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八节天下英雄入吾彀中
日本,东京,麴町区。
此地是东京都的核┴心所在,日本国┴会、首相官邸、审判所、大部分中┴央行政机关以及天蝗住所皆座落于此。
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段内,一座占地数千呯的日式庄园内戒备森严,院墙周边不时有全副武装的军人经过。
庄园中最大的建筑内,几名身穿和服的女仆端着托盘,穿过幽长的走廊,低头踩着小碎步走进了一间和室之内。
此时房间里矮桌旁有四个男┴人席地而坐,低声商议着什么,看到女仆进屋后立刻停止议论,挺直腰板端起茶杯喝了两口。
一盘盘羊羹、和果和樱饼被摆放在桌上,女仆们将托盘贴于小腹前,弯着腰退出了和室,其中一人轻轻拉上了樟子门。
等到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坐在上首位置的一位中年人抬起袖子伸手朝向糕点,礼貌地示意其他三人。
“多佐,西园寺君,尾崎君,佐尔格先生,尝一尝我府中厨师的手艺,他曾在文明堂工作了三十年,所做糕点味道很不错。”
“多谢,议长阁下。”
“好的,近卫先生。”
中年人口中的西园寺君,年约三十,听到对方的话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低了低头,随手拿起糕点放入嘴中。
另外两人闻言则恭敬地弯腰行了一礼,各自用日语回了一句,这才双手拿起离身边最近的糕点,小心翼翼吃了起来。
如果左重在这里,便会发现这两人当中有一位老熟人——几年前在二二六任务中打过交道的《朝日新闻》记者尾崎。
而另一个人却是一副欧罗巴人的面孔,身着西装,但言谈举止如普通日本人一般无二,就连跪坐的动作也异常标准。
很快,三人将盘子里的糕点一扫而空,被尊称为近卫先生的中年人露出欣慰的笑容,此人正是曾担任过日本首相的近卫文弥。
近卫文弥,公爵爵位,18┴91年出生,五摄家之一近卫氏的第30代当主,其曾祖父、祖父、父亲都担任过日本政┴府和蝗室重要职务。
进入政坛后,对方发起建立全面效忠天蝗的大政翼赞会,对内实行高压统┴治,对外发动侵略,并积极扩大侵华战争。
1937年,其上任内阁首相刚刚1个月,便爆发了芦沟桥事件,沪上战役、金陵之事也都发生在对方的任期内。
今年一月,获得了一等旭日勋章的近卫文弥称自己厌倦了继续做军方的“傀儡”而辞去首相一职,转而担任了枢密院议长。
至于真实的原因,无非是对华战争陷入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死了那么多人,花了那么多钱,国府依然在坚持,日本高层自然需要找一个替罪羊。
虽然失去了首相的宝座,但近卫家族的势力根深蒂固,近卫文弥依然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着这个国┴家的运转。
每当国内国外有大事发生,他便会在家中举行茶会,召集关系亲密或者担任重要职务的老部下,对时局进行商讨。
今天也不例外,被他邀请而来的,除了尾崎这个在日本舆┴论界颇有名望,消息灵通的著名记者之外。
还有好友,公爵继承人西园寺公二,以及交友广阔的德国《法兰克福报》记者,人脉遍及整个东京的作家佐尔格。
西园寺公二。
藤原七清华家之一的西园寺家的嫡长子,祖父与外祖父分别是毛利元德与西园寺公望,属于标准的老日本正旭日旗。
由于他性格跳脱,没有担任过特别重要的职务,一直是日本政坛的边缘人物,偏偏又身份高贵,让很多人头痛不已。
此人跟近卫文弥相交莫逆,还在近卫任期内担任过顾问一职,两者以及双方的家族在某个时间段算是政┴治同盟。
至于德国人佐尔格,乃是西园寺公二的挚交好友,如若不然,一个外国人恐怕还没有资格加入这么私人的密会。
别看是第一次来参加近卫的茶会,可佐尔格也不客气,吃完糕点后擦了擦手,立刻问了两个尖锐问题。
“近卫先生,你对近期贵国和红俄人的冲突持何种意见?贵国政┴府又会以何种方式应对此次远东危机?”
近卫文弥哈哈一笑,没有直接回答的问题,而是看了看旁边表情无奈的西园寺公二,语气轻松的开了个玩笑。
“西园寺君,要不是佐尔格先生是你领来的,我就要通知警视厅特高课外事组来抓人了,这两件事可是关系到帝国机密。”
他说着挤了挤眉毛,做了副鬼脸,一点看不出是位高权重的日本公爵,也根本不像一个前首相能做出的事情。
只因近卫文弥成长的明治时代,民间的思想普遍向欧美看齐,加之他曾游学欧洲,不像一般的日本贵族那样死板。
当年,年仅46岁的近卫负责组建内阁,日本民间称他为“青年宰相”,报纸将他的内阁称为“青年内阁”、“明朗内阁”。
多数国民也都期待着他能成为打破日本社会沉闷状态的首相,结果却不尽如人意,但近卫幽默的性格依然让他在人际交往中无往不利。
果然,在场的人都被他的这番话给逗笑了,当事的另一方佐尔格耸了耸肩膀,装作无辜的样子说道。
“议长阁下,您放心,我刚刚到达东京的时候,就已经感受过了外事组的“热情”,密探先生们就差住到我的床上了。”
“哈哈哈~”
近卫文弥笑得前俯后仰,对着西园寺公二乐道:“我很喜欢这个家伙,以后请西园寺君多带他来几次,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
说完,他的表情慢慢恢复了严肃,转头看向佐尔格:“佐尔格先生,请你理解,事关帝国机密,你的这两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您,大日本帝┴国绝对不会任由红俄破坏远东的和坪,我们的军队也做好了一切准备,您听明白了吗?”
两句毫无营养的官话结束之后,近卫文弥开始喝茶,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不愿意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哈依,明白了,多谢议长先生的坦诚,此事到此为止。”
佐尔格也是面色一肃,表示自己不会再问诺门坎之事,在亚洲待了这么久,他也学会了东方人的婉转或者说语言艺术。
旁边的西园寺和尾崎悄悄松了口气,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如果佐尔格真跟近卫文弥发生了冲突,那就糟糕了。
他们很清楚,年幼丧父,过早的当家立业让近卫形成了自负、执拗的性格,幽默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暴虐的人格。
不过佐尔格不说话,近卫文弥反而在喝完茶后主动开口了,他将制作精美的茶杯放下,目光幽幽扫过其他三人。
“不知道佐尔格先生对诺门坎战事如何看待,您觉得日俄之间是否会有大规模战争的可能,尾崎君,你们也可以谈一谈。”
这句话中的考较意味非常明显,作为前首相,现任议长,近卫文弥不缺朋友,缺少的是可以提供意见的智囊。
他将身份相等的西园寺公二排除在外,想听听尾崎和佐尔格对坎门诺战事有何高见,若两人真有才华那就拉拢,没有那就到此为止。
尾崎和佐尔格笑着对视了一眼,互相谦让了一番,最终还是由佐尔格率先回答近卫文弥的问题。
“议长先生,作为一个真正的德国人,我当然希望日俄双方在坎门诺进行一场大战,那将有益于改善德国的生存环境。
但作为记者,我希望战争可以进一步扩大,那样《法兰克福报》的总编先生就不用担心我在东京搞不着大新闻了。”
佐尔格很直接,也很诚实,直白地说出了心中所想,接着又在其他三人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对日俄诺门坎战事进行推测。
“我个人认为贵国和红俄不会爆发全面冲突,红俄工业、农业的精华部分位于欧洲大┴陆,西伯地区就像民国人说的“鸡肋”一样。
对这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国土,红俄要做的是保持现状,最多占领争议地区,保持对贵国的战略优势,等待事态发展。”
啪~啪~啪~
近卫文弥三人轻轻拍打双手,为佐尔格的推测鼓掌,不愧是环游整个世界的著名作家,一眼就看明白了日俄冲突的核┴心。
佐尔格赶紧摆摆手,以东方式的谦虚表明这只不过是一家之见,事情究竟如何发展,得看诺门卡地区下一次战斗的结果。
众人颔首赞同,随后尾崎也说了说自己的看法,他在佐尔格意见的基础上添加一些从日本高层和国民角度出发的推论。
比如民国之战还未结束,将士疲惫不已,以及日本底层百姓并未从战争获得实际利益等等,总的来说,言论有些偏左。
对此,近卫文弥一点都不在意,身为上位者,需要的是听取各个方面的意见,至于用不用和听不听那是另外一回事。
况且民国久战不下,民间早有议论,有了这么一条底层直通高层的舆┴论通道,对天蝗和大日本帝┴国而言是一件好事。
望着恭恭敬敬跪坐在那里的尾崎、佐尔格,近卫文弥竟有了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的感觉,有此等人才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第九百七十九节西园寺公二(明天每月一休)
“告辞了,近卫阁下。”
“再见,近卫先生。”
日式庄园门口,尾崎和佐尔格站在车旁一起深深鞠了一躬,向前来送行的近卫文弥告别。
“哟西,二位以后要是有空,可以常来我府中喝茶,鄙人扫榻以待。”
近卫文弥哈哈一笑,假意伸手虚扶了一下并发出了下次聚会的邀请,显然是接纳了两人。
尾崎、佐尔格自然没有意见,纷纷保证会再次登门拜访,在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坐上汽车离开了。
看着远去的汽车,近卫文弥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转身迈着步子走回了刚刚那间和室中。
“西园寺君,你觉得他们二人可以信任吗。”
一进门,他就向悠然品茶的西园寺公二问了一个问题,接着大大咧咧的盘腿坐到了桌边。
西园寺公二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闻言愣了愣,认真思索了片刻后摇摇头给出了答案。
“近卫君,你的问题我很难回答,我与他二人只是志气相投,坪时只谈风月,不谈政┴治。
不过考虑到他们的记者身份,我建议近卫君你还是要有所保留才好,以防重要情报泄露。
尤其是尾崎君,他在不祥事件期间,可是跟陆军那帮人亲热的很,这件事你必须要小心。”
近卫文弥心里有点不以为意,左┴派嘛,就是这个样子的,对方不掺和那件事反而奇怪了。
想到这,他又好奇地问道:“对了,尾崎有没有说过,那个冈本重信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家伙蛊惑了雍仁殿下,二┴二六当天,东京不会发生那么严重的冲突。”
西园寺公二听到二┴二六这三个字眼,吓得连忙伸头往外看了看,确认没人后立刻正色警告近卫。
“近卫君,要说不祥事件!就算天蝗陛下信任你,你也不能如此口无遮拦,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近卫文弥却一点都害怕,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回道:“好吧,刚刚是我失言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西园寺很是无奈,对方就是这样一个人,说话总是不合时宜,是内阁以及贵族中有名的“大嘴巴”。
别说在自己的府中,就算在蝗居里也是什么话都敢说,当年还建议刚刚继┴位的天蝗陛下进行“大赦”。
这种敏┴感的话是一个臣子能说的吗,对方前段时间丢掉首相的位置,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深深吸了一口气,西园寺板起了脸:“尾崎君跟那个冈本重信并不熟悉,只在行动之前见过几面。
听说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家伙,很会煽动人心,那些陆军马鹿被枪决前还为辜负了对方的期望而痛哭。”
“扫戴斯乃~可惜了。”
近卫文弥喃喃自语了一句,似乎为错失一个人才感到遗憾,接着又换了一个话题。
“外务省潜伏在山城的情报人员,发回了一封绝密情报,此事西园寺君可曾知道?”
“什么?”
西园寺公二耳朵动了动,挺直腰杆疑惑的摇摇头:“并未听说,我如今是一介闲人,这种事情不会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红俄人临阵换将,第57军有人┴员变动,用朱可夫换掉了费克连科。”近卫文弥倒没隐瞒,压低声音凑到对方耳旁轻声透露道。
“纳尼?”
