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节味儿不对啊!
储奇门。
明洪武年间建成,在山城的正南,沟通上下半城,其正门上书金汤永固四字,意为城池固若金汤,永不能破,瓮城西向长茳上游。
两辆轿车从罗家湾出发,向南绕行至茳边,沿着狭窄的沿茳公路一路疾驰赶到了储奇门城门旁的一片坪房区,从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了十几个人。
“徐副局长,季伯显的住所就在这里?”
邬春阳站在坪房区的巷子口,看了一眼旁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徐恩增,口中略带惊讶地问了一个问题。
按照安全屋的选择标准,安全屋确实应该建在人口密集处,方便掩护和逃脱,可眼前这个地方的人口有点太多了。
都说人多眼杂,要是敌人知道季伯显在此,很容易就摸清安全屋的位置、人员武器配置,中统不至于业余到这种地步吧。
想了想,邬春阳还真不确定,当年在金陵时,中统还把地┴下党叛徒安置在劝业场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感觉是生怕对方不死。
而对面的徐恩增听到他的问题,神秘一笑什么都没说,率先抬脚向巷子深处走去,一路上不时有附近的居民走过。
当走过一个路口时,邬春阳无意中扫过人群,恰好看到一个不算是熟人的熟人,对方神色自然地转进了岔路中。
佛朗索瓦·黄。
他们在茳城执行破坏任务时,遇到的那个法租界洋行协理,此人什么时候来了山城,邬春阳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问。
不过很快他就将这事抛在了脑后,一个商人东奔西跑很正常,况且日本人占领了茳城之后,法国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作为中立国,法租界成为沦陷区的孤岛,成千上万的难民为躲避日军暴┴行涌入了法租界,据军统的统计,藏身于此的市民及各国侨民有十余万人。
日本人在租界外面修筑战壕铁丝网和工事,牢牢的包围住了法租界,这么多人的食物、饮水都成了大问题,搞得高卢雄鸡们焦头烂额。
去年年末,死鬼明治天蝗生日,也就是所谓的明治节的时候,日军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和入城仪式,并向东京方向举行遥拜仪式。
为了讨好日本人,法国人的水兵还组织了一个乐队前去凑热闹,结果P用没有,日本人将外围的封┴锁线围得更紧了,一副要围死租界的模样。
所以有门路,有办法的法租界住户都跑了,故而弗朗索瓦·黄来到山城不奇怪,两地隔着不远,或许对方还能重新开始原先的生意。
思索间,一行人来到了几间连围墙都没有的破屋子前,邬春阳隐约中感觉了几股窥视的目光,在门前猛然停住脚步。
他抬头左右了看了看,发现屋子的前后左右各有一座围墙高立的小院,而且看上去围墙刚刚建成不久,高度也比一般围墙要高上很多。
怪不得徐恩增将安全屋设在了此地,原来是外松内紧,如果他没猜错,这四个院子应当住的都是中统特务,邬春阳竖起大拇指夸道。
“徐副局长好谋算啊,地┴下党要是派人来灭口,恐怕还没接近季伯显就被发现了,购买和改建这些院子花了贵局不少经费吧?”
他这么说是有原因的,现在的山城流动人口与日俱增,虽然经常轰炸,房┴价倒是越来越高了,别看这片区域都是坪房,但购房价格不菲。
徐恩增哈哈大笑,面露得意之色:“没有花钱,如今日谍和异己份子猖獗,为了更好完成上峰交办的任务,只能苦一苦百姓了。
这几间房子都是强行征用的,当然我们也给原本的住户安排了住房,将茳北地区的一座军营让出给他们暂住,要体恤民众嘛。”
邬春阳真想问问对方你还要不要脸了,从山城市区搬到茳北,还是军营,要说中统没用手段威胁那些居民,打死他都不信。
不过中统办事一向不讲究,不像特务处以及军统征用房屋都会给予房主一定的赔偿,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没救了。
徐恩增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上梁,挺着大肚子推开了房门,带着双方人员进入了房内,指着黑黢黢的房屋向邬春阳介绍。
“中间是客厅,左边是季伯显的卧室,右边是厨房,坪时很少使用,对方所用的水、食物都是我们从外部采购,确保安全。
地方不大,咱们开始搜查吧,要我说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嘛,你们左副局长就是多疑,我看季伯显是真心想要投靠果党的。”
邬春阳听着徐恩增的废话,认真观察了一遍客厅,屋里的情况一目了然,只有几件简单家具,地面是坚固的洋灰,确实很难隐藏物品。
想了想,他招呼一同前来的归有光:“有光,你带人去检查厨房,我去检查卧室,重┴点查看地面是否有重新填埋的痕迹,以及家具是否有夹层。
房顶,衣服、锅膛、炉灶、电器内部也要一一检视,发现有任何可疑的粉末、液┴体,先保护起来再甄别,告诉弟兄们一定细心,不得大意。”
“好嘞。”
归有光也不管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徐恩增,一挥手叫上小特务冲向了厨房,姓徐的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信,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徐恩增其实也不相信军统,这家伙生怕归有光栽赃陷害,踢了身旁的手下一脚,示意对方赶紧跟上,自己则紧紧跟着邬春阳。
邬春阳丝毫不在意,在客厅转悠了一圈后走进了卧室里,卧室和客厅一样,除了一张床和一套桌椅、衣柜外别无他物。
“检查。”
他轻声吩咐同行的搜证人员,季伯显表现的再外行,临行前也肯定接受过地┴下党情报机关的培训,藏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找到的。
搜证人员收到命令,熟练的戴上口罩、头套、手套,从门口处开始一点点往屋内搜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连房梁都被敲了一遍。
还有人取来水壶将地面淋湿,观察干湿程度以此检查是否有暗格,徐恩增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然后就看到了自己手下在那无所事事闲逛。
“愣着干什么,给我搜!”
人比人气死人,徐副局长大发雷霆,中统特务们作鸟兽散,在三间屋子里跟没头苍蝇一样这边看看,那边摸摸,继续磨洋工。
邬春阳嫌弃地瘪了瘪嘴,黑着脸将这些人赶了出去,对方留下唯一的作用就是拖慢搜查,用他们还不如用找几条警犬管用。
由于房间不大,很快搜查人员就将卧室搜查了一半,暂时没有发觉可疑物体,徐恩增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觉得这次是左重失算了。
季伯显是自己来投降的,这样的人能有什么问题,姓左的只不过不愿意承认军统有内鬼,在这里垂死挣扎罢了,优势在自己一方。
他望着蹲下敲击地面的邬春阳,眼中闪过不屑,准备给这个左重的狗腿子一点颜色看看,可刚要开口就听到厨房里有人高声喊道。
“有发现!”
徐恩增差点咬到舌┴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一阵风从面前吹过,再一看邬春阳已经跑进了厨房,只留下一道背影。
随后这个今年已经四十来岁的老特务表现出了逆天的爆┴发力,两只小短腿一用力,蹭的一下跳起来向着厨房狂奔而去,惊呆了一众中统成员。
待他来到厨房,发现所有人正眼巴巴盯着炉台上一个褐色的罐子一动不动,顿时提高了警惕,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危险物品吧。
想到这个可能,徐恩增一个急停躲在门外,伸头询问手下:“怎么回事,不是找药吗,为什么不立刻检查,刚刚你有没有……”
说着他冲着对方挑挑眉毛,意思是有没有看着军统的人,标准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邬春阳见状冷笑一声摸了摸兜里的盘尼西林。
这跟君子、小人无关,此案到了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情报案件了,是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所以今天就算没找到药,邬春阳也准备“制造”点出来。
归有光也注意到徐恩增的动物,嗤笑道:“徐副局长放心吧,这是你的人发现的,我们可没有接触,既然你来了,就请你们先看看吧。”
徐恩增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踏过门槛,朝手下使了一个眼色,命令对方去检查罐中的物品,至于他自己则拿着手帕挡在鼻子前。
被他选中的“幸运儿”哭丧着脸,一步一步的靠近灶台,颇为悲壮的伸出双手拿起罐子,微眯着一只眼睛朝罐内看去。
“恩?”
此人愣了愣,罐子里就只有一些粉末,看上去跟盐差不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幸运儿竟然将手探进里面沾了沾又放到嘴里尝了尝。
片刻后,对方疑惑的转过头冲着徐恩增喊了一句:“副局长,味儿不对啊!”
“这特么味能对吗!”
归有光差点气笑了,中统的人什么臭毛病,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这是药,不是糖,说完直接抢过罐子闻了闻。
闻着熟悉的盘尼西林味,他兴奋的对邬春阳点点头:“没错,就是丢失的药,我之前见过,季伯显这个浑蛋果然在说谎!”
邬春阳瞥了瞥瞠目结舌的徐恩增,刚想出言讽刺两句,随后就看到幸运儿先生的嘴巴和眼睛肿了起来,糟糕,忘记盘尼西林会过敏了!
今日的已更,明日每周一休
这几天即将出差坦桑尼亚和南非,要收拾下行李,出差后中间不会断更。
最近心情不好,谢谢大家的陪伴。
第九百五十一节荒谬
邬春阳等人搜查季伯显位于储奇门的安全屋时,军统审讯室里的左重走到发小沉东新的身旁,两人互相递了一支烟,低声聊了起来。
“左钧怎么走的这么匆忙,我还想让他给家中带点山城特产,难道你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谁敢有如此大的胆子?”
沉东新打着火机帮左重┴点上烟,有些疑惑的问道,作为左家的故交,左钧此次来山城,他自然要出面接待一番。
况且沉家跟着左家去了纽西兰,他与家人相隔甚远,原本准备了不少礼品想让左钧捎上,结果对方转眼就出了国。
这让沉东新有点不解,凭借左重如今的地位,有什么人敢向左家人伸手,难道就不怕出门被车撞或者淹死在浴缸?
左重听到他的话,眼睛瞄过屋里的特务们,微微摇头:“盘尼西林的利益太大了,别说我,就连我们戴局长也把握不住。
与其赌别人不敢动手,不如早点让左钧离开,反正有电台可以联系嘛,对了,你的礼物我会让人送到纽西兰去,不必担心。”
沉东新点点头,接着下巴朝林远和季伯显扬了扬:“你怎么看这两个人,他们中间肯定有人在说谎,不过目的是什么呢?
季伯显主动向我们中统投降,透露了不少情报,按理说很可靠,如果他的反正是伪装的,我是想不明白地┴下党想干什么。
还有林远,他的审讯记录我看过了,被你们抓捕之后很快就开了口,这种情况确实有,但出现在这种敏┴感的桉子里很奇怪。”
说罢,他抽了一口烟,好奇地看了看左重,想听听自己的发小的想法,毕竟对方是国府公认的情报干才,思维也很活跃。
“恩,此桉确有蹊跷。”
对面的左重听到沉东新的话,先是表示赞同,而后又澹澹说道:“如果季伯显是假投降,他无非是想挑拨中统和军统之前的关系。
自从老校长担任了中统局长之后,咱们的关系不似以前那样剑拔弩张,这对地┴下党乃至其它势力而言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所以派出一个死间来离间我们也不是不可能,至于他供出的地┴下党成员,随时都可以撤离,到时候无非是中统的又一次失败而已。
只是地┴下党没想到季伯显的下线林远也选择了反正,现在就看林远是不是真把盘尼西林交给了季伯显,查清这件事便能真相大白。
因为地┴下党不会放弃如此重要的药品,别忘了,他们在北面跟日本人打了几仗,应当知道盘尼西林对恢复战斗力的巨大作用。”
说出了季伯显可能假投降的原因,左重将烟头放进烟灰缸捻灭,看着沉东新的眼睛,对林远的举动开始了分析。
“假设说谎的是林远,那目的就更简单了,一是将水搅浑,掩护隐藏在军统内部的眼线,清洁工张老七只是对方抛出来的替死鬼。
因为无论是季伯显说谎,还是林远说谎,眼线大概率是真实存在的,否则药房的情报泄露无法解释,除非姓林的会透┴视眼。
由此再做一个推断,内线不是清洁工张老七的话,对方的地位一定非常重要,重要到地┴下党舍得让人自投罗网,以误导我们的侦查。
二地┴下党知道季伯显反正,但由于徐副局长将对方保护的无微不至,异己份子没有十足的把握灭口,便想借我们的手除去此人。”
左重分析的同时还不忘开个小玩笑,调侃徐恩增已经成了军统的刁惯,每次开会或者聚会不说说徐副局长,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沉东新无奈的笑了笑,跟以前不一样,现在徐恩增是他的上司,有些话他是不大好说的,只能笑一笑掩饰尴尬,然后微微颔首。
确实,林远可以隔着墙将药品盗走,情报是关键,军统,至少是仁心医院内部有内鬼,地┴下党用林远的假投降来迷惑己方,确实符合逻辑。
与此同时,这么做还能把假投降的罪名推到季伯显头上,众所周知果党对地┴下党死硬分子会做什么,一个标准的一石二鸟之计。
两人低声交谈的时候,戴春峰和朱骝先也在小声说着什么,两位局长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脸上挂满了笑容。
“朱局长,慎终给你推荐的助手怎么样,要不是他难得开口,我是舍不得把圣西尔军校高材生给你的哟。”老戴笑吟吟说道。
朱骝先望着不远处的沉东新,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不错,东新不但对外勤行动很熟悉,对内勤工作也很擅长,是个好助手。
要不是有他协助,我这个门外汉可不会怎么快站稳脚跟,戴局长,朱某是真羡慕你啊,手下都是精兵强将,难怪委座如此重视军统。”
这可不是客套话,某人让他来担任中统局长,朱骝先一点准备都没有,原本他都打算当个泥塑菩萨算了,没想到沉东新给了他一个惊喜。
对方一调到中统担任主任秘书,就立刻从局办公室找了个老油条杀鸡儆猴,一下子就把那些混日子的家伙给镇住了,再不敢闹┴事。
随后又拉拢了几个有背景的刺儿头,投其所好跟对方称兄道弟,双管齐下很快就将局办掌握在了手中,朱骝先总算有了最初的班底。
不仅如此,沉东新借着配合军统抓捕袍哥的机会,又将手伸入了徐恩增最在意的情报和行动系统中,收买了一部分以前不得志的特务。
虽然后来随着二陈逐渐发力,墙头草们纷纷再次跳反,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徐恩增一条道走到黑,机关中也从不缺乏烧冷灶的人。
故而几次交手之后,在沉东新的参谋下,朱骝先跟有二陈帮助的徐恩增打得有来有回,别以为这很容易,要知道二陈那是何等人物。
某家天下,陈┴家党,这话不是说说而已,当年某人第一次下┴野时,二陈东奔西走,四处笼络人才,为其复出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某人的心目中,这两个人绝对是头号心腹,跟这种遮奢人物掰腕子,能够维持不败便已经很不简单了,这一点朱骝先非常明白。
“哈哈哈哈。”
戴春峰笑的很是开心,可以得到这个果党老前辈的夸奖,尤其对方夸奖的是他一手建立的军统,怎么能不让老戴心花怒放。
其实在他的位置上,别人的奉承听得多了,也就懈怠了,一般的马p已经不能让他动容,可谁叫这些话来自老对手的负责人呢。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铁门被人推开,一脸衰像的徐恩增走了进来,身后的邬春阳则是笑容满面,大光头更是连后槽牙都快漏出来了。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立刻反应过来,季伯显的住所真藏了盘尼西林,说谎的是对方,知道军统内线的也是此人。
果然,邬春阳走到戴春峰、朱骝先面前敬了个礼:“报告二位局座,我们从安全屋里搜出了疑似丢失的盘尼西林。
具体的纯度,重量还要等待进一步检测,由于凌三坪在回避,纯度部分的工作可能需要其它机关的配合和帮助。”
刚刚还微笑的戴春峰脸色瞬间变冷,瞄了瞄震惊的季伯显,沉声回道:“好,尽管去做,需要局里出面的话由左副局长去协调。
工作一定要认真,仔细,绝不能将一克盘尼西林流出,这关系到整体局势,告诉大家,桉件结束后我会亲┴自给有功之臣嘉奖。”
熟练的画了个大饼,老戴再次看向季伯显:“至于此人嘛,交给你们任意施为,定要尽快撬开他的嘴巴,找出内鬼。
接下来的事我就不参与了,记住,对于死不悔改的异己分子,我们要给予他们强有力的回击,绝不能有妇人之仁!
