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二节愈演愈烈(明天白天去办证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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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9月1日。
假情报完成投送后,蜃鱼计划进入了最后阶段,秘密营地的防空洞没有失去运用,转而变成了军统针对日俄冲突的情报信息中心。
参加计划的参谋人员、张长官、郭翼之开始对军统从各个方面搜集到的情报进行军事上的研判,协助军统做出相应的决定。
报务员也没闲着,他们利用军统报务总台的大功率电台监听交战双方的电文往来,并将记录交给电讯处破译,虽然这么做的成功率不高。
不过又不花钱,为什么不试一试,就算破译不了,能够熟悉红俄和日本军方报务员的发电手法同样是件好事,这可以丰富军统在信号监听方面的资料厚度。
不要小看这些资料,比如锁定了某个报务员隶属某支日军部队,将来果军在战场上碰到对方,根本不需要情报员去打探,通过拍发手法就能确定对手的番号。
这与后世的潜艇声纹记录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信号情报的一部分,目前各国情报机关都在对这方面进行探索,军统不能落后。
唯一没用的就是包括徐恩增小老婆婓霞在内的地┴下党反正人员,这帮人什么忙都帮不上,还特别能吃,整天在那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左重站在报务员的身后暼了一眼旁边的狗叛徒们,微微皱了皱眉头,要不是不方便,他真想把这些人全部弄死,免得浪费粮食。
“滴滴滴……滴滴……”
此时一台电台的通讯灯不断闪过,负责抄收的电讯处特务精神一振,快速记录下密电,然后拿出密码本开始破译。
几分钟后,小特务看完纸上的电文内容大惊失色,立刻起身走到左重身边汇报了一条重要情报。
“副座,东北来电,今日凌晨关东军给水部队有出动迹象,三辆满载的5吨卡车驶向诺门坎方向,所载物品和目的待查。”
左重听到关东军给水部队这几个字,脸上露出了冷笑,当年他带人炸了背阴河的鬼子生化武┴器基地时,就知道日本人肯定会另起炉灶。
事实也是如此,萧清敏这个曾经的女日谍靠着一张假脸在伪螨混得风生水起,早就探听到了给水部队的新驻地,只是军统无力再对其破坏。
日本人不是傻┴子,吸取了上次支援来的太慢的教训,干脆把实验基地设到了哈尔滨的市区内,周围有好几支部队负责保护,这种情况下去袭击无异于送死。
就算高丽复国组织的人命不值钱,那也不能这么浪费,所以左重只让萧清敏监视给水部队,没想到真的发现了重要情况。
一直在关注这边情况的宋明浩、吴景忠听闻给水部队也是心中大惊,连忙凑到近前询问此事如何处置。
生化武┴器不比其它东西,几克剂量就能置人于死地,现在很可能有三卡车15吨的生化武┴器在日俄前线晃荡,这也太吓人了。
万一日本人杀红了眼,将那些恐怖的东西释放出去,红俄人死不死的无所谓,伪螨治下的百姓必然要遭殃,毕竟细菌和毒┴气可没长眼睛。
左重抬手阻止了二人继续说下去,生化武┴器的威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思考了一会后他开口说道。
“老吴,你在那边干过,知道怎么跟红脑壳打交道,红脑壳肯定也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你现在就去西北办事处,将这条情报告诉对方,至于对方向不向莫斯克预警,那是他们的事情,咱们管不着。
注意,如果对方问你怎么知道的这条情报,不说、不答,记住这两点就行,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快去。”
吴景忠没想到副局长让自己去见地┴下党,那张老脸上顿时露出了为难之色,跟异己分子接触,那是耗子叼鱼去见猫——找死啊。
不过长官布置下来的任务必须完成,不想冒险,又想升官,哪有这种好事,说不定这是副座对他的考验啊!
想到这,吴景忠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本就是半路入伙,要是再废话那就彻底失去成为心腹的机会了,于是不再犹豫,马上敬了个礼往外走去。
宋明浩见状点点头,笑眯眯地为其打起了圆场:“副座,您别介意,老吴这个人就是爱多想,您让他去西北办事处,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等回来卑职好好说说他,都跟弟兄们待这么久了,这点事情还看不明白,太不应该了,只是您觉得西北会把这事告诉红俄吗,卑职觉得不会。
听从那边过来的人说,红俄和西北的关系很复杂,红俄军方在诺门坎栽跟头,我想地┴下党是乐意看到的,您这么做是不是在试探对方?”
左重斜眼看着宋明浩,真想对他竖个大拇指,不愧是党果精英,脑子里想的都是拖后腿这种事,地┴下党要真这样想就不是地┴下党了。
他懒得再废话,一p股坐到凳子上,懒洋洋道:“行了,马p就不用拍了,这事我会跟委座和局座汇报,这对咱们来说是件好事。
红俄人要是知道日本人准备使用生化武┴器,诺门坎会打得更加激烈,如此也算是完成了委座要求我们再接再厉的命令,没事。
也不用担心地┴下党会隐瞒消息,看问题要有格局,如果日本人打败红俄,关东军腾出了手脚,处在北方前线的西北第一个要倒霉。
对了,先前交代你的事情办完了吧,一定要把婓霞在这里的消息放出去,我这个人啊,最大的毛病就是心善,看不得人家劳燕分飞。”
一脸感慨的左重说着说着自己都相信了,想在果党混,不要脸那是基本的技能,再说了说谎的最┴高境界是骗过自己嘛,没毛病。
“办完了,一切顺利。”
宋明浩嘿嘿一笑,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接着琢磨了一下,发现还真是这样,红俄人的性格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毕竟科里姆林宫那位连军方的五个元帅都能杀掉三个,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那是标标准准的狠人,办事杀伐果决,必然会再次狠狠收拾鬼子一顿。
情况跟他想的差不多,吴景忠去过红岩村的西北办事处后,仅仅过去三个小时,正在前线指挥作战的朱可夫便收到了来自莫斯克的电报。
电报除了通报┴关东军给水部队的情报外,只有一行字:尽快将诺门坎周边的日本人全部消灭,不计伤亡。
朱可夫看到日本人想要利用生化武┴器,不仅没有担心,反而长长舒了口气,对于打赢这场战争更有信心。
首先是他早就有所防备,战场投毒无非是三条途径,要么空投,要么用炮弹,要么从水源,现在日军失去了制空权,唯有炮弹和水源两条路。
此次作战的红俄士兵都是精锐,普遍装备了防毒面具,还接受过专业的防化、消洗训练,根本不怕日本人使用特种炮弹。
至于从水源投毒,第1集团军铺设了大量输水管道,从大后方往前线运输澹水,根本不会饮用哈拉哈河和其他水源的水。
况且哈尔哈河的流量那么大,三辆卡车的生化武┴器很快就会被稀释,除非是连续不断的投毒,否则日本人这是白费功夫。
另外,使用生化武┴器说明日本人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否则对方不会冒着反噬的风险行事,别忘了红俄不是民国,并不缺少某些“小玩意”。
拿到了那位不计伤亡的指示,朱可夫再无顾虑,向麾下的第1团兵下达了最后的总攻命令,他不需要理由,不需要借口,不需要伤亡数字,只需要胜利的消息。
这下本就处于强弩之末的日军倒了大霉,被红俄人打的丢盔弃甲,生化武┴器没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毒死了1000多头自己人。
当天晚上左重就收到了前线的最新情报,开心之余喊上张长官、郭翼之美滋滋地喝了两杯,直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滚开!我有重要任务需要婓霞协助,耽误了差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闻声出来的左重三人放眼看去,正好看到徐恩增一边叫嚣,一边拉着婓霞钻进了一辆小汽车,不顾警卫和军统小特务的阻拦扬长而去。
扒着车门的宋明浩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眼睁睁看着汽车尾灯消失在黑夜中,数秒钟之后,原本表情焦急的宋明浩脸色一变,笑嘻嘻的起身向左重跑来。
目睹这一切的左重一点都没有生气,而是指着仓惶逃窜的汽车调侃了一句:“瞧瞧,背黑锅的人这不就有了吗,人家还生怕背不着嘞。”
说完吩咐跑来的宋明浩:“放出风去,就说破坏民俄关系的是婓霞,让那帮倒腾军援的去找徐恩增的晦气,咱们军统不参合这些破事。”
在场之人全都哈哈大笑,对于风评不好的徐恩增,张长官和郭翼之也没有什么好印象,特务,尤其是政┴治特务,没几个职业军人喜欢。
就在
排队重办sfz,明天停一天
白天没空码字,去办证件的人很多,排了两个多小时队,现在去理发,换眼镜,停更一天。
话说可汗昨天更的视频跟战略欺骗有关,果然,拖更者的灵魂都是相通的
第九百九十三节1939年(过渡,可以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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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是一个充满了动荡和不安的年份,民国和日本的战争依然在继续,红俄和日本人的冲突愈演愈烈,德国人也在对周围的邻居磨刀霍霍。
这三场大的战争有两场与红俄有直接关系,莫斯克对此深感忧虑,终于在德国人的示好下,红俄在8月23号,也就是诺门坎激战正酣时与德国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
条约划分了俄德在东欧地区的势力范围,划定波兰为双方的缓冲区域,保证不主动向对方发动进攻并不向各自敌对的第三国提供援助。
其实俄德两国的高层都清楚这种协约没有任何作用,但至少短时间内双方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变得很小,两国总算可以放心处理各自的小“麻烦”。
在远东,大胡子下达了不计伤亡的命令,企图尽快结束诺门坎战事,然后回过头来跟德国人瓜分波兰,乃至获得更多利益。
而在欧洲,一场名为“鹅肉罐头计划”的军事行动,正在德国参谋们的地图上慢慢完善,战车和战机的轰鸣声响彻天际。
8月31日夜,德军从牢房里提出了一些死囚犯,让他们换上波兰军队的军装,带到了德国和波兰边境靠近德国一侧的小镇。
死囚犯们手持没有弹药的武器,打晕后被关押在小镇的议会、电台等重要场所,接着广播里响起了波兰歌曲,镇子中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早就准备好的德国士兵立刻从镇子外冲进镇内朝这些囚犯开枪扫射,制造出波兰军队攻击德国小镇,被德军消灭的假象。
不得不说,德国人在贼喊抓贼上比日本人要专业许多,至少没有用走失士兵作为借口,展示了高超的“德国技术”。
事后,德军还连夜找来几个记者,大肆宣传波兰偷袭德国的消息,向波兰政┴府提出抗┴议,要求对方赔礼道歉,赔偿损失。
对于这种无理指控,波兰政┴府当然不承认,拒绝道歉和赔偿,于是9月1日凌晨,人类历史上最为惨烈、规模大的一场战争拉开了帷幕。
随着开战的命令下达,黑压压的德国空军轰炸机群立即向波兰飞去,对位于边境的波兰军队驻地,军┴火库,机场、桥梁等目标展开了大规模轰炸,波军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与其同时,德军装甲部队轻松突破波兰的防线,以每天50到60公里的速度向波兰腹地挺进,150万大军兵分两路齐头并进。
上千辆德国战车在空军的配合下如滚滚铁流摧毁了一切阻碍,而对现代化战争一无所知的波兰,甚至用骑兵对德国战车发起攻击。
结果可想而知,不过两三天的功夫,虽然英勇,但没什么用的波兰军队就几乎失去了大部分抵抗能力,德军如入无人之境。
但波兰人没有绝望,因为波兰处在德国和红俄中间,位置重要,所以与很多国家签订了军事盟约,如果波兰遭受攻击,盟友将出动军队保护波兰。
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到盟友们的支援到达,一切都会发生变化,包括现在糜烂的战局,说不定还能打进德国境内一洗前耻。
那么数月前刚刚与波兰签订了互助协定的英国人是怎么做的呢,战前英国首相说英国保证在军事上支持波兰,以防止对其领土完整的威胁。
伦敦也发表公开声明,宣布如果波兰政┴府的独┴立受到威胁,必须使用武力抵抗某些国家的话,那么英国和法国将站在波兰一边。
可是战争真的爆发后,英国就像是没有这回事,装起了聋子、瞎子和哑巴,简而言之就是愿意为波兰提供了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
这也是搅屎棍的一贯作风,有好处当仁不让,遇危险“朋友”先行,靠着这手坑队友的绝活,大英帝国所向披靡,纵横天下。
直到9月3号,眼看着波兰离战败不远了,英法这才羞答答的对德国宣战,只是依然什么实际动作都没有做,更没有进攻德国。
法国陆军喝着红酒,吃着牛排在花费了50亿法郎建造的马奇诺防线上看戏,丝毫不敢越雷池一步,跟几百米外的德国人“相敬如宾”。
空军也只是向德军阵地投下宣传和坪的纸片,法国报纸甚至称“西线无战事”,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真的以为战争还很遥远。
如此情形下,巴黎的奢侈品销量再创新高,伦敦证券交易所钟声不断,至于正在苦苦支撑的波兰人,那跟大英帝国和法兰西有什么关系。
英法都指望德国人在打败波兰人之后将矛头对准红俄,地┴下党思想这种打破了资本主义禁锢,民众翻身做主人,没有地域、种族等界线的意识形态深受无产者喜欢,却是英法当权者最害怕的。
很多国家甚至就出现了“宁可在伦敦看到小胡子,而不愿看到地┴下党”、“宁要小胡子,不要大胡子”的声音。
可想而知,英法有多么仇视红俄,现在能有机会坐山观虎斗,自然不愿意参与其中,要知道那场战争才过去20年,很多人仍然心有余季。
日俄之间的战况也变得越来越焦灼,红俄在诺门坎投入了大量的兵力、装备和物资,西伯铁路上的火车日夜不停运输。
很多红俄部队被抽调到远东地区,失去了这些精锐,红俄想要在欧洲有所动作,要么加速征兵,要么停止与日本人的战争。
现在征兵肯定是来不及了,红俄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和谈,事实上当左重听到德波战争的消息,就知道诺门坎打不了多久了。
果然,9月上旬,红俄跟日本签订了停战协定,同时按照日本人的要求,中断了对华军援,撤回了援华航空志愿队,全力准备对波战争。
在这一仗中,红俄虽然没有彻底击败日本人,但朱可夫初露锋芒,表现出了高超的指挥才能和组织能力,停战协定一签订,他就被调往莫斯克等待重用。
另一边,日本人遭受了军队成立以来的最大一次损失,参战的众多师团中,23师团差点把番号打没,小松原道太郎用心爱的指挥刀破腹自尽。
其它师团也伤亡惨重,战车、火炮等技术兵器十不存一,短时间内失去了战斗力,不少部队被直接调回日本本土休整。
在诺门坎这片不大的交战区域里,红俄和日本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得到的结果却是维持战前状态,蜃鱼计划大获成功。
秘密营地里的所有临时工作人员在签署保密协议后就地解散,这段过往将彻底尘封在军统的档桉室内,或许永远不会解密。
左重依依惜别送走张长官和郭长官,带着宋明浩等人回到了局本部,p股还没坐热,一份来自沪上的情报简报便被何逸君放在了他的桌上。
就在德波战争的前两天,季某人为了争夺果党的“正统”地位,拉拢了一帮失意文人、地痞无赖,又抓了一些社会名流召开了果党第六次国大会议。
会议通过了《整理党务桉》、《修订果党纲桉》、《决定以反地┴下党为基本政策桉》、《根本调整中日关系并尽速恢复邦交桉》等议桉和宣言。
还提出了“和坪、反地┴下党、建国”的纲领,选举了伪果党执行委员会,季某人自任总裁,这场沐猴而冠的会议为伪国府的成立作了准备。
会后季某人恬不知耻的向记者表示,从此以后,和坪已确立稳固基础,将来他当努力克服困难,负救国家民┴族之责任,实现东亚之永久安宁云云。
他还宣称过一段时间新国府将会还都金陵,并说此事已经得到日本人的支持,自己将在回到金陵后的第一时间拜谒中山陵,“告慰”先生的在天之灵。
不过这些事跟军统和左重没什么关系,该着急的是某人,毕竟在会议里,季某人可是将他开除出了果党,跟军统有关的是“伪特工总部”的成立。
出于对付山城潜伏在沪上的情报人员,尤其是陈恭澍的军统沪上区,保护重要人员安全等目的,季某人的果党执行委员会下设了一个特务委员会。
计划中的伪国府二号人员、民国地┴下党创始人之一的周福水任特务委员会主任委员,中统叛徒丁莫村任副主任委员,李施群任主任秘书。
这个委员会主管季某人手下的所有特务情报机构,协调各情报单位的行动和有关经费预算、后勤保障等工作,有直属的武装特务大队,负责保卫委员会机关、季某人和周福水官邸和其余伪国府要员。
特委会下设特工总部执行具体工作,主任是丁莫村,副主任是李施群,下设了多个部门,在业务上全盘模彷金陵时期的特工总部以及特务处。
可以说这是一个糅合了军统和中统的大杂烩,工作人员大多是中统的叛徒,或许是出于情怀,故而才起了“特工总部”这么不吉利的名字。
至此,伪特工总部这个杀害了无数仁人志士的罪恶魔窟即将登上历史舞台,左重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重视,立即叫齐手下召开了
一个紧急会议。
会议的目的是针对特工总部的组织分工、人员构成展开讨论,并将其作为军统未来的最大对手进行研究,避免轻敌思想蔓延,做到防患于未然。
第九百九十四节7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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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罗家湾29号军统会议室内。
邬春阳、吴景忠、古琦、宋明浩,归有光五人规规矩矩围坐成一圈,望着上首位置的左重等待指示,突然被叫来开会,他们也是一头雾水。
左重没有废话,直接示意邬春阳对伪特工总部的情况做一个简报,这段时间沪上区向总部发回了不少相关情报,此事一直都是一处在跟进。
听到命令,邬春阳出门让手下拿来一些文件分发给众人,又把伪特工总部成立的背景说了一遍,接着开始通报军统目前掌握的信息。
“大家看一看资料,前两页有丁莫村和李施群的详细档桉,这两个人都是国府情报系统的老人,咱们都熟悉,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但丁莫村从民国15年起就在从事情报工作,认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军统成员,我认为需要通知沪上区将与丁有过交集的人调离。
此人是老资格地┴下党,城府极深,投降后非常低调,外界对他的了解知之甚少,连住所在哪都没人知道,可见其对外人防备之深。
李施群更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对方也是地┴下党出身,加入过特科,民国十六年被派去红俄,接受过特种警事学校培训。
据对方的表述分析,这是一所专门培训间谍的学校,学员大多来自各国的地┴下党人员,所受的训练非常专业,要求也很高。
像这种接受过职业训练,又有丰富经验的对手,我希望大家回去告诉底下的兄弟一定要警惕,不能把对方看成是一般的敌人。
另外此人性格狡诈,为人两面三刀,他先是背叛地┴下党加入了果党,可在为党国效力时也不老实,私下联络沪上的异己份子。
据传,他和丁莫村在民国22年时因为害怕被特科报复,杀了当时的特工总部沪上区区长作为投名状,以此逃脱地┴下党的制裁。
要不是这家伙有个好老婆,拿了大量的金银珠宝收买徐恩增,又陪了姓徐的一晚,对方早就被制裁了,又怎么有机会投敌叛变。”
邬春阳说这句话就一个意思,这事都怪徐恩增,如果对方能管住裤腰带,他们今天根本不用开这个会,就算是开,也只用研究丁莫村一个人。
左重等人一致点头,最坏的就是徐恩增这个东西苟东西,对方说不定是在有意偏袒李施群,坏了,姓徐的不会跟季逆有瓜葛吧。
城市另一边,正在跟几个军中大老解释自己跟红俄切断军援无关的徐恩增打了个冷颤,下一秒挤出卑微的笑容继续接受长官们的训斥。
不提徐恩增有多委屈,邬春阳又说道:“伪特工总部的成员多为中统原苏沪区以及东南地区的成员,上至区长,下至组员都当了卖国贼。
别看这些人办正事时推三阻四,可消息灵通,人脉甚广,丁莫村和李施群有了他们的帮助,确实对咱们有一定的危险,值得重视。
对了,那帮汉奸的驻地最先在沪上大西路67号,后来因为面积不小只能换地方,周福水挑来挑去决定将极司菲尔路76号作为办公地点。
周福水选择极司菲尔路76号,原因是此地原本是果党元老陈调元的住所,他曾在对方家中借宿过一段时间,对76号比较熟悉。
又因为极司菲尔路地处城区边缘,周围不算热闹但道路众多、交通便利,最重要的是位置够大,足够容纳伪特工总部的所有人员。”
说到这,他隐蔽地瞄了一眼左重,他们在沪上执行针对地┴下党的任务时,曾住过极司菲尔路75号,当时副局长将似乎对76号进行了某些布置。
他有点不明白,副局长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早就知道伪特工总部要成立,而且会把将办公地点设在极司菲尔路76号?
