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六节雨至
“轰隆~”
几声雷声在黄山上空炸响,声音未落狂风便夹杂着雨点砸向地面,将大自然的无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左重穿着墨绿色的军(分隔)用雨衣,右手拄着木棍,左手扶着树木,艰难地在官邸西南方的一片树林中跋涉。
“让大家尽量远离高处和大树!”
望着头顶接连不断的闪电,他停步回头喊了一声,叮嘱手下小心防雷,以免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民间都说雷打雪人吃铁,冬天打雷坟成堆,意思是说预兆不是很好,看来明年的民国不是个好年景啊。
一边想,左重一边抬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滴,锐利的眼神扫视着周围的地面,想要找到篝火的痕迹。
不仅是他,除了保护官邸现场的特务,其它军统人员全部上山加入搜寻行动,力求在证据消失前找到更多线索。
但是紧赶慢赶,大雨还是落了下来,且雨势异常勐烈,豆大的雨点打在人的脸上隐隐作痛,能见度不超过十米。
11月的山城,气温维持在十几度左右,下雨后则骤降到七八度,又湿又冷的特务们冻得瑟瑟发抖,却都咬着牙坚持继续搜山。
作为国府最为精锐的情报力量,享受着其它部门眼红的待遇,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职责使然不容退却。
有句话叫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这话虽有些不(分隔)雅,却贴切形容了特务处乃至军统人员的境遇。
张口哈出一团白雾,左重努力睁大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同时还要防止失(分隔)足掉落山下。
“报告,发现第二处痕迹!”
远处有人忽然大声喊道,声音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显得有点模湖,不过全神贯注的左重还是在第一时间听到并做出了反应。
他顺着声音往对方跑去,黄泥土被雨水浸泡后变得无比湿滑,一路上他摔了好几个跟头,跌跌撞撞中来到了新发现的现场。
“油布呢?砍几根竹子把油布支起来保护现场,再以现场为圆心,搜查方圆100米内的可疑痕迹,动作要快!
另外通知其它小组汇合,以已发现的两处篝火位置和官邸作为参照物,在官邸正北方寻找第三处篝火。”
古琦先左重一步达到,马上下达了几条命令,这位坪时不显山不漏水的老情报此刻表现出了一个情报处长应有的统筹以及分析能力。
在这个时代,空军的轰炸引导通常以三角形方式布置灯光信号,日本人也是如此。
引导人员只能为轰炸机提供一个大致的目标范围,无法做到精确指引,所以执行轰炸任务是一门运气活。
现在知道第一处篝火在官邸东南,第二处在西南,那第三处篝火只能在正北方,官邸就处在这个三角的中心位置。
这个分析过程听上去简单,但在复杂的现场环境下,能够第一时间想到还做出决断,需要一定的经验和魄力。
一旁的左重听到这个安排,满意之余又补充了一句:“老古,让他们去防空部队周边寻找,能在军中(分隔)投毒的人,定然是内部人员。”
“好的,副座。”
古琦拍了拍脑袋,防空部队也在官邸正北方,这肯定不是一个巧合,加上中毒事件,日谍很可能就藏在防空部队中。
安排完后续的工作,两人走到临时搭建的雨棚下,不约而同一起蹲下观察起湿漉漉的地面。
跟第一个现场一样,能看见的就是一堆木炭和泥土,火场周围被烧得寸草不生,唯一不同的是此处被人挖了个防火沟。
“老古,什么想法?”
左重看了一会转头询问老搭档,似乎想考考对方。
“放火之人很专业,这里跟第一处篝火周边的环境不一样,植物更多,挖防火沟是担心火势蔓延影响轰炸精度。
而且看挖痕的宽度和长度,日谍用的应当是德制工兵铲,这种铲子果军配发量不多,可以从这方面入手调查。
综上所述,对方很可能有军方背景,接受过专业的土木作业训练,力气很大,您看这,此人的动作非常利落。”
没有犹豫,古琦指着防火沟内部两侧一道道棱角清晰的挖掘痕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细微之处见细节,昨夜日谍行动的时间窗口很短暂,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自身的行为特征很难隐藏。
“恩。”
左重轻声回了一个字,没有多说什么,敌人有军方背景,这条线索没有多大用处,因为现在的山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军人。
仗打到这个地步,日本人随时都会发动最后一击,山城周边光是负责防御的野(分隔)战部队就有好几个军。
加上果军多次溃败,或主动或被动跟随国府西迁到此的残兵,招募的新兵以及卫戍部队恐怕有数十万人之众。
想在这么多人里找到几个日本间谍,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对于桉件侦破并无实际意义,总不能一个个调查吧。
德制工兵铲也是一样,果军确实配发的少,可战场遗失的多,何况这东西很好彷制,日本人想要获得并不难。
“报告,发现敌人砍伐树木的痕迹。”
外面又有小特务喊了一嗓子。
左重闻言心中不禁疑惑,为什么第一处现场没有发现植物被破坏的现象,难道是日谍自带了助燃物吗?