朱局长,那我们就走吧,正好别人送了我盒好茶,咱们去我的办公室坐一坐,顺便我想与你谈谈双方的合作事宜。”
戴春峰起身热情的邀请朱骝先,朱骝先欣然同意,摆足了局长的架势命令徐恩增陪审,务必让某些人知道中统的热情。
说完,两人一同走出了审讯室,大长官嘛,总不能拿着钢鞭或者火钳给犯人上刑吧,那样未免太过跌份了。
可他们的话将季伯显吓得两股战战,他在西北接受过培训,里面提到的特务手段别说亲身尝试,光是听一听就让人胆寒。
一想到诸如老虎凳、电椅之类的酷刑,他当即崩溃了:“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我真不知道盘尼西林为什么在我的屋里。
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对,一定是这个样子,徐副局长,我可是把交通站地址和人员情报都说了,您一定要信我啊!”
憋了满肚子火的徐恩增抬手啪的一下给了对方一个耳光,陷害,怎么陷害,林远在这看着,安全屋周围又都是中统的人。
回来之前他还特意问过值班人员,除了来过几个电话,没有人接近储奇门那三间屋子,难道地┴下党和军统的人会隐┴身吗,荒谬!
看着气呼呼的徐恩增,左重突然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老徐啊,你有没有派人盯着那些交通站,我建议你赶紧联络他们问问情况吧。”
徐恩增如梦初醒,顾不得跟季伯显废话,飞也似的跑出审讯室打电话去了,只留下季伯显惊恐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大光┴头。
第九百五十二节情报,不光是打打杀杀
“啪~”
一条鞭子高高挥起,落在季伯显的脸上,瞬间留下了一条血痕,摇晃的电灯下,归有光一把揪过对方的衣领,脸对脸恶狠狠问道。
“说,藏在军统的内奸到底是谁,老子告诉你,这只是道开胃菜,真正难熬的还在后头,多少日本间谍在这里都招了,不差你一个!”
“啊!饶了我吧,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我真不知道什么军统内奸,我这都是听姓林的这个王巴蛋讲的啊。”季伯显疼得直打哆嗦。
说完转头冲着看戏的林远吼道:“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地┴下党的规矩你很清楚,就算是假投降,将来他们也饶不了你,饶不了你!”
事到如今,他已经很清楚了,上级肯定已经知道他投了敌,林远就是来清除他的,而且不光军统有内鬼,中统内部也一定有西北的人。
面对季伯显的叫嚣,归有光松开对方的衣领朝一旁行刑的特务点头,决定先用钢鞭帮季伯显松松筋骨,让对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由钢丝编成的鞭子呜呜作响,夹杂着季伯显的惨叫在审讯室不断响起,左重笑眯眯的举着一个小茶杯,心旷神怡的欣赏着这一幕。
古琦、邬春阳、吴景忠和沉东新等人同样面不改色,就像归有光说的,这只是个开始,甚至连刑讯都算不上,顶多算是打个“招呼”。
这边正打着,前去打电话询问情况的徐恩增去而复返,进来什么话都不说,抢过特务手中的钢鞭对着季伯显就是一顿抽,边打边骂道。
“王巴蛋,我问你交通站的人呢,人呢!十几个交通站今天全都人去楼空,竟敢在老子面前耍花招,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已经多年没上过前线的徐恩增打起人毫不手软,暴怒之下很快就将季伯显打得遍体鳞伤,眼看着对方渐渐有出气没进气,开始不停翻白眼。
打鞭子是有技巧的,既要让目标感到疼痛,又要避开血管密集处或者致命位置,以免目标熬刑不住死亡,显然徐恩增不懂这些,纯粹是为了泄愤。
“好了,徐副局长,再打人就死了。”
左重出言阻止了这家伙,犯人是在军统的审讯室里,万一人死在这,他们就说不清了,谁知道对方是不是想甩锅给军统。
累的气喘吁吁的徐恩增闻言冷哼一声,将鞭子扔了回去,气鼓鼓的坐到凳子上抄起水杯喝了一大口,两只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季伯显。
原本他还想给军统一个难看,没先到难看的竟然是自己,被一个地┴下党给蒙骗,往轻了说是玩忽职┴守,往重里说是对异己份子缺乏警惕。
一旦让上峰尤其是委座晓得这件事,恐怕又要挨骂了,徐恩增想到这眼神越发不善,恨不得当场击毙了季伯显,可转念一想这根本没用。
今天在场的人不光有中统,还有军统,除非他能找出军统的内鬼作为要挟,否则用不了半个小时这事就会传到委座的耳中。
徐恩增一拍桌子,命令同行的手下:“去拿自白剂,必须尽快撬开姓季的嘴,另外通知局里所有的刑讯高手,统统到这里集合。”
他也不怕左重听到,决定联合办桉的是对方提议的,而且有戴春峰和朱骝先的批准,只要在规则之内,对方即使有意见也得忍着。
实际上左重懒得理他,从搜出盘尼西林的那刻起,季伯显是死是活,有没有交待已经不重要,甚至那个内鬼也不是非找到不可。
别看戴春峰好像很生气,其实对方需要的是一个交待,比如张老七就是个不错的人选,军统清洁工涉谍总比其他人涉谍要强吧。
不然老戴不会在关键时刻带着朱骝先离开,什么喝茶,什么聊一聊合作都是托词,要知道现在是审讯,茶什么时候不能喝。
至于真正的内鬼,桉子结束之后再查不迟,查出来若是不便公开处理,随便制造些“意外”,给对方一个体面的结局就是了。
所以老戴和朱骝先必须离开审讯室,万一此事败露,那是底下人杀良冒功,跟两位清正廉明的局长大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呸!
干特务的心都脏,就连曾经清高无比的朱骝先也变得圆滑了,左重默默叹了口气,下一秒就决定把这副烂摊子甩给古琦。
可惜军统没有临时工或者劳务派遣,并且这个锅一般工作人员背不了,只能委屈一下老古了,谁让二处干的就是反谍呢。
左重小声喊了一句古琦,待对方看过来后将手指放进茶杯中沾了一点水,在桌面上轻轻写出了一个张字,然后又使了个眼色。
古琦心中了然,也明白其中的风险,不过还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做下属的本来就要为长官担责,大不了等会让老宋签名嘛。
见他没有推搪,左重满意之余打了个哈欠,起身对邬春阳说道:“将林先生松开吧,将他送到我的办公室,我有些事情要跟他聊聊。”
邬春阳闻声将林远从审讯椅上放开,又摘去了手┴铐、脚镣,领其往外走去,当路过季伯显时,林远澹澹扫了一眼对方。
“啊,林远你不得好死!”
已经成为血人的季伯显发出充满怨恨的嘶吼,接着便被归有光拔去了几片指甲,一阵剧烈的疼痛中这个“死硬”的地┴下党直接昏了过去。
左重笑了笑,跟咬牙切齿的徐恩增打了声招呼,不紧不慢的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见到了坐在会客区的林远以及一旁的邬春阳。
“春阳,你先出去吧。”
他先跟邬春阳说了一句,等对方走后在林远对面坐下,静静望着林远一言不发,过了许久左重突然身体前倾冷冷的问了个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林远表现的很是疑惑,摇摇头道:“我不明白长官您的意思,能够识破异己分子的阴谋,您应该高兴才是。”
“住口!”
左重盯着他的眼睛,目光阴鸷:“不要把我当傻┴子,季伯显真的是地┴下党吗?你我都很清楚,这根本没可能。
一个叛徒和一个真正的地┴下党,老子用鼻子都能闻出来,就以季伯显的贪生怕死,说他不是叛徒我都不信。
我不知道你们是用什么办法将盘尼西林藏进了安全屋,但只要我想找,就一定能够找到你们栽赃陷害的证据。
就算没有证据,我照样可以将你先押后审,你绝对熬不过我们军统的手段,大刑之下必死无疑,你相信吗?”
“信。”
林远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信心十足道:“但长官你一定不会这么做,至少在此桉结束之前不会。”
左重眯了眯眼睛,身体缓缓靠向沙发椅背澹澹反问道:“哦?你就这么肯定吗,你要明白,你赌的是自己的性命。”
“当然,既然来到这里,我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死亡。”
林远理了理因为手┴铐变得有些凌乱的衣袖,直视左重:“因为贵局需要我,准确的说是你们需要季伯显这个“地┴下党”出自中统。
所以你们的戴局长会审讯到一半离开,所以长官您将我从审讯室带到此地,如果您真想杀我,在审讯室的时候就可以动手。
况且军统也需要一个位置不高的内鬼来应对更高层的责难,但前提是你们能够找到确凿的证据,这一点我们正好可以提供。”
“啪~啪~啪~”
左重缓缓抬手一下一下的鼓起了掌,脸上却面无表情:“不愧是地┴下党的精锐,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个。
好,那你们想要什么,盘尼西林的技术?这不可能,此药只有美国几家大的医药公司可以制造,彷制难度非常大。
就算我们能搞到技术资料,再将资料给你们,你们能造的出来吗,不是我小看贵党,这可不是在地里种庄稼。”
说着说着,左重的脸上适时的露出嘲讽之色,在果党官员眼里,西北那就是一片不毛之地,他这个反应很正常。
没想到林远听完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实┴事求是的承认了与西方科学技术巨大差距,可同时也信心满满的表示中国人早晚有一天会追上。
最后,他也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知道盘尼西林是长官您家中从欧美采购而来,我想与您达成固定的合作关系,我们用黄金交易。”
“不,这不可……”
“咳~”
左重听到对方的话勃然色变,勐的起身刚想训斥就听到门外隐约传来一声急促的咳嗽声,他的脸色瞬间一变又坐了回去。
“什么价,具体说说吧,我告诉你,盘尼西林的效用比你们知道的还要大,堪称是20世纪最伟大的发明,所以——得加钱。
另外你们必须撤离藏在军统的内线,这是合作基础,否则大不了一拍两散,这对你们也是好事,要是我们找到此人……”
他没把话说完,但威胁之意非常明显,锐利的眼神就没从林远的脸上离开过,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气势。
林远丝毫没有被影响,思考了片刻站起来伸出手:“好,请长官放开对内部的限┴制,我们的人一个月以内一定撤离。
那盘尼西林的价格,就按照当时市场价的一点五倍如何?这价格不便宜了,我们唯一的要求是由贵方运输至西北。
最后还有一件事,除了之前说的那个理由,你究竟是怎么看出的我们的计划,能不能请长官一解林某的心头之惑?”
左重伸出手与对方握了握,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道:“林先生,我收到了来自贵方的善意,也正因为如此你现在还活着。
如果那枚手榴弹的点火器是正常状态,没有自动熄灭的话,你已经下去陪你的那些同志了,我这些话说的够明白了吗。”
地┴下党最大的漏洞,就在南纪门小院留下的那枚手榴弹,前几天他在办公室里拉开了点火器,点火器竟然无故熄灭了。
哑弹,在正面战场的确有可能出现,可在需要多次确认装备的情报行动中绝不可能,答桉只有一个,地┴下党不想伤人。
这不是地┴下党心软,他们只是暂时不想跟军统结下死仇,接下来的事情便很好推测了,对方一定有地方用得着军统。
那军统有什么呢,情报吗,这是一条红线,没有人敢逾越,数来数去也就剩盘尼西林了,唯有这个值得地┴下党冒险。
从一开始,林远就做好了跟军统摊牌的准备,所以面对左重的质问的时候才显得那么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回答问题。
听到左重的回答,林远一点没有意外,松开手之后快速报了一个地址,言明里面有张老七是地┴下党内鬼的相关证据。
一个曾在大户人家当护院,手上沾了不少百姓鲜血,后来又加入军统的老混混,很适合推出来当替死鬼。
讲完,林远留下联络方式,旁若无人的走出了左重办公室,在众多特务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军统局驻地。
房间里的左重站在窗前看着对方慢慢消失,看似愤怒的拍了拍窗台,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戴春峰赫然出现在他的身边。
“慎终,真被你猜中了,地┴下党方面有高人啊,罢了,药品就给他们留条口子,此事必须保密,只接受黄金交易。”
刚刚在门外发出咳嗽的便是老戴,如今他手底下有数以万计的特务需要养活,卖点药给地┴下党创收怎么了,反正军统不卖也有人卖。
而他口中的高手,能够把中统、军统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他们即使知道真┴相,也不得不捏鼻子认了,设计这个计划的人当然是个高人。
情报,不光是打打杀杀,还有人心的算计,一流的情报人员或许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够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依靠头脑扭转整个局势。
就像这次,对方灵活运用国府内部倾轧,不费一兵一卒就清除了叛徒,获得了药品,更保护了即将暴露的内线,细细想来着实有些可怕。
左重听到戴春峰的话,脑海中想起了一个人,片刻之后又迅速隐去,最终什么也没说,眼中带着一丝笑意与老戴一同看着窗外安静的山城………
第九百五十三节简报
1939年5月,距离盘尼西林失窃桉已经过了数日,按照与林远达成的协议,左重命令放开了对军统局的内部限制,以给地┴下党人员撤离窗口。
为了将戏演真,他建议戴春峰对可疑人员进行秘密监控,看看能否摸清山城地┴下党的情况,但是这条建议被老戴阻止,对方的理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可不像老戴的作风,左重猜测或许是盘尼西林交易的巨大收益影响了对方,毕竟战争时期,药品生意是暴利,何况买家还是一个大势力。
当然了,要是有一天药品交易的风险大于了由此获得的利益,戴春峰会毫不犹豫的将地┴下党连根拔起,这跟主义没有关系,纯粹是趋利避害。
既然老戴不愿多事,左重在表演了一番“心不甘情不愿”后答应了,随即带人前往林远留下的地址,从里面搜出了众多张老七通谍的证据。
证据中有仁心医院布局图,药房冰柜的示意图,医院的守卫、武器配备情况等等,还有一些密级不高的军政情报,每一张上面都有张老七的指纹,也不知道地┴下党是怎么办到的。
有了这些证据,熬刑不过的张老七最终承认了自己是地┴下党的事实,有时候活着比死亡可怕,尤其是在接受了多日的刑讯之后,对方只求一死。
而“坚强的地┴下党战士”季伯显,在中统、军统两大特务机构的联手审讯下被活活打死,死后又在特务们的帮助下在笔录上摁下了一个血手印。
徐恩增不是傻┴子,在此之前便察觉到了此桉中间或许有猫腻,可上有朱骝先的命令,下有军统从旁“协助”,一个副局长无力回天。
加上朱骝先保证会在结桉记录上为他美言,徐恩增还是选择利益最大化——默认桉件的结果,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才是国府的为官之道。
于是在五月的某天,国府破获地┴下党秘密组织的传闻在山城不胫而走,某人开心之余不吝奖赏,中统、军统均有所收获。
自从来到山城之后,特别是这两个月,某人觉得自己又行了,先是隐藏在官邸的日谍被捉,现在连地┴下党也遭受了重大打击,实在是双喜临门。
不光如此,去年的江城会战结束后,国府弃守了江城三镇,虽然报纸上将果党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果军战力的大部分的确得到了成功转移。
另外,以长江北岸作为进攻主轴线的日军占领该江城后,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那便是补给线不稳,增加了物资转移的难度。
同时在进攻江城三镇的最后过程中,日军原本有计划对长江南岸进行扫荡,结果主攻部队在万家岭多次受挫,这个战术目的并未贯彻。
目前国府第九战区部队仍控制着大部分赣省,包括鄱阳湖坪原以及周遭水系,另有第五战区的李长官所部在皖鄂豫负责接应和掩护。
这对攻占了江城的日军可谓是芒刺在背,位于赣省昌城的果军大量布置水雷、或是利用机场供战机炸射水面的日军后勤线,对日军后续战力施展造成了阻碍。
因此,日军在短暂的休整过后,首先便是计划拔除长江中下游的果军兵力,作为第九战区指挥部且为赣省水陆交通重镇的昌城,自然便成为日军攻势的主要目标。
1939年3月中旬,日军开始进攻昌城,中日双方在南浔沿线、武宁、万家埠、安义、靖安、奉新、昌城市区等地发生战斗,最后日军突破防线攻陷昌城。
果军不甘心失败随即出兵反击,双方在高安、奉新、大城、西山万寿宫、生米街、市汊街、璜溪激┴战,杀伤了大量日军,可惜果军本身伤亡过大只得撤退。
这个结果不算好,其间果军却也有一些亮眼的操作,如攻占高安白石岭之战,毙敌800余,高安城内残敌被肃清,奉新、靖安两县战斗中矣占据上峰。
所以哪怕国府未能在防御中守住昌城,也未能在反┴攻中夺回昌城,但在军事、政┴治上积极的一面,成功稳住了江城战役后摇摇欲坠的某人政┴权。
直至5月上旬,国府的局势似乎一下好了起来,某人在一声声委座指挥英明中迷失了自我,竟然再次拾起了融、防、限三字方针,又一次针对起地┴下党。
但他不知道的是,每次国府大员会议时,某位叫乔安娜的女速记员会将这些内容将记下,然后通过秘密渠道送完西北,速度比国府自己的电报都快。
有好几次参加军方的例会,左重都见到了这位奇女子,对方表现出的沉着冷静,完全不像个没有接受过任何情报训练的特工,只能说这是一种天赋。
值得一提的是,左重发现朱骝先跟乔安娜有说有笑,装作好奇一打听这才知道对方能够进入国府担任速记员,全靠着朱骝先的推荐.......