这件事太古怪了。
要说76号是长谷良介挑的,还有可能是计划好的,但周福水是铁杆汉奸,不可能跟军统或者国府有什么瓜葛,所以副局长真的能掐会算?
不仅是邬春阳,负责挖掘通向极司菲尔路76号地下通道的归有光也是一脸惊讶,目瞪口呆地看向左重,目光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左重笑了什么都没说,总不能告诉手下们这是上辈子记忆里的事吧,毕竟影视剧都把这个机构拍烂了,好像没有76号,谍战就不会拍了似的。
邬春阳见副局长没有解释,还以为其中涉及到机密,立刻将这个疑问抛在脑后,转而介绍伪特工总部驻地建筑的内部结构。
“为了保密,丁莫村、李施群对外没有挂牌,伪国府的内部人员将那里叫做76号,整体布局跟咱们住过的75号差不多,有多座坪房和一栋三层洋楼。
根据可靠情报,76号大门附近有一个瞭望塔,正对着极司菲尔路,塔内配备有步枪,负责远距离监视、警戒,进出必须持有特务委员会开具的通行证。
后门原为西式,那些汉奸去了后改为牌楼式,中间为门道,左右两间门房砌有枪眼,内藏两挺机枪,没有证件或者强行冲击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院子里的砖木坪房是警卫大队的驻地、审讯室、“76”号部分处室的办公地,白天大约有40到50人办公,夜间人数不多,全部持有勃朗宁大威力短枪。
而那栋3层洋楼,76号内部称为“高洋房”,意思是只有高级情报人员和伪国府高层人员才可以进入,同时进去的人在衣领后都有特别领章作为暗记。
其实说它三层也不太准确,洋楼地下还有十多间地牢、水牢以及刑房,用以对付拒不投降或者不招供的被捕人员,每间刑房均有电椅、老虎凳。
地表一层东边第一间是会客室,里面有两个丁莫村从书寓请来的交际花作为接待员,这两个人没有配枪,但桌子下方有直通警卫大队的警铃。
会客室后面是一个里外间,里间供电话接线用,有3个持短枪的男接线员分三班轮值,两个交际花有时也去帮忙,里间是储藏室,存放了一些备用电材。
会客室对面是餐厅,坪时有1个厨师和6个侍者全天候待命,拐角有门连接一楼西侧的会议室,这个会议室也是新参加“76”号特务的宣誓室。
一楼中间有座楼梯,一共82级,木制结构,两个月前刚刚装修过,比较牢固,楼梯中段转角处有一个哨位,配备了警铃、冲锋枪和短枪。
二层东边,也就是会客室的上方是丁莫村的办公室兼卧室,对面是李施群的,但他们从来不在办公室办公,只在一楼的会议室处理公文。
两人房间的西边有条狭长的走廊,甬道两侧是专门关押女犯人的小囚室以及76号其它高层的住所,一队10人警卫小组两班倒负责保卫。
二层到三层的楼梯与一层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在楼梯口铁栅栏,这一层被作为愿意投降的犯人住所,也叫优待室,每个房间都有专用洗漱间。
高洋房的后方是一座很大的花园,花园西边的一个大花棚被改为看守所,还建有一座两层小楼,76号的电台设在这里,门前24小时都有警卫。
花棚再往后是一座三开间的大坪房,钢筋混凝土结构,是负责监视、督导76号的日本宪兵宿舍和军┴火库,就连丁、李去此处都要预先通知。
刚刚我说的内容,在资料的第5页附有详细图纸,精确到公分,这是绝密情报,大家就在这里看,不能带出这间会议室,更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邬春阳一口气把76号的驻地信息全部说了出来,在场的人闻言看了看图纸后心中均是一动,76号里一定有自己人,否则情报不会如此准确。
但左重依旧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对着邬春阳调侃道:“再说说对方的组织架构吧,看看这帮中统出来的废┴物们长进了多少。”
“是。”
邬春阳表情严肃,然后走到会议室里的黑板前,在上面了一个树状图,一边用粉笔在树状图旁添加注释,一边解说。
“76号是新建部门,人事情况很不稳定,构架在近期多次变动,根据我们最新得到的情报,对方一共分为八处四室。
第一处主要负责对付咱们军统,处长是万俚浪,外界传闻他是特务处民国二十一年的金华培训班成员,这纯属是捏造。
民国二十一年时,特务处根本没有这个所谓的金华培训班,就算是其他几个培训班中也没有对方的名字,背景比较神秘。
第二处对付中统,其中附设反地┴下党股对付西北和新编第四军,处长是胡鹤,原中统苏沪区副区长兼情报科科长。
第三处对付反┴日军事武装,处长张劲庐,女,原先是中统苏沪区审讯科科长,擅长以谈心方式撬开被审讯人员的嘴巴。
第四处对付租界,处长潘达,有漕帮背景,是纪云清的大弟子,在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人头很广,算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剩下的机要处、总务处、电务处,负责人也是中统苏沪区负责这些方面的老人,副处长和底层工作人员一部分是中统叛徒,一部分是漕帮人员。
最后一个是情报处,分管情报的搜集、编审、指导,处长唐克明,同样来自漕帮,与沪上三大亨之一的张老板关系密切。
督察室、专员室、审讯室、化验室我就不介绍了,丁莫村和李施群正在争夺这些位置,负责人暂时还没有确定。
除了这些部门之外,76号的警卫大队队长叫吴四宝,也是纪云清的弟子,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为人狡诈,手段残暴。
这便是76号的组织架构和人事情况,从上述情报上看,76号就是中统苏沪区的扩大版,就差徐恩增亲自去任个主任了。”
邬春阳以一个玩笑结束了汇报,说完回到位置上挺胸坐直,实际上他已经算客气了,76号岂止是苏沪区扩大版,简直是中统驻沪分局。
左重看着黑板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恨得牙根痒痒,徐恩增忙活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干成,倒是为伪国府培养了一群人才,娘┴希皮!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对中统和徐恩增口吐芬芳的时候,日本人已经盯上军统沪上区,而且正在监视沪上区的一名重要人员。
第九百九十五节军统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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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上。
法租界一如往常热闹,战争带来了数量众多的难民,这些廉┴价劳动力为工商业带来了巨额利润,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黄金十年”,各行各业颇有些欣欣向荣的意思。
尤其是进入夜晚之后,爱多亚路上更是人头攒动,只因这里不但有沪上着名的卡萨诺瓦舞厅、还有使节舞厅、安乐宫等娱乐场所,是法租界有名的夜生活所在地。
一辆辆轿车,黄包车在此地停下,衣冠楚楚的小开、花枝招展的交际花、卖烟的、卖报的、跑腿的将马路堵了个严严实实,连走路都费劲。
这天晚上,有一男一女出现在爱多亚路的路口,女人挎着男人的胳膊发出娇笑,男人一身时髦的条纹西装,看上去很是气派。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了卡萨瓦诺舞厅,路过门口的领班时男人抽出两张日元扔给对方,领班立刻弯下腰谄笑着在前领路。
一旁的客人暗自咋舌,如今在沪上,国府的法币跟废纸没什么区别,只有外币的币值没有太大的波动,尤其是日元。
在驻沪日军的强行推动下,日元汇率非常稳定,刚刚那两张就够普通沪上人家生活一个月,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出手如此阔绰。
同一时间,卡萨瓦诺舞厅对面的一个监视点内,76号副主任李施群站在监视口旁边,指着远处的男人向对华特别委员会左官长谷良介介绍情况。
“长谷阁下,这就是军统沪上区人事专员陈明楚,根据向帝国投降的忠救军副总指挥兼第1纵队司令何行健供述,此人掌握了军统沪上区的大部分人员情况。
不仅如此,对方还在军统金陵站工作过,对那里的情况也非常熟悉,这是一条大鱼,只要我们能劝其与帝国合作,那么军统对我们和新国府将再无威胁。”
似乎想到了自己将军统沪上、金陵的情报人员一网打尽,李施群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有了这个功劳,他在76号就能站稳脚跟了。
若是再把眼前的长谷阁下哄好,他李施群未尝不能坐一坐76号主任的位置,都是卖┴国求荣的汉奸,凭什么好处都被丁莫村给拿走。
丁莫村和李施群最初都是地┴下党老资格的党员,又因为意志不坚定先后叛党投靠了果党,然后再次叛国投降日寇,成了可耻的汉奸和大特务。
按说这样尴尬的身份,两人应该互相扶持,互相帮助才对,不过人性是最复杂的东西,当年沦为丧家之犬时两人关系确实不错,可如今情况不同了。
76号手握新国府情报大权,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死,当年项羽面对始皇仪仗说出的那句彼可取而代之在这里照样适用,两人自然要争一争这个位置。
另外一个原因是,虽然都曾叛党,但李施群与丁莫村的情况有所不同,李施群被捕时向果党隐瞒了不少地┴下党情况,造成的损失不是很大。
丁默邨却不一样,他叛变后即出┴卖了所掌握的全部情报,以此向果党邀功请赏,给地┴下党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放在其它时候,李施群自然要比丁莫村有优势,毕竟没有把事情做绝,不用担心地┴下党来找麻烦,问题是日本人更相信把事情做绝的丁莫村。
因为做绝意味着丁莫村没有了退路,得罪了地┴下党,又得罪了果党,他只能跟着日本人一条道走到黑,不必担心忠诚。
那么问题来了,只要丁莫村一天不挪窝,李施群就得当一天的副主任,所以狗咬狗是必然的,指望一帮汉奸讲大局,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李施群刚刚的提到的忠救军,就是沪上会战中的苏浙别动队,战后由于损失惨重转入敌后作战,并于民国27年正式更名。
这也是戴春峰直接掌握的唯一一支大规模武装力量,因此备受老戴重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结果二号人物投敌叛变,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长谷良介听完李施群的汇报,眼珠滴熘熘转了一圈,心里有点发慌,军统沪上区的人事专员,会不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虽然左重一再保证他的身份是绝密,与地方区站没有交集,但是他泄露了那么多情报,万一某条情报被沪上区知道并指向帝国内部有内鬼呢。
绝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他用余光瞄了瞄李施群的脖子,怎么说他也是同文书院出来的,杀个人还是有把握………有个p啊。
长谷良介记起对方在红俄情报学校训练过,果断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况且门外有76号的人,人死了他无法交代。
他强忍杀意,装模作样的举起望远镜看着陈明楚慢慢消失在灯红酒绿中,点了点脑袋转过头笑着夸奖道。
“哟西,李桑,你的工作非常出色,我会向大迫机关长汇报你的成果,可惜啊,我一直觉得李桑你比丁更适合带领特工总部,只是大迫机关长不这么认为。
他认为已经彻底背叛党果、地┴下党的丁桑可以确保忠诚,这种老掉牙的人事任用规则让人难以接受,我一直认为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砝码不够。
我们要让真正做事情的人获得应有的荣誉、金钱、地位,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忠诚,而不是靠杀了多少个地┴下党决定,李桑,你同不同意我的说法。”
在沪上领事馆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长谷良介早已不是当年的愣头青,花钱让老同学岩井高升腾出位置,跟驻沪日军打得火┴热,仅这两件事便能看出他的手腕。
现在鼓动一个惶惶不可终日的汉奸自然是不在话下,是人就有欲┴望,就像他当初在六国饭店时那样,只有利益足够,对方会知道如何选择的。
果然李施群听完这话,心里立刻翻江倒海起来,对啊,长谷是对华特别委员会的左官,处境与自己一般无二,是天然的盟友。
对方在沪上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据说在日本陆军、海军、海关、外务省甚至内阁都有深厚的人脉,与很多东京的大人物也有不错的交情。
这种人如何愿意屈居人下,尤其是在大迫通贞那个老古板的手下,对方想升官就需要政┴绩,而他需要后台背景,正好各取所需。
若是对方全力支持他,别说是76号,就算是特务委员会,甚至新国府的部长位置他李施群也敢坐一坐,前提是他展露出足够的价值。
意识到主任宝座只有一步之遥,李施群不再犹豫,悄悄看了看大门方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向长谷表起了忠心。
“长谷阁下,不,长谷机关长,我是一心向着您和帝国的啊,陈明楚这件事我还没有向丁主任和大迫汇报,要不要……”
李施群小心翼翼的提出了一个建议,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把陈明楚以及追查军统沪上区一事瞒下来,待破桉后直接越过丁莫村、大迫向上汇报。
“不,李桑。”
长谷良介没有纠正李施群的称呼,转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竞争的前提是不影响帝国的利益,我们不能像民国人一样自相残杀。
你只管放手去做,谁也抢不走你的功劳,我在军方和帝国高层有一些很有能量的朋友,他们会保证我们的利益不受损害。
不过我想知道李桑会如何处置这个陈明楚,是进行秘密抓捕,还是顺藤摸瓜找到军统的潜伏组织,以及他能否为帝国所用。”
李施群又惊又喜,惊的是长谷竟然不准备隐瞒消息,喜的是长谷背景深厚的传闻果然是真的,他这次算是赌对了。
同时他的心里还有点酸楚,有靠山就是不一样,即使不隐瞒消息,也不用担心功劳被抢,当即不再犹豫,将陈明楚一事的原委和盘托出。
“长谷阁下,何行健原是沪上漕帮中人,淞沪会战时任苏浙行动委员会第1大队队长,第1大队主要成员为帮派份子,活┴动范围在浦东地区。
此人很重视麾下的部队,不满军统局对忠救军的改编和整顿,多次跟山城派来检点部队的人员发生冲突,军统头目戴春峰对其便起了杀心。
何行健为求自保,主动率麾下5万余人向帝国┴军队投降,事后他透露,他与军统沪上区人事专员陈明楚颇为熟悉,两人曾数次一起吃喝玩乐。
并且他提供了陈明楚的伪装身份和地址,言明对方贪图享乐,是一个很好的策反对象,我认为或许可以直接接触对方,以免出现差错。”
对于76号那些前同事的业务水坪,李施群非常清楚,陈明楚确实严重违反了情报人员的行动准则,暴露了身份和地址,可他毕竟是一个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军统特工,想靠中统的人去跟踪不太现实,万一行动被发现,不知道又要横生多少枝节,不如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哟西,那我们就见见这位陈桑吧,对了保密,你我前去即可,不必其他人陪同,让他们在门外等候,没有命令不得进来。”
长谷良介摸了摸裤兜里的手枪,毫不迟疑地答道,同时下定决定如果陈明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就送这两个人去见阎王。
作为外务省的机关长和对华特别委员会左官,这么做虽然会有不小的麻烦,但只要能够找一个好理由,他不会有生命危险。
大不了多送一些民国特产给东京的“朋友们”就是,长谷良介此刻只想尽快摸清情况向“胖虎”通报,毕竟南美的土地又上涨了不少……
第九百九十六节出卖
“我的年轻郎,
离家去南洋,
我们俩离别,
顶多不过二.”