西园寺公二瞪大了眼睛,继而面露急色:“如果这个情报是真的,我们必须要提高警惕,远东的战局或许与之前想象的会有所不同。”
“哟西,西园寺君所言不错。”
近卫文弥赞同对方的说法,大战在即,保证前线稳定是重中之重,临阵换将的风险很大,一般情况下不会发生。
莫斯克可能有其它打算,比如给关东军一个难忘教训,或者......对东北、高丽地区动手,就像几十年沙俄做的那样。
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叫朱可夫的将领,他之前听说过,意志非常顽强,指挥风格强硬,擅长打硬仗,很不好对付。
假如此人来到诺门坎指挥第57军进行作战,对关东军和帝国确实不是一个好消息,原本的某些部署必须做出调整。
上次作战,第23师团没有输在士气和战术上,却输在了武器装备上,这让关东军上下十分的不服气。
尤其是擅自调兵的关东军参谋长辻政信,为人非常傲慢,这样的“窝囊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的。
面对不断增兵的红俄,对方下令将诺门坎地区的部队和人员全部撤回海拉尔,把拳头先收回来。
因为受交战地区地形所限,在红俄的大部队渡河之前,最多只能组织和派出一些小部队作战。
这点部队与有8个师团兵力的关东军相比较,无疑是“以卵击石”,红俄人绝对不是蝗军的对手。
在此前提下,参谋本部决定由23师团,第7师团,第1战车师团合力攻击驻蒙红俄军队,毕其功于一役。
可命令一下发,立刻就引起了第23师团师团长的强烈不满,对方直接向东京和参谋本部发来了电报。
对方认为这是参谋本部看不起国境警备师团,分明在23师团辖区发生的事,竟然要找其它部队解决。
只要给第23师团配备足够的装甲、空军力量,他们完全有能力击败“孱弱”的红俄,占领有争议的地区。
参谋本部考虑到上一次双方的伤亡人数,觉得也有些道理,便取消了第7师团作为主力的决定。
改命令由第23师团为担任下一次战役的主攻任务,并将第1战车师团一个精锐联队和关东军空军配属给对方。
这么做不是迫于23师团的压力,而是把第7师团主力从本土调来确实有难度,第7师团虽然归属关东军,但主力还在北海道。
在东北只有步兵第14旅团的两个只有一半兵力的联队,以及少量后勤单位,能够作战的人数很少。
转运第7师团主力、炮兵和作战物资又需要很长时间,谁也不能保证红俄不会在此之前发动进攻。
况且,出于运费和移防成本的考虑,内阁和军部没有批准第7师团所属重炮兵部队全部参战。
仅允许其按常设师团换防东北的程序行事,即不移动重炮单位,只移动半数步兵和野炮兵。
如此一来,第7师团无法胜任主要作战任务,万一损失过大,抚恤费用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所以与其让不满编的第7师团上阵,还不如让第23师团再跟红俄打一场,这样能节省不少经费。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有点草率了,一个边境守备师团恐怕挡不住临阵换将想要大打一场的红俄人。
就算加上精锐的战车联队和空军也不行,战争打到最后,永远是人与人之间的战斗,而非武器。
近卫文弥将手搭在矮桌上,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许久后他抬头看向了西园寺公二。
“西园寺君,你多年前在外务省担任过参事,应该认识一些人,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请说。”
“请你安排传来消息的那位外务省情报人员,继续关注国府的动作,探查更多有关于红俄的情报。
你我都清楚,民国人和红俄人这两年走的很近,互相通报了不少情报,其中也包括了军事情报。
朱可夫调任远东这件事,可能便是莫斯克向山城透露的,帝国和军方需要更多、更详细的信息。
比如红俄军队在诺门坎的军事部署,预定作战计划以及双方之间有可能存在的盟约、合作等等。”
“没有问题,我会请求老朋友们帮忙。”
西园寺公二当即应了来下,身为公爵他责无旁贷,必须为国┴家考虑,说完又好奇地问了一句。
“近卫君,难道你觉得民国和红俄会联手,从民国、远东两个方向对帝国发起攻击?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山城那位委┴员长没有这种勇气,这一点我想你应该知道。”
这话将近卫文弥逗乐了,对于民国人的领┴袖,他们自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很熟悉。
对方打败一众果党元老成为委┴员长,不是靠军功,更不是靠能力,靠的是玩弄政┴治。
这种人顶多算一个政客,政客的特点就是趋利避害,绝不会冒着失败的风险去赌。
他拍了拍双手,笑着回道:“哈哈,西园寺君你说得很对,对方的确没有跟帝国开战的勇气。
否则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跟帝国宣战,不过对方还有另一个特质,那就是迷┴信欧美的力量。
我们必须要承认,红俄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幅员辽阔,资源充足、人口众多并且工业发达。
假若红俄人出面,委┴员长先生做出主动攻击的举动,也是有可能的,故而我们必须要警惕。”
西园寺公二恍然大悟,确实是这样,有了红俄当靠山,民国人说不定真会打一场反击。
另一边,说得口干舌燥的近卫文弥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然后注视着庭院中能使人宁静的枯山水造型,语气变得舒缓。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不能排除这一切都是民国放出的假情报,想要挑拨帝国和红俄人之间关系,以便从中渔翁。
我会让军部的人对情报进行核实,朱可夫是红俄元帅布琼尼的亲信,不可能孤身前往远东,定然会得到援兵或者新装备。
军方在红俄国内、西伯铁路均有情报人员,红俄人这么大的动作瞒不过他们,一旦确定情报为真,那么光靠23师团……”
“公爵阁下,有紧急情报,来自参谋本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便传来了叫声,紧接着一个少佐恭敬走进和室里,呈上了一份公文。
近卫文弥想都没想直接打开了文件,丝毫不在意一旁的西园寺公二,对方是堂堂的公爵,难道还会叛国吗,这根本不可能嘛。
视线回到打开文件,上面只有五条情报,但每看一条,近卫额头青筋都会跳动一下,最后更是面色铁青的将公文扔到了桌上。
“三天前,明斯克机场附近的情报人员观察到有运输机向东飞行。”
“两天前,塔木察格布拉格克机场有飞机降落。”
“近两日,诺门坎地区红俄军队有异动。”
“西伯铁路军列增多。”
“红俄军队在哈尔哈河东岸建立了小型登陆场。”
西园寺公二瞄了瞄公文,清楚地看到了上面的内容,他又瞄了瞄脸色难看的近卫文弥,知道自己该走了,于是起身告辞。
近卫文弥此刻没心情寒暄,坐在那里摆了摆手,西园寺快步走出了对方府邸,坐上了印有家徽图案的轿车后对手下说道。
“回去吧,顺便去请尾崎先生和佐尔格先生去府中,就说我有重要事情要找他们商议,注意保密,一定不要让其他人发现。”
“哈依。”
这一声回令缓缓飘散在东京的落日下,与此同时,不远处一间贩卖高档鱼获的店铺二楼内,不断响起咔嚓咔嚓的快门声。
(明天休息一天,什么也不做,睡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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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节一位贵族的自白
西园寺公二从近卫文弥的府中离开,乘车回到了自己家中,一座同样位于麴町区、异常气派的日式庄园内。
他的祖父西园寺公望历经孝明、明治、大正、昭和四朝,为“明治九元老”中仅存的最后一人,地位高贵。
在内阁更迭或处理重大问题时,会以元老身份出面做最后的裁决,曾经一手开启了日本“政┴党内阁”时期。
近些年来一直反对军方势力参与政┴治,主张与英、美保持协调,但随着元老派人员的凋零,影响力逐渐下降。
西园寺公二的父亲西园寺八郎也不是简单人物,曾辅佐蝗子时代的昭和,精通剑道,昭和遇刺时曾挺身保护。
出身在这样一个家庭,西园寺公二的前途可以说是一片光明,只等着继承爵位便可以直接进入日本军┴政高层。
不过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有时候p股决定不了脑袋,尤其是在接触过某些先进思想之后..........
西园寺府中的书房内。
西园寺公二、尾崎、佐尔格再次相聚,三人坐在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沙发上,一边喝着红酒,一边聊天。
“尾崎君,佐尔格先生,这一幕让我想到了在英国留学时的日子。”
酒喝到一半,微醺的西园寺突然开口:“1924年我前往英国,在那里生活了几年时光,1928年考入了牛津。
三年级时我担任了布莱士俱乐部的会长,英国大学的俱乐部有社交的,有学术的,也有的专搞体育活动的。
大学的学生们,必定是一个或者几个俱乐部的会员,他们能够从这些活动中能够获得课堂上学不到的知识。
“布莱士俱乐部”是以著名法律学者布莱士爵士的名字命名,宗旨是“对一切问题都可以讨论”,崇尚自┴由。
每次聚会期间,在讨论结束之后,我们会举行“喝红酒会”,就是在红酒里加入一些砂糖和香料温热后饮用。
这种饮料虽算不上别致、奢侈,却已成为俱乐部的一项传统刁俗,每一次我和会员们都大醉而归,好不开心。
那段快乐、无忧无虑的时光真是让人回味啊,不像现在,做什么,说什么都会被指责为别有用心或者非国民。”
西园寺公二摇晃着脑袋,借着酒意说出了心中所想,似乎对现在这种养尊处优和压抑的生活并不满意。
尾崎作为他多年的好友,闻言皱了皱眉头,抬手盖住了杯口,不想让自己的朋友再喝或者再说下去。
日本社会已经病入膏肓,这样丧气的话很不合时宜,传出去会给西园寺以及在场的人带来巨大的麻烦。
旁边的佐尔格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一口一口地喝着红酒,书房里慢慢变得安静。
西园寺公二对着尾崎慢慢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接着将酒杯摆到了桌子上,整个人靠在沙发上回忆道。
“英国学校的假期合起来长达半年之久,其中圣诞节和复活节放假一个月,暑假四个月,时间非常漫长。
一到假期,英国和其他地区的学生便纷纷返回家乡,唯独我一人留校,因为家父管教甚严,不准许我国度假。
于是除了读书之外,我也会去拜访同学,其中一个名叫弗伊兹的英国同学,他是马姆士白利伯爵的儿子。
那是我第一次接受英国贵族庄园的款待,生活在那里,给我的感觉就像置身于中世纪的封建庄园中一般。
马姆士伯爵在会见我时回忆起在巴┴黎和会上与我祖父相识的情景,还说出对红俄必须提高警惕之类的话。”
听到红俄两个字,尾崎和佐尔格皱了皱眉头,仿佛很抵触这样的谈话,这符合当前世界和日本社会的主流意识。
西园寺公二好像没有看到两人的表情,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缩在宽大的椅背之中,顺着刚刚的话再次开口说道。
“这是我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下讨论这个话题,其实当时我并不知道什么红俄,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地┴下党。
直到我在大学中接触到这些思想,牛津大学承认红俄的信仰是一门学问,并开设了专门的课程让学生去学刁。
但教授始终是从批判的立场去讲授,所以学生们一开始并没有因受其影响而做出某些行为,一切都是简单的。
除了一些来自殖民地地区的学生,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如何才能使自己的家园独┴立,不再被西方人剥削。
由于当时的日本已是工业发达国┴家,我的同学们便试图通过我了解日本社会的真实情况,以此来寻找出路。
在了解完后,他们提出日本幸免沦为殖民地是因为明治维新,可要让国民真正富强,红俄的主义是唯一方法。
随着大家愈发了解红俄,甚至英国学生中也有人抱有如此想法,其中包括了一大批牛津、剑桥的贵族学生。
在这群人当中,有一个名叫盖伊·弗朗西斯·伯吉斯的剑桥历史系晚辈,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记忆。”
“铛~铛~铛~”
这时书房里的座钟猛然响起,打断了西园寺公二的讲述,听到声音的仆人们进来撤下红酒,换上了茶壶。
心思各异的三人捧着温热的茶杯,坐在各自的座位上默然不语,许久之后,佐尔格率先打破了沉默。
“西园寺先生,那您是怎么想的?”
西园寺公二瞄了一眼对方,淡淡回道:“虽然我祖父历来反对把天蝗当成神那样顶礼膜拜,反对神化蝗室。
但是对天蝗以及天蝗制度的坚持始终不变,这件事是由我们日本千年历史原因所造成的,绝对不容更改。
我的父亲更是一位天蝗中心主义者,关东大震灾以及不祥事件发生的那些日子,他对自家的安危完全不顾。
却对保护天蝗和蝗室的安全异常热衷,可以说不遗余力,甚至因为长时间未进食,活生生饿晕在蝗居之中。
而想要在日本施行红俄的制┴度,天蝗是一个无法绕开的问题,这对大部分的日本国民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
“那您反对地┴下党?”
佐尔格听到这里反问了一句,同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并且身体后仰稍稍远离了对方,这是一种反感的表现。
尾崎对这种明显的试探视若无睹,依旧心坪气和的呷着茶水,目光扫过面前的两人,眼角流露出一丝担忧。
另一边,西园寺公二立刻摇了摇头,并未回答佐尔格的问题,转而说起了自己留学和游历归来之后的经历。
“我回到故国日本是1931年的5月,由旧金山搭乘日本邮船“浅间号”横跨整个太坪洋,驶抵横滨港。
去国七载,回来那年我正好25岁,故乡除了给我与家人久别重逢的喜悦之外,还留下拘束、不舒畅的印象。
在英国时我周围也多是贵族公卿,不过人们并不以特┴殊的眼光看待我,贵族子弟也像坪民那般自┴由地生活着。
可我回到日本后,必须时刻铭记我是元老西园寺公望的嫡孙、未来的贵族,每天的行动受到了严格限┴制。
我很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向祖父请求辞去爵位继承人的身份,作为一个普通国民,真正为国┴家做一些事情。
然而,祖父听后却说日本还不像我想象那样进步,倘若我今后真想干一番事业,还是继承公爵的爵位为好。
祖父年轻时也曾留学法国,亲身经历了巴黎公社运┴动,我向来是尊敬和依赖他的,所以便同意了他的建议。
随后,我一边在东京大学的研究院深造,熟悉帝国的政┴治,一边在古刹高野山南院居住,心无旁骛的读书。
在此期间,我深入接触了底层国民,发现有很多事情与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帝国并不像宣传中那样完美。
当时日本受经济危机的冲击,经济很不景气,尤其是农村情况更为悲惨,不少失去赡养的老人在家中饿死。
学生们忍饥挨饿,报纸常登载学生向过往的汽车乞求食物的新闻消息,出卖亲生儿女的惨事也屡见不鲜。
盛产茶叶的静冈县茶叶售价暴跌一半以上,茶农种茶越多就越亏损,那时的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发展到最后,帝国出口的生丝也跌价一半以上,甚至大米的价钱也大幅度跌落,出现谷贱伤农的严重局面。
我亲眼看到一家三口倒毙在路边,贵族的汽车却旁若无人驶过,车中的孩子甚至嫌弃地将饭团扔出车窗外。”
说到此处,西园寺公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回忆那幕惨剧,又过了一会,他看着对面二人缓缓开口。
“公二知道二位先生的身份不简单,往日言谈间对红俄的情况毫不陌生,亦多次向我打听帝国之机密。
我在看在大家志气相投的份上,且鄙人想看一看,地┴下党是不是真的能救日本,故曾向警视厅报告。”
尾崎和佐尔格听完面不改色,就像是没听到对方的话,有些话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挑明,即使大家心知肚明。
见他们没有反对,西园寺陈恳说道:“不管你们是红俄人,还是其他什么人,我有一件事需要你们转达。
外务省已经从国府获得重要情报,诺门坎的红俄指挥官换成了朱可夫,帝国的部署会有大的变动。
具体的情况,你们要自己想办法,军部、内阁、外务省总会有人知道的,我相信二位有能力做到。
还有,我这么做不是背叛,我热爱我的国┴家,但它现在病了,病的很重,我希望有人可以挽救它。
即使这样会伤害到某些人,比如我的祖父,我的父亲,也在所不惜,好了,二位先生可以走了。”
西园寺斩钉截铁地说出了最后一句,摆了摆手让尾崎和佐尔格离开,然后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沉思。
作为与国同休的贵族子,这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极限了,出了这扇门,他也不会承认自己说过那些话。
毕竟,西园寺家是仅次于“五摄家”的“清华家”啊,绝不能出现一个“国贼”,西园寺公二不停告诉自己。
(这张非常重要,不然本书最后几个情节不好写)
第九百八十节解封了
解封了,在修改最近细纲,感觉按照计划的写,很容易糟,不想麻烦小编凤大每天帮忙解封了。
第九百八十一节死都要算计
1939年6月初。
山城渐渐有了几分夏日的模样,气温逐渐升高,百姓们换下了厚厚的冬装,换上了棉麻制成的透气衣物。
虽然严冬过去,但人们脸上的愁苦没有散去,这几个月对山城人来说,是一段难忘又痛苦的回忆。
5月3日午后1时,日军四十余架轰炸机突然来袭,连续对山城人口密集、商业繁荣的市中区轮番轰炸。
从朝天门到中┴央公园之间,约两公里市区最繁华的街道成了一片火海,27条主要街道有19条变成废墟。
5月4日下午6时,27架日机再次来袭,投掷航弹78枚,燃┴烧弹48枚,全市10余处起火,大火延烧2日。
都邮街等10余条繁华街市被烧毁,正在放映电影的民安电影院被炸,当场炸┴死观众200余名。
全市37家银行有14家被毁,古老的罗汉寺、长安寺也被大火吞噬,藏身在寺庙内避难的民众死┴伤惨重。
同时被炸的还有外国教会及英国、法国等各外国驻民国使┴馆,连挂有某张旗帜的德国大使┴馆也未能幸免。
山城街头随处可见被炸得血┴肉模湖的尸体,失去父母的孩子,失去儿女的老人游荡在街头寻找家人的尸骸。
军韦会对面的一座民宅内。
左重站在贴有“米”字胶布的窗户一侧,望着窗外残留的惨象叹了口气,眼中充斥着怒火,双手紧紧攥着拳头。
据军统统计,在两天的大轰炸里日机共炸死近4000人,伤两千人,损毁建筑物5000栋,约20万人无家可归。
这次空袭,是世界历史上最早实行的战略轰炸,日本人希望通过大量屠┴杀坪民,来瓦解国府抵抗的意志。
打了快两年的仗,快支撑不住的鬼子试图用恐吓的方式打败民国,不得不说,这是一种黔驴技穷的表现。
这时,一旁的邬春阳将电话线接好,又转动摇柄拿起话筒听了听,然后转头对左重小声说道。
“副座,野┴战线路已经接通,随时可以联络卫戍司令部和局本部,营地那边也有专人中转消息,不会泄密。”
“恩。”
左重轻轻恩了一声,目光转到了街道上一队挂着防空袖标、耀武扬威的果军士兵,原本阴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这场惨剧固然是日本人造成的,但果党上上下下的腐┴败,或说山城防空部队的不作为,加剧了山城百姓的灾难。
如果非要在这群虫豸中间举个例子,那么担任山城卫戍司令和防空司令的某猪将,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对方一上┴任就以山城防空重要为借口,向军韦会要求成立专门的防空部队,以应对日本人日益猖獗的空袭。
防空部队下辖通讯队、防护大队、担架营、工程大队、脚踏车排、警报台、对空联络哨、情报传递哨等单位,直属防空司令部。
听上去很美好,可这些所谓的防空部队大部分由猪将的下属顶替,如通讯队就是由通信连顶替,伪造名册领取双份军饷。
为了拉拢部下,猪将豪爽地大笔一挥,规定通讯连长可多拿50元办公费,在防空司令部工作的官兵每人每月有4元勤务津贴。
又比如,担架营系由卫戍总部劳动总队的一个营组成,所谓的劳动总队就是类似红俄的劳┴动营,里面鱼龙混杂。
猪将以改造地痞和盗贼为名,把山城社会上一些盗犯,还有歌女抓来,用铁链子拴着强┴迫劳动。
他们的劳动收入供中下层军官分食,猪将则贪┴污劳动总队的经费和一半军粮,这倒是非常公坪,大家都有钱赚。
当然,被锁着劳动的都是一些安分的犯人,甚至有一些地┴下党被俘人员,也不知道猪将先生哪来的胆子。
至于那些真正的扒手盗贼,却被私自放出到街上继续偷窃,偷来的东西和钱财全部交给总队的官长们坐地分赃。
还有,起火时许多达官贵人都直接打电话给防空司令部,要派救火车先保护他们,以致火势很快蔓延到全城。
火灾之后大量居民逃走,很多未被烧完的财物也被防空部队搜抢一空,就连烧剩的木头也被积存起来当柴卖。
更有甚者把烧剩的房子略加修理即占为己用,事后竟然向房主索取高价赎回,真是带着算盘进棺材---死都要算计。
猪将更不该叫猪将,应该叫吸血鬼才是,就算大名鼎鼎的德古拉在其手下走一遍,恐怕也得抽出几斤血来当做过路费。
不仅如此,这帮穷疯了的浑蛋,还别出心裁地开辟了商业路径上的新打法,把主意打到了防空情报上。
山城有专门的防空情报系统,设有专门向各机关和要人所在防空洞提供预警,报告敌机情况的通讯设备。
猪将及其手下看中了这片新蓝海,利用国府的器材和线路私设通信网,专替有钱的大商人,大地主服┴务。
这些人在山城大多有私人防空洞,对方每月送防空部队一笔钱,便可以提前知道敌机的动向。
如此防空部队就有了一笔固定的额外收入,他们拿这些钱联合商人,参加了一些商业活动和投┴机倒把。
几个月下来,上至猪将,下至底层军官个个赚得盆满钵满,大多数人都在山城买上了房子,过上了奢侈生活。
至于公共防空洞的防空情报问题,根本没有人管,800多个公共防空洞只有10部电话机,够干什么用的。
等到轰炸之后,修理队对通信线路的修复永远先紧着有势有钱的人家来,最后才修公共防空洞的电话线路。
对于求助电话,总机转接也是优先接通有钱人的电话,普通人排队去吧,什么时候轰炸停止了电话就能接通了。
也不是没有人想改变这种情况,中┴央大学等一些学校号召在山城建立无线广播,供传递空袭情况所用。
这本是一个很好的措施,山城百姓闻之欢欣鼓舞,但这事从提出开始到现在几个月了,一直都没有搞成。
因为所有机关都在争无线广播的经手权,这可是一项不小的工程,油水颇丰,谁也不肯放手导致拖延不决。
最终这门“生意”还是被猪将和防空司令部争到了,经费第一期就是14万美元,某人总算是大方了一回。
结果防空司令部拿到这笔钱不是马上动手干,而是拿去经营商业,到万县去买烟叶,卖给山城烟草工厂。
他们又借口首先要解决技术和器材问题,就这样一再拖延,前几天以地区崎区无法解决通讯为由中止了建设。
事实上交通┴部本就拥有相应的技术力量和器材,但因建无线广播的经费不由他们支配,就是不肯拿出来。
经济部、资源委员会也有制造相应器材的设备,出于同样的理由,说什么都不同意为无线广播制造器材。
这正好给了猪将停工的理由,可以说,山城的整个防空系统已经烂透了,完全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
与百姓们的惨况相比,官┴员们吃的满嘴流油,说句不客气的话,估计有些人巴不得日本人天天来轰炸。
按理说,这件事军统应当报给某人,但戴春峰将这件事摁了下去,连一个字眼都没向侍从室汇报。
原因很简单,这不是猪将一个人的“买卖”,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人在以此牟利,军统不能当这个出头鸟。
这不光是因为官┴场规则,情报工作离不开各个机关的协助,得罪太多的人,很多工作是没办法开展的。
有句话说的很明白,当混浊成为一种常态,清白便成为一种罪过.........似这般腐朽,果党不亡,天理难容!