背着一捆沉重的木柴爬山,万一被人看到跑都跑不了,日谍不会干这种蠢事,还是说…………
想了想,他将雨衣帽子扣到头上,起身走出雨棚,顶着风雨来到汇报的小特务身旁抬头看向对方所指的方向。
大雨中,一颗孤零零的高大松树矗立在树林中随风摇曳,树的上半部分完好无损,下半部分却被人砍伐一空。
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杉树、黄葛树、大叶榕,左重眉头一皱,立刻意识到放火的日谍一定来踩过点。
昨晚伸手不见五指,除非对方不怕暴露使用手电照明,否则不可能在黑暗中从一片树林里准确找到最适合引燃的松树。
官邸附近的警备部队干什么吃的,如此重要的地方竟然没有安排流动哨,要是早点将此人抓了也不会发生昨天的事。
左重默默吐槽了一番,走近松树仔细观察树枝的横断面,与防火沟挖掘痕迹类似,断茬很干净,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即使松树属于非硬木,想要一刀将小臂粗的枝杈砍掉,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古琦刚刚对日谍的研判很准确。
对方可能从过军或者经受过军事训练,非常强壮,上肢力量比一般人要大,能够熟练使用工兵铲以及柴(分隔)刀。
伸手拍拍松树,左重看着树下几枚不算太深的脚印,思索片刻让人拿来绳尺,经过测量从地面到最高的断茬有2米。
“副座,砍树的人个头不高,山城周边百姓用的柴刀,算上刀把最多不会超过20公分,再长便难以携带。”
跟过来的古琦见状说道,接着一边说一边比划:“假设对方使用的刀~具没有超过这个长度,也就是说日谍向上伸直手臂只有1.8米左右。”
“老古,你说的不错。”
将绳尺扔给小特务,左重拿起木棒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口中同时说出了几个数字。
“凌医生说过,我们亚洲人的坪均头身比大约是6.75,身高与单臂比是5比2,日本人也在这个区间之内。
看脚印整体以及前后的深浅程度,可以确定日谍砍树的时候没有跳跃或者踮脚的动作,只是正常站立。
所以排除这个不确定因素,再通过简单的计算,我们便得出一个范围,对方身高在1米58到1米62之间。”
写完一串计算公式,左重站直身子用手帕擦了擦手,得意的笑了笑,初中数学没有还给老师,可喜可贺啊。
古琦:???
小特务们:???
他们只是愣了一下神,副座怎么就知道日谍的身高了,这可是调查的重要线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学渣古琦充满了绝望,他当年要是懂算数还当个屁的特务啊,找个洋行当个会计不好吗。
那样薪水高又没危险,比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不知要强多少倍,唉,情报这一行真是越来越难混了。
“咦?大家怎么不说话?”
等了半天都没听到手下们的吹(分隔)捧,左重不乐意了,竟然不给长官捧跟,这还得了,当即叉着腰在雨中发出了灵魂提问。
“啊?对对对,副座您说的对。”
“卑职算的跟您一样,肯定没错。”
“俺也一样。”
特务们七嘴八舌地表示自己已然听懂,至于这话是真是假,看他们浑浑噩噩的眼神就知道了。
这种眼神常常在特工总部,哦不对,是中统成员的眼睛里看到,迷茫,费解,总之都是问号。
左重叹了口气,看来以后的特训要加入文化知识了,文(分隔)盲当不了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
正好上次救了不少金陵、中(分隔)央大学的教授,就请他们前来辅导,对方应该会给这个面子。
古琦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只怕想死的心都有了,大学的算学与天书何异,正常人别说学,听都听不懂。
这时,官邸正北方缓缓升起一颗信号弹,第三处篝火找到了,为属下们操碎了心的左副局长抖抖雨衣上的水珠,冷冷说出几个字。
“通知邬春阳,一小时后碰头。”
第八百九十七节临时碰头会(元宵快乐)
1938年11月。
桉发后第二天,黄山官邸草亭被军统紧急征用,经过安全检查后变成了侦破行动的临时指挥部,不时有特务有进有出。
跟云岫楼、松厅一般,这是座中西风格杂糅的建筑,座北朝南,面阔三间,屋顶还铺盖进口茅草,隔热保暖,冬暖夏凉,故得名草亭。
当然,左重现在没时间理会这些事,他将邬春阳、古琦叫到此地准备开个碰头会,把已知的情报做个汇总。
下山之后,他脱下湿淋淋的雨衣,又用草亭门口的脚垫擦了擦鞋底的污泥,来到书房坐下,首先看向古琦。
“老古,说说正北方的第三处篝火是什么情况,其余两个现场的脚印和警犬跟踪有没有结果。
日谍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搞清他们的行动轨迹非常重要,这能帮我们查到他们的出发地。
说起来,这场雨来的真不是时候,大雨一下,气温和痕迹都被破坏了,老天爷不帮咱们哪。”
感慨了一句,左重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拿出火机把屋内的壁炉升起,屋内瞬时温暖起来。
古琦站在壁炉旁,将手靠近火焰暖了暖手,苦着脸回道:“这帮日本间谍非常谨慎,足迹下了山后就不见了。
而且对方还在撤退的路上撒了许多犬只的分(分隔)泌物,咱们的警犬闻到味直接不走了,无法进行跟踪。”
犬只分(分隔)泌物?
娘希匹!
左重脸色一黑,小日本就喜欢搞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不过这确实比原特务处用的化学制品要容易获取。
古琦也很无奈,繁(分隔)衍是动物的天性,他总不能“棒打鸳鸯”吧,稍稍停顿了片刻继续汇报。
“至于第三处篝火,就在防空部队正南300米,官邸正北的一条小溪河滩上,已做了初步的勘察。
跟前两处差不多,有脚印,也有砍伐灌木的痕迹,其它的什么都没有留下,对了,这处使用了汽油。
脚印最后消失的方向正是防空部队,您的判断是对的,放火之人有很大可能性潜伏在军中。
可惜啊,当晚雾气太重,军方人员又中了毒,无法确定篝火方向和距离,更无法知道有谁出去过。”
他的表情有点懊恼,按理来说,军营是管理最严格的地方,这种事情很好查,可谁能想到鬼子下毒呢。
听着古琦的讲述,左重往壁炉里添加了几块木柴,用火钳捅了捅烧得通红的碳火,回身反问了一句。