卡萨诺瓦舞厅的舞台上,一名歌女站在麦克风前轻轻吟唱,柔美的歌声中,舞池里的客人们翩翩起舞,在这里战争似乎是个遥远的名词。
雅座中的陈明楚用手轻拍桌面合着节拍,不时转头跟身旁的女人窃窃私语并发出大笑,丝毫不关心周边的环境和往来的人员,完全失去了一个情报人员的警惕性。
“明楚,我看中了一件珠宝,据说是法国那边的新款式,要好几百铜钿,你买给我好不好啦。”
“好,好,买~”
两人交谈间,女人靠在他的肩膀上撒娇提出了一个请求,陈明楚异常豪爽地摆摆手,根本没把几百日元放在眼里。
山城军统总部对沪上区还是很大方的,活动经费给的很足,作为保管人员福┴利的人事专员,他每月能领到数万日元的公┴款,这点钱又算的了什么。
至于福┴利,在敌人的心脏工作,偶尔迟发一两个月很正常,陈明楚也不怕底下人闹起来,毕竟这是日本人的地盘。
“哈哈,陈先生果然怜香惜玉啊。”
就在陈明楚在温柔乡中不可自拔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陈明楚身子一顿,下一秒手就朝脚踝处摸去,那里放着他防身的袖珍手枪。
作为军统地方区站的老人,虽然他没有像总部人员那样定期培训,却也接受过完整的行动技术训练,拔枪的动作异常矫健。
“陈先生,不必害怕,你我千万不要唐突了佳人才是。”
陈明楚的动作快,曾在红俄间谍学校留学过的李施群动作更快,右手如闪电一般抓住了对方的胳膊用力往下一按,同时淡淡说了一句。
说完,他和看戏的长谷良介分左右坐下,将四人位的雅座坐了个满满当当,舞厅的侍者见状以为四人是旧识,连忙将苏打水送上。
待侍者走后,正在桌子底下跟陈明楚使劲的李施群猛的松手,任由对方拔枪,这倒把陈明楚弄糊涂了,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将枪拿出来。
不管来人是谁,一旦在舞厅这种公众场合亮了家伙,肯定会引来日本人和法国巡捕的注意,到时候就麻烦了,且看看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似乎猜到了陈明楚的想法,李施群瞄了瞄周围,开门见山道:“陈先生认识一下,鄙人是新国府特工总部副主任李施群。
这位女士身旁的是日本长谷机关机关长,对华特别委员会的佐官长谷良介阁下,我等此次拜会实属仓促,还望见谅。”
汉奸和日本人!
陈明楚脑袋嗡的一下,李施群他当然知道,老特工总部的资深特工,为人心狠手辣,近期有不少中统特工被对方抓捕后枪决。
长谷良介他也不陌生,日方情报机构的实权人物,生意做的很大,跟租界的关系也不错,是唯一一个能跟左副局长过招,还没吃大亏的日本情报人员。
自己被这两个人堵在此地,只怕凶多吉少,想到反刑讯训练中的种种酷刑,陈明楚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吓得直接瘫软在沙发上。
见到他这幅样子,李施群心中一定,知道这回稳了,一个心怀恐惧的情报人员是保守不住的秘密的,对方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长谷良介也露出了微笑,不过暗地里绷紧了神经,右手握着兜里的手枪,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陈明楚的表情,做好了随时开枪的准备。
对方的反应但凡有一丝不对劲,那就对不起了,今天在场的四人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希望藏在安全屋里的新证件用不上吧。
被陈明楚带来的女人则在那瑟瑟发抖,虽然她不知道陈明楚真正的身份,但在如今的沪上,一个人被日本人找上门,那就离死不远了。
自己只是找个冤大头准备捞一笔,怎么就碰到这种事了,有心想走却又腿软,只得忍住惊恐深深低下头,祈祷双方把她当个p给放了。
滴答……滴答……滴答……
此时在陈明楚的耳中,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停滞了,只剩下手腕上的瑞士金表不紧不慢的跳动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如果日本人和李施群要抓自己早就抓了,刚刚他可是一点都没在意周围的情形,对方可以轻而易举的控制住自己,那对方为什么没这么做呢。
答案只有一个,日本人想要策反他,不准备当众抓捕,或许是想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的军统沪上区成员,只有这样李施群才会是这个反应。
知道了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陈明楚快速冷静了下来,血液唰的一下回流到了大脑中,周围顿时恢复了喧嚣。
至于要不要接受策反,答案是肯定的,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下,为了国府和果党自裁,他自问没有那个勇气。
都说茳湖越老,胆子越小,过惯了花天酒地的生活,享受过灯红酒绿的日子,他还舍不得这么快离开这个花花世界。
不过合作归合作,合作到什么地步,那得看日本人的出价,他手中的绝密情报可不是一件两件,必须看见足够的好处才行。
另外,日本人也许并不知道他在沪上区的职位,只知道他的名字和军统特工身份,得想办法试探一番,再体现自己的价值。
想清楚之后,陈明楚赶紧坐直,微微弯了弯腰,笑着对李施群和长谷良介打了声招呼,然后装作疑惑询问二人来意。
“长谷先生,李先生,鄙人在沪上久闻二位大名,今日有幸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不知道两位来找陈某有什么事情。
陈某只是个普通商人,如果李主任想要钞票,我一定立刻筹措一批现金给您送去,不用还,咱们就当交个朋友。”
李施群轻笑了一声,也没有多说话,直接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资料扔到桌上,示意陈明楚打开看看。
陈明楚先是赔了个笑脸,而后小心将文件展开,发现上面是他的详细履历和过往经历,怕是比顶头上司,沪上区区长陈恭澍知道的还详细。
有这么一份资料在,他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日本人按图索骥很容易就能查出相关情况,这时他看到一条自己在书寓的记录,脑中猛然记起了一个人。
何行健!
军统的纪律很严格,除了戴春峰和任务需要之外,战争期间任何人不准备结婚恋爱,包括总部的长官们也是一样。
连结婚都不行,何况是去书寓那种地方,他从没跟沪上区的同事说过此事,只跟忠救军的何行健一起玩过几次。
何行健是漕帮出身,对沪上的烟┴柳之地很熟悉,出手也大方,故而两人一见如故,多次结伴前往城中各处书寓玩乐。
对方一定是那个时候搞到了他的身份和地址,前几个月对方带人向日本人投降,于是就把自己这个同道中人给卖了!
陈明楚越想越后悔,知道何行健投降,他就该放弃伪装身份撤离沪上,不该有侥幸心理,这下好了,被日本人找上门了。
懊恼了好一会,他对李施群露出苦笑:“看来是陈某小看特工总部了,好吧,我就是军统沪上人事专员陈明楚,我愿意合作。
只是请两位一定要派人保护鄙人,军统知道此事,定然会派遣制┴裁人员,我的生死无足轻重,耽误了帝国的大事就不好了。”
恬不知耻的陈明楚这会连帝国都喊上了,没办法,他身为军统成员,很清楚戴春峰对待叛徒只有一个处置手段,那就是杀!
他想活命就必须抱好日本人的大┴腿,否则一旦消息泄露,用不了24小时,沪上区的行动队便会对自己实施报复。
“啪~啪~啪”
冷眼旁观的长谷良介没发现陈明楚有什么异常,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随即轻轻鼓掌,露出虚伪的笑容插了句话。
“哟西,陈桑愿意投降与帝国合作,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我代表帝国欢迎你的弃暗投明,请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
如果需要,李桑的特工总部,乃至帝国驻军精锐都可以出动,只要军统的枪手敢出现,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这一个下场。
不过,李桑,我是一个生意人,做事情讲求成本,你能透露多少高等级情报,决定了你能受到什么级别的保护,明白吗?”
李施群在旁点点头表示赞同,情报行业就是这样,衡量某个人的价值就一个标准——情报的数量和重要程度。
76号又不是开善堂的,不会对每一个投诚人员都下大力气去保护,那样他们干脆别工作了,毕竟76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叛逃人员。
陈明楚听到他们的回应,立刻就急了,暗骂日本人真不是个东西,可为了展现价值,只得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全部说了出来。
“我说,我有沪上区的名册,他们都是民国二十六年后从外地来的沪上,原因是总部担心原沪上站人员与漕帮太熟悉,不利于保密。
金陵区的中上层人员我也很熟,还有安庆,安庆站的蔡站长是我的好友,我曾去过安庆站驻地送过一份情报,还记得地址。
另外,我能帮你们抓到沪上区的副区长郑士松,我跟他的关系不错,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这件事情我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军统沪上区。
金陵区。
安庆站。
这三个区站是军统在长茳下游的重要节点,一旦被破坏,国府将失去对这一大块区域的情报统治力,后果不堪设想。
反过来,这对日本人和76号是件天大的好事,李施群对长谷良介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冷漠的看了一眼桌上的女人。
此事事关重大,除了陈明楚,不能有第四个人知道,他正准备通知手下将对方处理掉,但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看到丁莫村带人走了进来。
第九百九十七节留给沪上区的时间不多了
极司菲尔路76号,深夜。
伪特工总部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八处四室的头头脑脑齐聚一堂,汉奸们互相询问着这么晚开会的原因,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看今天这情形,不是外面发生了大事,就是内部发生了大事,不管哪一样,对他们这些从国府叛逃过来的人而言都不是好事,或许又要死人了。
如果是外面发生了大事,那就难免要发生交火、战斗,对手若是中统还好,要是碰上军统和地┴下党,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有信心全身而退。
尤其是军统,装备比起76号毫不逊色,行动作风又异常凶猛,制裁叛徒毫不留情,动手时能用炸弹就绝不用枪,能公开刺┴杀就绝不暗┴杀。
且不像地┴下党那样有“妇人之仁”,行动中遇到无关人员也不会在意,没有任何顾忌,一旦动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几个月沪上已经有数人被杀。
比如北羊元老唐某人,比如即将担任新国府外┴交部长的陈箓,这只是有名有姓的,还有更多人不知不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死在了哪里。
而内部发生了大事更糟,76号刚刚组建,人员的背景复杂,偏偏主任和副主任又性格多疑,闹不好就会来个杀鸡儆猴,以此警告其他人。
想到自己可能要被当成“猴子”,所有汉奸的表情都跟死了亲娘老子一样,直到丁莫村、李施群、大迫通贞和长谷良介四人一起走了进来。
“起立。”
一个76号特务大喊了一声,在场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再怎么说也是纪律机关,该有的规矩不能少,而且丁莫村极其看重这些门┴面功夫。
毕竟他当年只是国府之中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官职和地位还没有现在的某些手下高,想要彻底掌控76号,条条框框自然是越多越好,方便给人穿小鞋嘛。
丁莫村目光扫过底下,满意地点点头,又跟自己的主子大迫通贞和长谷良介请示了一下,这才用浓重的湘省口音轻轻说了一句坐下。
汉奸们纷纷落座,挺直腰杆等待训示,论工作能力他们可能不行,但是论起装模作样,从中统出来的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行家里手。
“通报一个情况。”
“一小时前,军统沪上区的人事专员陈明楚向帝国和新国府投降,透露了不少情报,其中就有军统沪上区所有人员的名册。”
待众人坐下后,面带微笑丁莫村没有废话,得意洋洋将陈明楚的事情说了出来,毕竟这是76号第一次掌握军统的相关情报。
所有人闻言大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老调查统┴计局时期开始,特工总部就没能在特务处手上讨得了一次便宜。
没想到新特工总部一成立,他们就策反了老对手一个如此重要的人物,沪上区人事专员,这可是一个关键职位,这样的人竟然会向新国府投降?
想到有机会给军统一个教训,有的人欣喜若狂,有的人觉得这是丁莫村在捏造战功,还有的人心中满是担忧,表面上却要装作开心的样子。
“大为,你觉得这事靠谱吗?”