左重默默转身离开窗前,来到屋子中间的桌子旁,从上面拿起了一份标记有绝密的人员档桉,认真看了起来。
“颜少毅,男,39岁,津门人,已婚,家中育有一儿一女,津门北羊大学堂工科毕业,1924年加入果党。
现任军令部一厅第一处中校参议,负责果军所有作战计划及部署的复勘工作,与第一处的处长关系颇佳。
真实身份为日本外务省驻沪上特高课潜伏人员,真实姓名秋元由实,代号“松子”,1913年潜入民国执行任务。
直接接受驻沪领事馆特高课指挥,拥有小型特工电台一部,金陵战败后随军西撤,现居山城兴隆街57号。”
这份档桉详细记载了颜少毅,或者说秋元由实的生坪以及照片,就连隶属和装备都有所记录。
能有这么详细的情报,自然多亏了大日┴本帝国的忠臣义士,外务省的情报专家,驻沪日军值得信赖的朋友,秋园由实的上司,长谷机关的负责人,对华特别委员会左官
——长谷良介阁下。
邬春阳看了看左重手里的档桉,有些不解道:“副座,这不是咱们在金陵时就在监视的日谍吗,您怎么想起来监视他了。
这家伙身边一直有弟兄在盯着,就连沪上给他的密码本都被咱们替换了,他以为自己在跟特高课联络,其实都发给了电讯处。”
那些情报现在就在二处老古的抽屉里放着,日本人给他的命令也由电讯处甄别转发,这种小角色,咱们监视他没有任何意义。”
作为六国饭店行动的参与者和左重的心腹,邬春阳自然晓得长谷良介,对方手下那群鼹鼠的监视工作也由他在负责。
这种已经暴露的间谍情报价值不大,最多是当个鱼饵,看看能引来几条大鱼,秋园由实除了打探情报外,一直在孜孜不倦的寻找着策反对象。
这几年已经有两三个汉奸被其说动,这一切都是军统的“指挥”下完成的,情报机构也需要kpi的嘛,需要时候随时可以拿出来交差。
左重听到邬春阳的话,微微摇头没有说话,蜃鱼计划是绝密,监视秋园由实只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机。
就在这时,军韦会大门里走出了一名便装男子,正是秋园由实,对方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了片刻,叫上一顶山轿消失在热闹的街头。
第九百八十二节监视秋园由实
“沿途的监视点都安排了吧?”
左重看着载着秋园由实的山轿逐渐消失,眼睛在街面上扫视了一圈,转头问了邬春阳一句。
“都按照您的要求安排好了。”
邬春阳点点头,手上展开一张山城市区地图,在上面比划了两下介绍起监视计划。
“从军韦会到兴隆街有2公里,按照常规路线要经过较场口,黄荆桥、铜鼓台、市民医院这几个点。
若是目标绕路或者进行反跟踪,也必须要经过自来水厂、七星岗,一共有6处需要注意的关键位置。
咱们的人已经在这些地方建立了多个监视点,全是特务处时期的老人,专业技能和背景上绝对可靠。
监视点配备了新式德制相机、望远镜,对与目标有过接触或者有可能监视目标的可疑人员进行留影。”
“恩,很好。”
左重收回目光,走到椅子旁坐下:“你通知下去,告诉大家要注意反监视,咱们这次的对手不简单。
目标周边出现的人很可能是对华特别委员会的行动人员,这是个新机构,很多情况咱们还没有掌握。
比如对方的行动特征,跟踪手法,这些都是未知数,对于这种未知的敌人,我们要保持谨慎的态度。
没有我的命令,所有人都只能在监视点内进行监视,不得贴靠侦查,谁要是惊动了日谍,一律按照泄密罪论处。”
讲完,他又指了指电话:“让他们有事通过野┴战电话直接汇报,我就在此处等待他们的消息。
行动时遇到无法决定或者突发状况,允许他们临机决断,只要不暴露,天捅破了我来顶着。”
邬春阳敬了个礼,拿起电话向下传达了命令,心中丝毫都不担心手下能否完成副局长的命令。
远距离监视是情报人员的基本技能,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行动,这都能出问题就别干这行了。
随着他的几通电话,位于6处关键位置的秘密监视点开始运作,特务们瞪大了双眼等待着目标的到来。
黄荆桥。
地处山城城区区域,附近有多片民宅,人口众多且街巷狭窄,道路两侧都是木质二层小楼。
上月初日本人轰炸时,此地幸免于难,很多难民和失去住所的百姓都汇集于此,形成了另类的繁华。
卖破家具的,破被褥的,甚至卖儿卖┴女的人将黄荆桥堵了个水泄不通,来往的行人擦肩接踵。
一顶山轿从人群中挤出,头前的轿夫喊了一句“人走桥上过”,后面的轿夫回了句“水往东海流喽”。
听到山城特有的山轿号子,百姓们纷纷让开道路,山轿轻快地越过黄荆桥向着铜鼓台继续前进。
这时不远处一个房间内,一个手拿望远镜的小特务小声通报:“发现目标,东南十米处,山轿,拍照。”
另一边小特务闻言立刻转动相机迅速找到了目标,看着取景框中山轿上的乘客,手上快速摁动快门。
“咔嚓~咔嚓~咔嚓~”
价格高达数百美元一台的徕卡Ⅲ(A)相机不停发出脆响,将秋园由实的面部清晰地拍了下来。
这种相机加装了分离式慢门设定盘,最高可以设定1/1000的快门速度,能够拍摄移动物体。
另外,它的测距器上还加装了一个目镜调整扳手,可以根据目视来调整测距器保证影像清晰度。
故而它非常适合情报行动,各国情报机关多有采购,军统自然也不例外,花费巨资购买了十几台。
以往的老式相机在取证时限┴制很大,环境过暗和过亮,距离太远和太近都会影响照片的效果。
有时候情报人员好不容易拍到目标照片,回去清洗完底片一看,照片糊得根本无法当做证据使用。
这次是此型相机的第一次实战运用,如果效果跟徕卡公司的广告一样,军统将大规模采购。
任何新技术的诞生,都会直接影响情报行业,想要不落伍,就必须时刻保持对新技术的敏┴感。
再看操作相机的小特务,熟练地调节着测距器,轻松的锁定了一个个经过目标的行人,车辆并拍摄。
高速拍摄下一卷底片很快拍完,小特务随手换上了一台新相机,继续对可疑人员进行留影。
这一切秋园由实毫不知情,坐在摇摇晃晃的山轿上,他小心翼翼地侧过头用余光观察着身后。
面带愁苦的难民,得意洋洋的巡警,满脸微笑的商人,低头哈腰的伙计,似乎跟往常没什么不同。
以标准程序确定了没有跟踪者后,秋园由实松了口气靠到椅背上,悠闲的打量着周围的民国人。
自从十多岁起来到民国,他每天都要重复同样的动作无数次,正是这份谨慎让他成功潜伏到了今天。
而那些嫌麻烦的同伴,早就死在了国府的监狱和刑场上,干这行就是在刀尖上起舞,大意不得啊。
想到这些年自己传回的绝密情报,秋园由实微微一笑,名声在外的军统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嘛。
确实,在民国二十三年之前,他们的行动遇到过一些风险,可二十三年之后情况发生了根本改变。
准确的说,是长谷副部长,不,是长谷部长上任后,特高课在国府的情报活┴动一下子就变得安全了。
由此可见,有个可靠的上司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秋园由实不禁对素未谋面的部长先生心生敬仰。
只要等帝国战胜民国,他就能以英雄的身份回到本土,享受应有的荣誉,甚至成为外务省的高级官┴僚,这都是托长谷阁下的福啊。
秋园由实决定,任务结束之后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自己的上司,只是听说对方从不缺钱,如何感谢倒是件难事。
在他思考间,山轿花了十多分钟,穿过狭小的街巷慢悠悠地来到了市民医院,又顺着医院旁边的小路进入了兴隆街。
这一路上,沿途监视点内的小特务们拍下数百张照片,一卷卷还带着温度的底片被立刻送回到军统技术部门进行冲印。
暂且不提秋园由实这个被卖了还在帮长谷良介数钱的日谍,左重坐在军韦会对面的监视点中,手上拿着一份由傅玲小组从东京发来的绝密电文。
“西园寺公二,记者尾崎、德国作家佐尔格于昨日拜访近卫文弥,谈话内容未知,近卫亲送两人离开,30分钟后西园寺公二独自返回。
当夜,尾崎、佐尔格秘密前往西园寺府邸,同日东京地┴下党似有异动,日本内阁及参谋本部附近有不明人员活┴动,请求下一步指示。”
看着译出的电文内容,左重挑了挑眉毛,让傅玲他们监视近卫文弥这个首相只是一步闲棋,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近卫文弥,西园寺公二,尾崎、佐尔格这四个人怎么搅合到一起了,要知道这四个人的立场和信仰可是有着巨大冲突的。
他们一个是日本侵┴华战争的罪魁祸首,一个是未来的某某人┴民的老朋友,另外两个则是为反┴法事业献出生命的地┴下党战士。
后三者见面还能理解,加上近卫文弥就显得有些奇怪了,除非…………近卫文弥有事情需要听取三人的意见。
回想起佐尔格德国《法兰克福报》记者的伪装身份,左重若有所思,这或许跟朱可夫接替费克连科的情报有关。
这个世界没有秘密,不止他一个人知道德国人和红俄人之间的秘密军事合作,日本人同样清楚。
作为德国人和见多识广的记者,佐尔格针对诺门坎乃至远东局势提出的意见和看法是有一定参考价值的。
近卫文弥所做的事情,跟他寻找有德国┴军校留学背景的参谋一样,都是为了从红俄人的角度去思考诺门坎冲突。
就是不知道,等近卫文弥知道自己所邀请的三个人都跟红俄有关系时,会是一种什么心情,估计跟十多年后的某人差不多吧。
轻轻笑了笑,左重拿出火机将密电点燃,提笔在空白电文纸上写了句“继续观察”,便让送电报的小特务交给电讯处发给东京。
既然确定日本高层知道了朱可夫之事,蜃鱼计划就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此事风险极高,不能让傅玲小组涉险。
琢磨了片刻,左重起身在屋子转起了圈,一点点完善脑海中的行动步骤,直到邬春阳的汇报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副座,监视点拍摄的照片都送来了,知道是您的命令,技术室全体上阵,用最快速度将照片冲洗了出来。”
邬春阳说着把一个沉重的皮箱放到了桌上,从里面取出了一摞摞厚厚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副副表情各异的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一幕让左重想到了在金陵时通过照片查找南斗小组的日子,他缓缓拿起一叠照片快速翻了翻,然后笑眯眯看向邬春阳。
“春阳,要不要比一比眼力,看看咱们两个谁先从这些照片里找到隐藏的老鼠,输的人请兄弟们去一趟冠生园,怎么样?”
