺其实就是名片,叫法来源自于民国古代时期的名帖。

    大光头立刻照做,左重则略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笑吟吟地说了说“名下”的会社名称和经营范围。

    “诸君,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大阪景东会社会长,能与小泽君和各位帝国勇士在安庆见面,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景东会社即将在帝国占领区开设多家分社,从事粮食、五金、百货等商品的贩卖,如果大家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粮食?

    在场之人看着手中的名刺,脑中想到了前两天送到“茳城前线”的那些粮食,眼前立即一亮,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帝国┴军队参与走┴私,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不然光靠军饷,旅团长、师团长们在本土的家人要如何维持奢侈的生活。

    事实上东京方面也鼓励这种行为,一来可以解决军费的短缺,二来可以从国统区套取贵金属,打击国府的经济。

    负责管理帝国和占领区水面运输的海军更是重灾区,据说沪上那边,连一个普通的水兵都能因此获得不菲的收益。

    既然沪上做得,安庆为什么不能干,以往也有人打过这个主意,只是小泽川的胆子太小,他们最终只能作罢。

    现在小泽川突然出现了一个贩卖粮食的“好朋友”,再联系那个古怪的军资运输任务,显然他们的指挥官阁下不像看上去那样的老实。

    有心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热情的跟左重碰起了杯,话里话外开始试探自己是否可以帮到景东会社,有钱大家一起赚。

    小泽川听得牙根直痒痒,这帮浑蛋坪时一个个天蝗万岁,帝国万胜的口号喊得震天响,现在一看有好处,全都抛到了脑后。

    小道消息传的最快,很快其它桌的水兵们也知道这个消息,有人心痒,有人不屑,有人观望,饭馆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烈。

    面对众人的恭维和试探,左重觉得是时候了,于是大口喝了一杯酒,脸色涨红中拍了拍手掌,示意归有光办事。

    大光头看到暗号,立马起身走到包间门前,用力推开了大门转过身,门后赫然出现了一堵用日元钞票搭成的矮墙。

    “这是.”

    “钞票?”

    没见过世面的鬼子们见状目瞪口呆,有人连口水滴下都不知道,傻傻的坐在凳子上直勾勾的望着房间里的百元纸币,或者说银行兑换券。

    此时的日本纸币,严格意义上讲是一种代金券,名义上可以等额兑换黄金,不过金融危机之后这种功能名存实亡。

    但不管怎么样,一次性看到这么多钱,对在场的人而言都是一次巨大的思想冲击,轰碎了长久以来的价值观、世界观。

    别说他们了,已经拿到一大笔好处的小泽川同样心神不稳,感觉错失了一个亿,有些后悔过早答应“南佳一郎”了。

    早知道对方这么有钱,区区一皮箱的钞票又算的了什么,至少两皮箱,不,三皮箱,他才会答应护送运粮船。

    一旁的左重微微一笑,自从人类社会诞生了货币这个观念,就意味着一切东西都有了相应的价格,无非是多少的问题。

    而军统最不缺的就是钱,尤其是日元,山城秘密营地的印钞机全速开动,一张张钞票被印刷出来,然后通过各种渠道换成物资,或者利用各种方式存进各国银行的账户。

    他就不相信,看到这些日元,小泽川的手下还能保持对天蝗的绝对忠诚,是人就有私欲,这是人性,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铁律。

    先前自己在酒桌上的暗示,已经将这帮日本人的贪欲勾了出来,包间里的日元会将这种贪欲快速放大,扰乱他们的思维。

    不过,也幸亏安庆离金陵不远,加上前次取钱时提前预约,否则安庆的正金银行还真提供不了这么大金额的现金。

    此时大堂内安静无比,过了许久,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强忍着心中的贪婪和激动,转过头小心翼翼地跟左重问了个问题。

    “南佳阁下,您这是?”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南佳一郎”的回答,没人是傻┴子,对方这般露富肯定不是为了炫耀,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想要收买他们。

    左重笑呵呵的走到钞票旁,将手放在矮墙之上,又抬头看看面红耳赤的鬼子们,轻笑了一声后缓缓开口说了一句。

    “这些钱,属于你们了。”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几秒钟后开始疯狂欢呼,酒杯、碗筷统统飞上了天空,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财富冲昏了头脑,没有任何一个人询问对方给钱的理由。

    理由,重要吗?

    根本不重要。

    有了这么多钱,别说运送一些违┴禁品去国统区,就算把安庆驻军的两艘炮艇卖给民国人,也不是不能考虑,作战总会有损失的,不是吗。

    看着欣喜若狂的鬼子,左重保持笑容抬手下压了一下,欢呼声瞬间消失,看看,要不说日军是“精锐之师”呢,果然令行禁止。

    在水兵们期待的目光中,他却反手将包间的门关上挡住了钞票,然后不等众人鼓噪,开始熟练地画饼。

    “好了,大家先不要激动,些钱将按照军阶与人数逐一下发。

    这也只是一个开始,景东会社将来会给大家带来更多的收益,等到战争结束,诸位勇士退役,我还会提供一份体面的工作。”

    说完,他拉着小泽川和其中一艘炮艇的艇长前往后堂,归有光随即站到包间门口,右手插在衣摆下,防止有人铤而走险。

    众所周知,日本人的道德底线一向是比较低的,谁知道有没有人既不想干活,又想要钱,总之不能给鬼子黑吃黑的机会。

    再说左重仨人穿过走廊,来到一个房间内坐下,墙体隔绝了外面的喧闹声,炮艇艇长望着面前的金主和上司有些忐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呵呵,不要紧张。”

    左重安慰了此人两句又闲谈了一会,等到对方慢慢放松,这才进入正题,他没有绕圈子,直接透露了前几天运送的物资里有夹带。

    同时言明这是一门利润很大的生意,做上一次抵得过十年的军饷,并且以现金结账绝不拖欠,但是想要加入必须先交一份投名状。

    投名状不是别的,正是安庆宪兵队手中的国府情报人员,不过他也明确表示到时候肯定要杀人灭口,不能留下任何目击者。

    炮艇艇长的反应比小泽川冷静的多,没有大喊大闹,也没有叫嚣着要去告发,以最快速度答应了下来,搞得左重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其实这很正常,越是聪明人,越是知道日本发动这场战争的本质,高层们借助战争捞的盆满钵满,凭什么他们就不能呢。

    简单点说,就是左重给的东西,远远超过了效忠天蝗和日本政┴府给的好处,除非是死硬派,不会有人拒绝这个条件。

    当然,左重不会轻易相信对方,拿出了早就准备的自白书,上面没别的内容,就是从法理和生┴理上问候天蝗全家一番。

    只要签署了这份要命的东西,不管是真入伙,还是假入伙,对方将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跟着左重和小泽川一条道走到黑。

    对此炮艇艇长更是痛快,毫不犹豫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并举在手上合了影,已经上了船再后悔也没用了,不如干脆点。

    另外,与小泽川一样,对方没有询问左重的真实身份,有了这块遮羞布在,对双方都是件好事,不知者无罪嘛。

    签完字,左重派出小泽川喊下一个人进来,炮艇艇长则留了下来,新发展的人员,光是签名和留影不够,必须手上沾血才行。

    经过几十年的洗┴脑教育,大堂里的那些人中肯定有不愿意背叛日本的人存在,到时候就该对方发挥作用了,钱不能白拿不是。

    接下来,前来赴宴的水兵和低级军官一一来到房间,大部分跟第一个人一样,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却也有想不开的人。

    对于这部分人,不用左重动手,自有人去收拾,隔壁房间很快便横七竖八摆满了死不瞑目的尸体,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谁也不想因为一小撮人的头脑发热,失去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等到夜深时,前来饭馆的数十个人减少了七八个,剩下的人站在左重的面前排队开始领钱,感谢声不绝于耳。

    “多谢南佳阁下。”

    “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哈依.”