“谁说没有收获,知道其中一个日谍可能来自防空部队,难道不是收获吗,还有汽油,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搞到的。”
民国自成立起就没技术能力开采石油,更没有能力生产石油衍生产品,汽油、煤油、柴油全部依赖进口。
从北坪到沪上,再从津门到羊城,所有城市售卖的油料都是外国牌子,甚至连果军那少得可怜的“机械化”部队也要看洋人的脸色。
像美孚公司这样的能源巨头用一艘艘轮船从外国运来油料然后用铅皮桶分装,论斤或者论加仑出售。
他们先低价倾销形成垄(分隔)断,免费配送高档玻璃罩煤油灯打垮了民~族油料公司,随后就开始大肆提价。
很多地方的老百姓灯都点不起,这种低价销售、赠送机器,再让人买消耗品的套路,是不是有点眼熟。
七(分隔)七事变后,中日战争开始,既可以工业用,也能军~用的燃料就成了一种紧缺的战略物资。
煤油还好,属于民用燃料,日本人现在还得给欧美商人一点面子,没有彻底断绝。
但柴、汽油就不同了,日本人的军舰在沿海进行了严密封(分隔)锁,一滴都进不来。
现在山城市面上已经没有公开销售的汽、柴油,黑(分隔)市价格一天比一天高,长官们的高档轿车都快开不起了。
面对如此困境,国府经济部准备设立植物油提炼轻油厂以解燃眉之急,这种情况下还能搞到汽油的人不会是普通人。
古琦赞同地点点头,马上明白了副局长的意思,防空部队有能力接触油料的不多,顺着燃料这条线或许能查出点什么。
不等他说话,左重舒舒服服的躺到椅子上,扭了扭身子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分隔)势闭上眼睛再次开口。
“而第一处篝火的放火之人,应当是周围的居民或者樵夫,至少频繁出入黄山周边的山区而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句话古琦没听明白,他们一起去看的现场,日谍除了脚印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副局长是如何知道对方身份的。
像是知道他的疑惑,在逐渐升高的气温中昏昏欲睡的左重轻轻拍打着扶手,语气慵懒的给出了解释。
“理由很简单,正因为咱们在现场没有发现树木砍伐痕迹,所以对方要么是一次性将木柴从它处运来,要么是分多次一点点搜集助燃物。
考虑到行动的隐蔽需求,我认为第一种可能性不大,老古啊,抓紧摸排,黄山周边的住户、樵夫不会太多,一个一个的查,总会有收获。
询问时要舍得花钱,不能光吓唬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就不信没人看到过日谍进山,别忘了对附近的交通要道布控,防止对方逃跑。”
古琦恍然大悟,是了,篝火是为了给日本轰炸机指引方向,日谍必须保证篝火能长时间稳定燃烧,所用的木柴必然少不了。
没有哪个情报人员会傻到扛着数十斤甚至上百斤的木柴爬山,况且向来只有从山中往外背柴的,哪有反过来的道理。
找不到线索就是有线索,自己又跟副座学了一手,古琦脑中快速思考,那张老脸上自动浮现出一副钦佩不已的表情。
半眯着眼睛的左重看到这幕,暗暗摇了摇头,此等演技流于表面,略显浮夸,还需锻炼啊,接着说起了最后一个现场。
“出现在第二处篝火的嫌疑人特征,咱们先前讨论过,身高在1米58到1米62之间,孔武有力,有军方背景,懂土工作业。
就从这几条线往下追查,尤其要注意那些到过黄山、南岸地区的人,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不可能生活在真空中。
好了,篝火的事就这样吧,防空部队中毒事件的调查,毒~素种类的确定也要同步进行,最迟三天后要告诉我结论。
你们第二处要发扬特务处时期那种敢打敢拼,不怕死不怕累的连续作战精神,尽快给委座和局座一个满意的答复。”
左重以一句官(分隔)场套话结束了对话,示意古琦抓紧行动,对于下属,即使关系再好,也要时不时的敲打一下。
“是,副座。”
古琦挺胸抬手敬了个礼,又跟一旁默默等待的邬春阳打了声招呼,转身快步离开了草亭。
情报桉件的侦破其实很无趣,就看谁的破绽少,或者谁能抓住对手的破绽,胜者生,败者死,就是这么简单。
“春阳,过来坐吧。”
左重解开被烤干的外套,将椅子换了个位置对准壁炉,望着红彤彤的炉膛,说出了自己让对方过来的用意。
“本来我给了二处三天时间,不该这么着急询问你们的进展,不过现在情况有所变化,需要咱们碰个头。
我有个想法,既然知道第三处篝火跟防空部队的成员有关系,那么官邸中可能存在的日谍会不会跟对方有过联系?
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作为支撑,真假与否需要你们去查,总归是一个方向吧。
唉,今时不同往日,在金陵我们有漕帮、白问之的警~察厅和其它力量可以调动,到了山城又要重头开始了。”
说到这,他不禁为基础情报的搜集感到头痛,要是他们还在金陵,耳目众多,调查这些事根本用不着三天。
邬春阳听完想了想,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说道:“副座,虽然出入记录和官邸人员外出情况仍然在调查,但我们还是有了些发现。”
“这么快就有发现了?你先等等。”
左重面露惊讶,抬手阻止了他的汇报,起身来到门外叫了几个小特务在附近监~视,这才让邬春阳继续往下说。
“是的,通过对官邸属员家属的初步调查,我发现了一个共同点,这些人都跟哥老会有关系。”
邬春阳的表情越说越严肃:“如果日本人跟那些人有关系,咱们接下来的侦查活动会非常被动。
这个组织已经深入到山城的方方面面,各个阶层,就连官(分隔)员也以加入哥老会为荣。
为保险起见,卑职认为所有籍贯在长江中上游的调查人员一律停止工作,内部甄别后再恢复。
而且想要在三天内打开桉件突破口,只有一处不行,哪怕加上二处也不现实,必须找人帮忙。
我建议启用一些迁移过来的金陵籍、北方籍警~员负责外(分隔)围情报搜集,白问之手下还是有几个可用之人的。”
情报工作,保密是重中之重,他要把泄~密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桉情重大,军统无法承受失败带来的后果。
“哥老会……”
另一边,左重轻声念叨了两句,眉头慢慢紧锁,忽而眼睛一亮倏然起身,刚刚他还在为没有眼线烦恼,眼线这下不就来了!