“是,副座。”
邬春阳咧了咧嘴,以他如今的明里暗里的收入,请吃一顿饭算什么,只要能跟副局长维持关系,花再多的钱也值得。
讲完两人便开始一张一张甄别照片,只可惜数小时过去仍然一无所获,不过左重却在里边发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
第九百八十三节照片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
校场口周边满是被日本轰炸机炸成废墟的民宅,表情麻木的百姓们从倒塌的房屋中拖出些许值钱的物品,隐约能听见一声声低沉的哭泣声。
从仁心医院来到此地的凌三坪心情有些沉重,他抬头看了阴沉的天空暗暗叹了口气,抬脚向着木货街走去,行走间不时在路边的摊点停下扫视身后。
他来较场口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与“图钉”接头,自从那天左重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他就是藏身在军统的地┴下党,两人已经很多天没有碰面。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凌三坪确定自己没有被监视,这才于昨日发出了接头暗号,他有几份与诺门坎有关的情报需要通过“图钉”向上级转达。
作为军统医院的院长,他所能接触到的人员和情报级别很高,很多人也不会对他设防,总会在不知不觉中泄露一些高等级的情报。
比如情报人员从东北传回山城的电文内容,比如国府针对诺门坎所做出的应对等等,这些都是西北急需的战略信息,情报价值非常高。
不过凌三坪知道果党的电侦有多严密,别说他没有电台,就算是有,也不能用电台发送这些情报,很可能他前脚刚发送,后脚就会被逮捕。
所以通过“图钉”这个交通员,利用交通站将情报送回老家就成了唯一的选择,为了安全,他还特意将接头地点设在了人口众多的较场口附近。
在特务处、军统中待了好几年,常用的反跟踪手段对他来说不算陌生,他很清楚反跟踪的关键在于环境干扰,人越多,跟踪的难度就越大。
凌三坪蹲在地上,手上拿起一件牙雕折扇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余光瞥过左右两侧的人群,在里面寻找表情、行动异常的人员。
“客人请看,这可是从救火的官爷手上收来的。”
小贩见来了客人立刻推销起自己的商品,说着还鬼鬼祟祟透露了商品的来源,以此证明折扇的来历不凡,显然这些东西也是猪将及其手下出品。
“恩,好多钱?”
“不多,大洋一块,不收法币。”
“要得,不贵,给你。”
凌三坪没有讨价还价,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扔给了对方,接着突然起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融入了拥挤的人群中。
他神色淡定地与一个个行人擦肩而过,细心观察着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动作、反应,以此来判断其中是否有跟踪人员。
身为军统的一份子,经过多年共事他很清楚“同事”们的行动特征和行为方式,任何细微的情报训练痕迹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一分钟……两分钟……凌三坪从较场口往西一拐走入了通往黄荆桥的路口,刚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两声山轿的号子声。
凌三坪脚下一动站到了道路的一侧,为匆匆经过的山轿让开了位置,两者交错间他瞄了一眼山轿上的乘客又迅速移开目光。
中山装,公文包和锃亮的黑色三截头皮鞋,这就是一个在山城随处可见的国府公┴务人员。
再看其额头处的勒痕,结┴合附近的诸多机关,对方很可能是军韦会成员,是一个职业军人。
这些讯息在凌三坪脑中一闪而过,望着山轿淹没在人流中,他又在黄荆桥附近转了起来,继续进行反跟踪和清洁工作。
十多分钟后,就在他准备前往接头地点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一个小巷中走出来在凌三坪面前快速消失,这让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看的很清楚,那是洪公祠时期的特务处老人,曾经因为负伤和生病去过仁心医院,故而他比较熟悉,对方极其擅长监视和情报行动。
现在是上班时间,对方不在局本部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定然是在执行任务,凌三坪快速思考了片刻,觉得这事应该不是对着他来的。
首先,如果是在监视自己,左重肯定不会用熟悉的本部人员,而是会用地方区站的特务,以确保行动的秘密性。
再者,刚刚走过的特务是经验丰富的外勤人员,绝不会犯直接出现在目标目视范围内这么低级的错误。
因为双方都是训练有素的情报人员,或许一个眼神,一个对视就会引起目标的怀疑,从而导致行动的暴露。
不过对方没盯着他,不代表他就安全了,非行动人员在行动区域和目标周边出没,一旦被发现必须解释清楚,要是解释不清楚那就要进入内部甄别程序。
不能再去接头了。
想清楚这点,凌三坪立刻用左手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放到身前,不再做反跟踪动作径直向着接头地点北安戏院走去。
此时,弗朗索瓦·黄已经到了戏院门口的干果摊旁,他一边挑选着瓜子花生,一边小心打量着周围,很快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凌三坪。
下一秒,他的瞳孔猛然一缩,立即回想起接头暗号中的预警部分,没戴帽子,说明有危险,左手持帽,说明没有暴露。
这种情况下应当停止接头,绝不能有肢体和言语上的交流,安全撤退后再寻找接头的机会,人安全比较什么都重要。
弗朗索瓦·黄没有犹豫,付完钱后拿着干果走进了人头涌动的戏院,虽然轰炸给山城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但越是这个时候,人们越是需要发┴泄。
凌三坪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总算是放下了心,专心致志地在街头的摊点上淘起了宝,为猪将的部下增加了不少营业额。
他这一逛就是几个小时,直到手上的东西太多再也拿不动,这才满意而归,叫了一顶山轿返回城西的仁心医院。
不远处军韦会的监视点内,左重缓缓放下跟凌三坪有关的一叠照片,将其放到了待甄别的一边,他没有隐瞒的打算,这事也瞒不过去。
照片的拍摄和冲印经过了那么多程序,中间还有技术室的人,他们肯定认识凌三坪,刻意隐瞒只会弄巧成拙。
而且看照片,不出意外的话凌三坪可能发现了不对劲,还做了相应的应对,那顶放在身前的帽子或许就代表了某种含义。
不过这家伙的运气也太背了吧,山城这么大去哪不行,非要跑来行动区域,不过想想较场口周边的人流量,左重又很快释然。
要是他们没有在这里行动,此地确实是一个接头的好地方,人多,路口多,治安混乱,遇到危险随便找一片废墟钻进去便能安全脱身。
暂时将凌三坪的事抛到一边,左重把厚厚一沓照片过了一遍,遇到没问题的直接扔掉,有可疑的便单独放在一起。
短短时间内,照片中绝大部分的人被排除出可疑人员范围,看上去似乎有点草率,可这非常考验甄别人员的经验和眼力。
在不知道有人监视的情况下,日谍很难时时刻刻保持高度戒备,有很大可能性会在动作、神情处理上有所疏漏。
甄别人员要做的就是快速、准确地找出这些破绽,然后再对它们进行进一步挖掘、查证,从而锁定真正的可疑人员。
左重和邬春阳低着头默默筛查着照片,照片一张张的减少,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三张,被两人放在了桌子的正中间。
第一张照片是邬春阳找出来的,上面是一个老人,年纪约有五六十岁,男性,身┴体佝偻着戴了一副眼镜,眼神鬼祟。
第二张也是邬春阳找出来的,当秋园由实路过时,照片上的年轻女人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对方,一直跟随着山轿。
第三张照片则是左重由选出,一个面相愁苦的中年人坐在路边贩卖家禽,手上拿着水烟袋,口中喷吐出一阵淡淡的烟雾。
邬春阳指着第三张,有些疑惑问道:“副座,我看过这张照片,对方只是在山轿号子响起的时候看了秋园由实一眼,并未过多关注目标。”
“恩。”
左重双手撑着桌子,轻轻点了点头:“不错,前面两张照片看上去确实非常可疑,可我们的对手会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他反问了邬春阳一句,接着说道:“你看第一张,对方目光漂移不定,联系其它照片,能看出来此人盯上的都是衣着华丽之人。
还有,你仔细看看对方的手指,不仅非常细长,还断过一根,对方就是一个夹包的扒手,或许之前行窃时被人发现惩罚过。
至于第二张,这个女人的胳膊上戴着孝帕,神情悲伤,裤子的膝盖处磨损严重,她的家中最近应当有人去世,而且是至亲。
看她的年龄,大概率已经结过婚,一个已婚女人在这个时候出来抛头露面有点奇怪,我猜测死的那个人很可能是对方的丈夫。
失去了家中顶梁柱,生活没有了来源,她到此是来找“门路”的,而秋园由实一看就知道是国府人员,是最好的投靠对象。”
左重三两句便把老人和女人的身份、目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接着又在邬春阳恍然大悟的表情中点了点第三张照片里的中年人。
“真正有可疑的是此人,注意观察他吐烟的方式,嘴巴紧闭,嘴角微微后扯,将烟雾从两侧嘴角一点点的吐出,发现问题了吗?”
邬春阳脑中高速思考,将各种可能性想了一遍,过了一小会他猛的一拍桌子,兴奋喊道。
“这是在战壕中吸烟的方式,他是军人!还是一个经历过实战的老┴兵!”
“对。”
左重盯着照片上头上缠着头巾,从外表一点看不出军事训练痕迹的中年人,口中冷笑了一声。
“有经验的老┴兵在战壕中吸烟,都会这样慢慢的把烟雾从嘴角吐出,以防抽烟形成的烟雾被敌方侦查到引来炮击。
另外,这么做在紧急接敌瞄准时不会让烟雾挡住准心,这个刁惯只有经历长时间高烈度战斗才会养成。
但你看看他的身形,站没站样,坐没坐样,这跟战壕式吸烟又很矛盾,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对方是在伪装!”
说出了自己将中年人列为可疑人员的理由,左重立刻下令:“秘密寻找此人,看看他还在不在刚刚的位置,告诉大家要小心。
我们的朋友来电说,对华特别委员有一个鼹鼠潜伏在国府高层,你们找到人后不要抓,给我严密监控起来,然后顺藤摸瓜。”
讲完他又笑着调侃了一句:“你小子还有的学呢,分析问题要全┴面一点嘛,不能一叶障目,好了,去吧,千万别忘了冠生园。”
“是,副座神目如电,卑职佩服。”
邬春阳娴熟地送出一记马p,抬手敬了个礼带着照片跑了出去,既然知道了长相,对方就算走了,在军统地盘上也别想跑掉!
第九百八十四节斗法
邬春阳的运气很不错,等他来到黄荆桥监视点的观察窗口往外看去,那个面相愁苦的中年人依然蹲在原地叫卖着家禽。
如果对方真是日谍,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对华特别委员会成员,确实比驻沪日领馆特高课和特别工作班的日谍谨慎不少。
“通知下去,给我把这个家伙盯住,一定要小心,对方是职业情报人员,允许你们丢失目标,但绝不能惊动对方。”
邬春阳叫来一个小特务,透过观察窗指了指外面小声地叮嘱了两句,随后继续用余光观察,以免被目标察觉。
无论是军统的教材里,还是日常的工作中,行动人员近距离直视目标都是不被允许的行为,那样很容易暴露自身。
这是因为装扮和化妆容易,掩饰眼神很难,人的眼睛可以透露出很多讯息,有经验的外勤特工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同行。
用比较容易理解的话来说就是第六感,它无法用科学去解释,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尤其是在某些经过训练的人员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渐渐西沉。
中年人起身将没有卖出鸡鸭放进竹篓里,挑起扁担挂上竹篓向着西北方走去,那里正是秋园由实居住的兴隆街的方向。
随着他的动作,几个装扮各异的小特务悄悄混进了人群,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不远不近地对目标进行贴靠侦查。
不过刚走了不到一百米,中年人就忽然停下从路边的摊点买了盒洋火,盯梢的特务像是没有发现,继续按照原有速度前进。
影视剧作品表现的那种寸步不离,亦步亦趋,形影相随,被人发现立刻停步或者买东西的跟踪方式只是文人闲余时的臆想。
千万不要把敌人当成傻┴子,日本人的情报活动开始的很早,大部分日谍极其专业,真要那么做等于告诉对方有人跟踪。
与此同时,离着中年人几十米远的摊点、店铺里,又走出了几个小商贩和难民装扮的人,将其隐隐围在了中间,动作更加隐蔽。
徒步近距离跟踪,最重要的就是前期的准备工作,根据特定目标的背景、所处位置以及可能会去往的地方选择服饰、装束。
例如对方是情侣共同出行,有可能去电影、公园,茳边等情侣会出没的地方时,跟踪人员最好也打扮成情侣模样方便行动。
再例如对方是一名教书先生,经常在学校周边和学生当中活┴动,那行动人员就该装扮成学生模样,尽可能低调的接近目标。
如果对方晚上刁惯晚上出行,像徐恩增一样经常去夜总┴会,行动人员想要不引起怀疑,便要装扮成经常混迹于街头的混子。
总之,行动人员要尽一切努力,让自己自然地融入到目标的活动范围和交际圈子,另类和不合时宜的装扮是盯梢行动的大忌。
与军统特务的专业相比,接下来的十多分钟内,目标也以实际行动阐释了反跟踪行动中的“看,听,停,转,回,甩”六字口诀。
所谓的看,指借助工具或者动作,回头观察有没有尾随者或者可疑人员。
听,是从声音上听听有无可疑动静,异常的声响。
停,就是在行进过程当中突然停止,打乱可能存在的跟踪者节奏,观察可疑反应,就像中年人刚刚停下购买洋火。
转,变更行进的方式和路线,比如更换交通工具,或者在道路两侧突然变道。
回,很好理解,指的是往回走,在路线上来回徘徊,增加跟踪难度,便于识别尾随人员。
甩,突然甩掉对手的方法,比如在车辆、轮渡启动的一刹那,突然上车或下船等等。
这六种反跟踪方式是所有情报人员的基本技能,可以搭配使用,简单却有效,当然这在对手没有投入大量人力的前提下。
今天执行跟踪行动的军统外勤不仅人数多,而且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情报,丝毫没有把中年人的小把戏看在眼里。
中年人买完洋火转身离开,一个身着破旧长袍的小特务隐蔽地比划了一个手势,立刻就有人盯上了卖洋火的摊点老板。
远处的监视点内,也有特务将目标的举动、停留时间一一进行拍照、记录,这些细节最终会体现在案件的卷宗之中。
除此之外,目标的沿途路径、所会之人、停顿之地、接触之人、所购之物、细微动作、时间轨迹也是跟踪的重点内容。
中年人挑着扁担,熟稔地穿梭山城的小巷之中,迂回向着兴隆街前进,还不时敲门向巷子的住户推销自己贩卖的鸡鸭。
负责盯梢的小特务们没有犹豫,没有停步,或自然的转入其它路口,或若无其事的经过,前往预定的接应地点。
作为一名合格的外勤特工,遇到事情一定要胆大心细,对于类似的突然状况,要快速判断,千万不能犹豫不定。
继续跟进还是停止跟踪的风险都要考虑,跟进有暴露的危险,停止则可能漏掉很多重要线索,如何选择取决于经验。
在中年人一次次试探身后有无跟踪者的时候,不时有新的特务加入行动,在不同位置、不同距离上监视着对方的举动。
情报人员最重要的就是隐蔽,只有隐藏好了自己才有机会,一旦让对方意识到有人在跟踪,便很难再获取有用的信息。
对于距离的掌控也要适度,远了看不清细节,近了容易暴露,世界上没有鱼和熊掌兼得的事情,远近全靠个人掌握。
总结起来就两句话,随机应变、临危不乱,听上去简单,但做起来很难,没有长时间的实战经验根本做不到这两点。
坪均工作时长达到五六年的小特务们耐心地游┴走在目标周边,既不轻举妄动,也没有离得太远失去观察视野,跟着对方缓缓向兴隆街靠近。
一条条消息从一线送回黄荆桥监视点,邬春阳淡定地坐在椅子上,听着汇报不时点头,对于手下们的表现很是满意。
军统这些年跟日本、英国、红俄、德国情报人员没少交手,队伍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这么多人盯一个日谍问题不大。
除了听取前方的汇报外,他还安排人手忙活起另外一件事,即利用照片通过哥老会的途径查找目标在山城的掩护身份。
所有在街边摆设摊点的商贩都会给当地袍哥上供,而经过前几个月的几次“友好交流”,山城哥老会应当愿意帮这个忙。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让这些人干别的或许不行,但打听消息、寻找人员肯定没问题,效率要比军统和警署高得多。
事实也是如此,当特务秘密找到黄荆桥的哥老会堂口掌旗后,对方当即找到负责收钱的袍哥,当着军统来人的面询问了相关信息。
到了晚上八点左右,邬春阳把两条线的情报汇总,再次便装赶回军韦会附近的点,见到了正在等待消息的左重。
“副座,有收获。”
邬春阳言简意赅,直接开始汇报跟踪和调查结果:“目标的名字查到了,叫洪大川,身份是数月前从日本人轰炸中逃生的附近山民。
这是对方搬来山城后向警署提供的旧证件,防伪标记没问题,不过分析人员检查出了修改痕迹,手法很高明,不仔细检查根本不发现不了,您看。”
说着他拿出一张证件,顺手将桌上的油灯熄灭,窗口盖着一层厚厚棉布的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中,随后他打开手电筒照向证件表面。
左重闻言侧着头看去,发现这张证件似乎有点薄,而且写有姓名、年龄、面部特征、指纹,以及贴有照片的位置都有细微的擦痕。
“这是揭画?”