人群中,76号警卫大队大队长吴四宝小声询问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似乎也对自己顶头上司说的话不太相信。
被叫做大为的年轻人低下头,满不在乎回了一句:“我怎么知道,不过四宝哥,咱们弟兄跟军统无冤无仇,遇到事情让那帮中统先上。”
吴四宝立刻拼命点头,他又不是傻┴子,军统的人那是什么,是职业特务,杀人不眨眼,没有绝对的把握,他疯了才会去趟那滩浑水。
再者,现在76号分为两个大势力,一是中统,二是漕帮,前者的靠山是主任丁莫村,后者的靠山是与漕帮关系匪浅的副主任李施群。
这两个势力分别掌握了数个重要处室,在丁莫村和李施群的带领下争夺76号的控制权,双方斗得头破血流,都恨不得对方栽跟头,又怎么会帮忙。
于是乎76号成员并没有像丁莫村想象的那样一呼百应,高喊打败军统的口号,这把准备在两位日本主子面前表现一下的丁莫村弄得好不尴尬。
最后,还是李施群抬起手用力鼓掌,底下的帮派人员跟进,总算没让丁莫村把脸丢尽,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老谋深算的丁莫村似乎没有被刚刚的一幕所影响,继续保持微笑,出言敲打了众人几句并说出将众人召集到此的目的。
“此案是李副主任在亲自侦办,陈明楚交待的名册,对华特别委员会正在想办法甄别,一旦确认了人员身份,立刻抓人。
我敬告各位,大家一定要精诚团结,行动成功之后新国府以及季总裁不会亏待有功之臣,大日┴本帝国更不会忘记你们。
现在我命令,从现在起所有人不允许离开会议室,就算去方便也要三人一组,违者以通敌论处,等待下一步行动命令。”
说完,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施群和大迫通贞、长谷良介,见三人都没有意见便宣布散会,四人走出会议室来到主任办公室。
“丁桑,李桑,派人盯住会议室里的76号成员,你们的明白?”
大迫通贞在民国待了十几年时间,说起话来口音依然是半生不熟,他当仁不让地坐在主座上对丁莫村和李施群发号施令。
面对他的命令,丁莫村毫无在会议室里的威风,点头哈腰道:“哈依,大迫机关长请放心,我已经安排了得力人员在监视。
76号内的外线电话、电台都已切断,厕所内外也有眼线,只要他们当中有人与外界联络,一定会被发现,我以生命发誓。”
“呵呵。”
长谷良介嗤笑了一声,不阴不阳地嘲讽起丁莫村:“丁主任,消息要是泄露了,杀了你有什么用,帝国还是失去了对付军统的最佳机会。
我奉劝你,有时间在这里拍大迫机关长的马p,不如将用在同僚身┴上的心思放在工作中,将安排在自己人身边的眼线派到民国人、地┴下党方面去。”
此时的长谷怒不可遏,原本他准备了解完陈明楚的情报再向“胖虎”汇报,谁不知道丁莫村突然冒出来,还通知了大迫通贞。
这一下别说保护军统沪上区的人员,就是他自身都陷入了危险中,何况一笔近在眼前的好处捞不到,比杀了他还难受。
李施群听到长谷的话,脸色变得更黑了,虽然按照长谷的说法,此事不能隐瞒,但自己主动透露和被手下出卖是两个概念。
被训斥的丁莫村则是静静站在大迫身侧,一个字都没说,长谷是日本人,又是对华特别委员会的佐官,有指导76号工作的权力。
对方盛怒之下,他说什么也没用,不如让日本人对付日本人,据他所知,大迫通贞不知为何早就对长谷良介心生不满。
他猜对了,见自己的亲信被骂,大迫通贞皱了皱眉头,表情略带了一丝不喜,把话题转到了查清军统沪上区成员身份这件事上。
“长谷君,丁桑所做的是他的职责,我们不该过多干涉新国府的内部事务,作为特工总部的主任,他有权力进行内部监视。
另外,你建议通过市区和租界巡捕房的户籍资料甄别名册里的军统特务,会不会太慢了些,万一民国人得到消息怎么办?”
在卡萨诺瓦舞厅一见到丁莫村,长谷良介知道自己能做的唯有拖延时间,甄别军统特务显然就是一个最好的理由。
说到底名册不代表资料,特务潜伏期间不可能使用真名,光有名字是抓不到人的,必须利用其它线索对比找出目标。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大迫阁下,军统的纪律非常严格,不同小组之间都是单向联络,互相不发生横向联系。
陈明楚只知道这些人的真实姓名,不知道对方在沪的伪装身份以及住址,这种情况下,那份名册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价值。
但他在日常工作中,曾经利用死信箱与各个小组的组长见过面,知道他们的外貌,他还说过沪上区人员多为战后从外地调来,我们可以通过这一点筛查。
只要是1937年7月前后来到沪上的人员户籍,要全部给陈明楚看一遍,先把他认识的各个情报小组组长找出来再顺藤摸瓜。
在此之前,76号绝不能碰军统沪上区的副区长郑士松以及金陵区、安庆站的人,以免打草惊蛇,保持远距离监视即可。”
“哟西……”
这番话有理有据,大迫通贞认真地想了想,发觉确实是这样,随即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看向手表,等待着陈明楚对户籍资料的甄别结果。
沪上虽然人口众多,但将来沪时间范围缩小到一个月甚至半个月内,人数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夸张,从这里面找人不是件不可能的事。
大迫旁边的座位上,长谷良介闭目思考许久,最终放弃了向山城报信,能做的他都做了,现在就看沪上区能不能发现陈明楚叛逃了。
另一边的会议室中,坐在吴四宝身边的年轻人望着门外荷枪实弹的警卫,咬了咬牙准备去厕所,但在起身的瞬间又停止了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留给军统沪上区的时间越来越少,不过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76号天花板内一根电线穿过垂直的钢管直┴插地下深处。
几分钟后,一个昏暗狭小、无比闷热的房间之中隐隐约约地响起了一个声音:“通知老家,“谛听”汇报……叛变……暴露,请求指示。”
第九百九十八节“谛听”
日本对华特别委员会驻地。
黑漆漆的建筑物中只有一间房间开着灯,陈明楚坐在一堆资料之中,不停将翻开文件放在台灯下方仔细辨认上面的照片。
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区长陈恭澍以及副区长郑士松,他只见几个情报小组的组长,这些老同事就是他的进身之阶。
他很清楚,如果不能展现出价值,日本人最多将他安置到76号当个讨人嫌的特务,至于保护和荣华富贵,那肯定是没有的。
甚至在失去利用价值后,会像处理那个女人一样处理他,直接扔到黄浦江中去,日本人是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可不会讲什么道义。
为了自己的小命,陈明楚也算是拼了,坐在这一动不动甄别了几个小时的资料,翻看了上千份1937年7月前后来沪人员的档桉。
就在他看得头晕眼花时,一份从公共租界巡捕房弄来的户籍资料一闪而过,陈明楚愣了一下,将已经放到一边的文件又拿了回来。
昏黄的灯光下是一个中年男人的黑白照片,短发长须,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身穿长袍,看上去是个极为传统的民国文人。
同时陈明楚回忆起几个月前与他碰面的某个情报组长,对方当时是一身标准的小开装扮,面白无须,言谈举止十分西化。
虽然这两个人的衣着风格、外貌迥然不同,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两人有什么地方相似,思考了片刻,他拿纸挡住了照片的上下部分,只留下一双眼睛。
“真是同一个人!”
陈明楚口中轻轻说了一句,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特务处以及军统在接头纪律上有着严格要求,只要不是特别要求,任何人不得以伪装身份去碰面。
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叛变,通过接头人的样貌和身┴体特征展开追查,不过化妆终究有局限,比如眼睛就没有办法完美掩饰。
总之抓住了这个国府特工,他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陈明楚满意地笑了笑,随即将户籍资料单独放在一边,加快了甄别速度。
随着第一个隶属于沪上区的情报组长被成功辨认,陈明楚仿佛找到了思路,很快,与其见过面的多名情报人员暴露,这时天色刚刚微亮。
与此同时,山城罗家湾19号的左重居所外响起了敲门声,卧室中的左重听见声音勐地睁开双眼,没有立刻开灯,而是顺手从床沿背面取出一支上了膛的勃朗宁。
至于为什么不将枪放枕头下,一是走火容易伤及自身,二是遇到紧急情况还要抬手或者翻身去找枪,太耽误时间。
把枪放在床沿背面就没这些担忧了,伸手就能碰到,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完成瞄准、击发,干情报这行什么都不多就是敌人多,多做些准备总没有坏处。
左重穿着睡衣,轻手轻脚地移动到窗户边,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下一面早就准备好的镜子照向窗外,利用反光观察楼下。
暗澹的晨曦中,只见面色焦急的邬春阳在别墅门口来回踱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一边走还一边不停低头看向手表。
出事了!
而且是出大事了,否则对方不会这么早过来,左重的心中一凛,来不及换上衣服,直接把配枪塞到后腰处顺着楼梯走到楼下打开了大门。
“副座,不好了!”
一见到他,邬春阳便把文件袋递了过来,口中忙不迭说道:“
谛听”来电,沪上区人事专员陈明楚叛变,沪上区人员名册、副区长郑士松住址、金陵区中高层人员情况,安庆站站长及其办公地点暴露!”
左重脑袋嗡的一下,千防万防到底是出了家贼,还是一个掌握了重要情报的家贼,人事专员,这可是一个区站的关键人员。
按说到了这种位置,只要不作死,过上几年混个副站长、站长不成问题,钱也不会少捞,对方究竟为何要投敌,难道就不怕制裁?
他带着疑惑打开文件袋,飞快的将里面的内容看了一遍,差点没把肺气炸,陈明楚这个王巴蛋竟然连审讯室都没进就投降了。
耻辱啊,这是天大的耻辱!
什么时候军统成员变得跟中统那帮废┴物一样了,被敌人抓捕时连自裁的勇气都没有,对方到底是谁推荐的,这种人都能当上人事专员,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长期情报工作养成的良好心态让左重瞬间恢复了冷静,事到如今说什么都迟了,尽快通知沪上区,金陵区和安庆站撤离最重要。
只是这种大规模的撤离、疏散行动,必须得到便宜老师的授权,不然外勤不会接受命令,即使他是副局长,即使陈恭澍与他相熟也不行。
后世某些影视剧里,主角在战场上拿枪指着素不相识的其他系统人员要求让路,再演上一出扮猪吃老虎的爽剧情节,看得观众们心潮澎湃。
其实这种事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发生,真当国┴家机器是假的吗,就是国府再腐朽,公务中
公务中该有的程序一个都不能少,因为这是国┴家运行的基础。
左重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看了,穿着睡衣,脚下趿拉着拖鞋大步走向隔壁的戴春峰住所,路上顺便问了问陈明楚的背景。
结果邬春阳脸色铁青的说了一个人名:“李齐五,是李齐五推荐的他,陈明楚民国23年加入北坪站,在那里认识了姓李的。
李齐五被郑副局长带回金陵后,利用私人途径将他调到金陵外勤部门任了个股长,国府撤退时陈明楚被命令就地执行潜伏任务。
但经过李齐五的操作,没过一个月他就去沪上区担任了人事专员,我查过局里的人事任命记录,确实有局座的签字,唉。”
邬春阳不知道该说什么,按照军统内部的程序,人员调职、任命应该是所属部门或区站首先申请,再由古琦的二处进行内部审核调查背景。
然后再按照身份的不同,交给人事处的秘密人事科或者公开人事科核准,核准后上报分管副局长,主管副局长,最后才是局长签发命令。
左重也皱了皱眉头,李齐五这家┴伙近两年非常低调,他原本以为对方这是学乖了,没想到跟他玩起了障眼法,想通过底层人员扩大影响力。
扩大影响力就扩大影响力吧,最起码找几个靠谱的人吧,把一个软骨头放到掌管人事大权的位置上,到头来是害人害己。
说话间,两人走进戴春峰的别墅,在会客室里见到了被佣人叫醒的老戴,左重没时间废话,将沪上变故说了出来。
正在沙发上打着哈欠的老戴唰的一下起身,两只眼睛瞪得熘圆,活像一只大青蛙,某个不孝弟子心里暗暗想道。
“慎终,快,接电讯处,让他们立刻向沪上、金陵去电示警,并由金陵向安庆转达,命令全部人员进入静默状态,以前的联络点、死信箱一律作废。”
戴春峰怎么说也是后世着名的“谍王”,只迟疑了片刻便反应过来,不管怎么样,先保证人员安全再说,当即示意左重去打电话。
左重不敢迟疑,拿起会客室角落里的话筒,待电话接通后跟对方传达了老戴的命令,然后将电话递给了便宜老师。
老戴接过话筒恩恩了两声,又没头没脑地念了句“雪山千古冷”,这应该约定好的授权暗号,以防有人模彷老戴口音或者老戴被胁迫。
打完了电话,戴春峰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坐下,紧接着用力拍了下沙发,用生僻难懂的江山话开始臭骂老同学李齐五。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自己被李齐五给骗了,要不是对方把陈明楚夸得天花乱坠,自己不可能把此人安排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左重的母亲也是江山人,自然听得懂他的话,闻言露出了澹澹的微笑,这话听听也就罢了,要是相信那就是个棒槌。
目前老戴的势力在军统中一家独大,可也分为几个内部派系,其中左重的影响力最大,总部情报、行动系统就不用说了,就连其它处室和地方区站也有很多老情报科分流出去的人。
这些人能力强,又有副局长撑腰,几年下来基本上都有了一官半职,可以说只要高层需要,左重完全有能力挤走戴春峰,彻底掌控军统局。
即便这种可能性很小,戴春峰也必须有所防备,虽不至于特别针对左重,但安插几个人员是肯定要有的,这师徒之情跟无关,完全是政┴治需要。
制衡嘛,可以理解。
所以,左重等老戴说完便满不在乎道:“老师,您不必自责,军统总部、地方区站加上忠救军有十多万人,想要事事亲为,您就算不睡觉也无法做到。
您更不必责怪李主任,他推荐陈明楚也是为了公事嘛,只是被对方蒙骗了而已,老李这个人我了解,工作能力或许不大行,忠诚上还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左重这么说,老戴的表情微动,知道得意弟子并不在意被掺沙子的事情,欣慰之余放弃了询问“谛听”的情况。
有些特别耳目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比如他手里就有几个高级特工,在军统局连档桉都没有,这是他最后的杀手锏,不到紧要关头不会使用。
倒是“谛听”这个代号有点意思,谛听是地藏王的神兽,身处九幽之下,可以通过听取心声来辨认世间万物的善恶,号称无所不知。
莫非除了长谷良介,还有那个叫铜锁的小家┴伙,慎终的人已经打入76号高层,可以快速掌握对方的动向?戴春峰默默猜测。
而茶味十足的左副局长在捅完软刀子后,偷偷瞄了瞄戴春峰,见缝插针汇报起“蜃鱼行动”的成果,老戴不断微笑点头,会客室里一派师慈徒孝的温馨场面。
他们二人在山城聊的开心,千里之外的陈恭澍这会想死的心都有了,看完总部的预警电文,这位老特工满脸煞白,在不安和惶恐中启动了紧急撤离预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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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九节示警
“绍兴香糕~”
清晨,一声带着绍兴口音的叫卖声在沪上公共租界同孚路响起,声音软中带硬,挑着扁担和蒸锅的小贩避开地面的污水,向着狭窄的弄堂走去。
阁楼上的刘纲听到动静,从床上起身走到老虎窗前,伸手推开窗户朝外望去,白色的炊烟从各家各户的烟囱里冒出,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不过刘纲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事情上,他居高临下,目光快速扫过巷子周边的摊点老板、过往行人以及开门的住户,与记忆中的一张张面孔进行对比。
自从37年5月奉命从闵省来到沪上后,他便住在同孚路这栋石库门房屋内,已经对周围人员的背景了熟于心,每家有几口人,在什么地方工作,全都都在他的脑子里。
同孚路。
位于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交界处,房租昂贵,且非交通要道,流动人口少,很少出现陌生人,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就能判断有没有被人监视。
刘纲扫视了外面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放心回到床边换上衣服,下楼与房东打了声招呼,稍事洗漱出门前往路口的饭店要了碗虾皮馄饨呼啦啦地吃了起来。
期间他没有东张西望,神色自若的跟食客们聊着天,动作也非常自然,没有任何接受过训练的痕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沪上弄堂居民。
距离同孚路两三百米远的一片居民区内,几个黑衣人在街道上来回巡视,一辆盖着篷布的卡车里坐满了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
居民区一栋别墅顶层的窗户后,大迫通贞举着望远镜将刘纲的动作收入眼底,随后在丁莫村、李施群恭敬的目光下转身问了陈明楚一个问题。
“陈桑,你说这个叫刘纲是军统的情报组长,确定没有问题吗,我需要提醒你,说谎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陈明楚立刻拍着胸脯给出了保证:“大迫阁下,您放心,上个月我刚刚见过他,这小子就算化成灰我都认识,绝对不会认错。
他手下有7名情报人员,主要负责搜集沪上的经济和公开情报,这些军统特工都擅长伪装,您千万不要被他们的外表迷惑了。”
大迫通贞微微颔首,似乎很满意陈明楚的回应,事实上他并不是不相信对方,只是一种高明的敲打手段,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一旁的丁莫村见状,弯腰汇报道:“大迫机关长,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目标在虹口百老汇路开了一家五金店,生意还不错。
但是从虹口到同孚路有十多里路,对方为何要住在这么远的地方,这有点奇怪,我判断或许是帝国在虹口搜检比较严格的缘故。
当然,也有可能是刘纲手下的住所、活┴动范围在虹口和同孚路之间,他需要每天监视和确定小组成员的安全,这两者并不矛盾。”
丁莫村不愧是民国15年就从事情报工作的老特务,仅凭一个住所就分析出两条信息,也是,能在这年月混出头的人,哪一个都不简单。
“哟西,非常好。”
大迫通贞伸出大拇指夸奖了对方一句,又瞄了瞄一旁面不改色的李施群,以及正在研究屋中陈设的长谷良介,心里很是得意。
他自然知道这两个人在合作,不过在情报机关工作,不是有钱、有背景就可以的,归根到底还是得看个人的能力如何。
只要丁莫村不犯错再立下功劳,坐稳了76号主任的位置,即使长谷在东京有人脉,也不能随意针对一个投靠帝国的“功臣”。
否则新国府那边的人难免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情绪,从而影响帝国的以┴华制┴华策略,大迫想了想看看手表沉吟道。
“既然确定刘纲有疑点,便按照计划行动,二十分钟后在目标前往店铺的途中进行秘密抓捕,成功后立刻开始审讯,务必用最短时间问出剩下的小组成员身份。
其它目标的抓捕工作也会同步进行,金陵、安庆方面的行动由当地的宪兵队负责,争取不放过一个军统情报人员,彻底扫清国府在长茳下游的情报力量。”
为了把军统沪上区、金陵区、安庆站一网打尽,大迫通贞联络了军方,同一时间内在三地共同展开行动,不给军统反应的时间。
这也是76号成立后跟日军的第一次联合行动,不光是即将改编成民国派遣军的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包括东京也有很多人在等待结果,这可是“华日亲善”的重大突破。
能够在这种任务中有所表现,被大人物们记住,那对未来的发展是极为有利的,而作为负责人的大迫通贞和丁莫村得到的好处必然最多。
听到这里,长谷良介和李施群无奈地对视了一眼,自从被丁莫村找到卡萨诺瓦舞厅,他们两人就被盯得死死的,完全没机会做点什么。
别说找关系求援,便是上厕所都有人“陪同”,显然大迫通贞就是想借助这件案子一举奠定自己在对华特别委员会的主导位置,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就在日本人和汉奸们勾心斗角的时候,刘纲吃完馄饨起身回到住所,拿上公文包准备前往伪装身份所经营的五金器材铺。
在路过门口时,他下意识的瞄了一眼信箱,接着脚步一顿打开公文包翻了翻又转身走了回去,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东西,远处监视的76号特务也没在意。
走进屋里后,刘纲随口问了房东一件事:“房东太太,今早的《晨报》是不是没有送来,送报的小赤佬不会忘记了?”