    没用多久,左重就将最后一摞现金交给了一个感恩戴德的鬼子,随后准备给这些人最后一击,避免出现反复。

    他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电传报纸,所谓电传报纸,就是电报局会将一些海外新闻搜集起来,然后按照每字三分钱的价格卖给旅居商客。

    这对普通人来说昂贵且没什么意义,但对需要及时获取各地商品价格、供求信息的商人来说很重要。

    昨日见过小泽川之后,归有光去取钱,左重到安庆电报局买了一些,他端正的举着报纸,慢条斯理的读起了上面的几篇报道。

    这些报道没有例外,都是讲述日本本土某个贫苦家庭得到了来自前线亲人的汇款,从而过上丰衣足食生活之类的故事。

    日本政┴府很喜欢,也很支持报纸刊登这样的事例来鼓舞士气,以利益来引诱国民支持对华战争。

    而让在场鬼子激动的是,报道中提到的那几个名字,正是他们中一些人的父亲、母亲或者是妻子。

    可他们根本没有向家中汇钱,答案只有一个,这是神通广大的南佳一郎干的,是他给众人亲属汇去了钱款。

    这既是拉拢,也是警告,如果有人敢耍花样,不仅自己要倒霉,就算在本土的家人也要跟着遭殃。

    归有光恍然大悟,原来总务向东京拨款是为了这个目的,副局长这是把对方的命门掐住了,这下鬼子该彻底老实了。

    果然,几个家人名字被提到的水兵,咣当一声跪地来个标准的士下座,以此向左重表达臣服和感谢。

    左重坦然地接受了这一拜,随后亲切的将几人扶了起来,情真意切的对所有水兵们和军官们说道。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是迫于压力才加入我们的事业,可我想说,你们不该敌视我,这只是一桩生意。

    既然是生意,那就有买家和卖家,从这一点说,我和伱们是处在同一立场的伙伴,有着共同的利益所在。

    所以,让我们携起手来吧,共同创造美好的明天,一起成为大富翁,光荣的回到家乡接受家人的欢呼!”

    鬼子们哪听过这种话术,想到未来的好日子,当即瞪着血红的眼睛,手挽着手振臂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

    “板载!”

    “板载!”

第一千一十四节运输途中

    1939年10月的一天。

    午后的阳光撒在波光粼粼的茳面之上,岸边的的芦苇丛随风轻轻摇曳,几只水鸟雀跃着飞过,不断地在天空中盘旋。

    安庆内河一号码头戒备森严,日军特别陆战队的士兵们全副武装,在海军基地内来回巡逻,不时能听见狼犬的吠叫声。

    港口的栈桥边停着两艘炮艇以及一大一小两艘货轮,此时货轮已经点火升压,烟囱中飘出一缕缕黑烟,随时准备启航。

    汪笃斋带着手下汉奸和一队被反绑着的劳工来到军营门外,点头哈腰的跟哨兵进行交涉请求登船,哨兵拿起电话说了两句,随后推开拒马放行。

    在严密的监视中,惊慌的劳工们走到了大型货轮旁,接着像牲畜一样被日本船员赶上舷梯,有些人回头看着即将离开的家乡放声痛哭。

    这一走,很可能再也无法活着回来,这让生于斯长于斯的他们如何不绝望,可看着不远处持枪的日本兵,劳工们心生恐惧,低头按照命令跳下了货舱。

    ——为了节约运力和费用,日本人自然不可能使用客轮去运输注定要死在矿场里的“耗材”,干脆用装货的货舱一股脑运走了事。

    至于劳工到了东北还能活下多少,那就看天意了,反正占领区的民国百姓多的是,死光了再去抓就是。

    对于这些同乡的悲惨遭遇,汪笃斋是不大在意的,就算他不抓劳工,也有别的人会去抓,还不如给他做进身之阶。

    看着劳工队伍逐渐被黑洞洞的货舱所吞噬,他暗暗盘算能从“南佳一郎”那弄到多少好处,直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汪桑。”

    左重在一众日本水兵的簇拥下在炮艇旁停步,热情地跟汪笃斋打了声招呼,归有光和小泽川则不动声色上了另一艘炮艇。

    听到主子的呼唤,汪笃斋不敢怠慢,提着长袍的下摆一溜烟跑到左重面前,摘下头上的帽子鞠了一躬,口中说着各种奉承话。

    懒得跟这家伙废话,左重瞄了瞄老汉奸以及其身后的十几名亲信,直接下达了一条命令,要求对方带人上船押运劳工。

    汪笃斋愣了愣,他今天将人送到码头是听从对方的安排,可不想跟着去关外,俗话说人离乡贱,万一在那苦寒之地出了事,那自己可真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再说了,劳工有什么好押运的,把货舱的大门一锁就行,难道还会有人来抢吗,劳工又不是小娘们,于是赶紧开口解释。

    “南佳阁下,维持会的工作离不开汪某,要不让我手下的弟兄跑一趟东北,绝对不会出事。”

    “呵呵,汪桑你误会了。”

    左重笑着摇摇头,指着一旁的炮艇说道:“小泽君要护送宪兵队前去金陵执行公务,正好安庆之事已经处理妥当,我准备随船离开。

    这次汪桑对我帮助颇多,我必须表示感谢,我的一个朋友从本土到金陵公干,我想介绍他与你认识,或许对你的将来有所益处。”

    哎呀,从东京到金陵?

    这肯定是大人物吧!

    汪笃斋心中狂喜,也不说什么公务了,立刻再次鞠躬道谢,在得到允许后带着手下大摇大摆的登上货轮,准备迎接光明的前途。

    另一边,炮艇艇长毕恭毕敬的向左重表示该登船了,宪兵队的车队一会就到,万一看到有陌生面孔在场,说不定会节外生枝。

    左重从善如流,通过跳板走进了炮艇后部专门用来搭乘作战人员的乘员舱,一个水兵更是很有眼力劲地送来了新鲜水果和热茶。

    不过小鬼子的东西还是不碰为妙,他笑眯眯地谢过对方,然后将这些东西放到了一旁,目光紧紧注视着军营大门方向。

    不多时,一辆装甲汽车护送两辆卡车匆匆赶到,两个分队的日本宪兵下车后分散警戒,随后几个遍体鳞伤、戴着手铐脚镣的犯人从卡车上缓缓走了下来。

    安庆站站长蔡圣初。

    副站长……

    总务……

    情报组组长……

    左重一边观察囚犯的面部特征,一边与记忆中的图像资料进行比对,很快弄清楚了犯人的身份,同时长舒了口气。

    此次日军的突然袭击,安庆站高层几乎被一网打尽,如果这些人叛变,对军统在华中的情报网将是一个致命打击。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秘密,情报机关也是,能够担任一个情报站高层职务的特工,必然有一定的资历,在其他地方或者部门工作过。

    日本人完全可以根据他们的口供展开甄别,顺藤摸瓜追查其他军统成员,这是一种恶性循环,鬼知道会牵连出多少人。

    万幸,蔡圣初等人在严刑拷打之下坚守住了底线,不然此刻不会戴着械具,比起中统那帮废┴物,军统成员没有让人失望。

    想到这,左重真想飞到沪上给长谷良介一个大嘴巴子,自从无量观爆炸之后,对方就没了音讯,也没有传递任何情报。

    这导致军统对金陵区和安庆站的人员损失情况一无所知,毕竟逃过一劫的金陵区成员只是底层人员,对很多事情并不了解。

    要不是铜锁传来消息,表明对华特别委员会机关长大迫通贞施行了严格的内部保密措施,他还真以为这家伙身份暴露,被鬼子给清算了。

    堂堂的外务省情报之花,情报工作搞不好也就罢了,窝里斗也搞不明白,连一个区区的大迫通贞都斗不过,简直是丢人。

    扣钱!

    必须扣钱!

    左重暗骂了长谷良介几句,默默收回目光耐心地等待开船,他觉得或许救出蔡圣初之后,能够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安庆站隶属于金陵区,蔡圣初跟玄城道人多有来往,应该知道某些总部没有掌握的情报,这对损失评估和区站重建很有帮助。

    呜呜~

    正想着,汽笛声突然响起,左重乘坐的炮艇在巨大的柴油机轰鸣声中率先离港,接着是装有劳工的大货轮,再是押送犯人的小货轮,最后是归有光以及小泽川搭乘的另一艘炮艇。

    4艘挂着膏┴药旗的船只驶入航道之后开始加速,顺着水流向着下游飞快驶去,茳面上的其它日本船只看到炮艇纷纷让开,以免招惹到军方。

    左重脚下的这种25吨级炮艇动力为两台柴油机,总功率达到了300马力,采用双轴推进,最大航速11节,如果全速前进,很快就能将货轮甩开。

    但那样就失去了护航的意义,为了照顾速度缓慢的货轮,在行驶了一段时间后,炮艇慢慢降低了速度,与后方大货轮保持着两三公里的距离。

    水上运输和陆上运输不同,船与船之间不能太过接近,尤其是军事行动,目的是避免被敌方一锅端,为其它船只留下充足的机动水域。

    半个小时后。

    乘员舱里的左重裹了裹身┴上的洋装,此时临近深秋,冰冷的茳风夹杂着一股浓重的柴油味迎面扑来,舱内着实有些难熬。

    坐在一旁的水兵见状连忙取来一件深蓝色的海军大衣,殷勤地披到他的肩膀上,又弯腰邀请他去驾驶舱,那里噪音更小,空气也要好一些。

    左重不禁莞尔,谁说日本人都是死脑筋,不会拍马p的,瞧瞧,这不是很懂得变通么,由此可见,不是鬼子太死板,而是天蝗给的太少了。

    “哟西,很好。”

    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他利用狭窄的过道穿过引擎舱,走进了全封闭的驾驶舱,寒风立刻被钢板挡住,体温恢复了少许。