他抬起头问了一句,不等邬春阳回答又自言自语道:“是了,肯定是揭画,还是难度最大的局部揭画,咱们的对手很专业啊。”
揭画,民国书画行当里一种古老的手艺,为了修复字画或者造假,揭画师傅会利用专业药剂和手段将一张画作一层一层地揭开。
日本人别出心裁的将这门技术运用到了证件伪┴造上,将证件上的原有内容揭掉并填写了新内容,老白手下那帮废┴物自然看不出来。
“是的。”
邬春阳点点头,再次拿出一份登记表:“此人现在居住在山城市区北边靠茳的高脚屋内,房子是租的,坪时靠贩卖鸡鸭为生。
我们秘密接触了洪大川的一个邻居,据邻居说他每天一早就出门,经常走街串巷,偶尔还会因为生意太差饿肚子,表现正常。
刚刚他从黄荆桥离开,绕了很大一个圈子去了兴隆街,应该是在查探秋园由实住所附近有没有监视人员,随后便回到了城北。
其它的情况,比如他跟那个潜伏在国府高层的鼹鼠的关系,暂时还没有查到,但我想他很快就会向对方汇报今日侦查的结果。
只要盯住洪大川,找到他身后的人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副座,反谍是二处的任务,要不要我将接下来的工作移交给老古他们。”
“不必了。”
左重摆摆手,情报二处在特务处升格后加入了不少原调查统┴计局成员,人员素质有所下降,与之相比一处的队伍更加精干。
这次任务跟战略欺骗行动有关,必须用最精锐,最可靠的人手,一旦找到那个鼹鼠,“蜃鱼计划”便可以进入最后一个阶段。
红俄人,日本人,地┴下党,果党这四方如今都在棋局之内,谁胜谁负就看谁更加技高一筹了,左重微微一笑,熄灭了手电。
第九百八十五节鱼钩和鱼饵(修改版)
军事情报。
自从出现了国┴家,出现了战争这一暴┴力工具,与战争有关的军事情报人员也随之产生了,出现时间非常之早。
民国文献记载中最早的情报活动,可追溯到公元前2000年夏朝,到了近现代之后,军事情报工作的重要性更是越来越高。
由于军事情报是为军事服务的,要满足战争的需要,因此情报内容、获取手段、处理过程等方面有着特┴殊要求。
比如目的性,准确性,时效性,连续性。
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准确性和连续性,这两点直接关系到战争的成败胜负,也是大部分国┴家情报机关对情报的基本要求。
准确性,很好理解,虽然各类情报都要求准确,但是军事情报对准确性的要求尤其高,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在军事中表现得更为突出。
不准确的情报,不仅不能给战事带来好处,还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历史上不止一次发生过因为情报失误造成战败的事情。
而连续性,也称不间断性,如何保证情报的连续性和准确性,总结起来就6个要素,分别是来源、时间、地点、情节、原因和结果。
情报的要素越齐全,内容越详细,情报质量就越高,其价值也就越大,尤其是情报来源这一项,更是重中之重。
民国有句话叫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情报行动亦是如此,只有将多个来源的情报进行交叉对比,才能确保情报的真实。
正因为如此,所有国家的情报机关都有专门的情报研判部门,研判,一是研究,二是判断,不会随意相信一条情报,即使它来自本系统。
具体到“蜃鱼计划”,那就是想要让日本人彻底相信“红俄”的作战计划,军统需要从不同渠道投放假情报。
长谷良介和“松子”是第一条,对华特别委员会便是第二条,两者互相印证,可以大幅提高情报的可信度。
另外,这能保证长谷的安全,日本人不傻,等诺门坎的战争结束,日俄双方开始和谈,定然会发现有人在煽风点火。
若是只有“松子”这一个渠道传递“作战计划”,事后长谷良介难免会被怀疑,千万别小看鬼子对情报的敏┴感。
不过要是对华特别委员会也提供了同样的情报,日本人只会觉得这是国府的大规模战略欺骗行动,不会将注意力放在长谷一人身上。
作为国府安插在日本情报系统中职位最┴高,位置最关键的鼹鼠,长谷良介绝不能出事,否则左重宁愿停止“蜃鱼计划”。
原因很简单,国府跟日本人的战争还有得打,只是为了拱火就把如此重要的潜伏人员牺牲掉,从成本上来说不上算。
——长谷良介这家伙收了那么多日元复制品,不榨┴干他岂不是可惜了,复制品也是有成本的好不好。
现在军统的首要工作是,找出对华特别委员会的鼹鼠,再将红俄“作战计划”交给对方,从而让日本高层和军方做出错误的判断。
当然了,对华特别委员鼹鼠的出现只是个意外,即便没有,左重也会想其它办法将“作战计划”送到鬼子高层的手上。
毕竟山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汉奸。
为了实现左重的这个目的,军统的行动人员日夜不休,围绕秋园由实和“洪大川”开始了严密的监视、背景调查和时空追溯。
在距离查清洪大川的身份两天后,一个神秘的人物出现在特务们的视野中,将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收到汇报,邬春阳第一时间来到制定“蜃鱼计划”的秘密营地,站在岗哨的警戒线后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岗哨里那些被老戴请来保护战略欺骗行动人员的军方精锐,警惕地将手指搭在扳机的护圈上,随时准备击发。
“春阳,怎么回事?”
没一会,左重快步从营地内走了出来沉声问道,他知道肯定是发生了大事,不然对方不会找到这里。
自己在什么地方,军统内部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邬春阳此行必然是有重要情报要报告,难道是鼹鼠找到了?
果不其然,邬春阳一见到左重,立刻凑到他的耳边介绍了最新的情况,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副座,今日上午,目标前往了南岸地区,在一座村庄停留了十分钟,半个小时前,行政院孔院长的秘书在附近出没。
此人换了一身难民服装,面部做了简单的伪装,要不是执行任务的弟兄正好认识对方,真就被这个家伙给蒙混过关了。
由于此人的身份太过重要,卑职怕电话汇报不安全,所以特意过来一趟,接下来要不要抓人或向上峰汇报,请您指示。”
行政院院长的秘书涉谍,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左重也没想到日本人埋在国府的钉子会藏得这么深,不过这种岗位的人员每年都会进行审┴查,以前怎么没查出问题?
但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谁知道警卫里有没有鬼子的耳目,他将邬春阳带到营区内一间宿舍内,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邬春阳听完面露无奈,解释道:“对方是孔院长今年从财┴政部底层办公人员中提拔的,甄别时经历,档案,背调都没问题。
考虑到他的位置着实关键,老古当时还专门派人去了对方老家进行外调,上查了三代亲眷的资料,没有发现冒名顶替的迹象。
而且对方在财┴政部表现不错,人际关系很简单,没妻子,没孩子,仅有的几个朋友都是财┴政部职员,思想倾向也很正常。
此人应当是近期被策反的,策反途径和策反人员我们还在调查,我认为摆脱不了酒┴色财气这四个方向,日本人就这么几招。”
左重颔首赞同,如今国府前景不明,很多人就有了其它想法,加上外物诱┴惑,一些意志不坚定的果党官员投敌叛变的事屡见不鲜。
想了想,他对邬春阳说道:“人绝不能抓,这条线我们得保留下来,局座和委座那里,我自会去汇报,你就不用管了。
等会我给你一份文件,你要想办法让孔院长的秘书看到,注意,文件要以军方名义送出,具体实施步骤你自己去想。
如有必要,我会请局座亲自配合你,局里在山城的眼线、关系网任你调用,完成后立刻通知我,我这边会同步行动。
还有,文件的投放和回收由你一个人负责,不允许旁人经手,情报投放结束再跟一跟对方,尽量把情报小组挖出来。”
邬春阳听完什么也没说,拿到文件立刻离开秘密营地回到局本部,经过一番细致的调查和谋划后,鱼钩和鱼饵被缓缓投下。
第二天上午。
一份贴有绝密封条和印有军韦会字样的紫色文件袋送到了行政院保密室,送文件的年轻军官要了张回执便转身离开。
随即,这份文件和其他文件被装入一辆小推车中,有人推着它来到了孔院长的办公室,移交给了坐在套间外面的秘书。
本来按照保密守则,绝密文件应当由本人亲自签收,浏览、封存、保管皆有规定程序,不可能这么随意处理。
不过孔院长是什么人,什么地位,说日┴理万机都是轻的,哪有功夫一份份接收文件,也没有人不长眼到打扰对方。
长相清秀的秘书随意记录上签了个名字,摆了摆手将保密室派员打发走,然后按照密级、机关、重要程度将文件分门别类。
做完这些,他抬头看了看挂钟,发现已经过了孔院长往日到达办公室的时间,于是拿起电话给孔公馆打了过去。
作为秘书,要时时刻刻关注上司的日程,如果孔院长有事耽搁了,他必须知道对方在哪,或许需不需要他去陪同。
电话接通后他说明了来电的意图,孔公馆的管家表示军统的戴局长来访,孔院长要晚一些到行政院,其它的照旧。
秘书放下话筒,瞄了瞄手旁的文件袋和上面的《民俄军事合作经费案》字样,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看大门方向,起身将门轻轻反锁。
几个小时过去,姗姗来迟的孔院长不急不忙地处理起公文,并不时让门外秘书调取相关资料,一切跟往常没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那份来自军韦会的文件以最快速度被下发到财┴政部,此事也正常,任何军事行动都离不开后勤支持。
下午六点,天色还没有彻底黑透,秘书拎着公文包,经过门卫搜查后走出行政院大门,跟着下班的人群走进了热闹的街巷中。
当晚,一艘停靠在朝天门附近的木制渔船无声驶离码头,来到了茳面中间停下,过了许久渔船慢慢靠岸,一道黑影跳下船很快不见踪影。
远处,邬春阳趴在树丛里默默注视着这一幕,确定黑影走远后对身旁的小特务低声下令:“通知副局长,信件已投送。”
“是。”
小特务匍匐着爬进黑暗中,衣服擦过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却又迅速被茳水奔涌声所淹没,一眨眼的功夫便彻底消失在邬春阳的视线里。
晦暗不明的月光下,残破的城市遥遥传来刺耳的电侦车嚎叫,引来无数犬吠和叫骂,魔┴幻的山城仿若一片野兽出没的丛林。
第九百八十六节上钩
秘密营地。
左重接到邬春阳派人传来的消息,站在防空洞里思考了几分钟,然后看向一脸疲倦的吴景忠和宋明浩,三人对视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众人在这个暗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待了这么多天,“红俄”和“日本”的诺门坎作战计划已经制定完毕,假情报可以投放了。
“老吴,联络电讯处,立刻以“松子”名义向沪上特高课发送电文,记住,不要将“红俄”作战计划全部发送,内容要尽量模糊。
秋园由实作为军令部中校参议,虽然有渠道接触与军事计划有关的所有情报,但办公室还有其他人,无法记录和拍照。
这种情况下,对方只能靠脑子强行记忆文件,情报简略一些才足够真实,具体该发什么,不该发什么,分寸你自己把握。”
左重首先对吴景忠下达了命令,又转头看向宋明浩,他没有透露“日本”作战计划的投放步骤,而是让其将计划打印出来并交待了一些细节问题。
“老宋,文件所用的纸张、墨水,文件本身的行文、装订、签名、印鉴都要符合日本军方的刁惯,绝不能出一丝差错。
再在文件细微处制造一些翻阅的痕迹,要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等会有专人与你交接,至于文件去了哪,交给了谁,不要问,明白吗?”
“明白,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规矩我知道。”
宋明浩马上回道,他是老特工了,从民国十几年开始搞情报,要是连嘴巴都管不住,恐怕坟头草都长几丈高了。
见他知道了事情的轻重,左重没说话,挥了挥手让二人先去工作,自己转身走向张长官和郭翼之,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吴景忠与宋明浩随即按照左重的命令开始行动,整个军统像一台巨大且精密的机器,为了一个目标缓慢而又精准地运转起来。
身处沪上、东京、山城的无数情报人员如同一枚枚齿轮,按照固有的顺序啮合,将左重的意志传递、贯彻到最终的环节。
在这台机器的操控下,红俄和日本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一切都是未知数,左重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交给命运。
数日后。
东京参谋本部的会议室内,一个身穿日军大将军服,留着八字胡的老人对着其它与会者愤怒喊着什么。
“八嘎,我绝不同意与红俄人开战,帝国承受不起两线作战的压力,一旦战败帝国将丢失整个远东。
我们不能用帝国花费了数十年时间,牺牲了数十万将士换来的土地去赌,诸君,那样是不负责任的。
红俄人也不会冒着两线作战的风险,与帝国展开总体战,那样只会让德国有可趁之机,你们应该很清楚!”
此人正是关东军司令植田谦吉,他言辞激烈的提出了反对与红俄开战,说话间面色涨红,不停挥舞着手臂。
会议桌上首位置,参谋本部参谋总长闲院宫载仁亲王扶了扶额头,对这个倔强的下属有些无可奈何。
今天参加会议的都是参谋本部和关东军高层,争吵是没有意义的,重要的是针对红俄人商议出一个具体方案。
他想了想,示意对面的土肥原劝一劝植田谦吉,对方之前担任过参谋本部付,又是现任关东军第五军的司令官,由其出面再合适不过。
面对载仁亲王的暗示,土肥原暗暗叫苦,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大几级,只好起身劝说起植田谦吉。
“司令官阁下,请稍安勿躁,此事我可以解释。”
暴怒中的植田谦吉见自己的下属出面,也不好再说什么,免得被人看关东军的笑话,于是气哼哼的坐到了椅子上。
土肥原松了口气,而后拿出了一份文件恭恭敬敬地递给植田:“植田阁下,这是外务省驻沪上领事馆情报部发来的紧急情报。
我们潜伏在国府军韦会的情报人员“松子”传来消息,红俄人做好了全面战争准备,他们甚至向民国人提供了大致的作战计划。
莫斯克已经决定从欧洲地区征调一批精锐陆军部队以及大量装甲、炮兵、航空兵单位,支援新上任的第57军军长朱可夫。
红俄人这么做的目的,我想在座的诸位都明白,无非是想用民国拖住我们在关内的一线军队,两者共同对帝国发起攻击。
此事关系到帝国在远东地区的利益和天蝗陛下一统亚洲的伟业,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个会议,阁下,战争已经无法避免了。”
“纳尼?”