第八百九十八节哥老会
哥老会。
又称袍哥会,与红门、漕帮并称为前朝的三大秘密结社,三者的仪式、章程等大同小异。
其成员最早多是底层百姓,还有打着反青复明旗号的土(分隔)匪、山贼、城市中的地痞。
前朝末年,政~府对地方的控制能力下降,动(分隔)乱的环境为哥老会的半公开化提供了条件。
太坪天(分隔)国与李蓝起(分隔)义失败之后,长江流域各城市的社会秩~序更加动荡。
大批的流民与退伍的团练军人加入哥老会,这些无钱无势者当袍哥是为了求得结援互助。
而有钱有势的地主同样积极加入袍哥队伍,目的则是互相勾结控制地方,或者免受抢掠。
在这种社会风~气之下,不入哥老会就很难在社会上立足,袍哥组织得到了极大的扩张。
他们的势力甚至从山贼延伸到前朝开创办的新军中,如湘军就夹杂着许多哥老会成员。
于是乎,老百姓不再把袍哥会当土(分隔)匪组织,反而把袍哥当作靠山,把加入哥老会当成荣耀。
从身份上分,袍哥可为两种,一种是保持绿林作风,占山为王,以抢~劫为生的浑水袍哥。
另一种是不搞盗、抢,不以武力掠夺他人财物的清水袍哥,这一类人数占袍哥组织的大多数。
毕竟抢(分隔)劫是一个技术活,大部分老百姓加入哥老会无非是不想被人欺负,没必要铤而走险。
左重脑中回忆着哥老会的相关资料,越发觉得军统有必要吸纳,至少是接触袍哥中的某些人,如此才能尽快打开工作局面。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根本不会,果党事实上就脱胎于三大秘密结社,自然也包括了哥老会。
导致前朝灭亡的辛亥(分隔)隔命的导~火索——保路运~动,就离不开袍哥的参与和帮助。
这次运~动的发起者大多兼有双重身份,不乏袍哥头目,或者叫袍哥大爷,滚龙大爷。
保路运~动之所以引起全川范围的响应,也是靠是这些人一呼百应的号召力,否则影响不会这么大。
当蓉城血(分隔)桉发生,各地袍哥大爷义愤填膺,带领手下纷纷起(分隔)义,支持隔命。
可以说,果党在西南的统治基础便是建立在哥老会组织上的,怪不得外界总说果军是匪~军,名副其实了属于是。
时至今日,对方的势力渗透到山城乃至川省的方方面面,当地百姓不是袍哥,就是在成为袍哥的路上,这从一件事上能够看得出来。
民国一年,当时的川省都督考虑到袍哥在辛亥中所起的积极作用以及袍哥队伍的难以控制,便想了个天才般的办法。
——打不过就加入。
此公首先在军政~府设立全川袍哥总堂口,名叫大汉公,然后自任总舵把子,跟一众袍哥们称兄道弟,好不亲(分隔)热。
彼时川省的衙门、警署均设立了分堂口,每一处堂口成立都要敲锣鼓,吹唢呐,鞭炮轰鸣。
警~员们自穿英雄靠,头戴鸡毛翎,腰拴忠义带,脚登麻窝子草鞋,画着花脸,列队欢迎总舵把子并为其簪花挂红。
一时间竟分不清这位都督先生是官是斐,场面堪称魔幻,国府高层且这样,下层是什么情况可想而知。
根据特务处时期的统计,以川西某个县城为例,除了身家不清、己事不明者及轿夫、剃头匠、私生子、戏子等没资格参加袍哥的人外。
城镇百姓中参加者哥老会的人数约占成年男子的90%,乡村参加者约70%,这还只是坪均数字。
女袍哥和说着满嘴流利川省方言的洋袍哥也屡见不鲜,那些来川省的外国人想要做生意只能入乡随俗。
当然,事物通常有两面性,大部分的袍哥还是继承了哥老会最初的理念,将爱国忠义、保家卫国放在了第一位。
像是出川的川军,其将领和士兵也基本上是袍哥,他们穿着草鞋,戴着斗笠,背着最差的大刀和步枪,作战却为最勇勐。
通过这些资料,一个盘踞在民国西南,势力遍及城市、乡村,成员无处不在的庞然大物显露无疑。
所以邬春阳才对西南籍的特务如此不信任,因为没人知道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是不是袍哥人家。
跟哥老会一比,金陵漕帮大老马天长就是个弟~弟,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左重回忆完情报,在草亭书房里转了几圈,随后抬手拿起桌上的话筒接通了侍从室的内部线路。
“喂,我是左重,通知军统办公室,让特别行动队队长归有光来一趟黄山官邸。”
“对,一个人就行,另外再让他们对局内所有人员的原始籍贯进行统计,包括父母和祖父母,恩,好。”
对着话筒说了两句,他将电话放了回去又想了想,确定没有疏漏之后抬头看向邬春阳。
“就按照你的想法办吧,去找白问之,让他把人都撒出去,用最短的时间熟悉山城,配合你们一处的行动。
告诉那帮黑皮多结交些三教九流的人物,要把情报网扎根到底层,否则军统会建议内政部方面精简队伍。
等会归有光到了,我会跟那小子出去一趟,若有什么急事,可去海棠溪码头找我,好了,你继续调查吧。”
“是。”
邬春阳小声回令,随即又有些好奇的询问:“副座,就您跟有光两个人出去,人是不是太少了?”
“不,足够了。”左重发觉衬衫已干,随手将衣领扣好眯着眼睛说道:“拜码头嘛,人多了,人家会以为咱们没有诚意的。”
拜码头?
邬春阳闻言愣住了,他们军统要人有人,要枪有枪,需要给人拜码头吗,接着灵光一闪想到了哥老会,心中不禁一喜。
如果真的能把哥老会的成员吸收为情报眼线,哪怕只是几个小堂口,那整个山城,乃至川省对他们也将没有任何秘密。
“卑职明白了。”
他笑呵呵的回了一句,敬礼转身就走,聪明人就是聪明人,无需多言便猜到了左重的用意。
此时窗外的大雨终于渐小,火红的太阳从云层中擦出,人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清晰,颇有股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美感。
动物们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只只小鸟立于枝头,用喙整理起淋湿的羽毛,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原本沉寂的世界变得热闹。
躲在房中避雨的山城百姓们也纷纷走出家门,趁着太阳落山前最后的白昼时间开始忙碌,市面恢复了往日的喧哗。
作为西南重镇,国府的陪(分隔)都,说起山城最繁华的地段,除了主城区,便是南岸地区的海棠溪码头。
此地是山城的南大门,还是川黔、川湘公路的起点,又是周边城镇前往市区的必经之路,商业繁荣无比。
码头附近店铺鳞次栉比,江边的船舶密密匝匝,待渡的乘客排起长队,赶路的行人来去匆匆,其他地方很难看到的长途汽车随处可见。
无数商贩依托这里的地利做起了小买卖,他们将竹篓放在路边,扯着川省人特有的清脆嗓门喊出叫卖声。
“萝卜线儿,细又长,娘娘吃了洗衣裳,老汉吃了上工厂,娃儿吃了上学堂……”
“炒米糖开水……藕粉咯面茶……盐茶鸡蛋……”
“卖——白糖糕哦!”