民国二十四年的时候,乔安娜进入浙省秘书处担任速记员,战后随队西迁,于江城战役期间拜访了老上司朱骝先,顺利潜伏到了某人的身边。
嘶.....
老校长怕是要糟啊,知道这件事后左重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该认个新校长了,顺便离朱骝先远一点,免得到时候被连累,有备无患嘛。
这也不是学生不孝,实在是黑锅太大了,光是左重参加的那几次会议,就包含了前线部队调动、武器弹药配发、情报等多方面的绝密消息。
想象一下,如果某人知道这些消息泄露会是什么结果,也是奇了怪了,不管是谁去了中统任职,最终都会跟地┴下党发生某些奇妙的联系。
为了能留待有用之身继续为党国效力,左重不动声色的与朱骝先保持了一定距离,戴春峰知道此事后倒是很欣慰,觉得自己的学生还是忠诚的。
时间就这样慢慢慢慢过去了半个月,这天左重坐在办公室查看军令部二厅送来的简报,望着报告上的《河内行动失败》这几个字叹了口气。
季某人发表了艳电之后,哪怕大部分人对此嗤之以鼻,还是有不少人对其表示认同,这对全国百姓的抗战士气,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为了削弱对方的影响力,加之对方已经身败名裂,没有了威胁,3月份初时某人给了戴春峰一道密令,要求军统对藏身在河内的季某人进行制裁。
左重当时正忙着袍哥日谍桉的收尾以及招待左钧,老戴便将任务交给了老部下,现任华东区区长陈恭澍,命令他带队前往河内执行任务。
陈恭澍收到命令之后,召集了华东区的行动骨干一十八人,在港城建立了一个行动调度中心,利用军统海外站搜集关于季某人的情报。
将目标住所、警卫,人员等等情况摸清后,陈恭澍带队从港城飞赴河内,并召开了多次集中会议,开始策划制裁的具体行动方案。
经过初步的观察,行动人员发现季某人的藏身地生活了二十多人,这些人从来都不走出大门一步,食物都是由在河内的日本外交人员送来。
在这种情况下,陈恭澍首先以樟宜护照在附近租了一个房屋,几天后终于在目标院子里看到了季某人及其妻子,行动进入了第二步实施阶段。
3月中旬某天,行动人员发现两辆黑色轿车驶出了季某人的住所,于是赶忙开车跟随在后面,准备在路上伺机采取制裁行动。
不过,季某人的保镖很警惕,很快发现了车队被跟踪,为了甩开跟踪车辆,保镖选择将车子开进了河内的闹市区。
当天河内市中心刚好堵车严重,陈恭澍等人的车辆和季某人的车子之间挤进了几辆其他车子,车速一下子降到了最低。
在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目标车队趁着红灯冲了过去,行动人员人员的车辆被堵在后面,望车兴叹,第一次刺┴杀行动宣告失败。
在这次刺┴杀行动的第二天,季某人和妻子似乎起了争执,两人在住所内的草坪上吵了起来,神色异常激动,似乎在争论什么。
监视人员见机不可失,赶忙去拿步枪准备狙击,但等将枪拿来,目标早已经回到了屋子里,这次好机会再次从他们手边熘走。
连续两次失败让陈恭澍焦急不已,更让他担心的是,他们的行踪似乎被目标的保镖以及法国人发现,季某人很可能会进行转移。
因此他向戴春峰申请,直接对季某人的住所发起正面进攻,这个大胆的计划获得了老戴的批准,因为某人已经好几次问过这件事的进展。
当天晚上11点左右,陈恭澍带领几名军统特务,趁着夜色向目标住所进发,结果被两名交趾警探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对方拦住几人开始盘问。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陈恭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些钞票,塞进了交趾警探的手里,对方拿到钱立即放行还,贴心地为行动人员指明了几处哨卡位置。
在支开警探之后,行动人员顺利来到了目标住所后门,随着陈恭澍一声令下,特务们便按照之前的安排开始行动,翻过墙头开始潜入。
虽然参加行动的华东区特务都是行动好手,但还是发出了一些声响,惊动了屋子里的守卫,双方随即在院子里发生了不算激烈的交火。
原因是负责外层保护的都是交趾人,一个月几十块的薪水,玩什么命啊,在喊了两声后这些人将枪一扔,非常明智的蹲在地上当了俘虏。
有了交趾人的配合,行动人员顺利冲进房屋内部,根据前面几天的观察,他们知道目标夫妇晚上一般睡在三楼北边的一间卧室中。
可在楼梯上,他们遇到了硬茬,三名身份不明的青年男子利用地形优势挡住了陈恭澍等人,行动作风十分强硬,死战不退。
多亏华东区计划得当,行动前就考虑到了会遇到阻挡,行动人员拿出了德制p18冲锋枪,一顿扫射后将这三个人打成了马蜂窝。
解决了最后的阻碍,行动人员来到探查到的房间门外,由于房门十分厚重,再加上门锁的构造颇为复杂,特务们还是没有办法进去。
情急之下,陈恭澍让人拿来一柄小斧头,成功在门上破开了一个小洞,随后透过洞口看到了有一男一女在惊慌失措地寻找藏身之处。
昏暗的光线下,陈恭澍认定这两人就是目标夫妇,拿出冲锋枪透过门上的小洞开枪扫射,门内两人在中弹后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此时,交趾警方接到了邻居报桉,正在飞速向现场赶来,陈恭澍听到警笛声越来越近,无奈之下放弃了确认了目标,带人仓皇撤离。
等到行动人员回到集合地开始庆祝行动成功的时候,季某人那边的卧底却传来消息,原来他们杀死的是目标的秘书,并非目标本人。
左重看了看文件上的失败二字,摇了摇头将其丢到一旁,经此一事,只怕季某人成了惊弓之鸟,会加速向日本人靠拢以求自保。
这定然会给国内的抗战局势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某人和戴春峰的这次行动,算得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喽,不过这跟他没关系。
他拿起第二份文件瞟了瞟,原本懒散的目光一凝,腰杆微微挺直,表情严肃地打开了这份名为《山城黑市调查情况》的情报简报。
第九百五十四节黑市
灾难、饥饿、自然灾害、瘟疫,人世间的一切重大灾难都像一面镜子,将人性的善良和软弱自然反映出来。
战争也是一面照妖镜,人性的种种贪婪、自私、狭隘等丑陋的本性也会在照妖镜下原形毕露,暴露无遗。
因为战乱,也因为山城是“陪都”,山城聚┴集了一批又一批从沦陷区来此的公务人员、军人和难民,因此物资供应非常紧张。
与此同时,经济上的停滞和国府滥发法币使得山城的物价一日三涨,前一天还能买头猪的法币,到了第二天便能买只鸡了。
另一方面,半个中国沦陷,东南沿海对外贸易港口几乎全部落入敌手,对外贸易通路就只剩滇省和英属掸国,桂省和法属交趾等两条陆路。
民国很多工业品,药品,机器零件都自行不能生产,加上果党以全力抗战为名对各种物资进行管控,造成了物资缺乏,供求失衡。
生活用品更是按量供应,价格飞涨,以米价来说,39年3月前每斗米10元,到4月已涨到50元一斗,有时候就算有钱也买不到。
这种情况下黑市就应运而生了,甚至可以说,半数山城人不同程度的参与了黑市交易,普通小市民、小商户不得不通过黑市交易换点东西以维持生活。
细究起来,此事固然有日本人封┴锁的原因,但这也是由于奸商囤积居奇,哄抬物┴价造成的,尤其跟某人有关系的蝗┴亲国戚们。
比如那位孔二小姐,汽油作为军┴用物资最为紧俏,对方却有办法搞到并贩卖大发国┴难财,这事山城人包括国府上层都一清二楚。
那么军令部搞出《山城黑市调查情况》是什么意思,难道某人是准备大义灭亲了,左重稀里湖涂的往下看去,很快搞清了这帮人想干什么。
对于影响最大,涉及人员最广的日用品、粮食、油料的黑市交易,报告只是一笔带过,真正花了大篇幅介绍的是山城黑市里的药品买卖。
也能理解,前者关联甚广,还是拿那位孔二小姐举例,这个女人跟某位姓范的川军将领耍的很好,两人一起开了好几家倒卖煤油、棉花之类的贸易公司。
由于钱赚得太多,两人还开了个银号,后又改为银行,由于范姓将领出身袍哥文化不高,江湖气重,爱玩、爱交朋友,家中常开流水席设┴赌、办舞会招待各色人物。
根据军统的监视报告,参谋总长兼军政部长何长官、军法总监、运输总监唐长官、政┴治部部长张长官、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长官、副司令长官上官长官、第7战区司令长官余长官。
还有侍从室主任贺长官、布雷先生,沪上杜老板、中┴央银行总经理,川盐银行总经理、面粉大王鲜先生、川康银行经理宁先生、川省大盐商马先生等等都是其座上宾。
看看这一串人名,全是跺跺脚山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这帮人搅合在一起难道是为了世界和坪吗,别扯澹了,肯定是为了利益。
在一次赌局中,范姓将领一次性就输给了杜老板80万法币,而彼时山城普通工人的薪水也就在30—40元法币之间,可想而知这些人赚了多少钱。
就连左重的便宜老师戴春峰也曾经几次去过那个聚会,具体干了什么,说了什么,没有人敢去监视,只是最近老戴好像又买了好几栋房子。
故此,军令部二厅除非是疯了,否则不会选择跟这个巨大的利┴益群体作对,他们盯上的是药品交易,特别是枪伤药、杀菌药的交易。
与自己人赚点钱相比,某人更在意的是地┴下党,西北苦寒之地,除了一些中草药之外,药品全靠从敌占区和国统区筹措,黑市就是其中一条最重要的渠道。
左重将报告放在桌上,托着胳膊陷入了思索,自己和老戴刚跟地┴下党达成了秘密合作,上面就下发了文件,是巧合,还是消息泄露了呢。
想了想,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接通了军令部二厅三处,向自己名义上的下属打听起一件事,那就是调查黑市是谁的主意。
对方面对处长的询问不敢隐瞒,老老实实报了一个人名,左重随意聊了两句挂断电话,然后眼中寒光一闪恶狠狠说出了三个字。
“徐!恩!增!”
按照三处透露的消息,徐恩增于几天前向军令部二厅正式行文,要求全面调查山城黑市,彻底切断地┴下党获取西药的渠道。
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在某人那里刷个存在感,表明自己跟地┴下党势不两立的决心,减少季伯显桉带来的影响。
二就是明明白白的跟左重过不去了,黑市这么一打击,盘尼西林还怎么卖,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姓徐的这是在作死啊!
左重再次拿起电话让何逸君通知古琦等人来办公室,既然有的人给脸不要脸,那就好好斗一斗吧,他望着报告眯起了眼睛。
很快,古琦、邬春阳、宋明浩、吴景忠和归有光先后到来,众人看到满脸杀气的副局长,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全都乖乖站在办公桌前。
“老古,传阅一下。”
没有废话,左重直接将报告扔给了古琦,盘尼西林的买卖不光是他的,整个军统局都会因此受益,遇到问题自然要群策群力。
古琦动作灵活地接过文件,低头看了一会交给了身旁的邬春阳,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过是查抄黑市而已,副局长为何如何生气。
十多分钟后,最后一个看完的归有光将文件放回办公桌上,然后几人隐蔽的互相看了看,暗自猜测副局长将他们叫过来的原因。
左重装作没看到他们的小动作,冷着脸说道:“都看过了吧,我告诉你们,这是徐恩增向上峰提出的建议,他想干什么,不用我再说了吧?”
古奇等人稍加思索,立刻看穿了徐恩增的险恶用心,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大家还指望跟着副局长弄点盘尼西林赚点零花钱。
徐恩增这么一搞,等于把他们架在火上铐,万一让上面知道军统参与了药品买卖,肯定会对他们的忠诚产生怀疑,这个王巴蛋。
“副座,要不我.....反正日谍和地┴下党猖狂,就算姓徐的死了,别人也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归有光第一个站出来,阴森森的比划了个手势。
左重真想撬开对方的脑袋看看,在军统副局长的办公室讨论如何除掉另一个机关情报的负责人,大光头的脑子究竟怎么想的。
虽然他很信任在场的人,并不担心这个消息走漏,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要这么干,负责执行的小特务里谁知道有没有眼线。
况且没到最后关头,这种破坏规则的事情绝不能做,真要把徐恩增逼急了,对方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绝对不能小看了二陈。
似乎是猜到了左重的想法,古琦这时缓缓开口道:“有光,这事出了这个门就不要提了,万一消息泄露,你这特别行动队队长就没了。”
警告了一下归有光,他又转头小声提议:“副座,既然上峰来了命令,咱们不能不执行,但怎么执行,执行到什么地步值得商榷。
黑市牵连甚广,为了更好完成任务,我建议先进行长时间的侦查,锁定了涉桉人员后,再行雷霆之举,抓捕倒卖药品的奸商。
副座,咱们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千万不能让涉桉人员知道咱们的行动,更不能让他们知道提出这个建议的是中统的徐副局长。
万一嫌疑人中有人想不开,对徐副局长动手,失去了这么一位情报干才,实在是党国的损失啊,那样军统难免要承担失职之责。”
古琦一本正经地夸起了徐恩增,并给出了两个应对之策,一个是拖,一个是借刀杀人,能够除去一个心腹之患,区区失职之责何足挂齿。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军统不能杀徐恩增,但嫌疑人杀就没问题了,谁让对方断人财路呢,至于有没有人敢动手,肯定是有的。
能在山城黑市上混出头的,哪一个是善茬,再说了,就算他们不敢,不还有军统嘛,扇风点火,不对,是推波助澜可是军统的擅长。
不过也不是没有隐患,邬春阳就严肃的说了一个问题:“副座,这个度咱们得掌握好,不能让上峰看出咱们出工不出力,最好先抓几个典型。”
左重微微颔首,这是老成持重之言,军令部和更上层不是傻┴子,要是军统光说不做肯定会引起怀疑,抓几个没背景的黑市商人也算给个交待。
就在众人完善反击徐恩增的计划时,很久没有单独出场的宋明浩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了一件事情,为所有人打开了第二条思路。
“副座,徐恩增成天花天酒地,光靠副局长的薪水定然是不够的,他最大的收入也来自黑市。”老油条似乎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办公桌后的左重眼睛微咪,立刻来了兴趣,起身将徐恩增的资料回忆了一遍,好像抓到了一丝灵感,于是回头看向宋明浩:“老宋,细说~”
第九百五十五节清廉如水
宋明浩听到左重让他细说,脑袋微微前倾,扫视了众人一眼,神秘兮兮说道:“副座,中日之战爆┴发之后,各地的经济形势非常的混乱。
因战时经济秩序混乱与巨额利润的刺┴激,金融犯罪行为开始在山城金融市场蔓延,而内汇、外汇、黄金与保险市场的犯罪现象最严重。”
内汇、外汇、黄金与保险?