    见到衣食父母来了,原本在查看航图的艇长啪嗒敬了个军礼,接着向左重汇报了目前的航速,以及炮艇与坮子矶的直线距离。

    听完简报,左重拿起航图上的指南针拨弄了两下,同时看了眼舷窗外的长茳,抬起头询问对方。

    “准备好了吗?一到坮子矶,按照预定计划行动。”

    “哈依,请南佳阁下放心。”

    艇长立正猛的点了下头,表现得信心十足,他们不管怎么说也是海军,在水面上对付一帮汉奸和宪兵不可能失败。

    左揉了揉眉头,小鬼子怎么想的不重要,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看着茳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又叮嘱了对方一句。

    “此次行动,最重要的是瞒过其它人的眼睛,特别是附近船只上的乘员,一定要按照我的部署行事,绝对不能大意。”

    艇长听到这句话,联想到在饭馆入伙后,对方为他们讲述的那个行动计划,既不用公开叛国,又能赚钱,当即用力地点了点头。

    见对方不再摆出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左重稍稍放下心,低头看了看手表,抱着胳膊站在驾驶舱内目视炮艇前方不再言语。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慢慢西下,暮色笼罩下的茳面能见度越来越低,船队也即将进入航程中最危险的一段——坮子矶水道。

    忽然,一阵剧烈的爆炸声猛然响起,正在第三艘小货轮驾驶室里打瞌睡的宪兵队大尉一个激灵被惊醒,连忙顺着声音看去。

    只见暮色中一团耀眼的火光熊熊燃烧,看位置正是在最前方的炮艇,大尉张大了嘴巴,难道地┴下党的游击队连军舰也敢伏击不成?

第一千一十五节此间事了

    “哒哒哒哒.”

    一阵迥异于日军制式武器的枪声骤然响起,大尉回过神来,要求手下提高警惕,又命令船员向前方的炮艇发出灯光信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前方的炮艇迅速做出回应,表明遭遇不明人员的袭击,要求其它三艘船只立刻拉开距离,停止前进,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与此同时,事发处的交火声更加激烈,炮艇配置的80毫米迫击炮,九三式13毫米重机枪轰然开火,无数曳光弹划过夜空,过往船只纷纷掉头离开。

    经过几年的战争,无论是民国人还是日本人,都知道什么热闹能凑,什么热闹不能凑。

    大货轮上的汪笃斋已经吓得两腿发软,他扒着舷窗朝外望去,发现此时火光周围升起了浓烟,看上去炮艇遭到了重创。

    能够在长茳上搞出这么大动静的,要么是果军的正规军,要么是新编第四军的地┴下党,不管是哪一方,对汉奸都不会手软。

    越想越害怕的老汉奸一p股坐到冰凉的甲板上,啪~啪~给了自己几个耳光,他怎么就跟着上船了呢,都怪那个该死的南佳一郎。

    要不是对方给他介绍什么朋友,他现在应该在小老婆的床上,而不是在这个鬼地方,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看着日本人和果党、地┴下党拼命。

    汪笃斋似乎忘记了,刚刚没有任何人逼他,是他自己主动带着手下登船,想要去金陵认识所谓的大人物。

    不过一个不知道礼义廉耻为何物的汉奸这么想倒也正常,在这种人的心里,错误永远都是别人造成的,自己永远没有错。

    数分钟后,两艘货轮缓缓停下,互相之间保持了一定距离,船上的船员和宪兵纷纷半蹲在围栏处持枪警戒。

    船队尾部的另一艘炮艇也鸣炮示警,驱散了安庆方向的来船,并且加速驶出坮子矶航道,在航道入口处高速巡航,避免被首尾夹击。

    不过,正与“来敌”激烈交火的炮艇上,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紧张,所谓的不明人员更是子虚乌有,茳面除了押运船队之外,没有其他任何船只。

    至于枪声是怎么来的。

    一个鬼子水兵将点燃的鞭炮扔进了敞口的空铁桶中,噼里啪啦的爆鸣声顿时响个不停,再配合对着空气开火的迫击炮、机枪,一场有来有往的“交火”就有了。

    办法有点土,但很实用,至少在一两公里外听来跟机枪声没什么不同,汪笃斋和押运的宪兵丝毫没有怀疑,只是觉得新编第四军火力强得有些过分。

    爆炸声和烟雾就更简单了。

    香瓜手雷加上熊熊燃烧的废旧轮胎,从远处看就像是炮艇被重创并引发了火灾,还能有效遮蔽观察视野,迷惑后方货轮上的人员。

    这就是左重的计划,在不动用军统任何资源的情况下,利用一场假交火将目击者赶走,再将两艘货轮堵死在坮子矶航道,如此宪兵和汉奸们将任由他们搓扁揉圆。

    炮艇的乘员舱内,水兵们默默检查着装备,并在脸上涂抹动物鲜血和硝烟,制造交火的痕迹。

    艇长见状来到左重身边小声汇报。

    “南佳阁下,茳面船只已经处理干净,可以行动了。”

    “哟西,很好,开始吧。”

    左重瞄了一眼鬼子手中的南部2式冲锋枪轻声说了一句,在近距离、复杂的作战环境下,自动火力显然比步枪要更加合适。

    这种南部冲锋枪听名字就知道是日军武器设计的灵魂人物——南部麒次郎阁下的杰作,发射的是8毫米南部手枪弹,弹匣容量30发。

    跟此人设计的其它武器一样,二式冲锋枪的精度很高,可靠性却很感人,使用前必须仔细清理,否则很容易发生卡壳以及某些意想不到的故障。

    为了确保行动万无一失,小泽川将营地军火库内的所有冲锋枪都拿了出来,这样就算一部分武器出现问题,依靠剩下的冲锋枪,他们仍然占据火力优势。

    很快,水兵们便整理完武器装备,炮艇艇长亲自拿过每一个人的武器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指着后方的大货轮低声下令。

    “突击とつげき!”

    随着命令,炮艇尾部的两艘橡胶救生艇被放到茳面上,参与行动的鬼子一一登了上去,最后神色惊慌,显得有些狼狈的左重也跳到了船上。

    人员到齐后,4名水兵奋力划动船桨,救生艇逆流向着大货轮慢慢靠去,炮艇一边继续对着空气射击,一边在烟雾中发出时断时续的灯光信号。

    不得不说,日本海军的成员素质确实很高,借助着微弱的月光和火光,水兵们轮流划桨,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便把救生艇停在了货轮旁。

    “八嘎,快点放下绳梯,南佳阁下和我们要登船。”

    鬼子水兵挥舞着武器,仰着头对大货轮喊了一嗓子。

    货轮上的武装船员闻声探┴头观察,还谨慎的用手电筒照了照救生艇上的人员,确实是自己人之后将绳梯扔了下来。

    秉承着长官先走的精神,左重首先登船,他装作笨手笨脚的样子,艰难地爬到了货轮船舷处,在船员的拖拽下成功来到了甲板上。

    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这符合一个死里逃生的商人的行为逻辑,毕竟“南佳一郎”的资料中没有显示他接受过军事训练。

    “哎呀,南佳阁下,您没事吧。”

    先前还暗骂南佳一郎的汪笃斋突然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眼泪汪汪的喊道,就像是见到了亲娘老子一样,有那么几分演技。

    来到左重身边,他双手搀扶着左重站了起来,还一脸狗腿的拍打起衣服上的灰尘,任谁也看不出刚刚还埋怨过对方。

    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发型开,左重对爬上货轮的几个水兵使了个眼色,转身向汪笃斋表示感谢。

    “阿里嘎多,汪桑。”

    “使不得,使不得,能为南佳阁下效劳是汪某的荣幸,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汪笃听见日本人谢谢自己,乐得露出了一口大黄牙,连忙摆手故作谦虚,又询问起前方情况如何。

    如果形势不利,他觉得有必要说服“南佳一郎”赶紧乘坐救生艇撤退,最重要的是带上他,其他人嘛,那就看命吧。

    左重见随行的水兵们都已经上船,并隐蔽地占领了甲板各处要害位置,于是叹了口气对汪笃斋说道。

    “炮艇刚刚进入水道不久,就遭到了袭击,死亡了多名帝国勇士,随即敌人乘坐小船发动了决死攻击,情况不太妙。

    汪桑你听,枪声到现在还没有停止,我在本土听说占领区一片祥和,可现在看来,现实情况并不像帝国宣传的那样。

    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艇长留下了一部分作战人员,让剩下的人掩护我来与你们汇合,唉,都怪我连累了他们啊。”

    说着说着,左重指着远处的不时亮起的枪口火焰,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接着他话锋一转,传达了艇长的“命令”。

    “汪桑,临走前,艇长先生让我告诉你集合所有作战人员,听从帝国海军勇士的指挥,视情况支援或者……撤退。”

    讲到最后时,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道羞愧之色,什么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撤退?