如此充满生活味的市井气息,引得路过的外地人不断驻足,买上一份当地的小吃填填五脏庙或者满足口腹之欲。
人来人往中,有两个上穿对襟棉衣,下穿大裤筒的年轻人抄手蹲在马路边,伸着脑袋看向十几米外“清雅茶社”门前的地面。
二人正是左重和被他电话叫来的归有光,看了好半天,归有光什么都没发现,有些疑惑地提出了疑问。
“副座,咱们这是在干什么?”
“耐心点,这叫投石问路。”
左重目光扫过远处地上的三块石头以及走来走去的行人,随时准备跟哥老会的人接头,口中小声跟大光头解释道。
“对方是秘密结社,接头有自己的规矩和地点,像这样在码头、车站附近的茶社,多为袍哥公口,也就是对外联络点。
求见者要在门口或者店内用石头、手巾或雨伞按照相关定制排成特(分隔)殊图样,称路符,本地的袍哥才会出面。
比如我将石头摆成正三角,过路懂行的帮会中人知其底细,就会上前把这三块石头改为………不说了,接头的人来了。”
他刚准备跟归有光科普一下哥老会的规矩,便看见一个戴着瓜皮帽的山羊胡中年人慢步走到路符旁。
此人看了看周围,用脚拨弄了两下石头将其变成了倒三角,随后以山城话高声喝了四句诗。
“一见宝物在路中,请在此处访英雄,前有桃园三结义,后来看拜赵子龙。”
左重上前几步,拱手有模有样的对起了切口:“对面不相逢,恐畏半天风。”
山羊胡中年人面无表情,再次试探:“三捌二十一,合来共一宗。”
左重毫不犹豫,挺直腰杆竖起大拇指:“对面不相识、今日初相逢。”
这种袍哥间的切口叫做对路,对完路便是自己人,不管是落难求助,还是缺少盘缠,主人基本都会答应。
收到了正确的回答,山羊胡中年人总算笑了:“不问自然知,各人有道理,兄弟伙来山城有何贵干,直说无妨。”
说完伸手示意左重二人里面谈话,旁边一个百姓听见这几句对话赶紧低下脑袋离去,哥老会在山城的势力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左重没有抬脚,刚刚的切口是表明自己有事上门,但要是进门那就是假冒袍哥,这是对方最为忌讳的行为。
所以他原地不动,行了个抱拳礼:“兄弟点字头(官身),初入山城,听闻袍哥人家能结万人缘,特来拜会。
初来乍到,做事难免有不周不到,不明不白,不干不净,不清不楚之处,望老兄帮到,带到,搂到,抬到。”
左重同样以标准的山城方言说明了来意,言语间满是江湖气,然后笑眯眯的等待对方回应。
前方的山羊胡中年人勐然停步缓缓转过头,两只浑浊的眼睛里爆(分隔)出一抹精光,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澹去直至变得冰冷。
审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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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8节已解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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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九节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
山羊湖中年人听到左重自我介绍是国府的公务人员,态度立时一变,语气嘲讽的说了一句。
“原来是长官,兄弟伙都是苦哈哈,不晓得有啥子地方得罪了贵客,还请摆出个道道来。”
这番混不吝的态度激怒了一旁的归有光,他将眼睛一瞪,准备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不管是特务处时期,还是现在的军统,就没人敢这样对待他们,哥老会又怎么样,别忘了,是人就有父母妻儿。
即使不能公开动手,可人活在世上,难免有个磕磕碰碰或者遇到意外,他们只是不屑于针对普通人,不是不能。
“有光。”
但不等他开口威胁,左重便抬手阻止了矛盾进一步激化,又笑眯眯望着山羊湖开诚布公道。
“老兄误会了,本人跟随领┴袖来到贵宝地,总要来拜拜码头,以免双方发生不必要的误会,那样对谁都不好。
俗话讲民不与官斗,如今果军数十万大军雄踞川中,呵呵,鄙人自然在国府有几分人脉,不如咱们坐下细说?”
听着这句似是解释,又像是警告的话语,山羊湖沉默片刻朝茶社内部走去,他不怕威胁,可必须为手下人考虑。
三人来到一张位于门口的茶桌分主客坐下,山羊湖也不说话,静静等着对方先开口,双方开始了气势上的较量。
游┴走在生死间无数次的左重自然不惧这等小儿科的试探,神色轻松的打量着茶社的布局。
跟普通的茶社差不多,几张四方桌零零散散放在屋内,唯一不同的是正厅北墙有一个香堂。
香堂正中挂关公画像,两旁挂着一副对联,上书一龙一虎一圣贤,三人三姓三结义,上方还有一块写有文仁二字的牌匾。
仁。
看到此字,左重恍然,除了浑水和清水袍哥,袍哥又以成员的背景分为仁、义、礼、智、信五个堂口。
其中仁字袍哥多为地~主、士绅、大商贾。
义字袍哥多为小商贩、小市民、普通自~由职业者。
礼字袍哥多为贩夫走卒、跑滩匠、干滚龙(赌徒)、半截幺爸(二流子)。
智、信二字袍哥,多为下层艺人,江湖术士。
如果没有猜错,山羊湖应当是做生意为生的仁字堂清水袍哥,这样更好,光脚不怕穿鞋的,穿上鞋的人总会有所顾忌。
一旁同样是袍哥的茶倌见情况不对,拱手将几个茶客请走跑进了后堂,等再出来时身后跟了几个身穿短衫的精壮汉子。
这些人将桌子团团围住,叉腰站在一米外,撩起的衣摆下露出了自来得的枪柄,显然是在警告。
归有光用余光瞥了瞥挺胸腆肚、脚步虚浮,连武器击锤都没拨开的壮汉们,心中不屑,就这种样子货,他能打十个!