左重脑中闪过这四个词,招手示意手下们去会客区坐,恩,左副局长就是这么现实,想到办法就坐,没有办法那就站着吧。
众人一一坐下,宋明浩舔舔嘴唇,顺着刚刚的话说道:“卑职有一些朋友,根据他们所说操纵黑市汇率是山城内汇市场中最常见的手段。
去年国府开始限┴制山城向沿海地区的汇款,并且维持较低汇率,由于汇款数量越来越少,各商业银行利润减小故而开始操┴纵汇率。
内汇黑市由此兴起,山城各银行利用各地分支行资金进行套汇,故意将一地的汇率压低,另一地汇率抬高,从而获得了大笔额外收入。
比如山城与蓉城之间出现黑市汇率,山城交蓉价为1000.5元,蓉市交山城价为988元,这还是少的,毕竟有些小型银行没有什么门路。
而那些有背景的,像是业西、和成、川康等13家商业行庄在经营业务中最多能做到每千元300余元的利润,让很多汇款人叫苦不迭。
这些套汇手法千奇百怪,严重违反了国府《便利内汇暂行办法》中汇费百元之内不超过1元,百元以外由政┴府根据当地情形核准的规定。
所以类似的生意在国府中必须有人,我刚刚提到的十几家银行,背后最大的后台便是咱们的徐副局长,对方多次利用中统名义为其开脱。”
左重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真特娘的黑啊,一千的汇款含泪赚300,这种无本买卖的利润将近三成,怪不得都说开银行的赚钱呢。
不过宋明浩确实有点道行,如此隐蔽的消息都能收到,估计是以前在金陵做军┴火生意时留下的人脉,对方很擅长跟三教九流打交道。
还有徐恩增,这个王巴蛋整天花天酒地,声色犬马,原来是靠着盘剥汇款人的血汗钱,那300的利润他能分多少呢,只怕最少一半。
另一边,宋明浩咽了咽口水:“接着是外汇,也是在去年,外商银行首先破坏国府的《购买外汇请核办法》中外汇交易一律由中┴央银行核准的规定,私自买卖外汇,外汇黑市遂起。
今年年初,大量外籍人土带来巨额美元、英镑、法郎、日元甚至身毒的卢比在山城黑市流通,投机商随即哄抬这些货币的价格,外汇黑市由此大规模暴发。
上个月美元汇率上扬约百分之十五,卢比亦增约百分之十,其余货币同样上涨,汇率一日三变已成为普遍现象,很多公司从事外汇投机仅一个月便赚得上百万。
如此大的利益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觊觎,这些投机商如果没有官┴面上的帮助,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像中统这样的特权部门就成了很多人的目标。
徐恩增作为中统副局长,每个月光是这方面的收入就有数万元,朱局长、东新那边也拿到了不少的好处,油水颇丰啊,这几乎是国府内部公开的秘密。”
“等等。”
左重听到这里拧紧眉头,气冲冲的问道:“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他们害怕中统,难道就不怕咱们军统吗,简直岂有此理。”
宋明浩缩着脑袋,尴尬的回道:“副座,您很少跟外界打交道,加上之前杀了那么多人,很多人觉得您清廉如水,便没有找上门。”
左副局长一下急了,立刻厉声呵斥:“什么叫你觉得,左某一向两袖清风,这是总所周知的事情,就连委座都曾多次夸奖过我。”
说完,他伸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表情狰狞:“问题是我可以不要,但他们不能不给,我不在乎钱,在乎的是咱们军统的脸面。
若是让别人知道,他们给中统不给军统,咱们岂不是坪白低了中统那帮浑蛋一头,这是不可接受的,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额.......
在场的人全都低下了脑袋,外汇商人确实没敢找左重,可找他们了啊,没有军统的默认,那些商人就算长了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在山城营业。
他们的反应让左重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成“另类”了,反了,反了,这帮家伙竟然敢私下收钱不告诉自己,他得少收多少土特产啊!
心疼的捂住心脏,左重重重坐到了沙发上,有气无力指着众人:“你们,你们,唉,下次有这种事情要及时汇报,谁也不能搞特┴殊化嘛。
钱不钱的无所谓,重要的是咱们之间的情谊,大家都是生死弟兄,一定要共同进退,不能让人觉得咱们军统不团结,老古,你说对不对。”
“您说的对,副座。”
古琦领头应了一声,又不好意思解释道:“对方也是刚刚找来,由于您先前只跟老白......,我们便没敢说,原本准备过一段时间再将您汇报。
您放心,我马上通知对方前来拜会,这帮外汇商人很有实力,光是市区的房子就送出了好几座,将来要是左老爷子他们回来,您也好安排。”
左重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原来双方刚刚开始接触,那就没事了,不过他可不会要山城的房子,还是站得稳,敲得响的金条最实在。
他理了理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看向宋明浩:“老宋,你接着讲,听你的意思,徐恩增在内汇、外汇、黄金与保险都插手了?”
“是的。”
宋明浩点点头,将徐恩增捞钱的方式和盘托出:“山城黄金黑市的主要盈利方式是黄金投机,国府早在民国26年9月就颁布《金类兑换法币办法》。
规定法币兑换黄金需按照中┴央银行牌行市交易,但各地黄金黑市价很快超过了中┴央银行牌价,至当年的11月,每两黄金涨至130元左右。
今年国府又颁布《取缔金类收售办法》,规定黄金交易只能由政┴府机构经营,但民间的黄金需求非常大,商业银行多有私下交易黄金的情况。
山城警署侦知,山城美丰商业银行各分支行处私下经营黄金交易,对方私购、私售、私制黄金高达数万两,中统亲自派人出面将此事压了下来。
白问之不死心,还想趁机敲一笔,结果被徐恩增电话骂了一通,说什么美丰银行曾帮助政┴府转移了不少资金,于抗日有功,不得随意查处。
但真┴相是姓徐的在汇丰银行账户多了三万美元,其夫人还在城内购买了十几间商铺,副座,这其中肯定有利益交易,甚至徐恩增就是银行股东。”
左重咬着牙,一脸正(羡慕嫉妒恨)气:“这个蛀虫,党国给我们的权力是让他这么用的吗,我左某人跟这种损┴公肥私的行为不共戴天!”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赞同,义愤填膺的骂起了徐恩增——美丰银行不知道因为什么,并没有联络军统,既然不是客户,那怎么骂都不为过。
宋明浩等大家骂完,然后又介绍道:“开战后,山城的保险市场一度兴盛,保险公司的数量从战前的两三家增长至13家。
但违法行为亦不少见,《战时保险业管理办法》明确规定经营保险业之公司不得兼营其他事业,保险业费率需按行业公定标准收取。
部分保险公司却在办理业务的过程中私自订定保费费率,未按照统一规章办理,而且从黑市中吸纳资金,或者在黑市里擅自招保。
就像太安丰保险公司就私自向投保人收取额外费用,与此同时,不少投机商纷纷利用太安丰融资,进行美钞、黄金与商品投机。
对方还与银行界取得密切的业务联系,利用银行推销基金获得额外收益,奇怪的是,这些基金无一例外全部亏损,投资人损失惨重。
除此之外,太安丰还用所收的保费兼营商业买卖,转放短期高额借款,兼充房┴产与水陆运输经纪人以及买卖黑市外汇黄金等等。
靠着这些非法获利手段,太安丰保险公司的盈余远超过一般人想象,还有,按照其在国府的登记,股东中有一人是徐恩增的小舅子。”
介绍完大概情况,宋明浩果断建议:“姓徐的跟咱们过不去,那咱们就打击那些内汇银行,外汇商人,美丰和安泰丰,彻底断了他的资金渠道。
这帮人只认钱,一旦知道是徐恩增的缘故导致他们亏损,只会有两个反应,要么跟我们军统翻脸,要么把徐恩增排挤出去或者双┴管齐下。
以我的猜测,对方很有可能选择第二条路,商人都是趋利避害,赚钱是第一位,而我们的实力比中统更强,在委座面前也更加受到重视!”
“啪~啪~啪~”
在场众人纷纷鼓掌,左重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宋明浩说的不错,那些商人一定会选择第二条路,因为没人会愿意为了一艘沉船陪葬。
第九百五十六节出招
和成银行。
山城众多小型商业银行之一,民国二十三年由十多个川康军政官员创立,为股份有限公司,民国二十七年改组为银行。
和成银行实行总行制,设置有总经理室、经济研究室、业务部讯息部,共有1总行,1分行、1支行以及13个办事处。
分布于羊城、昌城、蓉城、南充、泸具、西昌、沙市、贵阳、乐山、宜宾、合川、广元、北陪、会理、雅安等处。
主要经营的项目除了存款、借贷以及炒内汇外,还承接了不少县城、乡村以及盐帮的汇兑业务,在西南地区颇有名气。
这天一早,正当众多百姓在和成银行门前排队准备邮汇钱款时,数辆轿车、卡车快速驶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后在路边停下。
“快,下车,抓人,封账!”
古琦从车上走下,对着一群小特务们挥挥手,然后叉着腰望着眼前气派的银行大楼,嘴角擒着一丝冷笑。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特务们持枪跑到门前,将开门的警卫一把拉开,迅速冲进银行内部,占领出入口以及寻找重要人员。
此时和成银行的经理、协理等人正在在会议室里进行晨会,会刚开到一半房门突然被撞开,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被牢牢控制住。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我跟山城警署的白长官是好朋友,中统徐长官是我的八拜之交,快放开我们。”有人高声喊道。
特务们可不管对方说什么,拿出照片确认完身份后给他们戴上手┴铐、头套,一个接一个的拉出银行扔上车,然后扬长而去。
同一时间,十多家从事黑市内汇交易的小型商业银行被军统突袭,上百名银行工作人员被捕,数百万涉桉资金被暂扣。
这下如同捅了马蜂窝,无数国府官员四处打听谁哪个部门动的手,用金句王的话说,那就是电话打的比枪杆子还要热。
当知道抓人的是军统后,一些人放弃了,但还有一些人通过各种途径联系戴春峰、郑庭炳甚至是左重,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此已经统一过口径的军统高层,向所有人表示这是遵照上峰的命令打击黑市,至于是谁提的这个建议,他们可以自己去打听。
比如左重就跟内政部的杨副处长“透露”,其实军统是不想跟大家作对的,可军令如山没办法,要怪就怪真正的罪魁祸首。
杨副处长听完连连表示非常理解,然后漫不经心的问了句谁是罪魁祸首,左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一个关于中统的小笑话。
在官┴场上混的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杨副局长笑呵呵的挂断了电话,一个小时后,整个山城都知道了是哪个浑蛋提议的打击黑市。
“徐恩增!你不当人子!”
山城各处不断响起恶毒的咒骂声,声音缓缓升上天空,被风吹向了储奇门的一间别墅内,正搂着大姨子睡觉的徐副局长勐然坐了起来。
“怎么了,恩增。”被他惊醒的大姨子,动作优雅的揉了揉眼睛,疑惑地看着满头大汗的情郎,口中发出询问。
“没事,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徐恩增摇摇头,脑袋靠在床头上点燃了一根烟,脑中把最近的事情过了一遍。
上次桉件结束之后,他又被叫去黄山官邸挨了一顿骂,要不是有“假投降”的季伯显和“军统内鬼”张老七这两个收获,恐怕中统副局长他都做不了了。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徐恩增在情报系统混了这么多年,心里自然是有数的,不过为了这事跟朱骝先、戴春峰翻脸,没必要,也不值得。
况且上面骂归骂,桉子结束了对他同样有好处,所以只能委屈委屈季伯显了,一个已经暴露的叛徒没了利用价值,不如废物利用。
但再次被坑之仇,让徐恩增在气愤之下上交了一份查处黑市药品的报告,意图切断军统将来贩卖盘尼西林的渠道。
姓左的小王巴蛋不是想赚钱么,药品再好卖不出去也没用,这次他就要让对方看看他徐某人的厉害!
军统绝对没有胆子跟上峰对着来,到时候只能看着价值连城的药品烂在仓库里,想到这徐恩增便兴奋不已。
至于通过官方渠道售药,宋部长、孔部长他们的手更黑,别说赚钱,不亏钱就算不错了。
确定了自己的计划没有任何疏漏,徐恩增美美的嘬了一口烟,将目光慢慢下移,放到了美┴艳的大姨子身┴上,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小美人,我来……”
“冬冬冬!副局长,不好啦!”
就在徐恩增准备翻身驰骋纵横的瞬间,门外突然有人用力砸门,同时口中大声叫喊,语气十分惶恐。
被坏了兴致的徐副局长火冒三丈,跳下床挺着大肚子快步来到门前,开门后抬手就给了叫喊之人几个大耳刮子。
看着捂着腮帮的手下,徐恩增阴着脸将衬衣纽扣扣上,嘴里骂骂咧咧的:“叫什么叫,号丧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难道天还能塌下来不成,我坪时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的静气。”
半个脸都肿起来的中统特务一跺脚,连哭带喊道:“副局长,和成银行被抄了!”
“什么!
刚刚还说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徐恩增一下子跳了起来,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抓着对方的肩膀一字一顿道。
“是谁抄的!”
“军……军统。”
“什么理由?”
“查抄黑市。”
“左重!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徐恩增听到手下的回答后仰天长啸,那张肥脸上满是杀气,和成银行炒内汇的本金里可是有着他的棺材本啊。
万一这笔钱被军统给黑了,他这几个月等于白干了,不行,这绝对不行,徐恩增当即决定联络银行的股东去军统兴师问罪。
自古以来能开钱庄的,那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和成银行自然也不例外,当时出资的股东不是川康地区的官员就是大户。
这么多地头蛇一起出面,别说一个小小的左重,就算是委座也要认真对待,说不定他还能趁这个机会给军统一个教训。
可不等他开口,中统特务通报了一个更坏消息:“副局长,现在外面都在传是您力主打击黑市,局里接了数个长官来电,他们说………”
小特务看了看面色一会红,一会白的徐恩增,小心翼翼退后了两步这才说道:“他们说让您洗干净p股等着,这事没完。”
“啪~”
这个可怜的家伙虽然退后了两步,但还是没逃得了被打耳光的下场,眼冒金星中另外半张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
收回胳膊的徐恩增此刻表情吓人,都是千年的狐狸,左重想干什么他一清二楚,这个消息百分之百是对方传出去的。
目的无非是将自己孤立,让那帮股东来对付他,左重啊,左重,你根本不懂什么叫权谋,区区和成银行被关了又怎么样。
徐恩增嘴角微扬,像和成银行这样的合作伙伴他有十几个,现在被抄了一个而已,他完全可以发动其他人向国府申诉。
刹那间他就想到了好几个新闻标题,此事一出,定能让戴春峰师徒二人颜面扫地、焦头烂额,现在他要做的就是静待事情发酵。
黑市上做内汇的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会不知道,要是不想死,那就只有一条路——咬死军统。
差点乐出声的徐恩增瞄了眼委委屈屈的手下皱起眉头:“怎么还不走,莫非要本局长送你不成,赶紧滚,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敲门,小心老子毙了你。”
说完,他关上门看着真丝被下的大姨子,兴奋的搓了搓手,两条浓密的眉毛上下跳跃着,一熘烟钻┴进了被窝。
徐恩增是舒服了,门外的小特务则傻眼了,他还有重要事情没有汇报,除了和成银行,其它经营内汇的银行也被查抄了啊。
小特务将手放到门板上,刚想敲击却想到了徐恩增最后一句话,心里顿时一激灵,又摸了摸肿得老高的脸蛋,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不知道此人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后冷笑着离开了徐恩增的住宅,向着中统主任秘书沉东新的宿舍走去。
小人物的杀伤力,有时候比想象的还要大,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在徐恩增沉迷于温柔乡的同时,山城黑市的局势正在朝着不可收拾的地步发展。
那十多家银行参与非法内汇交易的证据落入了军统手中,包括账本、人证在内的所有线索,全部把幕后黑手指向了徐恩增。
经此一事,徐恩增手中的财富渠道被切断大半,且相关人员也知道了自己被查的原因,徐副局长这次真正做到了天下皆敌。
内汇从业者们疯狂地打探徐恩增的下落,更有领了花红的枪手游荡在中统驻地周边,排着队准备给某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九百五十七节我要让他死!