房东太太也没在意,一边涂脂抹粉,一边不以为意地答道:“是的呀,小孩子嘛,做事情丢三落四正常的,明天我帮你催一催。”
“好的,那就谢谢了。”
刘纲听到对方的回答当即一惊,差点叫出声来,随意回了一句便再次出门,表面上跟往常没什么不同,依旧叫了辆黄包车往虹口而去。
不过他的心里并不像外表一样坪静,停止投送《晨报》,是约定好的预警手段,一旦出现必须马上确定自身安全,同时寻找机会撤离。
黄包车后座上的刘纲冷静思考一会,小声让车夫慢一点,然后利用余光小心观察起附近和身后的动静,这一看还真的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
首先是每天在路上巡逻的巡捕不见了踪影,而后是坪常随处可见的漕帮份子也没了,清理所有不稳定因素,这是抓捕行动的预兆。
刘纲有些疑惑,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的,他的小组只负责搜集经济和公开情报,危险性很低,按说不该出现危险才是。
还有,上峰怎么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他想了一会始终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现在重要是撤离,其它的事情等安全了自然会知道。
“劳驾,先去一趟法租界。”他突然俯身拍了拍车夫的肩膀,说完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慢慢调整着呼吸,一点点的积蓄体能。
远处的一条街巷里。
大迫通贞、长谷良介、丁莫村和李施群坐在一辆车上,两个日本人在后排,副驾驶是丁莫村,至于李施群便只能屈居司机了。
四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谁也不搭理谁,气氛有些尴尬,此事也不奇怪,一方抢了功劳,一方被抢了功劳,只差彻底撕破脸皮,互相没话说很正常。
这时,一个76号特务小跑着来到车前,小声向几人汇报:“大迫阁下,长谷阁下,黄包车突然转向法租界,要不要抓捕请指示。”
“纳尼?”
大迫通贞皱起眉头,轻声发出一声疑问,根据情报显示,刘纲这个人的生活和行动轨迹很规律,每天的行程基本一样。
为什么偏偏在今天改变固有的刁惯前往法租界,难道是对方发现了跟踪人员,这不可能。
为了保证行动保密,今天所有的行动人员采取的是定点监视,没有贴靠盯梢,绝无可能被发觉。
通风报信就更不可能了,对方的住所在严密监视中,没发现有人跟目标有过异常的接触,而且目标租住的房子里也没有电话。
况且,通风报信的前提是抓捕行动泄露,可陈明楚被控制后,包括对华特别委员会和76号在内的所有知情者都被限┴制了自┴由。
能够自┴由行动的只有他一个人,但他怎么可能把情报告诉民国人,总之如此严密保密的手段下,消息绝对不可能泄露。
也许目标是有生意上的事情需要去法租界,那就等对方回到公共租界再动手,以免行事乖张的法国人将人扣住不放。
大迫通贞想清楚之后命令李施群开车远远跟上去,虽然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但不亲眼看着目标,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汽车缓缓启动拐出了街巷,数百米外一辆黄包车驶上了苏城河上的一座铁便桥,过了河就是法租界的范围,桥上有日、法两国的检查站。
英美等国在淞沪会战后,将苏城河沿岸的警戒工作交给了日本人,对外的理由是兵力短缺,实际上是怂了,顺便利用日本人去制衡法国人。
大迫通贞远远看着载有目标的黄包车顺利经过日方检查站,也没有太过意外,军统的人肯定有门路弄到证件,比如某些非国民就专做这门生意。
他略带不屑的瞄了瞄身旁的长谷良介,刚准备出言嘲讽两句,却发现对方张大了嘴巴傻楞楞看着远处,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莫名其妙的大迫顺着长谷所望方向看去,正好看到本该在车上的目标出现在铁便桥边,动作利落地翻过围栏一个鱼跃跳进了苏城河中。
“八……八嘎!快去抓人!!”
几秒钟后,陷入呆滞的大迫通贞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可等特务飞快跑到河边,船来船往的河面上哪里还有刘纲的踪迹。
如果说大迫是又惊又怒的话,那长谷良介与李施群就是又惊又喜,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知道翻身的机会来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不仅是抓捕刘纲出了差错,另外几处抓捕地点也或多或少出现了问题,沪上爆发了多场交火事┴件。
第一千节一波三折(1000章了,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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闸北湘省会馆。
76号警卫大队大队长吴四宝坐在楼顶的一张方桌前,方桌当中放了具炭炉,红色的火舌不断舔舐着上方的砂锅,发出咕都咕都的声响。
白色汤汁在锅内翻滚,鲜虾、生蟾、蛋子、嫰鸡片、腰子、尤鱼、鱼脍等食材飘出阵阵诱┴人的香味,引得周围的汉奸拼命吞咽口水。
“大为,来,吃。”
肥头大耳,长相凶恶的吴四宝笑着对身旁一个年岁不大,目光锐利的年轻人说了一句,接着用快子从锅中夹起一块鱼肉扔进嘴中大口咀嚼。
年轻人点点头,随便夹了些食物放进碗中,没有像对方一样立刻吃掉,而是转头看向楼下皱起了眉头。
吴四宝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满不在乎道:“大为,不用担心,那家伙半小时后才出门,咱们等着就是,对方一离开就抓人。
你也是,在师傅身边当个保镖多好,没有危险又有油水,来76号干什么,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快,咱们弟兄喝一杯。”
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趁机瞄了瞄年轻人,眼中快速闪过一道嫉恨之色,心里对师傅纪云清愈发不满,暗暗骂了句老东西。
都是纪云清徒弟,有的人当了76号的处长,有的人当了主任,捞了不少钞票,就他吴四宝当了个警卫大队队长,干着最苦最累的活,拿着最少的好处。
这也就罢了,毕竟那些人跟随纪云清时间长,可他眼前的年轻人才认识纪云清几年,纪云清又是认义子,又是起名,据说还要把其扶持成76号的督查室主任,简直是岂有此理。
纪大为,大为,大有作为。
听听这名字,这是明摆着要把对方当亲儿子养啊,凭什么呢,难道就凭对方在金陵牢房里救了老东西吗,真是一个走了苟屎运的家伙。
这些想法在吴四宝的脑中转瞬即逝,放下酒杯时,他那张胖脸又恢复往日的“憨厚”,更是热情地帮年轻人夹了些食材,看不出一丝端倪。
纪大为,或者说铜锁微笑着说了句谢谢,心底却冷笑了一声,真把自己当傻┴子了,论起背后捅刀子,你们这帮汉奸还嫩的很,想当年老子可是……算了,此事不提也罢。
要不是为了担心身份暴露,他早就用炸弹将对方和纪云清、丁莫村之流送上天了,随即铜锁看似关心的提醒了吴四宝两句。
“四宝哥,这是日本人安排下来的任务,万万大意不得,尤其是你的队长位置还不大牢靠,万一出了问题,那就糟糕了。
这些话呢我本是不想讲的,可你我是好朋友,我不能不说,别忘了,很多没有差事的师兄正眼巴巴盼着咱们这些人出错。”
面对铜锁“真诚”的关心,吴四宝夹菜的快子顿了顿,做事情心狠手辣,从来不晓得道义为何物的他突然有了那么点~羞愧。
或许让纪大为当这个督查室主任是件好事?
督查室查的就是贪腐和内部纪律,如果有一个自己人当主任,将来他办起事来也方便,对方为人厚道,肯定不会不讲情面。
吴四宝稍稍迟疑了一会,觉得还是要再观察一段时间,虽然纪大为说得好听,但要是骗他呢,在江湖上混,不能轻信任何人。
铜锁见他没反应也不在意,自然的起身走到窗边,侧脸看向马路对面的小教堂,一个身穿神父长袍的男子正在门前向行人传教。
此时太阳越升越高,光线透过窗灵上照进屋内,铜锁瞥了瞥胡吃海塞的吴四宝和负责警戒的小特务,缓缓抬起左手摩挲着下巴,装作思考的模样。
他的手腕微微转动,光滑的表盘玻璃不断变化角度迎向阳光,形成了一丝微弱的反光,没过一会,楼下的神父停止传教慢步走回了教堂内。
铜锁稍稍松了口气,但没有马上离开窗户,又继续看了一会这才回到桌子前跟吴四宝吃起砂锅,三十分钟很快过去。
见目标没有像往常一样出门,吴四宝察觉到不对,也顾不上秘密抓捕,立即扔下快子和铜锁带人冲进教堂,结果只在告解室里找到了一条地道。
不死心的他派人钻进地道,数分钟后一声沉闷的诡雷爆炸声不仅带走了几条汉奸的性命,还宣告了抓捕行动的彻底失败,并且引发了民众的混乱。
更让吴四宝惊恐的是,经过对教堂的搜查,特务们在教堂地板下发现了数枚150毫米炮弹陷阱,幸亏目标着急逃跑没有挂弦。
否则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淞沪会战时,所有人就已经见识过这种炮弹的杀伤力,一枚便能炸出一个数米深的大坑。
距离爆炸中心点20米半径内人直接炸成碎末,50米半径人的内脏会遭到重创,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150米半径外堪堪能保住命。
旁观的铜锁暗叫可惜,他知道这是自己人怕误伤报信的他,故而没有启用陷阱,浪费了将76号警卫大队一网打尽的机会,不然明天这个时候他就该出帛金和升官了。
十多分钟后,各处抓捕地点的消息一一传来,除了一个抓捕目标逃跑时被发现,与日本宪兵和76号人员交火后被击毙,其余的军统特务全部逃脱。
而且这些人临走前都设置了诡雷,当场炸死上百名特务以及几十名日军,得知死了这么多人,日本驻沪司令部已经宣布戒┴严。
吴四宝还听说,那个唯一被击毙的国府特工,只靠一把手枪就打死了七八个,要不是子弹耗尽,己方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即便如此,对方依然在中枪后毅然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临死还拉了好几个垫背的,现场到处是鲜血和残┴肢断臂,惨不忍睹。
军统情报人员的果断和凶狠令76号有漕帮背景的成员胆寒不已,也让很多原特工总部成员记起了在特务处手上吃的亏。
这真是个送命的差事,跟欺负老百姓和江湖殴斗完全不是一回事,这么干下去迟早要出事,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
吴四宝自然看出人心散了,可他也没办法,他们这些人都是为了荣华富贵投靠的日本人,不可能真的为日本人去送命。
犹豫了半天,他只好灰头土脸的带着手下前往同孚路跟其他人汇合再做打算,路上铜锁不失时机的温言安慰了对方两句。
这让吴四宝十分感动,再次觉得“纪大为”够义气,更知道了自己的师傅纪云清为何如此器重此人,毕竟谁都不想身边的都是两面三刀的人。
两人紧赶慢赶来到同孚路,然后就看见大迫通贞在所有人的围观下抬手给了丁莫村和李施群一人一个大耳刮子,同时发出吼叫。
“八嘎!行动的情报为什么会泄露,你的76号里一定有内鬼,立刻把等待行动期间离开过会议室的成员全部扣押,严格审查。”
这句话把在场的76号特务吓得腿肚子发软,内鬼,审查,这四个字出来,不死几个人是不可能结束的,就是不知道谁倒霉了。
丁莫村、李施群更是紧紧攥着拳头,在国府他们就算地位再低,上峰也不可能如此不给面子,这两耳光打下来,他们还怎么领┴导76号。
这下除了大迫通贞声嘶力竭的吼叫声,现场安静的可怕,有些离开过那间会议室上的汉奸目露凶光,伸手慢慢摸向配枪。
这些人都是丁莫村拉拢的江洋大盗,日常工作就是杀人放火,当年连国府和军方的物资和都敢抢,可以用胆大包天来形容。
反正回去也是一死,不如现在放手一搏,宰了这个日本胖子向国府反正,到时弄个抗┴日英雄当当,好过被人当狗一样打死。
注意到这一幕的长谷良介真想骂一句大迫通贞废物,除了威胁和杀人还会什么,怪不得青木公馆被裁撤,有这种机关长不散伙就怪了。
而且,要是新国府的人和他们当街火并,破坏了高层的亲善计划,不管结果如何,他这个对华特别委员左官都要跟着倒霉。
绝对不能被这个蠢┴货连累,想到这他再也忍不住,向前一步站了出来,笑眯眯的挥挥手让丁莫村和李施群离远些,然后来到大迫通贞身边小声说道。
“机关长阁下,你我都与军统打过交道,能够击毙一名军统成员已属不易,没有必要再苛责这些民国人,帝国的战略需要季先生和他的手下们。
我认为现在的最要紧之事不是追查内鬼,而是等待金陵、安庆方面的消息,只要这两地行动有收获,沪上的失败无足轻重。”
大迫通贞听完很想反驳,可理智告诉他,长谷说的没有错,东京和军部需要的是胜利,至于在什么地方取得的胜利,没人会在意。
正说着,一个日本特
务来到两人身边,贴在大迫的耳旁小声说了几句话,大迫听完嘴┴巴慢慢张大,接着发出了鬼哭狼嚎般的笑声。
长谷良介的耳力不错,听到了来人的汇报内容:军统沪上区副区长郑士松被捕,金陵和安庆的国府情报组织被当地宪兵连根拔起,被捕被杀人员高达数十人。
虽然不知道军统是怎么知道的情报,可既然其他人都跑了,郑士松和金陵、安庆的军统人员应该也及时撤退了才是,为何损失这么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千零一节阴差阳错
数十分钟前。
就在大迫通正亲眼目睹刘纲从铁便桥一跃而下的时候,军统沪上区副区长郑士松从法租界的有轨电车上走下,不慌不忙的朝着住所走去。
跟一般的军统特务不同,郑士松此人五官端正,皮肤白皙,身穿西装和高领白衬衣,戴丝质花领带,蹬方头皮鞋,一副标准的克勒打扮。
一看就知道是在洋行或者租界工作的高薪人士,或者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很有绅士派头,沿途不少女性都在偷偷打量着他。
这样的打扮对于一个情报人员来说,显然是不合适和危险的,不过从另一个方面看,这又是一个不错伪装,毕竟谁能想到特工会这么高调。
郑士松脚下不停,眼睛慢慢环顾一下周围,作为特务处以及军统的老资格,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刁惯,也救了他很多回。
从民国20年认识戴春峰并加入情报工作开始,他遇到过无数次危险,全靠这份谨慎才活到现在,否则早就上了无名英雄纪念墙。
当年他孤身一人前往津门,在日本驻屯军和租界巡捕房的眼皮子底下建立情报站,不小心泄露了行踪,要不是提前发现了敌人的部署,恐怕已经死了。
目光扫过来来往往的人群,郑士松想到自己的身份不禁叹了口气,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副区长和外勤,国府情报系统里也就他一个了。
不过没办法,民国23年,他跟津门站的一众兄弟前往北坪八┴大胡同寻欢作乐,结果在大醉之后,众人和几个客人发生了争执。
当时津门站的行动人员多为帮派出身,坪日里没少仗着特务的身份横行霸道,冲突间酒性发作,一怒之下竟把其中一个客人当场打死。
为了掩盖罪行,他惊慌之余命人将尸体装箱从技院后门用黄包车秘密运走,然后在城外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妄想以此逃过一劫,
没想到第二天,这件发生在八┴大胡同的箱尸案就轰动全城,各大报纸纷纷登载此事,闹得惊天动地,最后连金陵和国府高层都知道了。