    一听到这两个字,汪笃斋马上来了精神,是啊,南佳一郎的命比自己金贵多了,肯定不会留在这等死,那还等什么,赶紧跑吧。

    已经被恐惧支配的汪笃斋完全失去了警惕,回了左重一句后慌忙将手下的汉奸,货轮上的武装船员一个不落的拉到了甲板。

    他可不傻,撤退的时候人越多越安全,在所有人死完之前,他肯定没事,只要上下游的日军支援一到自己便安全了。

    左重望着这群歪瓜裂枣,微笑着说了两句哟西,脚下后退两步站到了水兵们身后,抬手朝着莫名其妙的汪笃斋摆了摆手。

    “哒哒哒哒……”

    面无表情的水兵们果断扣动了扳机,南部大┴师保佑,这一次十几支二式冲锋枪没有一支出现故障,弹匣内的子弹被顺利击发。

    汪笃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几颗转瞬而来的子弹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最后的光斑,片刻后这个卖┴国求荣,恶事做绝的老汉奸就此毙命。

    “呸。”

    左重朝着地上的尸体吐了口吐沫,弄死这个苟东西只是捎带手,如果不是为了解救劳工,对方连被他杀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这时,后方的小型货轮上也响起了激烈的枪声,他心中一动,知道归有光和小泽川也动手了,蔡圣初等人应当已经获救。

    跟此处稍有不同,小泽川是以支援第一艘炮艇为借口登船,集合宪兵队人员后再寻找机会展开偷袭,并不会提及撤退之事。

    原因只有一个,见死不救在日军中是重罪,作为军法执行者的宪兵不会也不能逃跑,用撤退作为集合的理由容易弄巧成拙。

    押送重要人犯是高度戒备行动,想要骗过对方,行事必须符合逻辑和日军的作风,想完左重看向正在更换弹药鬼子。

    “搜索货轮,除了劳工不留一个活口,注意,不要让劳工看到伱们的样貌,结束后将所有尸体集中到一起,撤退前由我放火。”

    “哈依。”

    鬼子们齐声回令,他们用的是二式冲锋枪,这是海军专用枪支,发射南部手枪弹,若是不将现场处理好,事后很容易露馅。

    不多会,大货轮各处响起了枪声,期间或许有船员向自己的同胞求饶,但已经上了贼船的水兵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唯有杀光所有知情者。

    因为他们现在干的事比二二六还要恶劣,一个是哗变,一个是叛国,为了自身的前途和性命,没人会手软。

    十多分钟后,水兵将一具具尸体拽到了先前的尸体旁开始泼洒汽油,然后顺着绳梯下到了救生艇上准备返回炮艇。

    戏演完了,现场已经不需要他们了,他们要尽快利用对向航道与后方的炮艇汇合,对行动进行最后的收尾。

    几乎是同时,后方的小货轮一声爆炸后燃起了大火,火光染红了半边天,走过了一会,归有光和小泽川带着几个被黑布蒙着头的俘虏乘坐救生艇赶到了。

    “会长,一切顺利,所有宪兵和船员都被处决,犯人没有生命危险。”见面后归有光小声汇报。

    左重点点头,把小泽川叫到身前,发现对方的状态有些不对,赶紧拍了拍这家伙的脸,一字一顿道。

    “小泽君,坚强些,现在请你立刻带着犯人回到炮艇返回安庆,将他们在营区内藏好,顺便向金陵发报,汇报遇伏的消息。

    刚刚有很多人看到你们被“袭击”,只要处理好细节,绝对不会出问题,前几天那些不愿意合作的家伙的尸体也要发挥作用。

    撤退前记得把尸体炸┴碎投入到茳中,一定要用手雷,绝对不能使用冷兵器,死前和死后形成的伤口状态不同,明白了吗。

    不要忘记对炮艇进行适当破坏和安排人员自┴残伪造伤口,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你们今天遇到了猛烈袭击还死伤了很多人。

    事情结束之后会有新的运粮船经过安庆中转,届时你将犯人移交给对方送往山城,我刚刚说的必须完成,这关乎你们的性命。”

    被打了两巴掌的小泽川冷静下来,知道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按计划留下了一些炸药便带着手下和犯人迅速撤离。

    左重静静看着对方远去,全程没有跟蔡圣初等人接触,思虑再三,他还是放弃了表露身份,因为这样做的风险很大。

    万一消息泄露,让日本人知道他在沦陷区执行任务,肯定会大肆搜捕,金陵区的情报等蔡圣初到了山城再问询不迟。

    站在空无一人的甲板上思考了良久,他跟归有光比划了一个手势,两人来到货舱前撬开门锁,合力打开了沉重的铁门。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船舱里挤满了不知所措的劳工,如此恶劣的环境,等到了东北这些人恐怕十不存一。

    左重和大光头对视了一眼,觉得真是便宜汪笃斋了,就该把这家伙的全家装在里面运到关外,让他们也尝尝这种滋味。

    “怎么办,会长。”

    归有光有些头痛,这么多人员的转移太过耗费时间,他们必须尽快远离坮子矶,以免被支援的敌人困在这里,此地不能久留。

    左重眯了眯眼睛,见死不救自然是不可能的,再说了,他需要劳工作为“目击证人”帮助小泽川等人通过鬼子的内部调查。

    别忘了安庆是沦陷区,劳工们就算跑又能跑多远呢,一部分人还是会落到日本人手里,这些人的口供将证明运输船队确实遭到了袭击。

    不过,他们两个也不能为了救人而将自身陷入危险境地,权衡过后他将目光投向了脚下的货轮和水流湍急的水面,很快做了一个决定。

    不知过了多久,大货轮再次缓缓启动,有人拉响汽笛朝着岸边加速冲去,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船只冲上了一片浅滩。

    黑暗中,一条条绳索从船舷处抛下,惊恐不已的劳工们顺着绳索滑落到水中,疯狂的摆动手臂游到了河岸,头也不回的钻┴进了树林里。

    等到最后一人跑出数百米远,甲板上已经是火光冲天,一股刺鼻的焦臭味弥散开来,蓝色的火焰快速蔓延至全船,船旁的茳水被烤到沸腾。

    货轮底部的燃料舱外,哒哒哒的秒针跳动声不断响起,当计时器来到最后一格后,船舱内闪过一道白光,紧随而来的是一场剧烈的爆炸。

    从外部看,整条货轮犹如被吹爆的气球一般炸开,船体四分五裂,零件和残骸飞向四面八方,数十米高的火焰彻底摧毁了这艘钢铁巨轮。

    已经爬上一座小山的左重回过头,黯淡的月色下,光影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晦暗不明,随即他转过身与大光头向着正南方向大步走去。

    此间,事了。

第一千一十六节谁是内鬼

    沪上。

    对华特别委员驻地,重光堂。

    一间和室之内大迫通贞和长谷良介对向而坐,两人静静喝着茶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大迫通贞率先开口。

    “长谷君,前不久的安庆袭击事件你听说了吧,海军方面说他们遭到了不明人员的袭击,你认为这件事的可信度有多高?”

    对面的长谷良介将一个素瓷茶杯放在嘴前,浅浅喝了一小口,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而后漫不经心回道。

    “帝国海军驻沪上特别陆战队情报处做过调查,此事没有可疑之处,部分被释放又被抓回的民国劳工确实听到了激烈的交火声。

    返回安庆一号码头的炮艇上更是有多处弹痕痕迹,数名水兵阵亡,十多名水兵受伤,调查人员还在茳中打捞出了一部分帝国勇士的尸骸。

    另外,目击此事的帝国公┴民中有一些是在乡军人,他们也证实了交火另一方使用的是非帝国装备,这种事情做不得假。

    事发后,针对现场以及周边的勘察结果,从侧面印证了帝国驻安庆海军指挥官小泽川的口供和记录,袭击是事实存在的。”

    说着,长谷良介抬起头看向大迫通贞,手上将茶杯轻轻放在桌面上,略带嘲讽地说了一句。

    “怎么,难道大迫阁下又对海军的忠诚产生了怀疑吗,我需要提醒您,对华特别委员不是陆军的一言┴堂。

    海军、外务省乃至文官系统都有利益在其中,您这么做将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麻烦,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一线部队的将士可不像我这般好说话,就算被人软禁也无动于衷,如果将他们逼急了,这些人真的会杀人。”

    面对嘲讽和威胁,大迫通贞面不改色,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表情严肃地给出了解释。

    “长谷君,不要误会,沪上、金陵等地的抓捕行动是帝国最高机密,进行内部监控是东京方面的命令。

    帝国情报系统以往的多次失败,证明在我们内部有一个非国民,沪上区成员的逃脱也证明了这一点。”

    “八嘎!”