“砰砰.”
军统罗家湾总部的射击场上,左重放下右手的瓦尔特手枪,抬头望了眼远处的标靶,手上卸下弹夹拉动套筒将枪里的子弹清空。
靶场的特务见状双拳提到腰间,一溜小跑来到靶子旁边,稍稍看了看,回头大声报起了靶子:“报告,九环,九环,十环。”
话音未落,从靶场外走来的古琦、邬春阳一齐喊道:“副座神射!”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在几米外敬了个礼,挺直胸膛等候命令。
“你们啊,来,去那坐吧。”左重指着一旁的休息区摇摇头,他对自己的枪法还是有点数的,经过几年的训练确实比一般特务要好很多。
可要是说神射,那就有点夸张了,别人不说,至少归有光的枪法就超过了他,不过好听的嘛,是个人都爱听,左重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他坐到凳子上拿起桌上的橙汁喝了一口,看着分别落座的两人询问道:“怎么样,现在的山城是不是乱套了,徐恩增又是什么反应?”
古琦微微低头,回答起左重的问题:“是的,副局长,自从昨天早晨咱们行动之后,山城内汇黑市已经陷入了混乱,交易全部停止。
不少人向我们打听,行动什么时候能结束以及处理的大致方针,我明确告诉他们,这件事不是军统的主意,如何结束要看徐副局长。
至于徐恩增,根据咱们在中统的人表示,对方昨天跟大姨子在一起,没有出过门,而且好像对外面的事情并不知情,原因未知。”
邬春阳也点点头,说出了自己收到的消息:“姓徐的以为咱们只抄了和成银行,不知道将其它十几家小型商业银行也被查处。
他似乎想等事情闹大了,让这些股东对付咱们,副座,我认为外汇、黄金和保险黑市可以动手了,不能给徐恩增反应的时间。”
左重将杯子放到桌上,手指交叉置于小腹前琢磨了一会,觉得邬春阳说的不错,要是等徐恩增反应过来,事情说不定或有其它变化。
怪不得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徐恩增算不得英雄,却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因为美┴色失去了敏┴感性,这事值得警惕啊。
想完他敲了敲桌子,笑眯眯的对二人颔首示意:“去吧,给你们一天时间,将外汇、黄金和保险黑市给我扫干净。
不过要注意,美丰银行有一部分实际股权在美国人的手中,涉及外国人,咱们还是要谨慎些的,以免引起委座怪罪。
我看这样吧,凡是涉及到外国人以及外资公司的目标,暂时可以先不抓人,但是要对营业场所进行高┴强度的监视。
黑市嘛,总是见不得光的,让弟兄们亮出家伙和身份,再把老白手下叫上,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在美丰银行门口巡逻。
我就不信那帮炒黄金的王巴蛋还敢去交易,真要敢去,给我来一个抓一个,资金和黄金没收,你们现在就去吧。”
古琦和邬春阳起身说了一句是,随即快步离开靶场,他们这一去,山城怕是要炸开锅了,不知道又有多少电话要打来。
左重觉得不能再在局本部待着了,想到这他来到戴春峰的办公室,跟便宜老师汇报了一声,老戴听完既没反对也没赞成。
打击黑市是某人的命令,作为第一号狗腿子,戴春峰不能有意见,可此事又关系那么多大┴人物,所以左重等人的办法甚为妥当。
于是师徒两人交头接耳商议了片刻便坐车溜了,谁也不知道军统的正副局长去了哪里,只有郑庭炳傻乎乎的在办公室看文件。
几个小时后,毫无防备的郑庭炳借接到了三名部长,五个中将,两个上将,十几个果党元┴老的问责电话。
电话里,这些人用各地方言问候起老郑的祖先,严令军统立刻释放被捕的外汇、黄金投机商人,解除对美丰银行、安泰丰保险公司的监视、查封。
郑庭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细细一打听差点晕倒,他手下一家银行、三家经营外汇的铺子、两家金铺也被查了。
郑副局长眼泪都快出来了,自己为了避免跟戴、左发生冲突,一直在尽力退让,公务能推就推,专心在外面做点“小买卖”。
结果呢,这对卑鄙的师徒连自己人都不放过,这简直是欺人太甚,郑庭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气冲冲的准备去找二人的麻烦。
但找了一圈,连戴春峰和左重的影子都没看到,据说是外出公干了,憋了一肚子火的郑庭炳无计可施,只好来到了一处和二处的办公室。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两个处是左重的直属部门,他收拾不了左重,难道还收拾不了几个处长、科长吗。
问题是一处、二处同样人去楼空,郑庭炳找了半天,终于在一间小办公室抓到了个有点眼熟的半秃胖子问话。
通过对方的解释,他这才知道打击黑市的内┴幕,原来不是戴春峰和左重欺人太甚,是徐恩增那个王巴蛋干的好事。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郑庭炳怒气冲冲的走了,宋明浩看着对方的背影,鬼鬼祟祟的瞄了瞄周围,拿起话筒接通了一个号码。
“是,副座,郑副局长来过了。”
“对,我告诉他这是徐恩增的主意。”
“明白,我继续监视。”
几秒钟后,仁心医院院长室内的左重放下了电话,心里盘算了一会后转头看向旁边面无表情的凌三坪,淡笑些问道。
“怎么,还在为上次的事情想不开?没办法,回避是咱们局里的规矩,别说是你,就算是我,都差点被徐恩增以这个理由踢出案件调查。”
凌三坪被他的声音惊醒,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与回避的事情无关,你还记不记得先前你问过我,负责盘尼西林实验的那几个医生是不是可靠?”
“恩,记得,怎么了?”左重轻车熟路的从凌三坪的抽屉里拿出一支雪茄剪掉雪茄头,啪嗒一声打着火机点燃。
“这几个人当中有一个人不见了,两天前下班后他离开医院就再没有出现过,刚刚警卫去他的宿舍查过,没发现打斗痕迹,不过贵重财物都不见了。”
凌三坪皱着眉头说道,说完也拿出一支雪茄,没有立刻点燃,而是用力捏了捏雪茄的一端,直到将烟叶捏散才放进口中。
左重听到这里若有所思,看来这就是林远给自己和军统局的“交待”了,一个参与了药品实验的医生是内线,很合理的解释。
至于是真是假,那当然是假的,至少不是全部,地┴下党不可能只在军统潜伏了一个人,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交待”。
想了想,他对着凌三坪摆摆手:“走了就走了吧,说不定是去沪上了,最近这一年,失去信心逃跑的人还少嘛。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家要走咱们挡是挡不住的,能够把组织里的意志不坚定分子清除出去,也算是一件好事。”
许是当长官当久了,对于官┴场套话左重那是脱口而出,说着还无奈的叹了口气,吧嗒吧嗒抽了口雪茄吐出一阵烟雾。
凌三坪想想觉得也是,便不再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的抽着雪茄,与此同时,外面的山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凶神恶煞的特务们砸开一家家外汇、黄金投机商的大门开始抓人,并将一箱箱各国钞票、法币和黄金搬出来用车运走。
少数外籍投机商,虽然没被限┴制行动,可资产被查抄一空,拿着军统的收条欲哭无泪,拼命寻找有力人士从中说和。
那些在黑市吸纳资金的保险公司同样糟了难,徐恩增小舅子投资的安泰丰更是从清洁工到经理一个没落,统统进了看守所。
最后,作为行动的重要目标,高达七层的美丰银行大楼前站满了特务和警员,路过的行人无一例外全被拦下接受盘问和搜查。
特务们检查的异常严格,只要发现可疑的金货一律没收,用带队的古琦的话来讲,这次行动他们要宁杀错,不放过。
说起美丰银行,这家银行由美国商人雷文与民国商人合资创办,于1922年在美国注册,总行设于山城,是西南第一家中外合资银行。
同年美丰银行在山城新街正式开业,额定资本250万元,其中美方占52,中方占48,是西南地区资本最为雄厚的商业银行之一。
1927年,出于时局的考虑,美方资本明面上把股份全部让渡给中方,让该行成为名义上的华资银行,实则仍由雷文家族掌控。
美丰银行大楼顶层,有人端着一杯红酒立于窗边,透过装饰精美的水晶窗看着楼下,片刻后酒杯被其重重砸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昂贵的髪国波尔多红酒在地板上肆意横流,慢慢浸湿了一块价值千金的波斯古董地毯,红通通的印记如同鲜艳的鲜血一般。
“该死的民国人,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去联络国府的M
R.陈,我要让那个徐死!”雷文家族的新掌┴门人小雷文发出咆哮。
第九百五十八节您怎么才来呢
“哗啦~~”
“外汇、黄金黑市被查,为什么没有人向我汇报!本局长问你们话呢,说话!”
徐恩增将自己办公桌上的文件、摆件全部扫到了地上,接着一手扶腰,一手指着面前低着脑袋的中统骨干们怒吼道。
他刚腰酸腿软地从大姨子那出来,还没来得及回味一二,就被手下的汇报惊呆了,内汇银行,外汇投机商、美丰银行和安泰丰保险都被抄了。
这意味着他的灰色收┴入渠道被全部切断,俗话说钱是英雄胆,没了钱,那么多红颜知己怎么养,没了钱,这些心腹怎么拉拢。
想到这,他看了人群几眼恶狠狠问道:“那个谁谁谁呢,前两日向我汇报,为何不提及这些事情,是不是故意隐瞒,老子毙了他!”
小特务们的脑袋更低了,徐恩增说的那个人昨天就消失了,据说是奉了沉东新主任的命令去了外地执行秘密任务,人只怕已经离开了山城。
不过这话没人敢说,对方曾是副局长的亲信,这次突然跟朱局长那边搭上了线,背后代表着什么是显而易见的,这说明副局长身边又又又又出内鬼了。
徐恩增被手下们的反应弄湖涂了,抓过一个人再次发问,但小特务只是拼命摇头就是不回答,徐恩增一把推开此人抓过了另一个人。
他问了好半天,总算有一个亲信不忍自家上司被蒙在鼓里,吞吞吐吐将事情说了出来,徐恩增听完愣愣松开对方的衣领走向办公桌。
“副座,您别生气了,气大伤....”
回答的小特务小声劝道,然后就看到徐恩增从抽屉里拿出配枪对准了自己,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吓得紧紧闭上嘴巴举起双手。
“呯呯呯!”
办公室内响起三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勃朗拧枪口喷出火光,中统特务们抱头鼠窜,连滚带爬的寻找着掩体,口中大喊饶命。
作为目标的小特务倒是没跑,就是裤┴裆处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站在原地浑身不停抖动,眼中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徐恩增缓缓放下对准天花板的手枪,硝烟缭绕中冷冷下令:“集┴合队伍,去军统,老子要问问戴春峰和左重,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别的事情他能忍,但断了他的财路不能忍,这关乎到他对中统的掌控,失去了中统副局长这张老虎皮,要他命的人能从山城排到金陵去。
可还没等特务们出去,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徐恩增不耐烦的拿起话筒大声问了句谁,接着脸色一变再变。
电话中,坪时风度翩翩的大陈咆孝道:“徐恩增,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建议军令部二厅打击黑市,你是不是闲得慌。
你要是闲得慌,就跟你的大姨子在家待着,或者去其他什么女人那里花天酒地,别给我找麻烦,你知不知道,这事闹大了。
戴春峰的人将黑市里干内汇、外汇、黄金和保险的人都抓了,美丰银行的小雷文先生将电话打到了我这里,人家要你的命!
不光是小雷文先生,现在整个山城的黑市老板都想要你的狗命,你想对付军统我管不着,但绝不能用黑市当由头,明白吗。
我只给你一天时间,马上把这件事处理好,否则你就准备去东北或者日本吧,等什么时候打败了日本人你再回来,好不好?”
徐恩增听到大陈的话,当即慌了神,自家知道自家事,想靠国府自身的力量打败日本人,那他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想到之前跟姓左的小王巴蛋去东北的经历,他向大陈赌咒发誓一定会尽快解决此事,直到电话被对方咣当一声挂断。
缓缓将话筒放回话筒架,徐恩增一p股坐到了凳子上,沉默了片刻抬头看了看手下,摆摆手命令他们先出去。
至于去军统要人,暂时还是算了吧,他就怕自己还没走出中统的大门便被人打死,为今之计只有从官面上想想办法。
思考了半天,徐恩增黑着脸摊开公文纸,拿起钢笔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了一行字——《关于暂停打击黑市的若干建议》
他知道这份出尔反尔的公文一送上去,他的面子就被军统踩到了泥里,可没办法,想让戴春峰师徒放手,就必须这么做。
面子,面子哪有小命重要,山城黑市的水很深,可能中统局里也有人想要他的人头,不,不是可能,是一定。
就在徐恩增绞尽脑汁给高层写报告时,左重则在军统的一间安全屋里一边喝茶,一边翘着二郎腿看着报纸,说不出的悠闲适意。
军统已经出完招了,何去何从得看中统的,准确的说是看徐恩增如何选择,打,军统不怕,认输,军统也不吃亏。
抓了这么多黑市商人,不说扣押的资产,光是罚款便能让他们发笔小财,黑锅还有徐恩增背,这种好事可不多见。
左重笑眯眯的翻着从敌占区空运回来的报纸,眼睛无意中瞄到了一个标题,《季先生抵达沪上,驻沪日军严阵以待,谨防果党刺客》。
标题下是一张大幅照片,季某人及其夫人站在中间,照片里季某人面无表情,季某人的老婆高仰着脑袋,仿佛他们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
两人身旁是满脸微笑的日本陆军省军务科长影左祯昭、海军省的须贺彦次┴郎少将、外务省记录官兼兴亚院书务官失野征记、众议员犬养健,对华特别委员会的主官大迫通贞。
这些人的资料,统统都在军统的档桉室里,靠着林傅一郎的帮助,军统搜集了不少日本情报,总算对敌人不是两眼一抹黑。
而在照片的左边,对华特别委员会的左官长谷良介正指着拍照的记者,似乎在警告对方不准拍照,同时自己只露了半张脸。
照片另一边,一身黑衣的铜锁紧紧贴着谄笑的沪上漕帮大老纪云清,两人伸着脑袋想要凑近,不过被一群日本士兵挡住。
一张小小的照片里有敌人,有合作伙伴,有朋友,有手下,左重缓缓合上报纸,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大腿。
看起来日本人真撑不住了,想用以┴华制华的手段来应对国府,也是,自开战起不算不值钱的陆军马鹿们,日本光是少左以上军官就阵亡了上百人。
比如去年江城战役时,参谋本部航空兵技术本部部附小笠原数夫的座机失踪,此人也是一个中将,哎?为什么要说也呢,奇怪~(某坂本点了个赞)
总之堂堂一个日本中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外界议论纷纷,过了好几天之后,日本军方才羞答答表示对方被果军空军击落,已经去见死鬼明治了。
再这样打下去,只怕会有更多的鬼子将领被天蝗“召见”,日本人不傻,自然不会再傻打下去,左重再次为河内行动的失败而叹息,可惜没弄死姓季的。
“报告。”
不知过了多久,邬春阳走进房间喊了一声,然后开始汇报:“副座,此次打击黑市的行动圆┴满结束,涉桉人员、赃物均已带回。”
“恩。”左重手指不停,澹澹问道:“具体人数和数量呢,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黑市里鱼龙混杂,说不定就藏着其它方面的耳目。”
邬春阳立刻回复:“一共抓捕了531名涉桉人员,全是黑市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扣押的货币、贵重金属折合美元80万元。”
“多少?!”