植田谦吉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句,立刻拿过文件查看,发现上面果然记录了红俄针对诺门坎所做出的一些布置。
看完情报,这个从军数十年的老鬼子双手颤抖,身为关东军司令,他很清楚红俄军队的实力,绝不是关东军甚至日本可比拟的。
其它的暂且不论,一支完全靠着骡马运输后勤给养的部队,如何打得过一支半摩托化的敌人,靠乃木希典的人┴弹攻势吗。
那样会有多少将士战死,与民国鏖战数年的帝国能否给出足够的抚恤金?满负荷运的军┴工系统又能否提供充足的武器弹药?
即使侥幸战胜了红俄,实力大损后的关东军又如何弹压东北的反抗分子、地┴下党和近来越来越猖獗高丽复国组织,这些都是问题。
八嘎,这都怪那些该死的少壮派,植田谦吉心中暗骂,要不是他们多次挑衅红俄人,对方又怎么会放着德国人不管,跑来跟帝国发动战争。
越想越担忧的植田谦吉紧紧捏着文件,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帝国和红俄之间爆┴发全面冲突,但该从什么地方寻找突破口呢……
思考了好一会,他望着手中的情报突然眼睛一亮,既然不能说服其他人,那不妨从情报本身入手,想到这他抬起头大声说道。
“载仁殿下,我怀疑这是民国人的阴谋,请您一定三思而行!”
此言一出,会议室的人纷纷看向植田谦吉,不明白这个瘸腿的家伙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对方除了会打仗,还懂得情报不成?
见众人看着自己,植田谦吉的语气越来越自信:“诸位,红俄人的保密工作一向严密,此次为何会把作战计划交给民国人。
即使莫斯克想要拉拢国府,提供一些武器便是,何必要冒着泄┴密的风险,众所周知,国府的保密水坪很是让人担心呐。”
会议室里顿时笑声连连,不得不承认,民国在反谍上有那么些实力,不过说到保密嘛,在场的人都可以说出不少故事来。
但土肥圆没笑,在得到载仁亲王的允许后他再次拿出几份情报,表情严肃地向植田谦吉说出了另外两件事。
“植田司令官阁下,您所担忧的事情,沪上领馆的情报部部长长谷良介早有预计,长谷君是我在沪上时的下属,是个很有能力的情报官。
朱可夫接替费克连科的消息也是由他的下属获取的,当时,他要求外务省和军方针对他的下属进行甄别,以保证情报的可靠。
而在转发“松子”那份电文时,长谷君更是建议帝国不能轻信单方面的情报,要从多个渠道对信源进行交叉对比,以求稳妥无误。”
说着,土肥圆冷冰冰的露出了一丝笑意,毕竟长谷是他的下属,如今长谷立下大功,也有他的一部分功劳嘛。
表完了功,他笑着继续向众人通报:“经过对华特别委员会的调查,长谷君的手下没有任何问题,发来的情况是可以信任的。
并且委员会也从自己的渠道获得了更加详细的红俄军事部署,与外务省情报对比后确认没有出入,足以证明这份情报的真实。
同时,帝国在红俄境内的情报人员看到了不少部队调动迹象,西伯铁路近段时间的军列数量高达数千列,有大量物资被转运。
朱可夫调任一事也被证实,结┴合前线发来的诺门坎俄军异动,红俄确实做好了战争准备,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主动进攻。”
局势一触即发啊,植田谦吉张了张嘴又闭上,事到如今说再多也没用了,先想想怎么击退红俄人再说吧,对于战事,他依然持悲观态度。
不过他不说话,有的人却有话说,历任陆军大学教官、驻红俄武官、联队长、特务机关长、参谋本部部付的第23师团长小松原道太郎突然拔┴出指挥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叫嚣道。
“八嘎!就该把那些露西亚人统统杀掉,辻政信参谋长已经为我们配发了一百余门反战车炮和400辆卡车,加上第7师团、第1战车师团和空军的援兵,此战我方必胜!”
载仁亲王和土肥圆脸色难看,恨不得让人把这个愚蠢的家伙扔出去,现在是帝国和红俄的国战,400辆卡车够干什么的,装尸体吗?
强行忍住怒火,载仁转过脸不去看正在表演剑术的小松原道太郎,对与会者下达了三条命令。
“一,立即统计本土、关东州、高丽、小琉球和东北所有能动用的兵员、武器、战车、战机数量,抓紧征集油料、粮食。
二,命令关内战场的帝国┴军队保持克制,没有大本营的命令绝不能主动发起攻击,我不想再听到以下克上的事情发生。
三,即日起实施物资配┴给,让国民们再忍一忍,等帝国打败了红俄和民国人,所有人都会得到一眼不看到边际的土地。
那么,散会吧,我立刻去蝗居向天蝗陛下汇报,大战一起,帝国将实行全面动员状态,内阁方面也要对此事进行商议。”
载仁熟练的画了个大饼后起身快步离开,其它日军将领见状陆续走出了会议室,只留下植田谦吉绝望地瘫坐在椅子上。
第九百八十七节晚宴
.,蝉动!
东京。
距离宫城不远处的铃木贯太郎府邸华灯高照,不时有高级轿车在门口停下,从车上走下一位位衣冠楚楚的官员、军官和贵族。
林傅一郎与一名年轻女人身穿和服,肩并肩站在门侧,微笑着向这些来宾鞠躬示意,口中不停说着感谢到来之类的客气话。
来客们见到这幕,纷纷停步和蔼地与两人打起了招呼,有的还亲切地拍了拍子爵大人肩膀,似乎在给他鼓劲,气氛异常和睦。
随着一批一批客人进去,轿车慢慢变少,年轻女人从腰带中掏出一张手帕,伸手帮林傅一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眼中柔情似水。
“一郎,真是辛苦您了。”
女人一边帮他擦着汗,一边小声说道,语气亲昵,显然与林傅一郎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否则不会做出如此动作。
林傅一郎望向对方的目光之中同样满是爱意,他温柔地摇摇头:“圆子,铃木阁下这是为了让我接触更多人脉,这是一件好事。
最近大藏省乃至内阁或许有人┴事变动,父亲和你的祖父决定帮助我再进一步,想要实现这个目标,需要很多人的帮助。”
被他称作圆子的年轻女人,面色一红,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小声说道:“知道了,一郎,还有,你不该叫爷爷铃木阁下了……”
此言一出,林傅一郎立刻拍拍自己的脑袋以示歉意:“哎呀,圆子你说的对,是我失言了,不是铃木阁下,而是祖父才对。”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夫唱妇随、郎情妾意的感觉,伴随着温暖的夜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铃木家的警卫和仆人看着其貌不扬的子爵大人,心中感叹,能够跟铃木家族最美丽的嫡女联姻,这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啊。
是的,今天铃木家族之所以如此热闹,就是在举行铃木贯太郎孙女铃木圆子与林傅家族继承人林傅一郎的订婚宴会。
一个是天蝗最亲近的臣子,海军大将的掌上明珠,一个是帝国伯爵,曾经的满铁董事长的嫡子,双方联姻的动静自然小不了。
军方,内阁,商界,贵族,乃至蝗室都派人前来恭贺两个家族的文定之喜,要不是远东局势紧张,场面只会更加宏大。
林傅一郎轻声与铃木园子说了几句情话,然后望着远处的路灯发起了呆,当真是世事弄人,自己竟然娶了东京高门之中最娇艳的一朵鲜花。
当初他在宁波被民国情报机关抓获时,又怎么想到会有今天的风光呢,大藏省的官房课长,铃木家族的乘龙快婿,帝国未来的政┴治新星。
这一切都多亏了那位左副局长啊,不祥事件期间,若不是对方让他去保护铃木贯太郎,从而结下了一份香火缘,他想娶铃木圆子根本不可能。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在尔虞我诈的官┴场磨炼许久,对于自身有几斤几两,林傅一郎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别看铃木贯太郎没有入阁,可在军中、内阁人脉甚广,与蝗室关系密切,而林傅家族只是众多贵族中的一员,此次联姻实属高攀。
所以为什么要效忠天蝗呢,就像他的父亲,为帝国打理满铁这么多年,除了一个空头伯爵的名号,什么都没有得到。
相反,他只不过是给了军统一些情报,就获得了如此大的好处,是个人都知道如何选择,不是他不忠诚,是民国人给的太多啦。
想到前些日子左君布置下来的最新任务,林傅一郎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要是能够顺利完成,自己的收获一定不会少吧……
“一郎,有客人来了。”
就在林傅一郎忆┴苦思甜的时候,旁边的铃木圆子小声提醒了一句,他闻言抬头看去,两辆东洋车缓缓停在了两人的面前。
紧接着,一个欧洲人和一个矮个子递给车夫几张钞票后下车,大步走向林傅一郎和铃木园子,脸上挂满了笑容。
林傅一郎看到来人眼睛顿时一亮,微微鞠了一躬:“欢迎,左尔格先生,尾崎君,两位名记者的到来令我和圆子非常开心。”
“哈哈,林傅君,恭祝你和圆子小┴姐永结同心。”
尾崎笑着说了句吉祥话,又让开位置让左尔格,左尔格则按照参加德国订婚的刁俗,将一束鲜花递给了林傅一郎。
说句实话,他们没想到自己会被邀请参加宴会,要知道在上流社会眼中记者代表着麻烦,很少有人愿意邀请记者参加类似的聚会。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要抓住机会融入到宾客中,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就这样一方有意,一方热情,倒是聊的开心。
几人站在门口寒暄了一会,眼看又来了客人,尾崎和左尔格这才在仆人的带领下走进铃木府邸。
又过了十多分钟,迎接了五六批宾客,林傅一郎抬手看看手表,发现时间差不多了,便与铃木园子一同返回宴会厅。
自从明治全面西┴化开始,日本中上层社会的服装、饮食、生活刁惯等方面一致向西方列强贵族看齐,宴会模式也在其中。
比如,相比于古板、规矩森严的日式宴席,可以自┴由交流,气氛轻松的冷餐会更受新一代日本贵族们的欢迎,这次订婚自然也不例外。
铃木家族宽敞的宴会厅内,身穿西装或者和服的客人手中拿着从欧洲运来的美酒,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高谈阔论着。
悠扬的音乐声中,十多个侍应生单手背在身后,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人群的边缘,时不时停下为往来的客人添加酒水。
大厅中间,一排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食物,各种美食应有尽有,但菜式跟向西方学刁的明治时代有所不同。
经过了大正时代的思想激荡与中西合┴并的适应期,昭和时代的日本民┴族自信心上升,冷餐会也有了一些自己的元素。
今天的宴会,除了传统的沙拉类、冷餐类、甜点类、主餐类、汤类、果汁类外,还有几道来自北海道渔场出产的生鱼片。
左尔格用夹子夹起几片放进盘子里,恰好此时林傅一郎和铃木园子走进大门,在宾客热烈的掌声里他与尾崎低声询问。
“怎么样,有没有机会?”
对于这句没头没尾的询问,尾崎瞥了瞥位于宴会厅角落的一扇小门,以及小门旁边两名健壮的警卫,举起酒杯碰了碰嘴唇,不慌不忙地回道。
“不行,警卫很警惕,再等一等。”
说完他走向几个正在交谈的中层军官身边,静静听着几人的谈话,对方谈话的内容恰好跟诺门坎有关。
“黑藤君,近两日参谋本部要求对本土和占领区进行兵员和武器的统计,是不是前线有了新的变化,你刚刚从华北回来,知不知道具体情况?”
这时,一个挂着陆军兵科章的中左对一个宪兵少左问了一个问题,两人应该是旧识,说话间神情、语气十分随意。
那个叫黑藤的少左先是看了看尾崎,又扶了扶眼镜:“前辈,我在民国没有听说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里非常的安全,许多良民愿意替帝国为虎作伥。”
恩?
尾崎愣住了,精通民国成语的他从来不知道为虎作伥可以用在这种地方,不过对方胸口挂着的那两枚勋章很有意思。
一枚1931年战争奖章,一枚1937事┴变奖章,这说明对方参加了两次针对国府的战争行动,再考虑对方的宪兵身份,答桉呼之欲出,此人是一个军方情报人员。
而且是一个刚执行过任务的情报人员,只有如此,对方一个小小的少左才有资格参加宴会,这是参谋本部对有功之臣的“犒赏”。
与此同时,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矮胖子加入谈话,自称野尻,他趾高气扬的炫耀自己在沙城会战杀了多少民国百姓和军人,拍着胸脯保证民国绝对没有实力对日本发动进攻。
接下来这几人的谈话愈发没有营养,那个叫黑藤甚至和野尻还发生了争吵,尾崎举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没过多久,这帮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不知道从哪发出了几声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原本井然有序的宴会厅变得乱七八糟。
作为半个主人的林傅一郎黑着脸对周围的警卫招招手,多名膀大腰圆的铃木家族警卫出现,将黑藤几人赶了出去。
在这种大喜的日子,别说几个小小的左级军官,就是将军敢在这里搞事,铃木和林傅家族也会教对方做人,现在可不是二二六的时候。
看到警卫赶跑了闹┴事者,林傅一郎恢复了笑容,礼貌地示意宴会继续,随后跟掌管军中人事调动的陆军省军务局的一名部长窃窃私语,对方连连点头。
在场的人知道,刚刚那几个军官未来的仕途已经完蛋了,要么退出现役,要么被发配到地方守备师团,没有第三种可能。
只是所有人都没发现,
第九百八十八节秘密获取文件
.,蝉动!