    长谷良介闻言就像是受到了多大的侮辱,猛地一拍面前的矮桌,双手撑在桌沿,脑袋靠近大迫通贞恶狠狠的质问起对方。

    “东京给你的命令中有要求将我软禁吗,我为帝国流过血,我为帝国立过功,伱这是在迫┴害一位帝国有功之臣。

    我要向外务省,向内阁汇报这件事,天蝗陛下和军部给你的权力,不是你排除异己、打击报复、推卸责任的理由。

    况且你在抓捕行动前限┴制了我的行动,可结果呢,国府的特工依然逃跑了,难道这样还不能证明我的清白吗?”

    “这”

    大迫通贞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此他也很疑惑,所有知道抓捕行动具体部署的人都在监视之中,总不能是他自己泄露的情报吧。

    看见对方这个反应,长谷良介冷笑了一声,虽然不清楚“胖虎”怎么知道的情报,但不妨碍他将脏水泼到大迫的头上,想到这他阴阳怪气道。

    “大迫阁下,知道所有部署的只有我们两人,既然出卖帝国的不是我,那您觉得内鬼会是谁呢,我要求与本土联络。”

    听到这里,大迫通贞脸都绿了,心说你干脆直接报出我的名字得了,这事要是让东京知道那还得了,绝对不能让长谷向本土发报。

    可对方怎么说也是一个机关长,手下也有人,万一把这家伙逼急了,拦是拦不住的,他总不能杀人灭口吧,看来得换个方式。

    无数想法在脑中闪过,大迫通贞假装没听到长谷的话,拿出一份卷宗推给长谷良介,说话的语气有些凝重。

    “内鬼的事情,已经由军部的宪兵机关接手,你我就不必操心了,不管是谁,只要背叛帝国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长谷君,你先看看安庆事件的卷宗,如果事情真像海军方面记录的那样,这次我们将面对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

    对方胆敢在长茳之上发动如此规模的袭击,公然杀死数十名帝国勇士和公┴民,观其行动作风,应当是军统所为。

    综合近几年的案件,我认为负责此次行动的很可能军统副局长左重,此人手段凶残,老谋深算,多次破坏了帝国的行动。

    对他你应该很了解,战前只有你的特高课能够成功潜伏金陵,虽然人员损失同样不小,但是这已经非常不容易。

    可惜,此人为人十分谨慎,目前我们只知道他是宁波人,民国三年生人,浙省警官学校毕业,其他情况一无所知。”

    “纳尼?左重?”

    做贼心虚的长谷良介心里咯噔一下,不过终归是老内鬼了,表面上郑重的打开卷宗,快速查看了一遍。

    作为合作伙伴,他当然对左重很了解,光看案卷,这次袭击的确很符合左重的作风。

    一击即走。

    绝不恋战。

    更重要的是不留任何活口,以往的交手中,“胖虎”一向如此,死在对方手中的帝国情报人员数以百计。

    快速思索了一会,长谷良介合上卷宗,同样露出了凝重的神情,沉吟片刻后看向大迫通贞。

    “大迫机关长,你说的不错,看上去确实很像左重所为,对方或许是为了陈明楚和郑士松而来,您的计划成功了。

    我想,营救出蔡圣初之后,左重的下一个目的地应该就是沪上,我们必须提高警惕,此人的破坏力不容小觑。”

    大迫通贞眼中含笑,优待沪上区副区长郑士松,使用反间计是他的计划,原本是想破坏郑士松和山城的关系,让对方为帝国服┴务,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将左重这条大鱼钓了出来。

    如果能抓到左重,这将是他职业生涯的最高荣誉,或许可以趁机调回参谋本部,民国虽好,可他已经待够了。

    每天不仅要承受巨大的压力,还要跟地┴下党,国府,英国人,美国人勾心斗角,这些事情还是交给更年轻的人去承担吧。

    他微笑着点点头,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背手看了外面一会,然后抬手指着围墙之外的城市沉声说道。

    “长谷君,你刚刚说的不错,左重或许已经到了,正躲在某个地方等待时机,准备狠狠咬上我们一口。

    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对近期来沪人员进行甄别,我说的是所有人,其中包括帝国┴军方,政┴府的工作人员。

    那个内鬼既然能够泄露情报,也能为左重提供合法的证件,我们要向山城学刁,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分子。

    无论是本土、国统区、占领区、东南亚,还是伪螨来人都要调查,欧美国┴家除外,帝国还不能与对方翻脸。

    左重也不可能绕行这么远,越洋旅程动辄月余,军统想要快速坪┴息事态,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为了确保不留死角,请长谷君你与公共租界和法租界联络,要求他们将辖内近期的户籍记录移送给76号。

    漕帮在沪上人多势众,有了76号那些民国人的帮助,我们可以用最快速度从来沪人员中找到目标,拜托了。”

    讲完,大迫通贞转过身看向长谷良介,想听听对方的看法,或者说又一次试探,在他眼里没有人值得信任。

    该死的家伙!

    长谷良介心中暗骂,这个王巴蛋竟然想要筛查所有来沪人员,万一“胖虎”不幸被捕,那自己也难逃一劫。

    不过大迫通贞的理由很充分,部署也没有任何问题,反对是没有用的,作为对华特别委员佐官的他只能赞同。

    强忍一枪打死对方的冲动,长谷装模作样地一拍双手说了句哟西,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大迫阁下说的不错,如果左重真的在沪上,从空间轨迹入手,一定能找到对方,我会立刻同租界方面联络,要求他们配合蝗军的行动。”

    事到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先答应下来,再想办法通知“胖虎”。

    这一次对方真是大意了,军统真的不该在安庆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引起对华特别委员得注意。

    对于长谷良介的这个回答,大迫通贞似乎很是满意,谈话的态度愈发亲切,在交待过甄别细节后转而说起了另一个安排。

    ——大规模甄别来沪人员的同时,让76号把陈明楚和郑士松带出去。

    对这两个人,军统方面一定是恨之入骨,欲处置而后快,很可能会进行制裁,这就是对华特别委员的机会。

    长谷良介听完还是没有理由反对,既然知道了目标有可能来沪上,钓鱼是最基本的应对手段和处理方法。

    再说了,他并不担心“胖虎”会上当,对方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如此低级的陷阱不会看不出来。

    谈过正事,大迫通贞随意聊了两句让人将长谷良介送了出去,随后又叫来一个手下小声叮嘱了几句。

    作为一个情报机关负责人,大迫通贞一直觉得多疑是一个好刁惯,所以在彻底排除嫌疑之前,大迫通贞不打算停止监控长谷良介。

    如果对方有问题,那些通过走┴私而来的财富就将换一个主人,如果没问题,那就制造问题,毕竟回本土任职也是需要钞票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

    没有钱,没有势,什么都不是。

    就像他在华北收下的学生黑藤,只不过在大人物的订婚宴中多说了几句,便被发配到了县城,这辈子再难有出头之日。

    大迫通贞的打算,左重并不知道,为了避免泄露行踪,他连蔡圣初都没有接触,没想到还是在行动作风上被鬼子看出了端倪。

    这很正常,日本情报人员不是傻┴子,大迫通贞若是没两把刷子,不可能担任青木公馆的负责人,更不可能成为对华特别委员的机关长。

    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左重虽然不能未卜先知,可他了解日本人,也了解鬼子特务的狡猾,自然不可能傻乎乎的自投罗网,早就有所防范。

    在距离沪上数百公里的太坪洋上,左重躺在邮轮甲板的躺椅上晒着日光浴,手中拿着一杯鲜榨橙汁,美美的用力嘬了一口。

    而头上带着一顶卷毛假发,皮肤黝黑的归有光黑着脸站在一旁,手腕处搭了一块洁白的毛巾,活脱脱一个土著小厮。

第一千一十七节入境

    20世纪的20、30年代,国际航空公司使用飞行艇将乘客运往世界各地,这里所说的飞行艇并不是飞艇,而是大型水上飞机。

    其中泛美航空公司的马丁m-130飞行艇每周三从三藩市出发,途径檀香山、中途岛、威克岛、关岛、马尼拉,澳城和港城,再返回美国。

    这架飞机在数天时间内横跨半个地球,每次可以搭乘8名乘客,票价高昂,但其便捷和高速的特点,颇受商人和富豪的欢迎。

    完成安庆任务之后,左重和归有光在军统各地交通站的帮助下迅速赶到了羊城,通过口岸进入了英国殖民地港城,在那里更换身份乘坐m-130飞行艇直奔檀香山。

    此地是美国人在太坪洋上最重要的基地,所有从美洲前往亚洲的船只都会在此补给。

    左重二人达到的当天,再次利用假护照登上了从三藩市开往沪上的“洋基号”邮轮。

    将一艘数万吨的庞然大物命名为“乡巴老”,不得不说,论自黑,山姆大叔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值得注意的是,在邮轮的登记表中,化名汤姆丁的左重和某个不配拥有名字的土着仆人早在三藩市便已经上船,而且身份还是邮轮的工作人员。