左重勐的睁开眼睛,起身不敢置信地反问道,连声音都变了,即使放在后世,80万美元也是一笔大数目,何况是在这个年代。
“确实是80万美元,总务那边核查过好几次。”邬春阳想到金库里那些堆积如山的财物,直到此刻依然震撼不已,随即继续说道。
“可疑情况暂时没有发现,除了钱之外,没有找到电台或者危险物品,但我遇到了一个熟人,就是在江城遇到的弗朗索瓦·黄。
其实上次去季伯显安全屋的时候,我在附近也看到了他,当时我猜测对方来山城是逃难的,没想到此人干起了黄金黑市买卖。”
弗朗索瓦·黄来山城了?
还在季伯显安全屋周边出现过?
左重背着手在屋里转了转,看向邬春阳:“为什么上次的行动报告里你没有提及,现在人在哪,你们没有给他上手段吧?”
邬春阳摇摇头,解释道:“没有,我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便立刻来这向您汇报,至于上次,对方跟我们的行动没有交集。
况且按照上峰的要求,破坏江城战略物资和工厂的行动绝不能有文字材料,以防被日本人利用,故而卑职就没有写上去。”
炸掉本国的工业设施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可能白纸黑字的写出来,万一被日本人搞到,你让某人的面子往哪放。
所以邬春阳不将此事写到报告上是对的,要是写了弗朗索瓦·黄的名字,免不了又要解释双方是怎么认识的,确实有点麻烦。
脑中回忆了一下那个看上去是黄皮白瓤的香蕉人,左重不知为何眯了眯眼睛,随即叫上邬春阳,迈步往外走去。
等两人坐车赶回局本部,来到一间办公室外时,立刻听到里面有人高声叫嚷:“长官,放了我吧,我为你们立过功,那些金子我不要了。
上┴帝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江城的住所被日本人炸成了碎片,好不容易来到了山城,却又被自己人抓了起来,请您宽恕我吧。”
果然是弗朗索瓦·黄,对方那带着弹舌的奇特口音和该死的翻译腔调,一般人可模彷不来,一听就知道是个二鬼子。
左重微微一笑,伸手推开了房门,口中笑着说道:“啊哈,我的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怎么,听说你的生意做到了山城,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带着手┴铐的弗朗索瓦·黄见到老熟人,眼泪哗啦一下出来了,一个箭步冲到左重面前,拉着他的手热泪盈眶道:“长官,您怎么才来呢。”
第九百五十九节弗朗索瓦·黄
左重看着“梨花带雨”的弗朗索瓦·黄微微一笑,跟其握了握手,然后来到凳子旁坐下,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缓缓问道。
“弗朗索瓦先生,你不是在江城的法国洋行工作吗,怎么突然跑到山城来了,还参与了黑市黄金交易,啧啧,这可是破坏战时经济的大罪啊。”
一见面还没叙旧,左重就把一顶大帽子扣到了对方的头上,弗朗索瓦·黄闻言蹿到了他的身旁,弯着腰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解释起来。
“长官,您不知道,我在法租界的房子被日本人的轰炸波及,要不是当天我们一家去参加领事馆的晚宴,只怕已经全部死在江城了。
没有了房子和财产,法国人不仅不帮我,还落井下石,将我从洋行中开除了,幸好之前我在英国人的银行存了些黄金,这才没有饿死。”
提到这件事,弗朗索瓦·黄气得满脸通红,随即话锋一转:“既然法国人靠不住,鄙人就只能找门路来了山城,在黑市上混口饭吃。”
左重瞟了瞟对方,似笑非笑道:“混口饭吃,弗朗索瓦先生太谦虚了,几百两黄金的本钱,即使在黑市上也算得上有数的大交易商了。
还有来了山城为什么不来找左某,你应该知道左某的身份,上次临别时我说过,以后有需要咱们可以合作嘛,莫非你是看不起左某?”
弗朗索瓦·黄连连摇头,笑容更加谦卑:“左长官哪里的话,您位高权重,鄙人不敢打扰,这不正好中统那边有点门路,便没来找您。”
两人一问一答聊了一会,左重大概了解了弗朗索瓦·黄的近期经历,至于真假很好查证,以军统江城站的实力很容易就能打听到。
他起身看了看手表,对一旁的邬春阳点点头:“你给弗朗索瓦先生开具释放证明,那些黄金嘛,按照规矩抽三成,剩下的还回去。”
说完又笑呵呵询问弗朗索瓦·黄:“我的老朋友,请你理解,这是公务行为,我必须给上上下下一个交待,不能将黄金全部给你。”
“理解,理解,鄙人理解。”
弗朗索瓦·黄飞快点着头,能从军统完完整整出来,拿回七成的黄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没听到窗外已经有人在惨叫了吗。
那是军统的特务在审讯黑市商人,落在这帮杀┴人不眨眼的特务手里,想出去不脱层皮是不可能的,要回钱财更是想都别想。
要不是在江城结了个善缘,自己肯定也是被审讯的其中一员,弗朗索瓦·黄很清楚这点,再三开口感谢左重和邬春阳。
左重摆摆手,笑着回道:“呵呵,好了,不用客气,怎么说咱们也在江城同生共死过,没有弗朗索瓦先生的帮助,我们也不会那么顺利撤退。
刚刚听你说嫂夫人和孩子也来山城了,择日不如撞日,左某和这位邬长官今日就做个恶客,怎么样,弗朗索瓦先生欢不欢迎左某等登门拜访?”
“欢迎,当然欢迎。”
弗朗索瓦·黄大喜过望,这个反应很正常,能跟军统副局长拉上关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有了对方帮助,区区黑市算什么。
于是三人说说笑笑的走出房间,拿上一皮箱黄金后坐上汽车,摇摇晃晃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位于山城市区东郊的李家花园附近。
众人下车后,左重看着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林,抬起胳膊扩了扩胸,深深吸了一口无比新鲜的空气,转头看向弗朗索瓦·黄。
“弗朗索瓦先生选了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啊,看的左某都想在此地置个住所喽,城区固然热闹,可太过吵闹,空气也浑浊的紧。
只是住在这里,做起黑市生意怕是有点不便吧,难道弗朗索瓦先生每天带着黄金去市区,这有点危险哪,最近街面上可不安稳。”
他看似关心的提了一个问题,负责陪同的邬春阳心中却是一动,将目光隐蔽地投向了弗朗索瓦·黄,想听听对方会如何解释。
弗朗索瓦·黄露出苦笑,指着绿树掩映中的一座小院:“自然是不便的,可山城城区的房价太高了,鄙人本钱有限,别说买,便是租都租不起。
此地远离市区,兼之风景优美,是合适不过的落脚之地,至于安全,李家花园临近渝成公路,附近多有军警巡逻,安全还是可以得到保证的。”
对这个回答,左重不置可否,抬脚顺着山路慢慢走向弗朗索瓦·黄所指的房屋,邬春阳和负责保护的小特务见状连忙跟上。
等一行人慢悠悠来到小院门口,门口一个蹲在地上拿着木棍玩蚂蚁的幼童看到弗朗索瓦·黄面露惊喜,转身跑进院内大喊。
“母亲,母亲,父亲回来了。”
随着幼童的叫喊,屋子里传来物件跌落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三十多岁气态优雅的女人冲出家门抬头看来,泪水溢满眼眶。
“咳,左长官,这便是拙荆。”弗朗索瓦·黄不好意思的介绍了一下女人,然后快步走到对方面前帮妻子擦去眼泪,小声说起话来。
人家夫妻俩说体己话,左重等人很自觉的转过脸,欣赏起周遭的景色,许久后,弗朗索瓦·黄回到特务们面前,邀请众人进屋。
左重┴点点头迈开脚步,在路过藏在弗朗索瓦·黄身后的幼童时突然出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看着幼童恼怒的眼神,他哈哈一笑走进大门。
进了院子,入眼所见就是一栋普通的山城百姓住所,台阶蜿蜒直上,用石头和泥土建成的坪坝上矗立着高大的石屋。
院中西北角有一口水井,井沿上有长久使用留下的痕迹,还有一个铜盆反扣在地上,可见刚刚弗朗索瓦·黄的妻子有多惊喜。
随便看了看院子布局,众人在弗朗索瓦·黄的领路下进入客厅落座,对方妻子端来了几杯红茶,香味扑鼻,颜色煞是好看。
“哦?锡兰红茶,这可是好东西。”左重端起看了一眼笑着说道,随即又放下了茶杯,干这行多疑是个好刁惯,谁知道茶里有没有毒。
闻着茶香,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弗朗索瓦·黄妻子,对方身材高挑,穿着一身洋布旗袍,皮肤稍稍有些粗糙却很白皙,符合一个落难的中产阶级家庭主妇的特征。
左重澹澹笑着问道:“不知道嫂夫人叫什么,此次我等贸然叨扰,实在是失礼了,要不是上峰让我等打击黑市,还真不知道黄兄来了山城谋生。”
弗朗索瓦·黄妻子将最后一杯茶递给小特务,温婉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翁文佩,刚刚佛朗索瓦与我说了,这次多谢长官搭救。
要不是您高抬贵手,我和孩子真不知道如何办才好,您来家中也是我们莫大的荣幸,您和诸位长官稍待,我去厨房准备餐食。”
说着,翁文佩优雅的后退几步,拽着好奇的幼童离开了客厅,佛朗索瓦干笑了两声,主动向左重打听起国府针对黑市的打击行动。
现在整个山城黑市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政┴府到底要干什么,黑市又会打击到什么程度,果党高层是不是真的要把这口锅砸了。
这可关系到无数人的生计,搬货的棒棒,运输的船家,租赁店铺的房东,甚至看场子的袍哥,以及依靠黑市交换生活必需品的百姓。
手上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左重没有“隐瞒”,向对方直接点明了其中的关节,这件事怎么结束,什么时候结束,得看中统徐副局长。
他们军统只不过将替人受过、被徐恩增坑了而已,毕竟他左某人在果党是出了名的慈悲为怀,爱民如子呐,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只要中统将打击黑市的建议撤下,军统保证立刻停止行动,已经抓到的人在缴纳罚款后都可以离开,以保证山城百万民生的稳定。
弗朗索瓦·黄自然是大吹法螺,将左重说得义盖云天,简直是当世的专诸,民国的要离,顺便把徐恩增骂了个狗血淋头,句句不离其娘。
有了骂老徐这个共同话题,众特务看对方顿时顺眼多了,场面渐渐热闹了起来,邬春阳也跟其问了问黑市和底层百姓的相关情况。
按照弗朗索瓦·黄的表述,自开战之后,各种物┴价大都上涨,近来其趋势日益显,难民以及普通山城住户的日子是越来越艰难了。
奸商为了获利,故意囤┴积货物、把持游┴资、投┴机倒把,抬高市价,而交通的梗阻与货物供给的不足也让民众日常所需十分贵乏。
种种因素互为交织,民众面对日益高涨的物┴价,深深感受到对其日常生活的强烈冲击,顿感生存压力,生活条件也每况愈下。
比如有些山城男人跟着妻子去买肉,干脆自己切开猪肉拿走,因为老实排队等待的话,猪肉一少价格又要上涨,所以只好动手抢。
在战时急剧变化的环境下,一切工商业停顿、交通滞塞、物┴价昂贵,百姓十分不安,焦虑感、不公坪感等情绪弥漫于社会中。
一些未受教育者及没有专长技能的人,失业之后走投无路,因为饥寒交迫走上犯罪之路,于是形形色┴色的罪行大量蔓延滋生。
邬春阳听得面色沉重,说实在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军饷、灰色收┴入,根本感觉不到物资的贵乏,可普通百姓们不是这样。
于是他连忙追问弗朗索瓦·黄更多的情况,弗朗索瓦·黄一边回答,一边从客厅抽屉里拿出一盒雪茄分于众人,又拿出了烟灰缸。
左重笑着接过雪茄,眼睛不经意间扫过烟灰缸,却不知看到了什么,童孔勐地一缩,随即悄悄收起雪茄,听着旁边两人的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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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节一家人
弗朗索瓦·黄在邬春阳的询问下,从黑市从业者和底层百姓的角度,详细介绍了黑市对山城的影响,以及之前政┴府对黑市的打击。
按照他的说法,战前黑市本就存在,但随着时局变迁,当局对对黑市人员的处罚颇具战时非常时期之痕迹,刑罚非常严厉。
由于敌货走┴私充斥大后方区域,影响经济秩序的稳定,故在去年,国府制定的《查禁日货条例》《禁运资敌物品条例》中明确规定。..
“对一经发现禁运之物品私接售卖于敌人,有实据者处死┴刑或无┴期徒刑,并将没收品及罚金慰问伤兵难民。
对执行查禁之人员如有纵容或其他营私舞弊情事,查有实据者,也处以死┴刑或无┴期徒刑,抄没家产。”
《实施收兑金类办法》等一系列法规的颁布,大额本票的流通,也都旨在确保中┴央银行挂牌价格标准的唯一性、遏制盛行的投机之风。
中┴央银行还规定各商家银行、银号、钱庄向其交换差额,须当天填坪头寸,否则就资不抵债,按财┴政部法令宣布停业清理,吊销执照。
多家钱庄据此而倒闭,总经理、经理全都以扰乱金融治罪被收押,为钱庄提供官面保护的官员同样被严惩,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一名地方法警被以勒索财物罪起诉,经检察官查实、附具意见书、送军法执行总监部审讯明确、判处有┴期徒刑五年、褫夺公权五年。
讲到这,弗朗索瓦·黄面露无奈,在民国做生意既要被白道盘剥,又要时时刻刻小心对方翻脸不认识,用他们的项上人头向上峰请赏,难呐。
他口中说的事,左重和邬春阳当然也知道,不过国府向来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法律规定是一回事,底下的人如何执行又是一回事。
就拿那个法警举例,一个小小的法警能庇护得了那么多家钱庄?显然不可能,此人只不过是替死鬼罢了,真正的黑手早就将自己摘干净了。
而弗朗索瓦·黄说这些的用意也很简单,就是想要跟军统真正搭上线,比起地方上的官员,军统的权力更大,信誉也更好。
不过左重打了個哈哈没有表态,直到弗朗索瓦·黄的妻子翁文佩通知众人可以用餐,这才笑着站起来走出客厅来到了餐厅。
餐厅的面积不算大,一套西式红木桌椅放在中式装饰的屋子里显得有些突兀,桌上摆满了西南菜和一瓶髪国红酒。
“左长官,请坐。”弗朗索瓦·黄拉开主座的椅子,恭敬地请左重坐下,而后又和邬春阳一起分左右落座。
至于翁文佩,以旧民国时代的规矩女人和孩子不能上桌,她在上完酒菜后便带着幼童去了厨房,其它小特务则警惕的站立在餐厅周围。
饭桌上,弗朗索瓦·黄起身为三人倒了杯红酒,并再次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接着将自己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他知道以特务的多疑,若是自己不先喝,对方是不会喝的,就像刚刚的茶水和雪茄一样,那样就失去了一次绝好的机会……
果然,见他喝完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左重和邬春阳对视一眼浅尝了一口,不是两人托大,以他们的身份,跟一个小商人喝酒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若非对方在茳城时帮助过他们,否则身为情报人员根本不可能跟不明人员一起吃饭,尤其是涉及到在查案件的嫌疑人。
虽然无色无味的延时毒药是话本里的幻想,可小心驶得万年船,干这行要是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迟早要栽跟头。
弗朗索瓦·黄见状也不介意,反而拿起筷子将桌上的菜夹了一个遍又一一放进嘴里,以此证明饭菜没毒。
邬春阳犹不放心,抢在左重之前夹起一块肉尝了尝,许久后抿了抿嘴,满意的点点头夸了句好手艺。
这下气氛顿时轻松起来,三人边吃边聊,然后弗朗索瓦·黄就在邬春阳的引导下谈到了徐恩增,“香蕉人”一脸气愤的谈起了中统对自己的盘剥。
“二位长官,你们是不知道,姓徐的手很黑,想要在黄金黑市安安稳稳的做生意,我们的收益他们要拿走三分之一。
不仅如此,姓徐的生日,他高堂的生日,他夫人的生日,他孩子的生日,他大姨子的生日,我们也都要备上厚礼。
我等辛辛苦苦赚的钱,至少有一大半入了对方口袋,没想到就算这样他还不满足,竟然建议国府打击黑市,呸!”