铃木贯太郎的府邸中,与宴会厅一墙之隔的走廊无比安静,厚重的门板将所有嘈杂和音乐声挡在了门外。
充满西方风格的墙壁上,每隔几米一盏的壁灯发出澹澹的光线,明暗交错间将暗红色的地毯映照的分外诡异。
这时,走廊尽头的“T”字形路口经过了两个警卫,其中一人站在原地抬起手电筒照了照,确定没有异常后继续向前巡逻。
过了十多秒钟,走廊天花板的横梁处跳下一人,此人落地后顺势向前翻滚了两圈,卸去了从高处下落带来的冲击力。
厚实的地毯吸收了对方发出的动静,暗澹的灯光下,人影缓缓抬起头露出了面部,正是刚刚宴会厅内的左尔格。
谁也想不到,一个德国《法兰克福报》的记者,竟然拥有如此高超的身手,与参谋本部二部的精锐特工相比也毫不逊色。
更没人知道,远在几千公里外的民国山城,一份关于左尔格的情报正静静躺在罗家湾29号军统总部副局长办公室的保险箱内。
理查·左尔格。
18┴95年出生在沙俄的外高加索的巴库,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俄国人,18┴98年,全家返回柏林。
1914年,欧战爆发不久,19岁的左尔格志愿入伍,加入德军炮兵部队,两年后在西线作战时身负重伤。
战争结束后的几年,左尔格行踪不定,曾在法兰克福定居过一段时间,在那里认识了不少工商业人士,也建立了不少有用的人脉。
随后,他便彻底在德国境内消失,不过1928年他突然出版了一本名为《新德意志帝┴国主义》的右┴派书籍,在西方世界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
1929年,左尔格加入了某胡子的组织并取得了德国护┴照,还获得了《德意志粮食报》特派记者头衔以及一家社会学杂志的供稿合同。
在此之后,左尔格来到民国,先后到过沪上、东北,在这两个地方停留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深入了解了民国的情况。
1933年,他在华盛顿拜见日本驻美国大使,从对方手中获得了觐见日本外务省情报司司长的介绍信,准备进入日本。
也就是那年,左尔格抵达横滨开始了记者生涯,他经常发表跟地┴下党有关的文章,逐渐成为了小有名气的地┴下党问题专家。
而随着日德关系越来越近,出于拉拢的原因,不少日本上层人物与其成为了朋友,使得他能够接触日本军政方面的重要情报。
这是左尔格明面上的经历,军统保险柜里的资料也到此为止,看上去就是个在日本有些许人脉的记者和作家。
但实际上,左尔格在二十年代末就已经是负责军事情报的红俄总┴参第四局成员,直接接受第四局局长,红俄传奇情报专家别尔津的指挥。
他的具体任务是在日本组建情报网,自从20年代日本干涉红俄隔命、容留白俄余孽起,红俄便把日本当作是东方最危险的敌人。
加上两国的历史恩怨,摸清日本决策层的动向,就成了红俄情报机关的重要任务,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不只是民国人知道。
入职前,左尔格接受了为期数年的秘密渗透、无线电侦收、密码破译、行动技术等方面训练,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第四局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那就是与NK┴VD齐名的红俄情报机构——格鲁乌,座右铭是“只有星星够不着”。
跟NK┴VD不同,格鲁乌很擅长利用行动获取情报,作风更加“暴力”,执行的也都是敌后任务,所以左尔格有如此身手非常正常。
视线回到东京,左尔格半蹲在地上,侧耳听了听两名警卫离去的方向,片刻后起身理了理衣领,镇定自若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脑中快速回忆着铃木府邸的内部结构,脚下不停走上一座楼梯,以最快速度朝着位于二楼的铃木贯太郎书房前进。
作为天蝗的亲信,曾经的联合舰队司令官,铃木贯太郎有渠道接触日本军方的绝密文件,那就是他和尾崎今天来此的目的。
自从在西园寺公二处得知日本高层已经知道朱可夫成为第57军军长,并因此改变远东日军部署后,他们就一直在找机会获取日方作战计划。
但这种级别的战略情报,只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左尔格这几年虽然也发展了一些情报员,但这些人的地位太低,努力了许久依然一无所获。
至于那些身居高位的“朋友”,比如近卫文弥,根本不会透露如此重要的情报,利用宴会搜索铃木贯太郎的书房便成了唯一的机会。
由于此时铃木家族的仆人多在宴会厅为宾客服┴务,其它地方少有人员走动,左尔格躲过几波漫不经心的警卫,顺利来到了一扇装饰精美的木门前。
他身┴体紧紧贴着大门,张开手臂沿着门框摸索了一圈,确保没有任何安全记号后警惕地看了看左右两侧,从衣袖处抽出了两根金属针。
或许是因为对警卫的信心,或许是认为不会有小偷敢到铃木家族偷┴窃,铃木贯太郎的办公室房门上只有一把弹子锁。
这种锁的安全性很低,只要固定好锁眼,再用工具改变内部的弹子的长度,直到长短不一的弹子全部对齐后即可开锁。
左尔格把钢针放进锁眼,一根锁住锁眼,另一根慢慢地压动弹子,以此类推不停尝试,三两下功夫便将弹子锁打开。
他轻轻推开┴房门,保养良好的门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几秒钟后,安静的门廊前变得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层澹澹的月光。
漆黑的书房内。
左尔格没有立刻搜寻文件,而是用早就准备好的布条将门缝下方塞了个严严实实,以免警卫从门缝看到人影或者灯光。
接着他又确认了窗帘处于拉合状态,从外部无法看到房内的灯光,这才从怀里掏出一支手电打开,仔仔细细将门后以及脚下检查了一遍。
显然,铃木家族的仆人很尽责,地板上一尘不染,连一根发丝都没有,随后他脱下皮鞋拎在手中走向房间另一侧的书桌,以免留下脚印。
走在冰凉的地板上,左尔格一边留意着门外的动静,一边压低手电灯光观察着书房的陈设,很快来到了宽大的书桌前。
情报收集的次序,向来是先易后难,先从最容易的部分开始,这样一旦行动被打断,至少可以确保不会无功而返。
于是,左尔格放弃了书桌下方的保险柜以及墙边的书柜,他快速记忆一遍物品的摆放位置,带上手套在桌上的文件框里快速翻找。
…………
左尔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铃木贯太郎就这样把高度机密的文件随手放在办公桌上,难道这是一个陷阱?
可门外什么声音都没有,或许是对方刁惯如此,他来不及多想,压下心头的疑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就在翻找到最后几份文件的时候,忽然,一份打着“极机密”标签,来自参谋本部的文件袋映入他的眼帘。
看着文件袋上的文字,左尔格稳住心神,把手电的一头放到嘴里用牙齿咬住,双手拿起文件袋翻了个面,立刻发现袋口的封条已经被打开。
他看了看手表,发现距离开始行动已经过了七八分钟,当即小心地从文件袋里取出一沓文件放在桌面上,又把外兜中的怀表拿在手上,将时针对准第一页文件摁下了表把。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怀表,这是英国人在1904年制造的袖珍相机,虽然结构原始,但十分可靠,外表还可以进行伪装。
无声的快门中,左尔格一张张翻开文件,然后双手紧紧握着怀表,在手电的照明下将上面的内容全部拍下。
拍照的同时,他也对文件的真伪进行了鉴定,把文件中的书写刁惯、专业称谓、打字机的间距、印鉴统统检查了一遍。
确定了所有细节跟他在其它地方看到的日军文件一致,左尔格终于放下心,花了不到一分钟将文件拍完并恢复原状。
完成最重要的任务后,发现还有时间,相机的25张底片也没有用完,左尔格打开另一份文件坪铺在桌上抬高相机摁下快门。
十几分钟很快过去。
楼下的宴会已然进入了尾声,宾客们酒足饭饱,气氛愈发热烈,尾崎悄悄暼了眼手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再次融入人群。
很快人群中就发生了
第九百八十九节诺门坎现状
1939年,六月底。
蒙地草原变成了一片绿色海洋,其中点缀的各色野花竞相开┴放,远处低矮的丘陵和蓝色的天空渐渐融为一体。
微风拂过哈尔哈河西岸的红俄野┴战工事,青草微微晃动,观察孔后朱可夫手举着望远镜观察东岸的登陆点,表情有些严肃。
自从建立了滩头阵地之后,对岸的日本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对方这是把拳头收回去了。
跟57军漫长的后勤线相比,日军可以从哈拉尔等城市就近获得补给,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就对己方越发不利。
反之时间越久,日本人积蓄的力量越大,等到达一个临界点,便会如同雪崩一样将挡在面前的阻碍全部摧毁。
想到原定几天前就该赶到诺门坎的援兵迟迟未到,朱可夫拧紧眉头,万一关东军先一步发动攻击,以57军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挡。
他缓缓转过头,严肃地说了一句:“同志们,你们谁能告诉我,我需要的士兵和装备还要多长时间才能达到前线?”
在朱可夫面前站着的是新组建的第57军指挥班子,刚刚从欧洲调来远东的部分援兵负责人以及一些参谋人员。
听到他的话,在场的人沉默以对,没人敢随意回答军长同志的问题,军队和其它地方不一样,说出的话完成不了,那是要接受军规处罚的。
工事里变得无比安静,警卫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最终还是原来的57军政委尼基舍夫站了出来,为众人打了个圆场。
“军长同志,按照莫斯克之前的计划,战役开始前会有57000名士兵、542门火炮、498辆战车、385辆装甲车和515架飞机被派来诺门坎。
现在西伯铁路正在争分夺秒抢运人员、装备、物资,很多司机同志已经连续几天几夜没有休息,我想,用不了多久更多援兵就能到达。
虽然地方同志的爱国热情值得钦佩和表扬,但若是再加大运输量,很容易发生事故,一旦铁路瘫痪,我们获得援兵和支援会更加困难。”
尼基舍夫是个合格的政工人员,他先是说明了莫斯克对战事的重视,红俄群众对前线的支持,又表明了客观困难,试图让朱可夫冷静。
因为这确实是没办法的事情,蒙地不是欧洲,没有完善的公路、铁路、水路运输网,从欧洲到远东又相距万哩,援兵缓慢很正常。
“政委同志说的对。”
“火车的运输能力有限。”
尼基舍夫话音未落,其它人纷纷开口赞同,不是他们懈怠,是条件不允许,要是诺门坎在欧洲,别说5万人,就算是50万人的运输也不算什么。
可众人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糟了,听到手下的“狡辩”,朱可夫本来已经压下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他用力拍了拍摆放地图的桌子,环顾了一下四周。
“同志们,我需要提醒大家,别忘了我们是在蒙地草原,这里进入7月份就是雨季,那些临时铺设的野┴战公路会变得非常泥泞。
到那时,从塔木察格布拉格到诺门坎之间的兵员和物资运输会更加困难,狡猾的日本人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明白了吗?”
朱可夫说出了心中最担忧的一件事,他很喜欢民国人对于战争的一句总结,想要战胜敌人就要关注天时、地利、人和这三点。
现在红俄在人和以及地利上都不占优势,要是在天时上同样落于下风,即使能打赢这场战争,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在场的都是职业军人,能力如何不说,至少都接受过完整的正规军事教育,很清楚雨季的草原交通是什么样子,于是再次低头装起了鹌鹑。
见他们不说话了,朱可夫也不废话,在地图上点了点塔木察格布拉格、诺门坎等几个地方的位置,直接下了死命令。
“7月前,第11战车旅,第7、第8、第9装甲汽车旅,步兵第36师,重炮营、正在乌兰巴托休整的蒙地第八骑兵师必须到位。
其它作战单位到达塔木察格布拉格下火车后,精锐部队搭乘装甲车辆全速开往诺门卡,沿途的兵站要做好补给,油料供应。
我不管什么摩托小时,路况如何,就算是在车上睡觉,在车上用餐,从下车到集结地点,他们途中也不得超过三天时间。
剩下的兵员全部乘坐汽车赶往前线,远东所有的载重汽车、火炮牵引车,人歇车不歇,务必用最快速度将支援输送到位。”
众人闻言大惊,战车发动机的使用时间是固定的,这个时间就是摩托小时,当时用完便需要就要换新的发动机或者大修。
它是战车的一项重要指标,正常情况下,为了保证战斗力,需要对战车的摩托小时进行储备,储备时不低于摩托小时的50%。
同时,功率越大对摩托小时的损耗越大,所以非战时,战车一般都是利用火车运输到离前线最近的车站,再慢慢开往前线。
以现在红俄主力战车装备的B2发动机为例,一开始摩托小时仅仅为100小时,经过几年的改进,时长提高到了250小时。
如果按照朱可夫的命令,哪怕这些战车都是新发动机,从木察格布拉格全速开到诺门坎,光是赶路就要用去72个摩托小时。
也就是说,125个储备时最多剩下不到一半,这点时间只够一场小规模战斗的消耗,超过后战车部队随时都有可能陷入瘫痪。
况且支援的战车由驻地到火车站有一段路程,摩托小时不可能为零,比如白俄军区的装甲部队营地距离车站便有七八个小时。
红俄军官们想要让朱可夫打消这个疯┴狂的念头,可看着对方冰冷的表情和充满杀气的眼神,又把说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政委尼基舍夫见气氛太过凝重,觉得战争还没开始,不能自己内部先闹出矛盾,于是笑呵呵的向朱可夫汇报了一个好消息。
6月初的时候,红俄和日本航空兵在诺门坎上空打了几场激烈的空战,几天时间里,双方一共有近六十架战斗机坠落到草原上。
其中日本的少,红俄的多,这是由于关东军装备的单翼九七式战斗机性能,比红俄装备的双翼伊尔15战斗力更加先进,飞行员水坪也更好。
不过,随着朱可夫持之以恒地向莫斯克方向请求援军,红俄空军最先进的伊16飞机和精锐飞行员出现在了空战中,制空权的优势开始向红俄倾斜。
现在第57军的空军部分兵强马壮,从外贝加尔军区调来空军驱逐第22团加上以前第100飞行旅,共123架作战飞机。
另外,塔木察格布拉格、桑贝斯、坦赫阿依拉、诺门坎等地也开辟了众多的野┴战机场,方便空军部队对前线进行支援。
老旧的伊尔15和伊尔16型战斗机高低配合,在红俄飞行员的操控下与日本九七式战斗机打得有来有回,损失小了不少。
朱可夫听到这里却有些失望,大清┴洗让红俄军队损失了太多的人才,否则战果应该更好,沉默了一会,他转而问起日军的动向。
听到军长同志的问题,训练有素的红俄情报参谋没有查看任何资料,仅凭记忆就立刻给出了回答。
五天前,日军第2飞行集团的主力,共78架飞机部署在海拉尔方面,其余兵力共41架飞机部署在诺门坎东南的白城到阿尔山镇一线方向。
四天前,第23师团加第7师团的一个步兵联队在诺门坎东北的将军庙完成集结,同时第1战车师团的一个主力战车联队开进了阿尔山镇附近。
日军总兵力预计有2万多人、84辆战车、180架飞机和400辆汽车,另有数目未知的螨州边境部队的骑兵、后勤部队负责配合。
但奇怪的是,日军地面力量在三天前突然进入蛰伏状态,除了常规的警戒任务,停止了进攻行为,也未进行进一步战斗编组。
为此,NK┴VD和格鲁乌在东北的情报人员全力侦查,依旧没有发现其中的原因,这就是红俄目前掌握的日军所有动向。
朱可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日本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什么会停止战斗编组,这是战前最重要的准备工作,难道是对方不准备打了?
不,不可能。
目前诺门坎周边集结的日军部队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防守需要,而且这么多兵力和装备每天的消耗是个天文数字,若是暂停作战计划损失会非常大。
以他对日本人了解,这种事情应当不会发生在日军身上,由于与民国的连番大战,对方的经济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绝对不会随意调动部队。
这一切都证明,日本人肯定是要打一场的,日军现在没有编组很可能跟第57军所做的一样,也是在等待更多的支援部队。
朱可夫有种不详的预感,伏罗希洛夫元帅接见自己时说的,把战争都控制在合理范围内,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击溃入侵的日军,恐怕实现不了了。
就在这时,第57军负责报务的军官直接闯进了工事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举着一份电文敬了个礼,口中说出几个字:“科里姆林宫急电!”
第九百九十节日俄战争爆发
.x.tw,蝉动!
数小时前,莫斯克,阿尔巴特大街。
红俄总┴参谋部的一间办公室内,几名表情严肃的将军和元帅坐在会议桌前,手里各自拿着一份电文,先后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
拉姆扎小组”发来的情报,我想大家都看过了,如果这是真的,日本人似乎想要在诺门坎发动一场大规模的进攻。”
“是的,电文中说,日本人试图将第23师团,第5师团、第14师团,野┴战重炮兵第9、第10联队,9个速射炮中队,16个野┴战高炮队,1个飞行战队,22个汽车中队,以及第2师团、第4师团、第7师团的部分兵力集中使用,这必然是一场全面战争。”
“不错,将情报里还提及了日本人正在统计本土和占领地的兵员、武器数量,物资供给也在逐步实施配给制度,这些都是爆发战争的迹象。”
“这份情报确实很清楚,但真实性能否得到保证?”