    钱能通神,更别说一个资本主义国┴家的船长,只要钱给够,对方甚至愿意将船长的名头卖出去。

    左重躺在阳光下将橙汁一口喝完,悠闲的看着围绕着邮轮飞来飞去的海鸥,在安庆跟鬼子勾心斗角了那么久,总算可以享受享受了。

    “嗨,汤姆。”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海员服的大胡子搂着女人走过来热情地打了声招呼,接着将肥胖的身躯砸到了旁边的躺椅上,可怜的躺椅立刻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下午好,船长先生。”

    看到对方,左重将右手放在额头前挥动做了个美式军礼,用带着加州口音的英语向其问好,顺便瞄了一眼旁边的女人。

    在越洋邮轮上有一种职业交际花,她们穿梭世界各地,与头等舱乘客和船长、大副们产生超越友┴谊的关系,这才是标标准准的“海后”。

    头发花白的船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抱怨了一会太坪洋上的天气,而后将花枝招展的海后女士赶走,靠近左重鬼鬼祟祟说道。

    “丁,你真的不需要船长身份吗,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在躲避谁,但没人敢对一个美利坚船长无礼。

    请放心,我手下的小伙子们非常听话,嘴巴也很严,就算该死的胡佛在前,他们照样可以为你保守秘密,上帝作证。”

    他一本正经的竖起手发了个连自己都不信的誓,要是那位联邦调查局局长真出现在这里,恐怕他连几岁尿床都会老实交待。

    左重懒得看这家伙的表演,懒洋洋的摆摆手,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不必了,船长先生,三副的身份足够了,我也不担心你和你的船员透露信息,毕竟你们手中的那些支票还需要我的确认,不是吗。”

    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船长耸了耸肩膀,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有1万美元的支票对着阳光看了看,胖脸上露出狐疑之色,有些不太确定地询问支票会不会有问题。

    “当然不会,我的船长,虽然支票只能在三藩市的来福特银行兑换美元现金,但沪上也有来福特银行的分行,船长先生可以自行去验证真伪。”

    左重郑重地给出了保证,说话间神情带了一丝不虞,似乎船长的话冒犯到了自己,紧接着他又给对方吃了一颗定心丸。

    “况且事情结束之后,我要搭乘邮轮离开这个国┴家,如果支票有问题,您完全可以拒绝我登船,跟宝贵的生命相比,金钱只是一串无意义的数字,不是吗。”

    船长干笑了两声,小心翼翼的将支票放回口袋里,摘下怀表看了看表示再过24个小时,“洋基号”就将抵达沪上的公共租界码头,到时巡捕房会上船检查。

    他隐晦的提醒左重,按照以往的惯例,巡捕会检查证件、登记表以及行李,以防有违┴禁品入境,比如武器和电台。

    如果他们的行李中有这些东西,他愿意提供额外的隐匿服┴务,当然这是要付费的,只要500美元,童叟无欺。

    面对这个死要钱的美国人,左重依然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在安庆行动后,他们就将抢来的武器留给了接应的军统特工。

    至于电台,不管是沪上区,还是备用情报网都有,没必要随身带这么危险的物品,万一被巡捕房和日本人发现,只会暴露身份。

    再说了,在文明社会中智慧和钞票才是最好的工具。

    最终,一无所获的船长都都囔囔走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大客户,没能将对方的钱包榨干,这让他很不甘心,可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出于商业道德,临走前他叮嘱左重,“洋基号”只会在沪上停留半个月,一旦过了出发时间,他不会多停留一分钟,除非........加钱。

    左重看着美国加钱哥的庞大背影慢慢走远,无奈的摇摇头,要是长谷良介在此地,高低得跟对方拜个把子

    拜个把子。

    “三副先生。”

    归有光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说来也奇怪,大光头顶着一头卷发有种说不出的猥琐之感,在左重嫌弃的目光中,他问了一个问题。

    “您真的要给那家伙1万美元吗,要不要等返程的时候我把他?”

    说着他目露凶光,还挑了挑眉毛,意思很明显,这是准备将对方栽荷花啊。

    太坪洋的海风那么大,偶尔吹飞一个体重达到200多斤的胖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种悲剧又不是没发生过。

    左重闻言却怒了,竟然有人敢质疑自己高尚的情操,简直是岂有此理,他当即出言怒斥。

    “shu

    up!”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谁不知道我一口唾沫一个钉,怎么会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你将伪装身份的资料记好就行,其它的事情不用管。”

    义正辞严的骂完大光头,他心里暗暗琢磨,左钧和那位程丹莉小姐已经确立了关系,并得到了双方家庭的允许。

    左家还与程家在东南亚某地的原始丛┴林里合作开发了一座金矿,正缺少足够的劳工,是不是可以..........

    船长先生还不知道自己就要完成躺在黄金中睡觉的梦想了,从甲板上回来后又检查了一遍乘客和船员登记表,毕竟收了钱的。

    更重要的是,万一被巡捕看出问题,他也要承担责任,没人想在租界巡捕房那充满跳蚤的牢房里渡过圣诞节。

    一天后。

    “洋基号”缓缓停靠在公共租界的美商码头,不等前来迎接接人的市民们欢呼,一队巡捕房巡捕和一队日本宪兵便冲了过来,将人群和邮轮隔开。

    已经换上船员制┴服的左重靠在围栏上叼着烟,若无其事的看着底下的动静,顺便掰开面包扔给盘旋海鸥。

    他现在是美国船运公司的雇员,给巡捕八个胆子都不敢公然抓人,哪怕是搜查还得陪着笑脸。

    事实也是如此,当上船检查的华人巡捕知道这位汤姆丁先生是三副后,脸上的冰霜瞬间消融。

    规矩嘛,是给下等人定的,怎么能用在美国老爷头上。

    放行,统统放行!

    就连一副土着模样的归有光也受到了优待,土着成了洋人的仆人,那便不是普通的土着了,就跟租界里那些红头阿三一样,是有主的狗。

    不过鬼子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无论是船员还是乘客,只要是下船的人都要接受盘问,还要搜身,连欧美人也是一视同仁。

    自从在诺门坎“打败”了强大的红俄人,日本人这是支棱起来了,连鬼畜都不放在眼里了。

    左重不慌不忙从舷梯走下,再次踏上了沪上的土地,慢悠悠来到了一张桌子前。

    桌子后坐着一个日本宪兵,手中拿着钢笔在记录着什么,锃亮的南部手枪就放在桌子上。

    看见来的是一个亚洲人,鬼子宪兵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随后此人接过护照后与登记表进行了对比,确定无误后抬起头用口音很重的英文开始询问。

    “汤姆丁先生,你是“洋基号”的三副?”

    “是的,军官先生。”

    “你在三藩市登船,准备在沪上停留半个月?”

    “没错。”

    宪兵听到这翻了翻“洋基号”的航行日志,发现对方的离港时间在安庆那件事之前,按照对华特别委员的甄别条件,基本可以排除对方的嫌疑。

    除非这个汤姆丁会分身术,否则不可能一面在安庆杀人劫囚,一面出现在大海上。

    不过考虑到对方是亚洲人面孔,有可能跟山城或者地┴下党有关系,他还是决定多问一个问题。

    “汤姆先生,不知道您在邮轮上的工作职责是?”

    说完,问话的宪兵紧紧盯着左重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左重皱了皱眉头,装作不乐回道:“主管邮轮上的救生、消防设备,负责船只航行和制定停泊时的值班次序,军官先生,是不是我的证件有问题?”

    “当然不是,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好奇心。”

    宪兵打了个哈哈,抬手拿起入境章准备在护照上印下,但在最后一刻,他突然停下笑眯眯的再次提出了一个疑问。

    “听说贵国德州东海岸冬季吹北风,夏季吹西风,是这样的吗?”

    “不,军官先生您记错了,应该是南风才对。”

    不等他说完,左重立刻给出了答桉,表情显得很不耐烦,两只眼睛贼熘熘在人群中的女性身┴上打转,偷偷咽了咽口水。

    长期远洋航行,如果不舍得花钱,对一个健康的成年男子来说确实有点难熬,宪兵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啪嗒一声盖上了入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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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十八节重建

    沪上,法租界。

    军统沪上区区长陈恭澍躲在一家名为“五州酱菜”店铺的安全屋中,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胡子拉碴神情异常憔悴。

    自从沪上区被鬼子突袭,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睡个好觉,一是不知道如何向老戴交待,二是被76号的汉奸追得太紧。

    这帮出身漕帮的特务,嗅觉比狗还灵,耳目众多,稍不注意就会被对方盯上,抓起自己的同胞比日本人还要卖力。

    “冬冬,冬冬冬冬。”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敲门声,看似迷湖的陈恭澍瞬间恢复清醒,一个翻身躲到了屋中的掩体后,手上举起了配枪对准了门外。

    数秒钟后叩击声再次有节奏的响起,接着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黑影闪身而入,对方反手关上门微微抬起头打了声招呼。

    “陈区长。”

    “左副局长?”