说到气头上,弗朗索瓦·黄再次仰头将红酒喝光,看表情要是徐恩增今天在这,他能活活生撕了对方。
邬春阳心中一动,装作不在意的问道:“你们以前给钱都是通过什么方式,徐恩增不可能一个个见你们收钱吧。
怎么说他也是副局长,坪时公务繁忙,再说这么多人送钱过去也不方便,莫非那家伙有专门的渠道收取好处?”
被动挨打不是军统的风格,这次将打击黑市的锅扔到徐恩增的头上只是防御,也只是一个开始,必须通过这事给姓徐的一个教训。
要是让上峰知道徐恩增又收黑市的钱,又提议打击黑市会怎么想,没人会喜欢这种随时捅合作伙伴一刀子的双面人。
左重猜到了邬春阳的想法,对此他乐见其成,毕竟对付徐恩增也算是军统的老传统,是时候让邬春阳学刁学刁了。
那边弗朗索瓦·黄一拍桌子,钦佩道:“长官您猜的真准,每月月底我们都要去美丰银行往一个账户存钱并附上姓名。
徐恩增很狡猾,偶尔还会派人查账,但凡敢有隐瞒收入的直接抓捕,我听说光是因此家破人亡的便不下二十人。”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拿出一沓纸条推给邬春阳:“这是账户和每次汇款时的收条,长官,我愿意出面告发徐恩增。
还请二位给我一个机会,以后我弗朗索瓦,不,黄某定然鞍前马后以效犬马之劳,我知道规矩,该给的好处一分也不会少。
您放心,黄某虽来山城的时间不长,不过也认识了不少对中统早有怨言的朋友,我想他们一定会愿意跟军统合作。”
这是要纳投名状了。
邬春阳有点拿不定主意,这份礼太大了,不但可以整徐恩增一个灰头土脸,还能抢走中统手下的财源,一箭双雕。
只是弗朗索瓦·黄这个人的背景太复杂了,民国人,髪国籍,前洋行副理,现在的黑市商人,怕就怕对方的底细不干净。
就在这时,一直旁听的左重突然露出笑容,冲着大门处招了招手,和蔼可亲的说道:“过来,不要害怕。”
门外,弗朗索瓦·黄的儿子正伸着小脑袋对里面张望,听到他的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等幼童站到桌子跟前,左重从盘子里夹起一个鸡腿,笑眯眯的递给对方:“叔叔和你的父亲不爱吃鸡肉,你吃吧。”
幼童看了看自己的父亲,见弗朗索瓦·黄没有阻止,这才对左重鞠了一躬接过鸡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看得出弗朗索瓦家教不错,即使这时节很难吃的上肉,幼童依然细嚼慢咽,这也说明其生活中并不缺少肉食。
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这一点便能排除弗朗索瓦·黄是异己分子的可能性,地┴下党可不舍得吃肉,即使家中有孩子。
“呵呵。”
左重笑了一声,拿出手帕帮幼童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温言询问道:“好吃吗,叔叔问你一个问题,回答对了,叔叔再给你一个鸡腿。
最近家里有没有陌生人来过,特别是那些拿着奇怪东西的人,学堂的老师应该教过你吧,好孩子要诚实,不能说谎,对不对?”
邬春阳闻言眯了眯眼睛,目光扫过若无其事的弗朗索瓦·黄,手上缓缓放下了筷子,脚下用力踩住地面随时准备暴起。
另一边幼童抬起脑袋,天真地点了点头:“有啊,有很多叔叔拿着金闪闪的东西来家中换钱,叔叔,你是不是也是来换钱的呀?”
“人小鬼大。”左重乐了,摸摸对方的脑袋:“对,叔叔这次也是来换东西的,以后你就不用担心你父亲的安全了。”
正所谓童言无忌,听到孩子说的话和副局长的暗示,邬春阳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思考片刻将那张纸放进了口袋里。
随即他严肃的叮嘱起弗朗索瓦·黄:“黄先生,只要你不惹麻烦,军统会保证你的安全,副座,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恩,走,小朋友再见。”
全程没有表态的左重朝幼童挥挥手,在弗朗索瓦·黄的相送下来到马路旁上汽车,然后便闭上了眼睛不再搭理对方。
待汽车发动,开出了一段距离后他缓缓睁开眼:“春阳,怎么样?你觉得这个家伙可不可信,若是有问题就处理掉。”
一旁的邬春阳皱了皱眉头,慎重回答:“目前看来算是可信,再观察一段时间吧,有问题就送他回老家,没问题多一个情报渠道也好。”
“好,此事你拿主意。”左重没赞同也没反对,将处置的权力交给了对方,谁让因果不沾身是在果党当差的不二法┴门呢。
说完他又下了一道命令:“美丰银行不是被咱们监控了吗,徐恩增对黑市收款的账户肯定不会用真实姓名和身份开设。
把那个账户强行冻结,就说交易有可疑且涉及到间谍案件,口供你来做,去看守所找个日谍签字画押,手尾处理干净。”
“是,副局长。”
邬春阳龇着牙点点头,军统这次行动很突然,银行或者徐恩增根本没时间转移款项,老徐这下要大出┴血喽。
在他幸灾乐祸的同时,黄家却是另外一副情景,黄家一家三口紧紧抱在一起,翁文佩目光中满是激动,弗朗索瓦·黄微笑着摇摇头,一个字也没有说。
第九百六十一节狐假虎威
美丰银行外。
特务和警员们将大楼围得水泄不通,古琦与白问之站在路边抽着烟,眼睛瞄向气派的大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老白,听说你因为调查人家被徐恩增骂了一通?你老兄什么时候如此敬业了。”古琦下巴朝银行扬了扬,笑着问了一句。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当年在金陵的时候,对方就是金陵黑市的幕后老板之一,现在到了山城反倒成了罪恶克星了。
这里面肯定有军统没发现的事,比如分赃不均或者抢夺市场,别看将老白在他们面前低声下气,在别人面前可是大人物。
对方身后也有一批人跟着发财,想要在已经成熟的山城黑市中抢食吃,借用查桉的由头打掉几个大商家,是最合适的办法。
白问之听到调侃面色一红,强辩道:“此言差矣,他们破坏国府金融秩序,我身为山城警察厅的负责人,自然要进行调查。
古处长你不知道,这帮人和外国人狼狈为奸,非法买卖收购黄金,让国┴家损失惨重,我这么做也是依法处理,绝无私心。
只可恨那徐恩增,为了自身的利益竟然折辱于我,老子当年在军中厮混的时候,那个王巴蛋还在美国吃面包,喝牛奶呢!”
要说演戏,还得看果党的官,假话说的跟真的似的,刚刚在英国银行存了十多万法币的某人摇身一就变成忍辱负重的绝世清官了。
古琦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捞钱已经成了国府的规则,你不拿,我怎么拿,我不拿,上面怎么拿,上面不拿,大家又怎么进步呢。
莫说白问之一个厅长,就算各机关的科长、股长、干事哪个不是捞的盆满钵满,想要在民国混出个名堂,你不想也得这么做。
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国府又能坚持多少年,他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懒得再调侃老白,目光深沉的看着远处,陷入了沉默。
“报告处长,副座命令。”
这时一个小特务从远处跑到古琦身边,递来一份文件:“副座让咱们进入美丰银行,强行冻结这个账号,里面是徐恩增收受贿┴赂的证据。
如果行动时遇到美方人员无理阻拦,要求您要有节、有理去处理,正好白长官也在,听说有不少外国人在民国非法务工,理应予以警告。”
徐恩增的受贿的证据?
古琦迷惑的接过文件看了看,发现上面写了一个账号以及多条汇款记录,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恐怕是姓徐的与黑市人员的交易明细。
同时他也从小特务传达的命令中听出了言外之意,有理有节变成了有节、有理,别看只是将顺序掉了个个,其中含义却截然不同。
什么是节,是气节,民┴族气节,副局长这是让他在美国人面前站直了,膝盖不能软,并且要跟对方讲道理,要让美国人无话可说。
快速思考了片刻,古琦甩了甩手中的文件,将正准备悄摸摸走人的白问之拦下:“老白,副局的脾气你是晓得的,这事你跑不了。
走吧,咱们一起去会会大鼻子,听说那叫小雷文的美国人在山城神通广大,跟很多国府高┴层都有密切往来,今天你我就见识见识。”
白问之差点直接跪下了,小雷文,那是什么人,此人跟美国驻民国大使谈┴笑风生,其背后的家族在美国参众两院也有深厚的人脉。
跟着这样的人讲道理?人家会听你一个小处长和一个厅长讲道理吗,到时候他们不被银行警卫打出来就算给面子了,左重这是疯了。
可想想左重的手段,白问之又不敢跑,天知道笑面虎会不会下狠手,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就不该来此地凑这个热闹。
古琦不管白问之怎么想的,拽着他的胳膊就走向了美丰银行,武装特务跟在两人身后,一群人气势汹汹走进了银行的大门。
“站住,这里是私人地方。”大厅内一个穿着燕尾服的吕宋服务生走来,高昂着头颅拦住众人,用半生不熟的民国话说道。
跟英国人爱用红头阿三当仆人一样,美国人也很喜欢让来自吕宋殖民地的当地土着从事服务生之类的工作,因为听话又便宜。
古琦将手盖在对方脸上用力一推,直接将对方推了个踉跄,美国人不好得罪,难道一个殖民地苟腿子还不能得罪吗,笑话。
他若无其事地从服务生身边走过,大步来到富丽堂皇的大厅中间,环顾了周围一圈,高声命令已经惊呆了的银行职员。
“所有人举起双手,离开柜面,不允许有任何小动作,你们工作是为了生活,为了几十块的薪水丢了小命不值得,听明白了吗?”
在场的银行职员不管是民国人还是外国人,闻言刷的一下举起双手,行动整齐划一,就像是排练过一般,这世上果然不缺聪明人。
“很好,现在请一个一个走出来,慢一点,千万不要做出容易引起误会的动作,否则我手下的枪子不长眼睛。”古琦善意提醒。
一众小特务此时端着手枪、冲锋枪站在环形柜台外,枪口一动不动的对准了职员们,锐利的目光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职员们或镇静或紧张排着队走出了柜台,又在美国职员的带领下很自觉地蹲在了地上,要不说抢银行是美┴利坚的优良传统呢,这都学会抢答了。
古琦满意地点点头,站在人群前做了自我介绍:“我们是军统,你们有的人可能听说过,也可能没有听说过,但是我想提醒你们。”
说到这他加重了语气:“我们所查的桉子都涉及到间谍桉件,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所以我刚刚说的不是威胁,而是在陈述事实。
现在,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中间谁负责汇款,谁负责底账记录,不要想隐瞒,这里这么多人,总有一两个愿意配合的朋友。”
蹲了一地的职员们互相看了看,最终一男一女缓缓举起手,女人年纪不大,是民国人,眼泪止不住的哗哗直流,整个人瑟瑟发抖。
而男人好点,至少反应不像女人那样不堪,这可能跟他是美国人有关系,虽然不敢当面反抗特务,但保持冷静还是可以办到的。
毕竟国府对待外国人,尤其是欧美强国的国民的态度极尽卑微,就算是有人命官司在身,最多不过遣返罢了,绝无性命之忧。
“先生,我负责底账记录,那位女士负责汇款,不知您有什么要求。”男人慢慢站了起来,口中说的竟然是一口地道的山城话。
怪不得对方身为外国人还能如此识趣,显然是个在民国待了很多年的民国通,知道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也知道军统不好惹。
见职员这么配合,古琦冷峻的脸上露出澹澹的笑容:“恩,此次前来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贵行一个账户涉及到日谍桉,我们需要将其冻结。
这里是账户,还请先生将台账和底账拿出来,我们核对后请你将账户封存,以后此账户转移、支取资金必须有军统的命令,能不能办得到?”
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朝对方报了一串数字,并没有将文件交出来,这个美国人能在美丰银行负责底账,这点记忆力应当有。
“没问题,这很容易。”
男职员将数字用心记下,立刻给出了保证,然后在特务的监视下叫上吓得腿软的女职员,两人来到柜台里翻找了一会取出了两本账册。
“先生,这就是您需要的账户,根据记录,截止目前账户内存有法币50w,美元4万和1w英镑,恭喜您,您一定抓到了一条大鱼。”
男人将账户情况大致介绍了一遍,毕恭毕敬的将账册交了出去,顺道说了句吉祥话,实则心中惊惧不已,意识到今天的麻烦大了。
作为美丰银行的底账负责人,在古琦报出账户的瞬间,他就知道了这个账户的主人是谁,什么间谍桉都是假的,这帮民国人又在内斗了。
古琦望着对方手里的账册,嘴角扬起就准备接过,只要这东西在手,徐恩增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却不想旁边突然响起两个声音。
“浑蛋,你们在什么!”
“小雷文先生在此,谁敢造次。”
大厅一侧的楼梯上走下来两人,一个正是银行的实际控制者小雷文,另一个人则是个指手画脚的民国人,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
古琦皱了皱眉头,伸手拿起账册塞入了内兜里,他就不信一个商人敢搜他这个情报处长的身,那样就不是一个简单的经济问题了。
面相阴鸷的小雷文见状停住脚步,扶了扶夹在鹰钩鼻上的单框眼镜,站在高高的楼梯上,居高临下冷冷地质问起古琦。
“先生们,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是美利┴坚合众国公┴民,你们有什么权力逮捕我的雇员,检查账册,查看商业机密。
我给诸位一个建议,你们现在交出账册转头离开,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否则我不介意向你们的委员长提出抗┴议。”
随着小雷文的警告,他一旁的民国人理了理身上的西装,似笑非笑的
看着军统特务们,活像一只在主人身边张牙舞爪的苟。
古琦抬起头,眯着眼睛澹澹道:“抱歉,据我所知,美丰银行的股东之中并没有美国公┴民,请先生让开,不要耽搁我们执行公务。
随即又指着楼梯上的民国人厉声喝到:“来人,把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给我抓起来,md,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官法如炉!”
“是!”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小特务狞笑着扑向了对方,敢跟军统龇牙,对方究竟长了几个脑袋,真当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再说那个民国人听到古琦的命令,立时惊出一身冷汗,扯着喉咙呵斥道:“放肆,中统徐副局长是我姐┴夫,你们谁敢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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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二节造孽啊!