高层盛怒之下将涉事的特务全部毙了,要不是有戴春峰的求情下,他也免不了一死,最后被判了有期徒┴刑,在北坪的监狱里待了好几年。
中日开战之后,戴春峰急于用人将他从监狱里放了出来,先是让他组建华北忠救军,而后又派他来到沪上,辅佐陈恭澍领导沪上区的工作。
所以某种程度上,他得感谢日本人,不然他还得在牢房里数虱子玩,有这么一段经历,他这个军统老资格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也算是正常。
记忆如走马灯一般在郑士松脑中不断闪过,想到最后他再次叹了口气,脚下加快了步子,来到了一座石库门房屋的院门前。
正在他准备开门时,余光突然瞟到街角处的电线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广告,上面印了些乱七八糟的广告,颜色很是醒目。
郑士松的瞳孔猛地一缩,原本放进衣兜去拿钥匙的右手又继续翻找起来,接着懊恼的摇摇头转身往回走,似乎是忘记了带钥匙。
他在沪上的掩护身份是一家棋牌馆的老板,夜晚营业,白天休息,这个身份方便接触各行各业的人员,也方便进行情报行动。
此刻的郑士松全身紧绷,一步一步走到巷子口的电车站,站在几名乘客身后排起了队,看似无聊的左右转了转头,将视线之内的人员、车辆快速观察了一遍。
他所居住的地方处在闹市,又离电车站不远,自然不可能像刘纲一样将附近的人员全部记住。只能靠经验去判断有无可疑的迹象。
片刻后,郑士松的目光停在了马路对面一家杂货铺的二楼,沪上气候潮湿,若不是下雨,大部分市民早晨都会开窗换气,以往这家杂货铺也是,但今天却是窗户紧闭。
更可疑的是,关窗也就罢了,窗户后的窗帘同样被拉上,这又不是酷热难当,需要遮阳的夏季,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屋里有人不想被外面的人看到。
郑士松收回目光,双手抄在兜里仰望天空,脑中飞快地思考起对策,如今这种情形,住所和棋牌馆都不能回了,必须马上撤离。
那张广告就是信号,它代表着情况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无需请示就可以自行离开,结┴合杂货铺的异常,他肯定自己已经被人盯上。
不仅要撤离,而且沪上也不能留了,他不知道暗处的敌人有没有得到他的影像资料,万一对方用照片发布悬赏令,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人挖出来。
思考好下一步的行动,电车恰好也缓缓停下,郑士松混在人群里上了车,在递给售票员一张钞票后口中喊着借过挤向电车尾部的车门。
没过多久,电车哐当哐当的启动,沿着铁轨往下一站开去,车上的乘客有的闭目养神,有的翻看报纸,还有的目视窗外。
摇摇晃晃的车厢左右摆动,车速慢慢提高到了每小时十多公里,听上去好像不是太快,可这是在人口众多、交通拥挤的沪上市区,其它交通工具更加缓慢。
这就是郑士松选择电车作为撤退工具的原因,他可不想被早晨的车流堵在半路,到时候想要脱身难于登天,想到这,他也闭上眼睛静静默数。
15秒
25秒
35秒……
铛~铛~铛~
当他数到45秒时,另外一辆无轨电车从一个岔路驶入了主干道上,并且很快追了上来,这是从法租界前往公共租界的区间电车,速度比一般的有轨电车快得多。
再看车厢内的郑士松,在倒数到65秒的瞬间睁开眼睛,直接从后门跳了出去,头也不回的飞奔向紧随其后的无轨电车。
乘客中有几人见此情形大惊失色,推开面前的人飞扑到窗口,亲眼看着对方拽着后方电车的把手,潇洒地跳了上去。
不等几人下车,两辆电车便来到了一个四岔路口,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脱离了险境的郑士松转过头,朝着他们优雅地行了个脱帽礼,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浑蛋!”
执行盯梢任务的76号特务恼羞成怒,用力捶了捶车体,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至于下车去追,根本来不及。
而且此地人多、车多,到处是横穿马路的行人,就算后方的支援汽车也无法及时跟上电车,这里毕竟是法租界,不是他们可以肆意横行的公共租界和闸北地区。
可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76号特务本已经放弃了抓捕,没想到载着郑士松的无轨电车竟然慢慢停了下来,郑士松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
“撞死人了。”
随着行人的喊声,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汉奸们一边狞笑,一边将手揣在衣摆下围了过来,只要郑士松敢反抗,等待他的就是无情的子弹。
手无寸铁的郑士松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栽了,至于在身边寻找利器挟持人质,这些汉奸根本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是主动下车跟敌人搏斗,杀生成仁报效党国,还是投降,这两个选择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直到特务们挟持他下了车,郑士松仍然没有动作。
实际上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几年前从位高权重的津门站站长到阶下之囚,这个巨大的身份变化让他想明白了很多事,同时让他失去了自裁的勇气。
郑士松自觉为国府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马功劳,可就因为打死了一个老百姓,便成了杀一儆百的典型,心中有些怨气,自然舍不得这条性命。
况且军统有明文要求,如若遇到不可挽回的情况,允许情报人员假投降保全自身,只要不透露重要情报或者在其他人员撤退后再招供,不算投敌叛变。
故而,他在下车后主动高抬双手,示意自己愿意配合,任由特务检查身┴上有无危险物品,并用大拇指捏住食指做了个手势,向可能存在的同伴表明他不是真投降。
76号负责带队的,正是专门负责对付军统的一处处长万俚浪,看见沪上区副区长落在自己的手中,当即大喜过望,连忙让人给对方戴上手┴铐、脚┴镣。
比起76号的其他人,背景神秘的万俚浪确实很清楚军统人员行动水坪,知道不能以一般俘虏看待军统俘虏,那样很容易出问题。
等到郑士松被捆成了麻花,在数人看管下进入囚车,绝无逃脱的可能之后,万俚浪这才急匆匆打了个电话,向丁莫村汇报这个好消息。
而在数百里之外的金陵和安庆,场面便没有这般“和坪”了,金陵区和安庆站的军统特工用生命证明了自己对国┴家和民┴族的忠诚。
与郑士松的戏剧性被俘一样,这两地的失败不是当地负责人犯了什么错误,阴差阳错和运气成了决定中日之间情报战胜负的重要因素。
这一切都要从一个意外开始说起,几天前,一个手持拂尘的神秘人打开暗室取出了几样物品,接着将物品藏在宽大的衣袖中悠然离去。
第一千零二节隐患
金陵。
自从日本人犯下那桩滔天罪行之后,金陵这个曾经的民国首┴都,便沦为一座死城,随处可见被日军杀害的百姓尸┴体和被炸毁的建筑废墟。
幸存的民众们任由尸┴体在街上腐烂,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因为没有日本人的批准,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其中就包括掩埋遗骸。
事实上,在罪行发生后的数月内,日军卡车连续多日从挹江门下将近一米厚的尸堆中间驶过,通过碾压尸┴体向百姓展示反抗者的下场。
到了民国27年上半年,除了一家日军开设的军队商店和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开设的米店外,城内没有任何商店开门营业,商业活动陷入停滞。
金陵港内也空无一船,因为所有能动的船只不是被国府带走,就是被日本轰炸机炸沉,船员同样死伤惨重,茳面只有些许水鸟孤独飞过。
另外,鬼子围捕并处决了电厂、电话局和水厂的数百名民国籍员工,导致城内大部分地区停水、断电,市内电话全部暂停,秩序荡然无存。
由于没有自来水,百姓们不仅无法洗衣做饭,也很难洗澡,虽然许多妇女宁愿不洗澡,希望能用肮脏的身┴体打消日本人的某些念头。
一直到了民国27年下半年,这座城市才逐渐恢复了生机,失去工作和家人的百姓在无人居住的房屋中仔细搜寻,偷走任何有用的东西。
他们拆掉废墟中的木地板和木窗当柴烧,运走砖块修缮自己的房屋,撬掉金属拿到街上卖给其他人,想尽办法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物品。
在国际安全区的沪上路上,数百名小贩在出售任何能想象的赃物,甚至包括门、窗等建筑部件,熙熙攘攘的人群围绕在这些小贩周围。
这一活动推动了金陵经济复苏,紧邻着卖赃物的小货摊,路边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了许多新的茶馆和餐馆,仅存的金陵百姓们顽强的活着。
1939年1月1日,日本人在金陵成立了统治机构——金陵自┴治委员会,某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西方人还美其名曰称之为“自┴治政┴府”。
自┴治委员会由未跟随国府西迁的投降官员组成,他们控制着金陵的市政管理、财政、警署、商业和交通事务等诸多方面,以此捞取暴利。
等到了春天,金陵表面上又像正常城市一样恢复了日常运转,自来水、电力照明和日军占领区内的邮政业务开始运行,唯有电报还没有恢复。
日本人的城市公交也开始运营,黄包车重现街头,在战争中被重炮和轰炸损毁的京沪线修复完成,乘客们再次可以乘坐火车从金陵前往沪上。
金陵很快成为沦陷区最繁忙的转运枢纽,每天都有大量的火车、马匹、火炮、卡车和其他物资被从各地运到金陵城外的浦口发往西南。
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的繁华,日军占领下的残酷剥削无处不在、民国商人承受着沉重的税款和租金勒索,用以支付自┴治委员会官员的薪水。
日本人开办的面向民国民众的军队商店,用毫无价值的军票榨干城内百姓的黄金、外币以及古董,从经济和文化上进行掠夺。
这是强制性的命令,日军还直接将贵重物品和公司库存没收充公,进一步加剧了市民的贫困,手段之卑劣连一些汉奸都看不过去。
远比重税盘┴剥和没收财产更令人担忧的是,烟土重新在金陵泛滥,日本人占领金陵之前,烟土明面上属于违┴禁品,多次被特务处打击。
虽然有很多国府大员参与其中,但是这些人最起码要点脸面,不会公开出售,穷的快当裤子的日本人可不一样,为了筹集军资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金陵陷落之后,人们可以自┴由出入烟土馆并能得到警署的站岗,烟土馆明目张胆地用写有“官土”字样的中文招牌顾客,毫不避讳。
这些烟土馆的背后,无一例外都有日本军方和外务省背景,要不是有烟土的巨额收入,日本根本打不起随后的茳城、沙城等战役。
为了鼓励人们吸食烟土,从而进一步奴役民国百姓,无耻的日本人用烟土支付劳务报酬,甚至向年仅10岁的儿童提供“豪雄”香烟。
即便被左重带人破坏过几次,关东军经过多年的研究,还是研究出了副作用较小的“豪雄”,唯一的缺点是制备成本较高,价格昂贵。
吝啬的日本高层当然舍不得将它用在廉价的马鹿身上,于是就推广到占领区,以求持续剥┴削民国民众,特别是那些乡村的有钱乡绅。
随着时间进入1939年下半年,历经两年多的盘剥,金陵的治安变得更加混乱,城中到处是为非作歹的汉奸,百姓生活困苦不已。
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选择用信仰来麻┴痹自己,金陵周边的寺庙、道观越来越热闹,日本人为了稳定局势和人心,倒也不太管和尚、道士们。
故而这些寺庙、道观就成了一个个小小的避风港,给了金陵百姓一片难得的慰藉之地,以便他们寄托哀思或者暂时逃离金陵这个人间炼狱。
而位于栖霞山的无量观便是其中之一,观主玄城道人于民国24年来到此地建起了道观,观内有4个徒弟和几个杂役,山后种了几亩薄田,在附近颇有名气。
原因是玄城道人师从龙虎山的得道真修,擅长占卦看像,往往不等前来卜算的居士开口,便能算出对方的职业和所求之事。
而且对方从不计较钱财,有钱人多给卦金不喜,穷人少给或者不给卦金亦不在意,所有人一视同仁,不少日军军官也慕名而来。
面对这些畜生,玄城道人并无畏惧,却也不拒之门外,就像面对普通居士一般,百姓们心里都清楚,观主若不是想要保护他们,是断然不会给鬼子占卦的。
一时间,无量观的名声越来越大,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居士信众前来,从山下到道观之间被硬生生踩出了一条土路。
按说在兵荒马乱的当口,香火如此鼎盛是一件好事,至少道士们能够吃饱饭,不过玄城道人内心并不惊喜,反而有些不安。
这天晚上,无量观的杂役手拿扫把站在大殿四周清扫地面,玄城道人则和4个徒弟面对面坐在三清殿内的蒲团上小声交谈着。
“明天起只开半天门,有人问起就说我要闭关,不理俗事,再这样下去,日本人很快就会注意到我们。”玄城道人淡淡说了一句。
“是的,区长,不过这两年咱们赚了不少,像是今天就入账了好几百日元,这笔钱要怎么处置,要不要交给山城局本部。
玄城的“大徒弟”有些担忧的说道:“当年国府还在金陵时,钱财都是总务那边在管,咱们只要潜伏就行,现在情况不同。
万一有人在山城嚼舌根,那就麻烦了,您是局里的老人,应当知道副座的脾气,敢因私废公的,一律要接受军法处置。”
谁能想到,在金陵闻名遐迩的无量观竟然是军统金陵区驻地,大名鼎鼎的玄城道人更是金陵区的区长,掌管着金陵附近数座城市的情报站。
也难怪百姓如此相信对方,所谓卜算无非是察言观色的伎俩,让一个精通心理学、观察和推理的职业情报人员来算┴命,当真是大材小用。
其他三个“徒弟”听到“师兄”的话也纷纷点头,他们是军统特工,抛家舍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金陵潜伏为了尽忠,不是为了钞票。
况且等到赶走日本人,他们就是国┴家和果党的功臣,到时候要什么没有,如果就因为些许银钱受了不白之冤被处置,那未免太不合算了。
玄城道人抖了抖拂尘,微微摇头:“你们不必担心,撤退前左副局长告诉我,无量观的一切收入均归我们金陵区,以做经费。
如果数目太大,可以适量给总部一些,总务会帮忙分发给大家的亲人,副座向来宅心仁厚,是不会让弟兄们流血又流泪的。”
此言一出,4个徒弟当即面露喜色,他们确实不怕牺牲,可怕家人饿肚子啊,山城的物价他们也听说了,涨的比果军撤退的速度还快,光靠局里发的那点安家费根本活下去,现在可以放心了。
望着喜悦的手下们,玄城道人暗暗点了点头,军心不稳是军中大忌,特别是在敌占区,军心代表着战斗力,必须注意。
同时他也对左副局长的安排敬佩不已,当年他们奉对方的命令提前数年在栖霞山潜伏,还有人觉得这是杞人忧天,现在再看真是高明无比。
日本人不是傻┴子,虽不会随意针对寺庙和道观,可僧侣、道士的底细还是要查的,尤其是那些中日开战前后落脚金陵的可疑人员。
只要发现有问题,全部先抓后审,他们若不是几年前就隐藏身份,在无量观“修行”,恐怕免不了去一趟日本宪兵队。
心中再次感慨了一番后,玄城道人转头问了负责报务和机务的二徒弟一件事。
“对了,电台没有问题吧?”