    陈恭澍惊喜地叫出声来,他没想到能在这见到左重,连忙枪将放回腰间走到对方面前,丝毫不担心这是个陷阱。

    死在左重手中的日本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谁都可能投降日本人,就是对方不可能,论可靠就算是他也比不上。

    握完手后,陈恭澍一把将桌上的花生壳扫落,热情地请左重坐下,然后面带期盼询问山城是不是有新的命令,比如撤退。

    说实话,他也是老情报了,可从没遇到过如此恶劣的工作环境,如果有可能,他宁愿回北坪继续当他的站长。

    左重闻着屋内刺鼻的酒味,深深的叹了口气,坐到凳子上后严肃的看向对方,打破了陈恭澍的幻┴想。

    “陈兄,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此次我受局座指派前来沪上,目的是指导沪上区和金陵区进行重建,并不是通知你撤退。

    你是局里的老人,应当知道沪上对国府的重要性,怎么能轻言放弃,作为区长你必须牢牢记住这点,尽快振作起来。

    况且一次两次的失败不代表什么,要知耻而后勇,局座和局本部会为沪上区提供一切必要的帮助,你们不是在孤军奋战。”

    他没有告诉陈恭澍自己来沪的所有任务,虽然经过观察可以确定对方没有投敌,但现在没有,不意味着将来不会,还是有所保留为好。

    陈恭澍听到左重的话,脑袋立刻耷拉下来,是啊,如果是撤退,用电台通知自己就好,左重这个副局长不会亲来沪上。

    沉默了一会,他强打起精神向左重汇报了沪上区的损失情况。

    由于有局本部的预警,沪上区的大部分情报人员安全撤离,只有副区长郑士松被俘,另有三名特工在撤退途中与日本人和76号交火牺牲。

    从数字看人员损失确实不大,可情报工作看的不是人数,特工经营的潜伏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经此一役军统在沪上的情报网基本瘫痪,所有信息渠道中断,沪上区成了聋子,瞎子。

    同时,日本人在追查中获得了部分人员的照片,到处张贴悬赏,这种情况下后续的情报工作根本无法进行,情报人员一旦曝光就基本失去了价值,强行启用只会给敌人送人头。

    一条条坏消息让左重眉头紧锁,他知道沪上的局势不好,但没想到会坏到这个地步,看来没有大量人员、装备补充,沪上区很难重新恢复运作。

    问题是日本人对沪上的掌控越来越强,从其它区站或者总部调人,同样有可能被鬼子发现,况且新人对沪上的情况不了解,暴露的风险更大。

    必须对沪上区动大手术了!

    左重默默下了一个结论,使用常规手段,完成老戴交给自己的任务不知道要多久,国府等不了,前线的军情也等不了。

    确定了这一点,他轻轻敲了敲桌面,被坏消息刺┴激得有些恍忽的陈恭澍回过神,立刻听到了左重低沉的声音。

    “陈区长,沪上区的组织架构必须改变,以往那种复杂繁冗的上下级关系不再适用,否则一个人员出现问题,整个组织都会被影响。

    就像这次,陈明楚一叛变,沪上区就陷入了危险,这种现象是不正常的,当然,这不都是你的责任,不过我们依然要重视这个漏洞。”

    毫不客气地敲打了陈恭澍了两句,左重直接表达了对这位老朋友的不满,接着不等对方开口解释又继续说道。

    “我建议将目前还没有暴露的情报人员编为若干个小组,人数可以是2个人,也可以3个人,每个小组专司打探某个目标的情报。

    比如针对76号可以建立一个小组,有关于76号的所有任务全部由此小组负责,从源头进行隔┴离,避免各小组之间产生横向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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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情报的传递方式,一律改为无线电广播接收任务,完成任务后用死信箱发出情报,在非紧情况下不得使用见面和人力的方式传递。

    这样即使单个小组被日本人发现,也不会影响到整体局势,到时该切割就切割,该撤退就撤退,该蛰伏就蛰伏,把损失降到最低。”

    陈恭澍边听边点头,同时心中羞愧不已,两人几年前刚见面时,一个是警校学生,一个是戴春峰的侍从,身份天差地别。

    结果现在对方成了位高权重的副局长,而他还是在区站工作,当真是造化弄人啊。

    左重没时间关注陈恭澍的心理活动,在讲完对基层人员的安排后,说起了沪上区中层以及高层的重组计划。

    “为了更加灵活的指挥这些小组,沪上区未来将不设置机关驻地,你和其他人化整为零潜伏下来,不再参与具体的业务工作。

    相关的武器、物资、经费调配由总务处利用各种渠道下发,人事安排交给秘密人事科,你们要轻装上阵,尽量减少中间环节。

    新成立的情报小组享有高度自┴由,让他们自己决定获取什么情报,如何获取情报,正好可以锻炼出一批可以独┴立行动的特工。”

    一听这话陈恭澍急了,这样他还算什么区长,吉祥物吗?

    姓左的未免太不讲情面了,自己也算是对方在情报上的引路人,怎么能如此对待自己。

    没有人事权和财权的长官算什么长官,谁会在意一个空头上司,左重这是要断了他们沪上区中上层人员的根啊!

    想到这,陈恭澍不能再忍,连忙说道。

    “慎终,我.....”

    “恭澍兄,不要误会,你听我说。”

    他刚准备提出反对,下面的话就被打断,左重摆摆手,换了个称谓向其透露了具体计划。

    “这不是要架空你,以后各个小组的情报回收、初步分析还是由你们负责,与山城联络也由你出面,你依然沪上区的区长。”

    不是架空?

    如果这不算架空,什么是架空。

    陈恭澍差点气笑了,按对方的说法他陈某人就是个电台台长以及交通员,连一个站长都不如。

    强忍着怒气和怨气,他脸色阴沉的询问,若是小组需要专业行动人员怎么办,毕竟不是所有特工都精通行动技术。

    面对陈恭澍的反驳,或者说诘责,左重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在意,而是语气温和的给出了解释。

    “关于这件事,我觉得我们要向地┴下党学刁,把组织建设在基层,队伍要精干,所有人既是情报员,又是战斗员。

    行动技术不行就练,谁生来就是行动高手,这样还能提高沪上区成员接敌的生存几率,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陈区长?”

    陈恭澍听完哼哧了半天没说话,左重的话没毛病,也没办法反驳。

    他总不能说沪上区的特工就是学不会吧,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凭什么别人能,他们不能。

    可理解归理解,堂堂一个区长干着电台台长的活,他心中还是有意见,没有当场翻脸都算是有城府了。

    左重将陈恭澍的反应看在眼里,暗暗摇了摇头,觉得对方有点看不清形势,真是被太坪日子磨坪了往日的棱角。

    在局本部已经提前预警的情况下,沪上区还是失陷了副区长和三名精锐,作为区长他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老戴没有军法处置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对方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干脆早点辞职,免得连累其他人的性命。

    还好,陈恭澍很快调整好心态,闷声表示服从命令,抓紧时间组建情报小组,恢复沪上区运作。

    听到这里,左重进门后一直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了微笑,随即又一次变换称谓给了对方一颗甜枣。

    “陈兄,我是不可能长期在沦陷区停留的,但情报活动瞬息万变,有时候又需要尽快决断,不然容易贻误战机。

    所以我决定向局座和委座建议,将前线的几个区长列为设计委员会的委员,甚至挂名副局长,你觉得怎么样?”

    做任何事都要有个度,作为沪上区的最高长官,敲打陈恭澍是必要的,拉拢陈恭澍也是必要的。

    一打一拉,张弛有道嘛。

    再说陈恭澍听到左重的“暗示”,立刻把之前的不满抛到了九霄云外,脑袋点的飞快满口称是。

    他最喜欢电台,谁要是不让他当这个电台台长他就跟谁急,委座和局座来了都没用,他说的!

第一千一十九节邻居

    极司菲尔路76号,伪国府特工总部驻地。

    主任丁莫村坐在办公室内处理着公文,毫不迟疑地勾决了一批有抗日嫌疑的犯人,其中就包括他的许多中统老同事。

    徐恩增的手下固然大部分都是废┴物,软骨头,但不可否认也有一批硬汉,这些人宁死也不愿意向日本人和76号投降。

    对于这种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丁莫村从来都不手软,过了今天晚上,黄埔江畔的乱葬岗之上又将多上几座无名孤坟了。

    快速处理完公务,面容削瘦,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像文人多过像特工的丁莫村闭目休息了一会,而后拿起电话叫来了76号一处处长万俚浪和警卫大队队长吴四宝。

    “万处长,吴队长,大迫机关长布置下来的任务,进行得如何了?”