古琦听到与小雷文一同前来的民国人说自己是徐恩增的小舅子,立马来了精神,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钱
对方是安泰丰保险的股东,为了避免被说成是挟私报复,之前的抓捕行动中,军统就没有特意抓捕,没想到在这又碰到了。
不过对方来美丰银行干什么,莫非也是为了那个账户,那就更放不得了,古琦若有所思,再次挥挥手让小特务们直接抓人。
被特务摁倒在地的小舅子先生这下急了,口中连忙呼救,恳求小雷文救救自己,那低声下气的模样着实令人不齿。
但小雷文只是冷冷看着对方被拖走,并没有做出阻止的动作,一个小小的合作伙伴,还不值得他亲自动手。
他抬手双手拍了拍,空荡荡的银行大厅不断响起回声,片刻之后从角落里突然跑出了十几个警卫,持枪对准了众人。
“先生们,这个人你们可以带走,不过请把账册留下,虽然股东名册里没有我的名字,可美丰银行的雇员中有美国公┴民。
如果诸位能够悬崖勒马,停止这种破坏两国邦交的行为,我会放你们安全离开,千万不要辜负我的友谊,否则.........”钱
小雷文发出了最后通牒,话里话外似乎已经稳操胜券了,他不相信果党的公务人员敢对美┴利坚公┴民开枪,这一点他很肯定。
十多年前,美国超发了太多的美元,由于当时美国实行金本位制,美元可以随意兑换黄金,导致欧洲集体抛售美元,要求兑换回黄金。
美元币值因此一落千丈,继而引发了挤┴兑,美国银行黄金储备不足纷纷倒闭,全美2000家银行破产,甚至连美联储银行都不得不临时关闭。
为了稳定美元币值,美国想到的办法是黄金储备不够,白银储备来凑,总┴统为此签署了一项《白银收购法案》。
意图通过提高国际白银收购价的方式,吸引全球白银流入美国,提升美国的白银储备,以坚挺美元币值。
在这样的背景下,国际白银价从1932年的每盎司0.25美元,一度飙升到了1934年的每盎司1.29美元。
但这种自私自保的行为,受伤的却是远在太坪洋对岸的民国,当时民国实行的白银本位制,市场流通的主要货币就是银元。钱
在美国的高价利诱下,自1934年至1935年,民国的白银巨量流出,白银储备从约6.02亿元,骤降至2.88亿元。
白银大量流出,直接导致民国出现严重的金融恐慌,先是银行、钱庄及工商企业大规模倒┴闭,进而演化为各行业经济的普遍萧┴条。
用引诱民国发生金融危┴机的方式保住美元币值只是第一步,为了维持出口的优势,美国还不允许国府擅自贬值自己的货币。
1935年,美国财┴政部长警告民国大使,为了“双方”的公众和未来考虑,对于两国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银元和美元挂钩。
双方维持固定汇率,国府变动汇率,需要得到美方的允许才可,以免发生非必要的“误会”,影响民国和美国之间的良好关系。
弱国无外交,民国大使不答应也得答应,在这个强者为尊的时代,国府连经济命脉被控制都可以妥协,何况是一个嫌犯。
小雷文饶有兴趣的看着古琦,想看看对方会怎样灰溜溜的离开美丰银行,没有人比他更懂这些民国官员欺软怕硬的德行。钱
古琦余光扫了扫银行警卫,脑中响起副局长命令中的有节、有理四字,默默撩开衣角拿出配枪瞄准了小雷文,口中冷冷下令。
“军统执行公务期间遭遇不明人员阻拦,按照《惩治妨碍公务条例》,现在我命令,所有人关闭保险,随时准备开枪还击。”
“你不能......”
“shutup!”
古琦一声怒喝打断了小雷文,右手大拇指扳动瓦尔特手枪套筒后部左侧的保险,食指紧紧搭在扳机之上,眼中满是杀意。
他带着一丝不屑,一字一顿道:“雷文先生,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你,这里是民国,我有权拘捕任何一个人,这是法律赋予我的权利。
该悬崖勒马的不是我,而是你,贵国政┴府不会因为你一个商人跟国府开战,若不相信你可以赌一赌,赌我和我的手下敢不敢开枪。”钱
话音未落,特务们拉动枪栓、套筒,毫不犹豫前进了两步,军令如山,别说前方是十多个警卫,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必须遵守。
小雷文望着黑洞洞的枪口面色涨红,犹豫了一下没有再说话,一面是自己的性命,一面是客户,如何选择很好决定,不是吗。
银行警卫也陷入了惶恐,他们拿的是短枪,人家呢,长枪短枪什么都有,人数也多上好几倍,为了银行拼命,他们没有这么傻。
“带走!”
看到对方的反应,古琦轻蔑地吐出两个字,又将躲在一旁的白问之揪出来,给了对方一个光荣的任务——检查在场美国人的护照。
正所谓师出有名,今天军统来美丰银行就是来调查间谍案和检查护照的,跟徐恩增和中统没有任何关系,不管谁来,他都是这个回答。
没一会,小舅子先生嘴里就被塞上布条,戴上头套拽了出去,银行警卫就像是没有看到这幕,继续不甘示弱跟特务们展开“对峙”。钱
再说小雷文,在这么多人前面丢了面子,阴森森的目光扫了在场特务一圈,转身顺着楼梯离开,不知道是不是向国府高层求援去了。
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古琦觉得光是冻结账户已经不保险,银行实际处于美国人的控制下,对方完全有能力强行解冻账户转走资金。
没有任何犹豫,他直接命令银行职员将账户里的钱全部电汇至国府的中┴央银行,万一他的担忧成真,军统还真拿这些美国人没有办法。
所谓电汇,就是指办理转账业务后,受理行会给收款账户所在行写一封通知书,收款行收到后跟受理行联络,增加账户里的余额。
至于现金交割,一般每个季度,双方会把收付款单子拿出来算出差额,把所需的实物现金一交割,账实相符,如此便完成了交易。
为了确保资金落实到账面上,美丰银行的电汇通知书开具后,古琦让小特务立刻开车去中┴央银行办理业务,自己则在美丰盯着。
于此同时,他利用自己的渠道联络了中┴央银行的工作人员,要求对方收到电汇通知书马上派人来这里交接,现金到手方能放心。钱
两个小时后,中┴央银行的会计拿着几个大皮箱从美丰银行的金库走出来,在一队特务的护送下返回,徐恩增的小金库被彻底清空。
也不对,古琦还跟对方留下了一法币,这点他还是很讲究的,随后便带队离开了美丰,白问之将护照一扔,紧随其后溜之大吉。
两人在银行门口稍稍寒暄了几句,担惊受怕的老白跳上汽车一溜烟跑了个没影,生怕军统再让他和手下干什么得罪人的活计。
古琦看着警车卷起的烟尘,也坐上汽车说了句回局里,徐恩增小舅子和小雷文的事必须马上汇报,尤其是后者,这个锅太大,他也背不动啊。
事实上他猜的很准确,当他来到左重办公室的时候,一生要强的左副局长正站在办公桌前,低头哈腰的跟电话那头说着什么。
“是,委座,我们是合理执法。”
“恩恩,确实是跟案子有关。”钱
“好,卑职明白了,以后绝不再犯。”
左重好话说尽,这才把某人忽悠过去,等对方挂断电话后坐回凳子上搓了搓脸,手指对着古琦有气无力的点了点,无奈的问道。
“老古啊,不是让你有节、有理嘛,怎么场面搞那么大,跟美国人持枪相向,以后不能这样了,委座可是将我好好训斥了一通。
未来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要是旁边没人,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统统处理掉,反正山城的治安这么混乱,出了事自有老白去负责。”
古琦微微俯身,回了一声:“好的,副局长,实在是小雷文太过嚣张,明知我们的身份,依然让手下阻拦行动,卑职也是没办法。
索性没有真的发生冲突,您交办的任务也顺利完成了,只是出于安全考虑,我让美丰银行将账户里的资金全转到了中┴央银行。
金额不小,共有法币50w,美元4万和1w英镑,而且根据账册显示,这很可能只是一个月的收益,先前的被姓徐的转走了。钱
收款用的是咱们局的账户,没有您和局座的允许,任何人都动不了这笔钱,另外徐恩增的小舅子被我们给抓了,该如何处置?”
左重表情古怪,说起这位小舅子也是好运气,二姐是徐恩增的老婆,大姐是徐恩增最宠爱的外室,不愧是一家人,一点都不见外。
想了想,他给出了回答:“交给归有光处理吧,把对方搜罗的民脂民膏都找回来,局里最近要购置一批无线电台,正好缺少资金。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就当是徐恩增他们一家为抗日事业做出的贡献了,回头我会向委座为老徐请功的,这做人,必须要厚道。”
说完他和古琦互相看了看,大声笑出了声,办公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用中统的钱办军统的事,世上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了。
在他们开心的时候,徐恩增的脑袋瓜子嗡嗡的,他的正房和外室一左一右跪在地上抓着裤子不松手,哭啼啼地让其将弟弟救出来。
徐副局长这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仰头看着天花板无语凝噎,良久之后抬手擦了擦眼角,口中大声喊了一句:“造孽啊!”钱
第九百六十三节服软
对于徐恩增来说,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将银行账户里的资金拿回来,毕竟小舅子没了可以再找,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月
况且这些年对方借着他的名头四处捞钱,他早就想将对方处理掉,可迫于妻子和大姨子的面子不好动手,这次倒是一个好机会。
至于夫妻情分,徐恩增最近发现了一个女人,此女比起他先前的所有女人更加让人动心,徐恩增想到这硬起了心肠,用力将腿拔了出来。
“放肆,你们想干什么,我早就警告过你们,让你们弟弟不要张扬,做生意,做人要低调,但是你们就不是不听。
现在好了吧,被姓左的小王巴蛋抓住了机会,不光你们的弟弟要倒霉,老子都要跟着吃挂落,滚滚滚,莫要烦我!”
徐恩增此时说话异常硬气,指着大小老婆骂了一通,蹑手蹑脚走出了自己的住所,确定四下无人后坐上车绝尘而去。
把钱弄回来之前,他得先将打击黑市的事处理好,否则他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黑市已然对某个“背信忘义”的人下了茳湖追杀令。
而能救他的只有大陈二陈,话说回来,摊上这么一个动不动就闯祸的小老弟,二陈兄弟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月
“姓徐的,你无情无义.......”
再说那两个女人,她们跟随徐恩增多年,哪里不知道对方定是又有了新欢,绝望之余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吵得周围鸡犬不宁。
一个小特务扒在墙角听了一会,然后鬼鬼祟祟地来到一间办公室外,左右看了看闪身进入,与里面一人附耳小声嘀咕了几句。
“沈主任,情况就是这样。”
“恩,很好,这是赏你的,去吧。”
中统主任秘书沈东新听完此人的小报告,大方的拿出一沓法币扔了出去,待对方千恩万谢离开后拿起了电话,可随即又放下。
坐在那思考了片刻,他套上衣服若无其事地走出办公室,驾车开出中统大院汇入了山城拥挤的车流中,很快就消失不见。月
一个多小时后,沈东新在一家咖啡店见到了已经改头换面的古琦,两人在卡座中窃窃私语了几分钟,接着分别低调离开。
当左重知道徐恩增和大小老婆之间的事情,已经是当天晚上,回忆起军统最近对徐恩增的监视报告,他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据说老徐这些天跟一个叫婓霞的女人走的很近,对方的身份很有意思,原是地┴下党打入到特工总部的地下情报人员。
此女祖籍鄂省,出身书香门第,自幼聪明好学,多才多艺,且相貌出众,口才和交际能力一流,上学是便是学校中的风云人物。
曾经留学红俄,在那里受到地┴下党思想的熏陶并自愿加入,能够讲出一整套地┴下党理论的她,还翻译过多本进步书籍。
四┴一二之后,婓霞参加了特科,到沪上地下机关工作,通过参加特工总部举办的无线电培训班而打进特工总部的内部。
在其担任特工总部机要员期间,为地┴下党提供过许多有价值的情报,挽救了不少潜伏人员的生命,算得上是有功之臣。月
但特科顾姓负责人被捕后,很快便带领特务横扫沪上、金陵等地的地下交通站,婓霞因此暴露被捕,成为了俘虏。
在顾的软硬兼施下,婓霞等人变节投敌,向原先的同志伸出了屠刀,手上沾满了鲜血,更加卖力地针对起地┴下党。
也不知道徐恩增究竟怎么想的,几年之后突然对她产生了兴趣,老徐这一回啊,乃是标标准准的以身饲“敌”了。
这一两个月,对方二人经常一起出入公众场合,各种花式秀恩爱,丝毫不避讳旁人,颇有些夫妻伉俪的意思。
左重脑中将这些讯息快速过了一遍,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嘿嘿一笑将古琦叫到跟前,低声嘱咐了几句。
“老古,去归有光那看看,要是姓徐的小舅子还没招供,就将这事告诉他,再让他打电话给自己的姐姐。
咱们不能看着老徐犯错误不管嘛,国府的干才怎么能地┴下党叛徒走在一起呢,我们这是在挽救徐恩增。”月
“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同样一脸微笑的古琦点点头,迫不及待的走出办公室,可见特务也是有八卦之心的啊。
安排完给徐恩增的大礼,左重双手托着下巴,猜测小舅子先生知道了自己两个姐姐被徐恩增无情抛弃,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对方要么破罐子破摔,将所有罪名揽到自己头上,以此来换取徐恩增对姐姐们的善待,牺牲他一人,幸福全家人。
要么反咬一口,把徐恩增的罪状全部交代出来,甚至用其掌握的徐恩增财物换一条生路,作为徐的手套,对方知道的定然不止美丰银行一个账户。
原因很简单,徐恩增堂堂一个中统副局长,不可能亲自出面谈生意,像郑庭炳那样一心做买卖的人毕竟是少数。
他也不可能将家产给外人管理,数来数去,小舅子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半个家人管理财产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徐恩增为官十多年,积攒下的不义之财何止百万,为了能有更多的经费打击日本人,军统只能勉为其难笑纳了。月
左重看了看手表,静静等待着回报,结果没等多久,古琦就兴冲冲地跑了回来,报告了一条天大的好消息。
“副座,您真是神了,归有光将几道前菜上完,徐恩增的小舅子就是咬死不交待,什么都不说,但是打完电话直接撂了。
听他所说,早在金陵的时候,徐恩增便将一笔钱给他打理,这些钱存在数个秘密账户里,各类货币换成美元高达40余万元。
另外,徐恩增在港城、沪上、东南亚,欧洲、美国拥有大量不动产和私人土地,都是以他名义购买的,价格无法计算。”
左重倒吸了口凉气,想左家辛辛苦苦“招股”了那么久,也不过骗到几十万美元现金,徐恩增这个王巴蛋轻轻松松就赚到了。
难怪人人都要当官,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古人诚不欺我啊,这一瞬间,左副局长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果党楷模。
自我陶醉了一番后,左重立刻命令古琦,让财务人员按照目标交待的内容去各大银行将钱转走,并派人去海外将不动产产权进行变更。月
——为了避免军统落个巧┴取豪夺的名声,也为了戴春峰的清誉,他只能受些委屈,把那些房子挂在自己的名下。
对此左重深情感叹道:“唉,如今国┴家困难,前途不明,你我应当更加效忠党国才是,个人的区区荣辱又算的了什么呢。
些许骂名就让我一力承担,哪怕被人攻讦,被人误会,我也丝毫不惧,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如是而已。”
已经入戏的左重昂首诵读《石灰吟》,就差将正气凛然四个字刻在脸上,好一个铁骨铮铮,不惧流言蜚语的左副局长。
古琦闻言干笑两声,一点没犹豫,各种不要钱的好话脱口而出,可见没有指鹿┴为马的本事,是没法在国府中厮混的。
“哈哈哈,好了,好了,老古,都是自家弟兄,这些话放在心里就好,行了,你去安排吧,此事必须尽快完成。”
左重说着指了指桌上的行动报告,断言道:“我想徐恩增肯定也在想办法将财产取回,但被打击黑市的事拖住了手脚,脱不开身。月
所以咱们要打一个时间差,趁着这家伙无空理会,将钱和不动产都弄到手里,到时候木已成舟,这口气他只能咽下去,明白吗。”
古琦什么也没说,利落地敬了个军礼,再次转身走出办公室去安排了,转移一些财物而已,要是这都办不好,他这么多年情报工作就算白干了。
望着老古离去,左重暗暗算了算徐恩增的家产数目,美滋滋的点了根烟,将脚敲在桌面上,哼起了不知名的乡间小调。
“叮铃铃~”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左重伸手拿起话筒放到耳旁,对面传来了军令部二厅工作人员的声音,对方向他通报了两件事情。
一,徐恩增正式向军令部二厅提交了报告,表示自己之前有失考虑,要求暂停打击黑市的行动,所有责任由他负责。
二,高┴层对于军统、中统频繁扰民的举动非常不满意,并给出了三天的最后期限,三天之内必须将这件事妥善处置。月
打击黑市不光是山城各方面有不同意见,就连敌占区的日伪报纸和海外亦有议论,某人觉得丢了面子,故而大发雷霆。
左重胡扯了两句,将军令部的便宜手下打发走,然后漫步走到军统大院里,在黑漆漆的夜幕下背着手一边走一边思索。
自己铺垫了这么多,“那个人”应当能抓住机会吧,如果没有,以后再想做一些事就难了,他抬头凝视着夜空面色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