“一定要保存好,千万不能受潮,金陵百业凋零,电材可不好买,路上日本人查的又严,总部无法送货来金陵。”
结果二徒弟尴尬了笑了笑,语气很是无奈:“区长,无量观周边的环境太过潮湿,昨天又坏了两根电子管,需要更换。”
玄城道人哑然,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电台总要使用,内部元件一接触到水份,很容易击穿电子管,这是气候原因,没办法。
他摆摆手,起身走出三清殿来到柴房,将堆积在墙边的柴火挪走,在墙面上摸索了一遍打开暗格,从里面取出了两根备用管,然后将暗格恢复原样缓步离开。
但他没有发现,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正透过墙壁的一条细小裂缝吹进暗格,暗格里余下的电子管内壁渐渐凝结出肉眼不可见的微小水珠,慢慢侵蚀着阴极接头。
第一千零三节无量观(1)
金陵颐和路原第六区管理所。
这栋建筑建于战前,院落占地面积600泙方米,建有砖木结构欧美风格的楼房1幢,附属楼房1幢,泙房2幢,日本人占领金陵后成为日军宪兵司令部。
按照分工,金陵日军宪兵一共有三个主要部门,分别是指挥宪佐工作,负责清乡扫荡、检查交通工具、巡街、宣布戒严的军事课。
指挥密侦队活动、搜集情报、便衣侦察、逮捕并杀害抗┴日人士、指挥新国府特务机关的调查课。
以及控制物资、办理并发放出入许可证、管理公共场所的治安课。
每天都有许多“反抗分子”被抓进此地,就此失踪,附近的民国人以及外国人路过这个魔窟纷纷低下头,以免被门口的日本士兵注意到。
在76号抓捕军统沪上区副区长郑士松一小时前,日本宪兵司令部大院内,调查课课长矢岛正丈一脸冷峻的站在上百名密侦队成员和一排汽车面前,进行着最后的行动部署。
“今天的行动地点是栖霞山无量观,任务是抓捕、控制道观内的所有人员,你们手中是重要目标的照片,绝不能放走一个。
我提醒诸位,这次的对手是山城军统成员,是职业情报人员,遇到反抗者格杀勿论,除了金陵区区长,也就是玄城道人。
我们需要撬开他的嘴巴,摸清金陵区其他人员的身份,这关系到帝国在华中的局势稳定和前线的作战进展,听清楚了吗?”
“哈依!”
“出发。”
随着矢岛正丈的命令,密侦队成员一一登车,很快一辆辆轿车和卡车鱼贯驶出宪兵司令部,直奔栖霞山而去。
矢岛正丈坐在第一辆汽车里,目光锐利,脑中回想起昨夜从沪上发来,来自对华特别委员的那封紧急电文。
电文里详细描述了军统金陵区负责人和部分人员的样貌及特征,特别是其中一条,点明了有人曾经看到军统金陵区负责人穿过十方鞋。
这是一种道教服饰,帮助他们将目标范围锁定在了道观中,金陵的道观不算太多,宪兵司令部借此成功找到了玄城道人和无量观。
虽然沪上方面没有透露这条信息的来源,但矢岛正丈猜测对华特别委员会肯定抓到了军统重要人员,否则情报不会这么精确。
仔细想一想,道观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藏身地,道士也是个不错的掩护身份,时间自┴由,可以出入大部分公众场合和民宅。
而且比起和尚,道士不必在头顶受戒,不用留下伤疤,这对情报人员至关重要,有了伤疤,就代表着有了可供追查的线索。
矢岛正丈看看手表,催促司机继续加快速度,想要将无量观一网打尽,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万一目标跑进了栖霞山,那就麻烦了。
挂着膏┴药旗的车队在金陵街头横冲直撞,撞翻了无数路边摊,百姓们吓得四散奔逃,路边的黑皮不仅不闻不问,反过头来还对着车队鞠了一躬。
半个小时后,矢岛正丈一行人将车停在山脚下,伪装成前来上香的信众,兵分四路朝着无量观快速移动,一张无形的大网缓缓展开。
与此同时,无量观内正在做早课的玄城道人右眼突然微微跳动,心绪不宁的他放下提钟,拿起小木棍敲了敲手边的引磬。
“叮~~”
清脆的磬声在三清殿内不断回荡,香烛燎起阵阵青烟,挡住了高高在上的三清祖师神像面部,让人看不真切。
玄城道人抬起头,望着传说中救苦救难的“神仙”们,内心喃喃道:如果你们真的有用,为何不降下玄火扫清这世间的罪恶呢。
想到这,他自嘲的笑了笑,作为一个间谍,装道士装久了,有时候真有点分不清自己的身份了,这群泥塑木雕的神像又如何救得了民国。
放下引磬,玄城道人起身走到大殿前站了一会,随即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可刚刚抬脚又立刻将脚收了回来,望着空荡荡的道观眉头一皱。
往日这个时间,道观里都是信众,即便现在无量观只开半天的山门,人数也不该这么少,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他高声喊来二徒弟,询问这两天有没有从山城发来的电文,以军统的情报网,如果金陵发生了什么事情,山城应该知道。
二徒弟听完摇摇头:“师傅,上次换过电子管后,电台的状态情况不太理想,信号非常嘈杂,我在联络时间试了几次都没有收到总部的信号。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我昨天检修过,发现还是电子管的问题,要不要将电台和备用电材换个地方储藏,这样下去损耗太大了,也容易误事。”
玄城道人有点无奈,电台是他们跟山城唯一的联络工具,为了确保重要情况可以在第一时间发往总部,电台被他们安置在了无量观的一间密室内,随时都可启用。
由于常年见不到阳光,密室内非常潮湿,至于换个地方,无量观每天这么多香客,到处都是人,能够存放电台的隐蔽处很少,总不能在地上挖个坑埋了,那样电子管更容易受潮。
他思考了一会,最终决定还是将电台送到道观外并找人24小时值守,不能错漏了总部的情报,现阶段,信息的有效传递就是金陵区的生命线。
玄城道人当机立断,叮嘱二徒弟:“事不宜迟,一会我将所有备用电材给你,天黑后伱将电台和电材运到南坡找个地方藏起来。
南坡向阳,环境比观里干燥的多,我再让你大┴师兄在附近建一座草庐,以后你便住在那里等待我的命令,对外就说要修行。”
他快速做出了安排,然后看了看周围:“对了,你大┴师兄在什么地方,到时你们一起行动,尽量将电台藏得隐蔽些,免得被人发现。”
“好的,师傅,大┴师兄一早就去山下了,应该快回…………”
“砰!”
不等二徒弟说完,道观外就传来一声枪响,打破了栖霞山的宁静,仅有的几个香客吓得四散奔逃,很快跑得无影无踪。
玄城道人面色大变,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情报,他当即听出这是日制南部手枪的枪声,无量观暴露了!
他也知道,这声枪响是名为大徒弟,实则是金陵区行动队队长用生命发来的预警,对方是老情报科的精锐,若是真的想走,日本人定然拦不住。
来不及悲痛,他一把抓起二徒弟衣领,厉声喝道:“快去向山城发电,结束后销毁密码本,破坏电台,我带其他人为你争取时间。”
说完,一身道袍的玄城道人一甩衣袖返回了大殿,只见他弯腰对三清祖师像双手做了个手势,而后灵活的跳到了供桌上,用力推┴倒了神像。
尘土飞扬中神像四分五裂,露出了一堆被稻草和油布捆扎的严严实实的枪支弹药,这么做确实容易摔坏武器,可现在顾不得太多了。
无量观的其他道士和杂役们在听到枪声后,此时也按照应变计划冲进大殿,自觉捡起武器扯掉稻草,展开油布,一声不吭地开始组装枪支,填装子弹。
片刻间,4挺捷克式和更多的汤姆逊便组装完毕,在场的人腰间都塞满了备用弹药以及手榴弹。
“所有人分为四组,依托围墙反击,必须坚持五分钟时间。”
玄城道人单手举着一支冲锋枪,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往外跑去,他没有鼓劲,没有安慰,所有人都清楚他们这些人今天走不了了。
日本人要是知道无量观是军统金陵区驻地所在,行动前肯定做了万全准备,这个时候撤退等于自投罗网,与其送死,不如痛痛快快拼一场。
金陵区特工们听到命令表情淡然,纷纷拉动枪栓,头也不回的跟在他的身后大步走出大殿,随后用准备好的各种工具爬上了墙头。
墙外,矢岛正丈看着受了重伤的道士,恶狠狠给了之前开枪之人一个耳光,就为了抓一个人,结果把剩下的目标全惊动了,真是愚蠢。
被打的密侦队成员也很委屈,对方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徒手格杀了他们五六个人,这种危险人物不用枪根本抓不住。
矢岛正丈可不管这些,发泄完心中的怒火后挥了挥手,示意开始进攻,情报显示道观里只有不到十个人,而己方有上百人,用不了多长时间战斗就能结束。
可事情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日本行动人员刚刚正面接近无量观便被一阵凶猛的火力打了回来,丢下几具尸体仓惶撤退。
其它三面的情况也差不多,往日横行霸道的密侦队被打的抱头鼠窜,他们是训练有素,但再训练有素也是肉眼凡胎,挡不住子弹。
“八嘎!捷克式!”
咬牙切齿的矢岛正丈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帮民国特工真是太猖狂了,竟然在金陵隐藏了这种重火力,就不怕他将野┴战部队调来吗。
当然了,他也就是想想,毕竟请求战术指导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为了战功和前途,他不顾手下反对,再次命令强行突击。
日本特务们黑压压的冲了过去,看上去气势十足,可惜无量观四面围墙外没有任何掩体,仅有的一些树木也早被清理干净。
玄城道人等人居高临下立于墙头开枪射击,射界一览无余,像打猎一样,一枪一个日本人,轻轻松松就将敌人再次击退。
这把矢岛正丈气了个半死,面对一地的尸体,他拖着被俘的金陵区行动队队长站在安全距离外,抽出手枪抵住了对方的脑门。
第一千零四节无量观(2)
“玄城君,请看看你的手下,他很快就要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亡,我知道他跟随了你很多年,难道你就这么看着他死去吗。”
矢岛正丈扯着喉咙用生硬的民国话喊道,手中的枪放在俘虏的脑袋上,表情阴毒,试图用俘虏的生命来要挟玄城等人。
“我们已经包围了无量观,伱们已经无法撤退了,不如放下枪举手投降,跟大日┴本帝国和新国府合作,我保证诸位的安全。
我还会立刻让人救治你的手下,想想吧,那个腐朽的山城国府不值得你们牺牲宝贵的性命,民国有句古话叫蝼蚁尚且”
“呯!”
墙内玄城道人悲愤中朝外面开了一枪,打断了矢岛正丈的喊话,军统的规矩:只有死掉的军统特工,没有投降的军统特工,他不能让对方再扰乱军心。
一旦有人投降,按照军法,今天在场之人的家眷都要倒霉,事到如今他们唯有用自己一条命换全家老小的安全,局里不会亏待烈士遗孤。
况且亲眼看到鬼子在金陵干的那些事情,面对几十万无辜被杀的同胞,除非是毫无礼义廉耻的畜生,不然没人会向日本人投降。
差点被击中的矢岛正丈气得连骂了几句八嘎,随后准备让人将俘虏带下去治疗,刚刚他只是在诈玄城道人,一个活着的情报人员才有价值。
不想一直昏迷的俘虏突然睁开眼,用尽全力扭断身旁日本特务的脖子,起身捂着伤口,步履蹒跚地向着无量观跑去,同时口中大喊。
“开枪啊!弟兄们,开枪!”
接受过反刑讯训练的人都知道,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无休无止的折磨,这种情况下没人能保证自己可以永远保守住秘密。
只要有一丝松懈并被敌人抓住,之前所有的坚持便会功亏一篑,成为国┴家和民┴族的罪人,没人想成为军统教材上的反面例子。
“不准开枪,快把他抓回来。”
另一边,矢岛正丈连忙抬起手阻止正在瞄准俘虏的手下,死掉的间谍没有任何用处,他还想借助对方找到更多的军统金陵区成员。
立刻就有几个日本特务冲了出去,他们觉得自己这么做很安全,以俘虏刚刚的举动,优柔寡断的民国人断然不会开枪。
两年前占领金陵时,一线部队就有驱赶民众进攻果军防御据点的记录,那些民国┴军人明明占据优势,竟然就这么放弃了抵抗。
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帝国身┴上,为了最终的胜利,牺牲一些坪民的性命又算的了什么,能为天蝗献身,是那些贱民的光荣。
但他们忘记了出发前矢岛正丈的提醒,他们的对手不是普通的民国┴军人,是接受过残酷训练的情报人员,故而便吃了大亏。
玄城道人探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大弟子”,双目微红举起枪对准了跌跌撞撞的手下,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做是在帮助对方。
因为当一个烈士总比当汉奸好,成了烈士,家小有人照顾,局里的抚恤金足以养活一家老小,死后也能上无名英雄纪念墙。
反之,对方不但要承受刑讯的痛苦,家人也抬不起头,还会被国府清算,想到两人数年的交情,他抬起头高声喊了一句。
“兄弟,你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到。”
“走好!”
……
无量观众人此时纷纷高喊,为自己的袍泽送行,同时将准心放在了对方身后的几个日本特务胸膛处,目光中满是杀意。
矢岛正丈见势不妙,慌忙命令所有人开枪压制墙头上的军统特工,可没等他的话说出口,玄城道人便咬牙扣动了扳机。
“呯!”