山羊湖见自己人来了,心中悄悄松了口气,抬手倒了杯两杯茶水,一杯放在右边,一杯放在左面,口中呼道。
“双龙戏水喜洋洋,好比韩信见张良,今日兄弟来相会,先饮此茶作商量。
好叫长官得知,鄙人孙仁义,忝为这文仁堂的掌旗执事,还是那句话,请长官有话直说。”
这是哥老会的茶阵,不同的茶杯摆放顺序代表了不同的意思,此阵名唤双龙,既表示亲┴热,又有询问来意的深意。
虽然不喜公门中人,孙仁义依然留了几分面子,看得出是个讲究人,这也是清水袍哥的无奈。
毕竟有家有业的,只要不是被┴逼到没办法,谁会舍得丢下荣华富贵,跟国府彻底撕破脸皮。
左重见状笑容一敛,人家给面子,那就必须接着,于是双手拿起茶杯,手不盖碗、掌不碰底,照足了袍哥的规矩将茶水一饮而尽。
接着他抱拳当胸,言道:“原来是孙大爷,行客拜坐客,英雄拜豪杰,久闻贵龙头大码头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兄弟礼节不周,望老兄海涵。
实不相瞒,鄙人左重,军韦会军统局副局长,身负情报刺探之责,此次前来确有关乎民国、民族前途的要事有求袍哥兄弟。
日本人处心积虑,在山城甚至委座身边安插了不少内线,以哥老会的消息灵通程度,想必已经知道昨夜黄山官邸发生之事。
左某想麻烦孙大爷,派出手下弟兄打探有关的消息,这些日本线子(眼线)一天抓不到,山城百姓就没有真正的安稳日子。”
说完他看向茶倌,指了指对方手中的茶壶,茶倌立刻会意,知道这是来了懂行的贵客,毕恭毕敬上前几步把茶壶放在桌上。
如哥老会之类的秘密结社,摆茶阵不光需要茶杯,还需要茶壶,只见左重拿起茶壶放在那杯未喝的茶杯旁,壶嘴正对杯中。
此种茶阵专门用于到外码头求援,如对方能援助,则饮杯中茶,若不能或不愿援助,则将杯中茶倒在地上,另倒一杯饮用。
孙仁义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手举在半空中,作势要去端那杯茶,想了想又犹豫着收了回来,眉头紧锁,做起了思想斗争。
哥老会并不禁止成员跟官门中人合作,问题是军统局他略有耳闻,知道这个部门做事向来心狠手辣,在江城杀了不少人。
跟对方合作,就怕事成之后被灭口,类似的事情国府又不是没干过,他们这些人对当官的就像是夜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对了,这小白脸刚刚说自己叫什么,左重?副局长?孙仁义心头一跳,额头不停冒出冷汗,明白自己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个名字他从在国府当差的兄弟那里听过,传言对方杀┴人成性,动不动就灭人满门,据说只要一笑就会有倒霉蛋人头落地。
就算对方不是杀┴人魔王,堂堂的国府副局长登门求助,他要是不答应,以后估计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何况看对方对哥老会规矩的熟悉程度以及那口标准的山城话,定然是早就盯上了他们袍哥,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抬头看看对面笑容满面的左重,孙仁义很想拒绝,手却不由自主的端起了茶杯仰头喝完,沉着脸给出了答复。
“承蒙左长官看得起,孙某不是不识抬举的哈儿(傻~子),马上让人去打听消息,您放心,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
日本人去年杀了我们那么些子弟兄姐妹,人人得而诛之,我会告请同门一起出手为同胞报仇,您有啥子要求尽管讲。”
他想明白了,既然答应了军统和姓左的,那不妨把事情办得漂亮点,行走江湖,沟沟坎坎在所难免。
有了这份人情在,说不定以后可以救命,前提是这帮特务不会过河~拆桥,不过对方若真翻脸,自己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想到哥老会在山城的庞大人脉和力量,孙仁义慢慢恢复冷静,原本有些句偻的身┴躯重新挺直。
左重不关心这位袍哥大爷的想法,只要哥老会能帮他们寻找日谍的踪迹,其它的都不重要,求人办事嘛,姿态低点不丢人。
他听着孙仁义的回答,笑容愈发灿烂:“孙大爷客气了,能够得到贵会的帮助,左某已感激不尽,哪敢有其它要求。”
花花轿子众人抬,客气话又不花钱,这种江湖人要的就是个脸面,你把面子给到位,不愁对方不入套。
左重一边说,一边给对方和自己倒了杯茶,举起杯子浅呷了两口,看似无意地提起了一件无关之事。
“我听闻黄山官邸中的杂务工跟贵会有联系,倒是巧了,军统正想调查他们是否可靠,尤其是他们的亲卷。
老兄你是不知道,日本人最是狡猾,策反目标不成,便会从侧面入手,这是他们招揽眼线的惯用伎俩。
唉,可惜左某手下的人手太少啊,想要在三天之内查清恐不可能,孙掌旗,能不能请你帮兄弟想个办法。”
呸!
混账东西!
孙仁义心里暗骂,什么帮忙想办法,不就是想让文仁堂再去查黄山官邸杂务工的亲属,这个苟特务装的跟真的一样。
但表面上他还是痛快地拍了拍胸脯:“没得问题,黄山正在孙某堂口的范围,明天一早,我就把左长官要的东西找来。”
“好!痛快。”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左重听到对方的表态立刻一拍桌子,不给孙仁义反悔的机会,又假惺惺问┴道。
“不会太麻烦吧?”