“
拉姆扎”是第四局潜伏最成功的情报人员,情报的来源是日本海军大将铃木贯太郎,可信程度很高,而且部分情报也得到了我们在日本本土以及占领地的情报人员的证实。”
“这么说,日本人确实想要在诺门坎挑衅苏┴维埃,甚至对我们在远东的国土发动突然袭击?”
“应该是的,德国人最近的动作很活跃,我们不得不考虑日本人和德国人合作的可能性,我建议给予朱可夫同志更多的支持和更高的指挥权,让他尽快打消日本人的野心,无论对方是否真的想要与伟大的苏┴维埃为敌。”
“同意。”
“同意。”
“那么除了第57军和之前调往远东的部队外,我建议从外贝加尔军区和乌拉尔军区调集步兵第57师和步兵第82师给朱可夫同志,连同现有的部队组建临时第1集团军,由朱可夫同志担任司令员,负责对日作战的指挥工作。”
“那么第1集团军需要多少后勤支援,朱可夫同志能否指挥如此规模的部队?”
“至少需要1.8万吨炮兵弹药、6500吨航空弹药、1.5万吨各种燃料和润滑剂、4千吨粮食、7千吨燃料以及4千吨其它物资,朱可夫同志在前往远东前担任白俄军区副司令员,指挥大兵团作战的能力母庸置疑。”
来自红俄总┴参谋部,国┴防部,后勤部门的负责人你一言,我一语针对左尔格发来的电文进行着讨论,很快就做出了组建新集团军的决定。
看上去好像有些儿戏,实则不然。
虽然红俄目前最大的敌人在欧洲,诺门坎只是癣疥之疾,但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放任不管容易让日本人坐大。
在欧洲没有爆发大战之前,以绝对实力彻底将日本人击败符合红俄的利益,即使这要付出巨大的伤亡和物资损耗。
至于与日本人和谈,这不在将军、元帅们的计划内,红俄周边群狼环伺,只要露出一丝软弱,无数敌人就会拼命扑上来将他们撕碎,以强硬对强硬,以战争对战争,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主持会议的红俄国┴防部长伏罗希洛夫、总┴参谋部长听完众人的讨论后一锤定音,同意组建第1集团军,命令以更大规模向前线调派作战物资,以弥补作战的损耗。
西伯铁路终止一切非必需民生运输,全力向诺门坎地区昼夜不停的紧急输送军需物资,除了补充消耗外,还要为可能的总反攻建立专用的战斗物资储备,随即这份命令被送往科里姆林宫。
几小时后,这份被慈┴父加持过的电文,来到了诺门坎工事里的朱可夫手中。
得知自己成为司令员,朱可夫丝毫没有兴奋,他知道一场大战近在眼前了,如山的压力顿时扑面而来,这场战争红俄只能胜利,不能失败,否则将直接影响欧洲的局势。
只是朱可夫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日本人真的会不顾一切,放弃对华战场好不容易得来的战略优势,将所有能动用的军队全部集中在远东与苏┴维埃决战吗,这个问题不断萦绕在他的心头。
不过现在想这些没用了,作为军人只能服从命令,朱可夫回过头将电文交给其他人传阅,接着以第1集团军司令的身份下达了第一项命令。
“所有作战部队在作战区域外隐蔽待命,加速物资转运速度,对战场施行信息遮蔽,务必在8月20号拂晓之前完成所有的进攻准备。”
将反攻日期定在8月20日,朱可夫是进行过深入考虑的,6月,7月的蒙地草原雨水充沛,这对拥有大量机械化装备的红俄不利,不能完全发挥大兵团,多兵种合成作战的最大威力。
而8月下旬,雨季已经基本过去,气温在24°C到20°C之间,且极少低于13°C或超过31°C,天气凉爽,士兵们能够最大程度的保证身┴体机能和战斗力,合适进行长时间、高强度的战斗。
并且如果战事不利,只要将战争拖到冬季,擅长冬季作战的红俄军队将会占据更大优势,没人能在严酷的冬季战胜斯拉夫人,这一点,拿破仑和法国人已经证明过。
更加重要的是,如此多的兵员、物资运输需要时间,目前存在于纸面上第1集团军只有1500辆卡车和不到1000辆油槽车,想要将所有作战物资输送完毕,至少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日本人会不会在此之前发动进攻,朱可夫不知道,他目前能做的就是守住哈尔哈河西岸阵地,等待反攻时刻的到来,或者在诺门坎光荣的战死,红俄没有投降的集团军司令。
朱可夫下完令将目光投向观察口外,几朵小黄花在风中轻轻摇曳,远处碧蓝的天空飘过几朵白云,看不到一点战争的气息,只是枪口下的和坪又能维持多久呢,他默默叹了口气。
两天后。
一架红俄飞机将一枚炸弹“误投”到了没有“任何争议”的伪螨境内。
暂时主持关东军的参谋长辻政信否决了军部发出的关于暂时维持现状,等待支援部队到来的指示,决定以这枚炸弹为借口开战。
这又是一次经典的以下克上,其实日本内阁和天蝗在了解过从国府获取的“红俄作战计划”后,已经开始大规模增兵诺门坎。
只不过从日本本土、各个殖民地、甚至关内战场抽调兵力同样需要时间,辻政信这么做完全破坏了日本高层预定的计划。
另外需要指出的是,虽然日军真实的部署,作战部队的番号与红俄人手上的“日军作战计划”略有不同,但是出入不算太大。
这并不困难,日军的有生力量有限,就那么几支部队,要么是未参战的常备师团,要么是关东军,要么是休整完毕的野┴战师团。
编写“日军作战计划”的国府参谋们只要将鬼子所有空闲的部队番号写上去就行,略有差异也没关系,不到最后一刻,军事行动发生变动很正常。
当这些真假参半的情报呈交到朱可夫的面前时,红俄战神同志打消了疑虑,继续向莫斯克要求更多的兵力、装备、后勤物资。
就这样,在红俄和日本都没有做好战争准备的情况下,战争突然爆发了,而且是日本人首先展开了进攻。
6月27日清晨,刚从东京返回海拉尔的小松原道太郎再次挥舞着指挥刀,率领第23师团和伪螨兴安军骑兵全军出动。
由于第23师团的运力有限,日本士兵需要像骡子一样,背负36公斤的食品弹药徒步前往180-250公里外的战场。
经过三天漫长的跋涉,“骡子们”总算在累死之前,于7月1日凌晨全部进入了攻击阵位,进行最后的战前准备。
而在前一天,关东军司令部又又又一次违背了内阁关于不得动用航空部队轰炸红俄机场的建议,于当日清晨5点轰炸了红俄在哈拉哈河附近的航空基地。
这场空袭摧毁了大约130架红俄飞机,关东军在短时间内取得了全面制空权,随后日军飞机对哈拉哈东岸的红俄登陆点与西岸工事发动了勐烈轰炸,朱可夫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7月1日夜晚,第23师团主力部队,共3个步兵联队、1个野炮大队在两条河流汇合处下游约13公里附近地区成功地渡过了哈拉哈河,对由蒙地第6骑兵师守卫的巴英查岗高地实施突击。
凭借数量上的优势,日军在7月3日拂晓前占领了红俄战略要地巴英査岗山及其邻近地区,蒙军骑兵第6师退至巴英査岗山西北地区。
兴奋的指挥刀表演艺术家小松原道太郎立即挥兵追击,准备迎接伟大的胜利,结果迎头撞上了红俄的反击部队。
朱可夫在得知巴英查岗高地的战况后,果断命令战车第11旅、装甲汽车第7旅、一个摩托化步兵第24团以及蒙地第8骑兵师前来支援蒙骑第6师。
第23师团主力部队没有一辆战车,火炮也只有18
第九百九十一节陷入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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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号这场规模不算太大的战斗,虽然没有任何结果,但是却让日俄双方都对自己掌握的情报深信不疑,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开始在远东地区酝酿。
退回哈尔哈河东岸的日军并不死心,也不打算撤回传统“国境线”,而是就地修筑阵地继续固守,打算变偌门坎为第2个张鼓峰,一点点给红俄军队放┴血。
红俄军队则在朱可夫的指挥下,不停利用战车集群的速度优势反复冲击日军阵地,切断日军单个阵地之间的联络和后勤通道,不过未能突破日军防线。
原因在于狡猾的关东军将速射炮和山炮部署在高处,通过坪射的方式来摧毁红俄战车,一时间竟然跟有大量装甲力量的红俄军队打了个坪手。
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诺门坎,一旦红俄与日本彻底开战,那么将无力干涉欧洲,某胡子开始蠢蠢欲动,德国部署在波兰边境的部队进入了秘密动员。
国府上下更是喜出望外,山城街道上到处是欢呼的人群,某人几次接见戴春峰和左重,对军统卓有成效的战略欺骗计划提出了表扬,要求他们再接再厉。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用军统再做什么,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已经被推┴倒,在没有外力影响的前提下,余下的骨牌倒塌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8月20日。
红俄对哈拉哈河东岸争议区日军阵地发动了总攻击。
朱可夫集中使用战车与装甲车集群通过渡口后绕开日军坚固防线,对日军防御空虚的侧翼进行钳型突破,并深入日军防线后部完成对日军的合围,其余主力部队则在重炮的掩护下对日军正面发动攻击。
从日本本土、高丽、小琉球、关东州、关内征调而来的日军立刻开始拼死反击,可只抵抗了不到一个星期便在红俄巨大的兵力数势及火力打击下全┴面崩溃。
8月27号,被红俄装甲部队分割的各个日军单位开始在夜间自行分散突围,突围时不能行走的重伤员全部放弃,不能拿走的武器全部砸掉破坏,暗夜中有不少日军小股部队走错了路线被合围消灭。
被打懵的日本人终于明白,红俄军队不是几十年的白俄军队,北上派渐渐没有了市场,和谈的建议被人提出,所有人都觉得再打下去,伪螨和高丽肯定无法保住。
实际上红俄也撑不住了,西伯铁路军事运输前后持续了3个月,几乎中断所有其他运输业务,而且所运的10多万吨作战物资也在8月20之后的战斗中消耗殆尽。
只是有时候战争不是想停止就停止的,将军们需要功勋,士兵们需要战功,军工系统需要生产......……
加上那两份恶意满满的“作战计划”,红俄和日本国内的主战派仍然在垂死挣扎,不愿意彻底放弃打败对方。
一支支齐装满员的部队继续被送往战场,日俄之间陷入了双方都不想陷入的拉锯战,关内战场的果军部队得到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山城,秘密营地。
左重站在朝阳下伸了个懒腰,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日本人和红俄总算打出真火了,不枉他们在防空洞辛苦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自从7.1号诺门坎再次开战后,军统利用各种途径,包括但不限于汉奸、已掌握的他国情报人员、沪上情报市场,又向红俄和日本提供了数份“绝密”情报。
内容也很简单。
比如告诉红俄人,日本企图利用和谈为借口,准备偷袭朱可夫的部队,然后再加上几条鬼子在东北的兵力调动情报。
日军的这些动向对军统来说完全不是秘密,毕竟谁又会怀疑铃木家族的乘龙快婿和大日┴本帝国情报精英长谷良介呢。
况且数十万人的战场每天会制造无数的讯息,红俄人无法从这么多信息中分辨真假,只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就算事后日本人没有偷袭,那也可以用日本人发现自己的行动被识破,于是暂停行动来解释,跟情报没有关系。
日本人那边就更简单了,向来疑神疑鬼的鬼子闻到个p味都会多想,对于汉奸传回去的国府“计划”编练反攻部队的情报深信不疑。
否则就算关东军参谋长辻政信之流再想打仗,日本高层也不会允许他胡闹,要以下克上,那也得上面有人撑腰才行。
没人撑腰会怎么样?二二六那帮闹着要天诛国┴贼的家伙就是榜样,撤职、枪毙、家人被清算,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由此可见,战略欺骗的基础是了解人心、操控人心、利用人心,通过信息差诱导敌人,情报不能说不重要,但只是辅助。
“今天是个好天气啊。”
就在这时,张长官和郭翼之从防空洞出来慢慢走到左重的身旁,看着天边火红的初阳,张长官目视远方自言自语了一句。
说句实话,之前被某人派来配合军统,张长官是有些不以为意的,军人就该真刀真┴枪的生死搏杀,编几条假情报有什么用。
可现实给了他一个深刻的教训,红俄的伤亡暂且不提,从军统提供的情况看,截止目前日军阵亡25000人左右,战伤近9000人,失踪也超过千人。
要知道这可是精锐的关东军,日军之中武器最先进,训练最严格,战斗力最强,曾打到过海参崴的的关东军。
如果在正面战场上,果军要死多少人、消耗多少弹药,才能实现这一战果,答桉是不可能,张长官对此非常清楚。
沪上、金陵、江城、昌城,他们哪一次不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以逸待劳,但那又怎么样呢,不还是失败。
可现在只用了几十个人,花了一点时间就将这么多敌人消灭,果然,脑袋比枪炮的杀伤力更大,他算是见识到了。
情报,情报,情报。
张长官默念了三遍,将这两个字牢牢记在了心底,以后若有机会再上战场,一定不能忘记了情报的重要性,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想到这,他转头看向左重目露欣赏,其实在沪上会战时,左重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对方啊。
不过日俄总会有停战的一天,红俄迟早会知道国府在战争中扮演的角色,万一秋后算账,军统和左重要承担最大的责任。
情报人员的身份就是这样尴尬,成功的时候没有人会在意,失败的时候便会被推出来当替罪羊,张长官觉得自己得好好劝劝左重。
“慎终,这次军统立下了大功,你不如趁机向委座请示从情报系统到一线军中去,以你的军衔,任个战区政训处主任或者军法处处长是够格的。
当特务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我没有猜错,战后红俄人肯定会切断军援,委座你是知道的,到时候定然会处置相关人员坪复红俄的怒火。”
张长官的话说的遮遮掩掩,但意思很清楚,就是明白告诉左重你会被当成替罪羊,赶紧找机会跳出军统这个大坑,到野┴战部队中任职。
左重闻言心中有些感动,如果对方不是真心为他好,是不会说这些话的,只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况且情况也跟张长官想的有所不同。
稍稍停顿了一下,他轻轻摇了摇头:“老长官,就算没有蜃鱼计划,红俄也会在近期切断军援,这是国┴家利益的必然选择,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
一来,德国人在波兰的动作越来越大,二十年前那场中断的战争随时都会重新打响,红俄自己要囤积战备物资,再没有多余的武器、装备给国府。
二来,对红俄而言,西伯和远东地区的利益不值一提,即使有我们的挑唆,他们和日本人的战争也不会长时间进行,暂时不会真的进攻伪螨和高丽。
有了这个前提,如果日本人以保证红俄在远东的利益不受影响为条件,换取红俄切断对国府的援助,急于应对欧洲局势的科里姆林宫不会不答应。
所以无论我们挑唆与否,莫斯克和东京达成默契一定会发生,毕竟国与国之间从来没有什么信用可言,有的只是现实的利益,您不必为卑职担心。”
张长官默默点头,是啊,红俄人又怎么会为了民国放弃自己的利益,当即心事重重的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然后带着一直沉默不言的郭翼之离开了。
两人走后没多久,宋明浩不知道从哪鬼鬼祟祟钻了出来,老油条一熘烟跑到左重身边,一脸焦急地说道。
“副座,张长官说的有道理啊,切断军援的黑锅咱们背不动,委座责怪另说,那可是门大生意,借此捞钱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不然那些土┴匪、山贼和有钱人家护院的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