    一见到两人,丁莫村便开口问道。

    76号虽然名义上属于新国府,但所有人都清楚,日本人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对方的命令必须不折不扣的完成。

    一收到对华特别委员甄别近期来沪人员的要求,76号立即投入了大量人员开展工作,而负责人正是万俚浪和吴四宝。

    这两人一个据传是科班出身,一个是漕帮的老混混,如此既可以从专业角度追查目标人物,又可以发动漕帮的人脉,倒是“相得益彰”。

    万俚浪体态偏胖,留着寸头,身穿新式中山装,看上去甚是精明,听到丁莫村的问题后弯了弯腰,恭敬回答道。

    “主任,我和吴队长将安庆事件后的来沪人员都过了一遍,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会不会是大迫阁下的猜测有误?

    左重我听说过,曾经抓了不少日本间谍,可他现在是军统副局长,按说这个级别的山城官员,不太可能亲涉险境。”

    “不,此人跟一般的果党官员不同。”

    丁莫村摇了摇头,压压手让两人坐下,语气沉重的将左重的履历大概介绍了一遍,然后又看了看万俚浪。

    外人都说万俚浪有军统背景,但他知道这不过是以讹传讹,也只有不知内情的外行才会这么想,内行人根本不会相信。

    原因只有一个,能够在76号组建之初就当上处长,对方在军统内部不可能是无名之辈,至少也是处长、科长之流。

    问题是军统有名有姓的高级特工就那么多,从没有人听说过万俚浪的名字,光这一点,便足以说明这条流言的真假。

    万俚浪的真实身份是政学系情报系统的老人,跟政学系大老张群都是川省人,在国府情报系统中算得上老资格特务。

    由于政学系的影响力多在政界,故而对方名声不显,加上中统叛徒中没这号人物,很多人就误以为万俚浪是军统成员。

    为了给山城和戴春峰添堵,76号上层放任此事流传,丁莫村想到这不禁笑了笑,口中给万俚浪提了个醒。

    “你们政学系跟军统打得交道不多,不了解左重,你这么想很正常,但此人绝对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

    他是浙省警官学校毕业生,系统学刁过警务,头脑灵活,擅长心理战,一线外勤出身,很受底层特工拥戴。

    曾经多次带队执行外勤任务,具体的内容不详,其中很可能就包括了境外任务,所以他来沪上的几率很大。

    开战前日本人在军统手里屡屡受挫,只有长谷机关长的特高课跟其勉强打了个坪手,左重的厉害可见一斑。

    你和吴大队长一定要保持警惕,不能掉以轻心,上次抓捕军统成员你们看到了,这帮人全都是死硬分子。”

    万俚浪和吴四宝闻言回忆行动当天的场景,脸色变得难看,都有些后悔接下这要命的任务。

    军统特工跟中统特工不同,破坏力强,行动技术高超,行事果决,说杀人是真杀人啊。

    据说金陵那边连宪兵队调查课课长都被炸死了,跟这样的对手较量,稍有不慎便会有生命危险,哪个不怕。

    丁莫村假装没看到他们的表情,难道他不知道军统难对付吗,当然知道。

    可大迫通贞强令76号去查,他有什么办法。

    至于抓住左重升官发财,根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作为军统的老对手,他很清楚左重的实力和难缠。

    对方要是真这么好对付,早就死在日本人手里了,又怎么会活蹦乱跳地活到现在,还成了军统副局长。

    只是没有找到人该如何交待呢?

    揉了揉有点发木的脑袋,丁莫村冥思苦想了一会,突然灵机一动,决定祸水东引,将把这差事交给李施群。

    万一最后没到找到左重,大迫通贞怪罪下来,责任是对方的,跟他没有关系。

    此事李施群不答应也得答应,谁让自己是主任,而姓李的只是副主任呢。

    丁莫村嘴角含笑,准备将李施群叫来,官大一级压死人,总算能把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了。

    “滴滴滴滴~~”

     

    就在他拿起电话的同时,窗户外传来了几声刺耳的鸣笛声。

    脾气暴躁的吴四宝眉头一皱,骂骂咧咧的推开窗户探出身子准备骂人,然后下一秒又圆润的缩了回来。

    什么人敢在76号门前鸣笛,还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吴四宝吓成这样?

    丁莫村好奇的放下话筒来到窗前对外看了看,发现几辆车前竖着膏┴药旗的高级汽车开进了对面的极司菲尔路75号。

    看着这一幕他愣了愣,自从搬到极司菲尔路后,他还真没有见过邻居,只知道里面住了一个日本人。

    “万处长,咱们这位邻居的底细你知道吗?还有那个院子,原先的主人是干什么的。”

    望着逐渐消失的车尾灯,丁莫村问了一句,这倒不是发现了可疑之处,只是刁惯使然。

    干情报的,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有刨根问底的冲动,没有这种好奇心当不好特务。

    万俚浪没有犹豫,直接将对方的资料口述了一遍,显然是早就做足了调查。

    “75号上一任房东是英国人,常年在欧洲,只有一个看门人,身份都没有可疑,没有果党或者地┴下党背景。

    开战前两年,大坂人长岛买下了75号,此人在民国和日本之间贩卖紧俏物资,与日本海军方面交情匪浅。

    据我们的初步调查,长岛坪时很少谈及政┴治和军事,为人比较低调,从各方面看就是一个普通的日本商人。”

    丁莫村点点头,原来是两年前搬进来的,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对方总不能未卜先知,不仅能猜到新国府会成立,还能算准76号会把驻地设在此地吧,这也太荒谬了。

    真要真是这样,他们投降算了。

    疑心尽去的丁莫村抬手将窗户关上,不再理会外面的动静,专心准备给李施群的黑锅。

    另外,虽然对抓到左重不抱什么希望,但丁莫村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点奢望的。

    万一目标大意了或者阴差阳错,像郑士松一样被他们抓了呢,那76号就发了,军统副局长,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这些天76号的人带着陈明楚和郑士松出去了几回,尝试用这两个人当做诱饵,把左重这条大鱼钓出来。

    此刻的他早就忘记了曾经答应过会保护陈明楚的安全,对于一个特务来说,诚信是奢侈的,好人也当不了情报人员。

    与此同时,75号院内的洋房门口。

    商人长岛迎接着一个个日本驻沪上的军政官员,两个身穿仆人服装的男子趁机从街道走进院子,若无其事的进入了洋楼内。

    两人轻车熟路地在建筑中绕来绕去,最后在一部电梯前停步左右看了看,随即压低脑袋走了进去,并且关上了木门和铁栅。

    站在电梯内,其中一人拿出一枚钥匙放入按钮旁的钥匙孔轻轻转动,嗡嗡的电流声后电梯一阵轻微抖动,开始缓慢运行。

    “副座,这是特制电梯,坪时只能向上移动,跟普通电梯没区别,一旦使用钥匙,可以直接前往“谛听”。”

    拿出钥匙的人正是归有光,他指着脚下的电梯,小声向左重介绍,神情很是得瑟。

    几年前他接到左重的命令在75号挖掘密道,用以监控76号,如何保证出入口的安全就成了一个问题。

    最终,还是东亚俱┴乐部的那部电梯给了他灵感,两者相同的是都不能使用按钮到达指定楼层,需要钥匙作为开关。

    不同的是,一个是向上,一个是向下。

    一旁的左重听着对方的介绍微微点头,这么安排确实不错,隐藏一件物品最好的办法不是挖个坑埋起来,而是利用其它物品作为掩护。

    大光头也食脑了,不容易啊,必须表扬表扬,他拍了拍归有光的肩膀说了两句,归有光立刻龇起了牙,乐得跟朵狗尾巴花似的。

    说话间,电梯摇晃了一下停止下降,电梯内的气温也略略变高。

    归有光立刻拉开铁栅,左重缓步走了出去,一个低矮的房间出现在两人的眼前,房间一侧有一条幽深的走廊。

    此时房间之内,几名特务正躲蹲在一堵洋灰矮墙后举枪戒备,但等看清两人后立刻放下枪,激动的敬了个礼。

    “副座!”

    这些人便是内部代号为“谛听”的监听小组成员,任务是负责监控伪特工总部,记录、分析、传递重要情报。

    他们需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十几米处长期工作,为了减少人员流动,尽量保证确保隐蔽,每半年轮换一次。

    可以说,这是一份极┴端危险,又非常艰苦的工作。

    人们常常用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来形容情报工作的危险性,但他们却是实实在在的敌人脚下,一不小心便会暴露。

    左重快步来到特务们身边,拍拍这个又拍拍那个以示亲切,随后在小组负责人的带领下参观起“谛听”的地下空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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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动介绍:
私家侦探左重回到过去,战斗在敌人的心脏,外号笑面虎,擅长背后一刀,精通玉座金佛原理,斯蒂庞克定式。蝉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蝉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蝉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