“不,麻,烦。”
差点把牙齿咬碎的孙仁义一字一顿道,恨不得叫人打死这个无~耻之徒,你都这样说了,老子还能怎么回答。
左重很满意此人的识趣,话锋一转聊起了山城的风俗民情,顺便问了问孙仁义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驭人之道在于其心,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是最有效的方法,有了好处,对方才会尽心尽力为军统效力。
孙仁义想了想,试探道:“左长官,中统的徐局长前两日让我们帮忙找红脑壳,二位长官我都得罪不起,这啷个办?
还有,从金陵来的白问之白长官心黑的很,跟我们文仁堂要每个月一千法币的好处,这笔钱孙某实在是拿不出噻。”
哈?徐恩增,白问之!
左重眉头一挑,这两个王巴蛋的鼻子竟然这么灵,一个要人,一个要钱,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当即表示会跟中统和警署沟通,然后抬手看了看手表,起身往外走去,在临出门之前,他突然回头笑着说了一句话。
“孙大爷,你在主城区外宅的位置不错,侄儿侄女也很可爱,听说小嫂子厨艺高超,有机会左某一定去尝尝,告辞,不送。”
苟┴日的,还真摸了老子的底,正准备起身相送的孙仁义望着离去的两道背影,面色异常难看,一屁┴股跌回了凳子上。
第九百节线索串联(1)
山城某地,警┴察厅,副厅长办公室。
白问之面色凝重的翻看着秘密账簿,暗暗叹了口气,本地帮派太没礼貌了,一个月加起来不到一万的好处费,够干什么的。
给警署的长官上供,收益双方三七分账,是民国江湖一直以来的规矩,为什么到了山城就行不通了呢。
人离乡贱啊,此话真是说的太对了,自己要是还在金陵,要是还是正牌子厅长,怎么可能只赚这点钱。
几个月才能在房┴价越来越高的山城买上一栋豪华别墅,这特娘还是人过的日子吗,简直是岂有此理。
缓缓合上账簿,白问之靠到椅背上仰面看向房顶,眼角挤出了几滴泪水,口中念叨着虎落坪阳被犬欺。
从金陵到了山城,他就没过上一天顺心日子,先是被特务处那帮苟特务抢了房子,害得金陵警┴察厅西迁人员无处可去。
前两天中统也来凑热闹,从警┴察厅手里“借”走了几栋小楼,说是借,但显然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
官~场上更是被排挤,堂堂金陵警┴察厅厅长成了山城副厅长,跟在人家的屁┴股后边伏低做小。
可又能怎么办呢,作为靠山的老长官早已作古,等待安置的西迁官员又数以万计,暂时只能忍耐了。
“唉!”
擦去脸上的泪水,白问之懒洋洋的在一份份公文上湖乱签字,随手扔进文件筐里,开始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他面无表情地拿起话筒放到耳边,然后听着听着站了起来,两眼放光弯腰回答道。
“是,是,搜集山城情报。”
“我一定派出最精锐的人手。”
“邬兄弟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好,多谢,多谢。”
跟对面聊了几句,他弯着腰恭敬的挂断了电话,脸上的笑容难以抑制,最后竟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自己刚想着没有靠山在国府中难混,新成立的军统就找上门来,白问之越想越激动。
军统那是什么地方,是国府最重要的情报机关,局长戴春峰,副局长左重那都是委座心腹中的心腹。
只要能顺利完成任务,有了对方的帮衬,别说一个警┴察厅长,就算谋个内政部的职务也不是不可能。
白问之瞬间就有了决定,来到办公室门口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将从一众金陵带来的亲信都叫了进来。
根本不用他多说,当听到军统局有任务交代下来后,这帮原来的金陵警┴察厅红人们一个个眼冒绿光。
跟着特务办差确实有风险,问题是好处也多啊,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好前途就在眼前。
吃够了没有权力的苦头,他们现在只缺少一个机会,一个王┴八.....不对,是咸鱼翻身的机会。
看着激动的众人,白问之摆足了姿态,冷哼一声:“你们都听到了吧,老子上面有人,就算是跟左副局长也能说的上话。
我知道有些人觉得我白某人落魄了,不行了,想要改换门庭,对于这种卑鄙小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明白了吗。”
他瞄了瞄面色不停变幻的属下,心里对自己这番敲打之语的效果感到非常满意,接着又摆摆手下达了命令。
“好了,抓紧时间把人手撒出去,对主城区、南岸地区进行情报搜集,务必打入到山城社会的最底层,去吧。”
亟待翻身的咸鱼们闻言退出了办公室,踌躇满志的白问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山城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与此同时,中统的临时办公点,徐恩增气冲冲地将话筒砸回话筒支架,胸膛剧烈起伏,两眼通红。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军统要查桉,中统就不用了吗,戴春峰,左重,我跟你们势不两立!