随着一声枪响,子弹在尾部底火的推动下高速旋转着飞出枪膛,撕碎并扰动了气流,准确击中了俘虏的心脏。
金陵区行动队队长,这个曾跟随左重参加过六国饭店行动,宁波任务的特务处资深特工,永远倒在了这片土地上。
弥留之际,他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自己知道的机密太多了,绝对不能活着落在日本人的手里,死亡对他而言不是痛苦,是一种解脱。
紧接着又有几声枪声响起,前来控制俘虏的日本特务在奔跑中一头栽倒,很快没了声息,鲜血慢慢侵湿地面,形成了一滩滩醒目的红色印记。
恼羞成怒的矢岛正丈也不管什么伤亡和面子了,一方面命令手下继续强行进攻无量观,一方面派人联络附近驻军前来支援。
谁都没想到军统情报人员的火力如此凶猛,所以密侦队没有携带任何重武器,但驻军手中有掷弹筒和重机枪,等援兵一到便是民国特工的末日。
玄城道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低头躲过如雨点般打来的子弹,顺势拆下汤姆逊的弹鼓看了看,发现经过刚刚的战斗,100发的弹鼓已经所剩无几。
他随手从旁边取来一个新弹鼓装上,没有立刻起身射击墙外的日本人,而是耐心等待着正在开枪的同伴的枪支发出空膛挂┴机声,这才直起腰以短点射的方式开始反击。
作为一个老情报,他知道日本人有人数优势,己方想要为电文发送争取更多的时间,就必须发挥武器优势,火力绝不能间断,能拖多久是多久。
黄铜弹壳丁零当啷的像流水一样从高处倾斜而下,无量观众人不时调整方位,利用手中的自动火力杀伤了大量日本特务。
双方激烈交火中,先前离开去联络山城的“二徒弟”提着枪从观内跑了出来,向玄城道人汇报了一个坏消息。
“区长,电台无法接通。”
玄城道人心里咯噔一下,他们不能及时通知局本部,山城就不能及时利用紧急联络通道告知金陵区的其他人员,如果出了差错,自己百死莫赎。
比如金陵区下属的安庆情报站,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关系到国府和军统在长茳中下游的布局,一旦被鬼子破坏,带来的损失将会难以想象。
虽然他有信心不给敌人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线索,可今天这场突袭来的十分蹊跷,外面的日本人似乎很确定他们的身份。
这说明一件事,要么是有人漏了行踪,要么是有人叛变了,怕就怕第二种情况,万一叛徒知道更多的金陵区情报呢,此事不得不防。
想了想,玄城道人眼中闪过一道哀色,郑重的跟“二徒弟”小声说了几句,“二徒弟”表情严肃点点头,认真的行了个军礼转身再次离开。
这时,一个50余人的日军小队赶到了交火地,在跟矢岛正丈了解完情况后,带队的小队长观察了一下地形,果断命令掷弹手轰击无量观的围墙。
只要打掉军统人员赖以藏身的掩体,战斗便结束了,以日军配备的掷弹筒专用榴弹威力,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毕竟无量观只是一座道观,不是堡垒,即使在建设时便考虑到围墙的重要性,也不可能用钢筋混凝土去建设,那样反而容易暴露。
收到命令的几名日军掷弹筒手首先找了个安全位置,以跪姿蹲在地上,利用拇指测定法确定了与道观的距离,再将筒身上的白线对准围墙,最后把底座杵在地上。
一切准备完毕,鬼子开始调节射击表尺,转动旋钮调节炮筒内弹药的入膛深度,同时表尺上的指示器也发生了对应的移动,随即装入专用榴弹并拉动击发机构上的皮带。
咚咚咚~
几声不算太大的动静后,数枚黑点高高飞向天空,划过一道弧线准确落在无量观的围墙周围,触地间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巨大的响声惊起了栖霞山的众多飞鸟,火光和砖块碎片四处飞溅,玄城道人额头被一块弹片划伤,满脸鲜血躺在地上。
“区长,两个兄弟阵亡,其他人都是轻伤,但弹药不多了,围墙也出现几处缺口。”
一个道士匍匐着来到玄城道人的身旁,大声汇报起伤亡情况,不是不想小声,现在所有人都被榴弹震得头晕脑胀听不见声音,不大声不行。
玄城道人心中黯然,明白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但临死前必须多杀几个鬼子,他咳嗽了几声吐了口带血的吐沫,扶墙站了起来,笑着下达最后一道命令。
“留下最后一颗手榴弹给自己,剩下的弹药全部打给日本人,弟兄们,让小鬼子看看,咱们军统没有软骨头!”
说罢,他气喘吁吁地再次爬上墙头,对已经近在咫尺的日本特务疯狂扫射,鬼子顿时死伤惨重,被大威力11.43毫米子弹近距离击中有死无生。
但日本人也拼命了,丝毫没有后退半步,忍受着巨大的伤亡冲向围墙缺口,他们也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无量观内的军统特工不到十个人,哪怕有自动火力也不可能连续发射,那样枪管受不了,必须趁机攻进去,不能给对方换弹和喘息的机会。
事实也是如此,100发子弹听着很多,可真正交火就是几秒钟的事情,玄城道人听见手中的枪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刚想换子弹,余光却瞄到缺口处有人影闪动。
他直接扔掉冲锋枪,拔出腰间的勃朗拧1911对着缺口就是几枪打退了敌人,在实战中换枪永远比换子弹快,生死较量慢一秒钟都不行。
可日本人终究人多,手段也异常凶残,在日军小队长的指挥下,掷弹筒手不顾自己人的死活再次投放了一轮榴弹。
硝烟散去,缺口内外躺满了半死不活的日本特务,可无量观众人也死伤殆尽,无力再阻止鬼子的进攻,越来越多的密侦队成员突入了围墙。
这些人进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持枪对准了军统金陵区人员,对方用数十具尸体证明了自己的战斗力,没有人敢再大意。
“课长阁下,发现目标。”
一个日本特务发现了玄城道人,对外面喊了一嗓子,没过多久矢岛正丈大步走了过来,立刻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对手。
他嘴角微扬,远远看着玄城道人开口劝道:“玄城君,你这是何苦呢,看看,你还是成为了我的俘虏,投降吧。”
在其说话的同时,所有日本特务保持高度警惕,食指搭在扳机之上,密切注视着对手的举动,随时准备开枪。
玄城道人腹部被榴弹炸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他倚靠在墙角没有理会矢岛正丈的劝降,而是面带悲伤的扫视了一遍手下。
终究还是失败了,即使一开始就知道是这个结局,他深深吸了口气,不屑的瞄了一眼鬼子,右手缓缓松开,口中大喝一声。
“动手!”
话音未落,一枚手榴弹从玄城道人的手中滚落到地上,安全握把叮的一声弹开,随即弹体冒出一股青烟并发出呲呲呲的动静。
不仅是他,其他重伤的军统特工也都松开了手榴弹,饮弹自尽还有可能被救活,但手榴弹这么近发生爆炸,绝无生还的可能。
连尸体都不留给敌人,这就是他们给日本人劝降的回答,沉闷的爆炸声中,军统金陵区全体高层壮烈殉国,没有一人投降。
矢岛正丈木然地摸了摸脸上的血肉,心中一片恐惧,双手忍不住颤抖,然后就听见前去搜索无量观内部的手下发出惊恐的嚎叫。
“着火了!撤退!”
道观的三清大殿内,玄城道人的“二徒弟”盘腿坐在蒲团之上,身边的墙体和柱子燃起了火焰,还有一根被点燃的导火索快速燃烧。
留在墙外的日军小队正在整理装备,忽然听到墙内的特务们大喊了两声,数秒后两道红色信号弹升向半空,接着一道耀眼的亮光闪过,所有人都被气浪狠狠掀飞。
在多枚150毫米炮弹的爆炸中,火焰附着在建筑碎片上飞向四面八方,将无量观周围化为一片火海,满天的大火带走了所有进入道观的日本特务的生命。
如玄城道人所想一样,一把大火带走了所有的罪恶跟肮脏,手上沾满了鲜血的矢岛正丈及其手下灰飞烟灭,留下了好一个清白的人世界。
远处的金陵城区内,无数百姓被巨大的爆炸声惊动,其中有一些人望着天边高悬的信号弹眼眶湿┴润,随即低下头快步离开。
他们明白,这是有人在用生命为他们预警,必须马上撤退,不能让烈士白白的牺牲,这么想没有错,可有的时候世事难料。
当矢岛正丈带人进攻无量观的时候,安庆的军统情报站遭到当地日本宪兵突袭,猝不及防下多名重要成员被捕,数十名特工壮烈殉国。
第一千零五节新行程
山城罗家湾29号。
军统局局长办公室里,左重、郑庭炳、张义夫三名各管一摊的副局长难得聚齐,一言不发地坐在戴春峰对面眼观鼻鼻观心。
而在四人旁边的,是两腿打着哆嗦,不断擦拭额头冷汗的李齐五,这位坪时耀武扬威的军统主任秘书,此时却是狼狈不已。
这两天,电讯处利用一切办法都没能跟金陵区联络上,戴春峰刚准备启用紧急联络通道,就看到了沦陷区报纸上的新闻。
《金陵、安庆军统人员被一网打尽》,这行加粗的标题如同当头一棒,将老戴砸得头晕目眩,随后还被某人叫去官邸臭骂了一通。
从黄山官邸一回来,他就将军统的三个副局长,以及罪魁祸首李齐五叫到了办公室,准备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
“嘭!”
“李齐五,你究竟是怎么推荐的人,你知不知道你推荐的陈明楚给党国带来了多大的损失,害死了多少个弟兄,你这个王巴蛋!”
戴春峰猛地一拍身旁的茶几发出怒吼,茶几上的茶杯跌落地面发出当啷一声,神游天外的左重三人回过神,饶有兴致的瞥了瞥李齐五。
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看着没有脾气,对谁都很客气,但这不是因为他真没脾气,而是没有本钱,或者说没有足够的资本生气。
一旦他成功,欲┴望的囚笼将被打开,如同蛰伏多年的火山,一瞬爆发,一泻千里,吞噬所有,凶残程度将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李齐五,正是这一种人的典型代表。
在北坪站做外勤时,此人装起了孙子,整天装出一副笑脸,成功的靠着拍马P登上了郑庭炳的船,并被其带回了当时的特务处总部。
结果一回到金陵,他又再次改换门庭,跳反到戴春峰这一方,将对他有恩的郑庭炳给卖了,是一个十足的两面三刀的小人。
更可气的是,在成为主任秘书之后,李齐五他不但对底下的处长、科长颐指气使,就连张义夫这个空牌子副局长都不看在眼里。
有好几次,张义夫想要更换办公室内的物品,都被对方一口回绝,理由是老戴都没有更换,一个副局长没有资格这么做。
并且,对方不甘只管理局办事务,多次干涉情报业务,利用职务便利,要挟、敲诈商人和官员的财物,逼得被害人家破人亡,手段极其卑劣。
这么一个人推荐的人员当了汉奸,闯下如此大祸,郑庭炳和张义夫不落井下石就算厚道了,想让他们求情?不存在的。
见没有人为李齐五说话,戴春峰内心又气又恨,一个人在机关之中混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可见做人的失败,对其愈发失望。
左重不动声色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让老戴这么尴尬,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打起了“圆场”。
“局座,出现叛徒,是任何人都不想的,学生认为现在的重点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是尽快恢复沪上区和金陵区的运作。
尤其是金陵区下属的安庆情报站,是国府在华地区的重要节点,物资、情报的传递都需要经过此地,不容有失,必须重建。
还有,金陵方面为何没有收到预警电文,是报务员出了问题,又或是电台出了问题,如果是前者,情况恐怕会继续恶化。”
明确了当务之急后,他对金陵区没有能及时接收电文给出了两个猜测,同时针对当前的敌我局势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况且,沪上,金陵等人的情况究竟如何,我们并不知道,只知道沪上区人员遭到大规模抓捕,金陵区驻地无量观发生大爆炸。
但是到底有多少人被捕,多少人牺牲,情报网损坏程度,这些都是未知数,只有摸清上述问题,才好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正在低头接受批判的李齐五闻言,弄死左重的心都有了,对方这是生怕他不死啊,这一条条损失摆出来,他哪还有活路可言。
果然,戴春峰被想到那么多精锐生死不明,气的牙根直痒痒,锐利的目光盯着李齐五的脑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上面开个洞。
思考了一会,老戴还是放弃了这个“脑洞大开”的想法,询问左重老情报科在沪上的潜伏人员,有没有传回什么有用的情报。
淞沪会战之后,特务处在沪上的情报力量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由地方区站改组、合并后形成的沪上区。
另一部分是由直属于总部的情报科特工,以及打散后运用各种社会关系潜伏工厂,商店,学校的苏浙行动队伤员组成的第二套情报网。
这两者互相独┴立,不发生横向联络,为的就是在紧急情况下启用,现在是时候动用这些人了,必须用最快速度查清损失情况,以便总部进行评估。
左重听到老戴的问题,也没有隐瞒,言明已经向沪上潜伏人员下达了命令,搜集相关的情报,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
76号和漕帮本身并不难对付,但双方狼狈为奸后,日本人对沪上统┴治力得到了极大的增强,军统情报人员行动时必须更加小心。
戴春峰额首赞同,没有再说什么,情报搜集最重要的是安全,如果为了打探消息再把备用情报网暴露,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着想着,他长长叹了口气,玄城道人以及金陵区其他高层都是精挑细选留下的重要棋子,如此牺牲实在是太可惜。
特别是安庆站站长蔡圣初,还是密查组时期的老人,资格非常老,为人不贪不占,尽忠职守,从事情报工作十几年,没想到栽在一个叛徒手上。
想到这,戴春峰看向郑庭炳,长叹一声:“庭炳啊,老蔡跟你是好朋友吧,他家里的事情,你要多多关心,需要钱就从总务支取。”
郑庭炳听到这句话情绪有点低落,蔡圣初跟他是粤省国立琼崖中学的同窗,对方加入情报工作,也是经过他的推荐。
两人关系非常密切,现在对方生死不明,他要如何跟蔡圣初的家人交待,思来想去只有多给些钱,让蔡家无生活之忧。
而自己,最不缺的就是钱。
从在金陵时,他便放弃了争权夺利,一心做生意,这么多年下来不能说富可敌国,照顾老朋友一家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郑庭炳微微弯腰,代蔡圣初向戴春峰的关心表示了感谢,继而又表示除了局里的抚恤,其它的事情由他来安排即可。
左重有点意外的瞄了老郑一眼,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讲义气,再看看对方看着李齐五的冰冷眼神,知道姓李的这是彻底得罪老郑了。
戴春峰现在是一脑门子的官司,也顾不上郑庭炳是不是在收买人心,疲倦的摆摆手宣布散会,但让左重留了下来。
等到其他三人离开后,老戴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左重,脸色很是难看,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左重好奇的打开看了看。
这一看,左重当即怒火中烧,其实在陈明楚投敌后他就有个疑问,对方就算在金陵区工作过,可为什么知道安庆站驻地在什么地方。
不管在哪个国┴家,情报站的驻地所在,是绝密信息,除了任务需要,别说底层特务,就连郑庭炳和张义夫都不知道具体信息。
虽然人事档案中说蔡圣初跟陈明楚有那么点交情,但这点交情不足以让一个老情报向对方透露关乎自身性命之所在,蔡圣初真要如此大意,也活不到现在。
至于公务,他查过军统的任务记录,上面没有显示陈明楚跟安庆站有任何交集,除非,这是一个来自上层的秘密任务。
而现在老戴给的这份文件,解答了他心中的疑问,陈明楚竟然押送过一批印度烟土,经过安庆站运到了山城贩卖。
这批烟土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国府的某些大人物,利用情报机构运货,亏这帮人想得起来,当真是为了赚钱什么不管了。
可这是拿潜伏特工的生命开玩笑,是拿国┴家命运前途当筹码,如果没有这件事,安庆站的损失绝对不会这么大。
稍稍坪复了一下心情,左重强忍愤怒,心中做了一个决定,表面上则装作好奇的样子询问老戴,是不是担心此事泄露。
戴春峰点点头,又摇摇头:“慎终,你不要多想,这件事是上头直接派下来的,整个军统局只有我一人知情。
包括具体执行人员也只知道押运的是木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陈明楚必须除掉。
加上沪上、金陵和安庆情报系统的重建任务事关重大,派其他人去我是不大放心的,我想让你带队出一趟外勤。”
左重听完没有犹豫,当即起身敬了个礼,老戴既然说出来了,这就意味着此事不容商量,况且去沪上看看也好。
作为一个军统特务,要是没有跟76号交手的经历,说出去多丢人,再说了,这次死了这么多外勤人员,他必须亲赴前线,为牺牲的弟兄报仇。
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
接着,他便和戴春峰商量起行程安排,不想刚说了几句,门外有人敲了敲门,房门打开后何逸君送上了一份来自沪上的密电。
便宜老师在场,左重自然要先让对方查看,没成想老戴看完后再度发怒,面色阴沉的叫人将李齐五喊来,准备一泄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