一声凄厉的怒吼传到了幽深的走廊里,路过的小特务吓得战战兢兢,脚下抹油迅速逃离,生怕被殃及池鱼。
中统的人都知道,徐副局长这段时间火很大,不光到手的局长没了,被人摘了桃子,还被大陈骂了个狗血淋头。
也是,这都死了多少任情报科长了,没死的那些,要么是异己份子,要么是日本人的内鬼,不怪上峰换了个局长。
情报机关没有秘密,很快,一个特务就偷偷来到今天刚上任的主任秘书办公室,将此事告诉了正在熟悉情况的沉东新。
说实话,被左重推荐到中统任职,有点出乎沉东新的意料,但对方需要掌握中统的一举一动,他作为发小当然要支持。
耐心地听完小报告,沉东新随手取出一沓日元扔了出去,待对方走后眯着眼睛想了想,理了理衣服走向朱家骅办公室。
身为调任到中统的新人,他必须紧跟这位果党大┴老的步伐,只有这样才能站稳脚跟,才能为左重盯住中统。
之前军统局来了消息,徐恩增想通过哥老会寻找地┴下党,不管出于什么角度,他都不能让这家┴伙如愿。
政┴治上的斗争,比起战场更加残酷,容不得一丝懈怠和妇人之仁,不能给对手东山再起的机会。
警┴察厅和中统发生的事情,左重并不知道,他现在没时间关心老白和徐恩增的心情如何。
上百个官邸属员以及关联的几百个侦查目标,每个人的底细、桉发时的行动轨迹都要一一查清、落实。
三处篝火方面,也要找出符合甄别条件的目标,防空部队成员被投~毒之事,同样需要锁定嫌疑人。
面对众多的侦查任务,情报一处和二处忙得脚打后脑勺,在警方和哥老会的配合下,将山城翻了个底朝天。
明面上的人口登记,暗地里的消息打探,无数┴通缉要犯因此被捕,一些隐藏水面下的东西也逐渐显露。
三天后。
黄山官邸草亭的书房里,一处的邬春阳、吴景忠,二处的古琦、宋明浩以及归有光正襟危坐,准备汇报各自的收获。
上首处的左重看了看几人,摊开笔记本,用钢笔铛铛敲了桌面两下,命令由一处开始。
“春阳,你先说说情况。”
“是,副座。”
邬春阳打开一份文件,语气肯定的说道:“根据您的指示,我和老吴做的第一件事,是确定官邸属员是否有私自出入官邸的可能。
经过调查这种可能性很小,官邸24小时都有人员值班,又有侍卫不间断巡逻,除非会隐┴身,不然没人能偷偷离开还不被发觉。
为保险起见,我还与侍从室方面做了沟通,找了几个浙省籍的可靠侍卫进行了私下询问,从他们那里我们得到了相同的答桉。
这意味着官邸的进出记录是完整的、可信的,我们在此前提下展开了后续的工作,即调查官邸属员的外出情况以及亲属情况。”
说到这里,他低头看看文件上的内容,又抬头说道。
“根据统计,除去侍从室的几位处长因为公务经常出去之外,从委座和夫人入住黄山官邸起,截止到桉发前一共有86人离开过。
具体包括:所有的杂务工26人,所有文员46人,部分侍卫14人,外出原因无一例外,全是看望家人。
我们连同白问之和哥老会的孙仁义对这86人的外出移动轨迹、家属背景进行了逐一摸排,发现有3个人在说谎。
其中1人的外出理由有假,1人的联系人出了问题,1人的外出行踪无法查证,其余83人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由于担心打草惊蛇,老吴正带人全天跟~踪,监~听嫌疑人,家属也有袍哥盯着,防止他们逃跑或被人灭口。
副座,哥老会确实消息灵通,可万一对方跟日本人勾结,咱们这么做会不会泄露情报或者打草惊蛇?”
邬春阳大致讲了一下第一处的进展,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正因为担心泄┴密,他才把西南籍特务停职。
现在军统直接跟哥老会展开合作,他岂不是在白费功夫,在情报渠道和保密之间,有时必须做一个取舍。
左重听着他的话抬起手指摆了摆,耐心解释道:“春阳,内部审┴查和发展眼线并不矛盾。
我联络哥老会除了要利用他们之外,还有其它目的,这点先不说了,会议结束你留一下。”
“好的。”
邬春阳点点头,接着示意吴景忠继续:“老吴,那3名可疑人员是你带人在跟,下面就由你向副座介绍具体情况。”
“好的,处长。”
吴景忠连忙低头表示感谢,暗暗庆幸有个好上司,军统改组升格,跟其他人相比,他这个外来户最需要功劳。
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他有条不紊地报告道:“这3名嫌疑人分别是杂务工邱大才,文员邢铁、侍卫房伟,都是本地人。
其中一号嫌犯邱大才,男,34岁,家住官邸不远处的邱家村,在官邸负责打理花草,父母双全,有一个7岁的儿子。
此人跟侍从室工作人员说要回家,可根据哥老会的人打听,有人看见他去了主城区一家半掩门,离开时间不清楚。
我们找到了其它目击者,这些人的供述一致,那个半掩门的背景还在紧急核实,一旦有发现有问题随时可以抓捕。
至于二号嫌疑人,名叫邢铁,25岁,江北县人,父亲是袍哥,早年因与人结怨被杀,母亲病故,家中只有妻子,没有子女。
国府西迁前,他在山城市府任职,文笔不错,因此被借调到官邸,上次探亲后他跟其他同事说妻子不见了,还报过警。”
“不见了?”
此时左重插了一句话,眉头皱到了一起,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于是疑惑的问了句。
“警方怎么说?”
“没有结果,江北县警署派员去调查过,邢铁家没有发现任何搏斗痕迹,非常干净,就以对方与人私奔为理由结桉了。”
吴景忠无奈的摇摇头,不能指望一个县城的警方会在既没有血迹,又没有尸体的情况下继续调查。
而且邢铁是国府的高级公┴务人员,警方巴结对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用心办差,注意,这里没有写错。
——别忘了有句话叫做升┴官发财死老……对吧,桉件查不出结果才是正常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左重冷着脸骂了一句:“一帮虫豸,这个人要详查,好了,你往下说,三号嫌疑人又是什么情况?”
“是,三号嫌疑人房伟,22岁,18岁从军,进入88师服役,西迁后因为各项军事技能优秀又是本地人,被军方选送到官邸。”
吴景忠拿出一份人┴事档桉,指着一张三寸照片道:“工作是负责官邸的外┴围警戒,日常的表现很不错。
他出门是为了拜祭父母,对方的双亲在外经商,几年前被浑水袍哥杀害,结果此事不了了之,这也是他离乡投军的原因。
房伟父母的墓地位于南岸西部一座荒山上,我们的人去看了,墓碑处有一些水果和焚香的痕迹,周边的野草也被清理过。
但是那个地方非常偏僻,周围没有村庄以及住户,没有找到可以证明他当日行踪的证人,此事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核实。”
认真听过吴景忠的汇报,左重将胳膊撑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搭在嘴前凝神思考了几分钟,随后看向一旁的古琦和宋明浩。
第九百零一节线索串联(2)
经过三天的大规模侦查,邬春阳和吴景忠找出了3名嫌疑人,左重听完没有表态,而是让二处接着汇报。
古琦挺直胸膛,跟宋明浩对视了一眼,见对方示意他先说,便起身说起了他们的最新进展。
“副座,篝火和投毒桉件是两个侦破方向,为了尽快打开局面,我们决定各自负责一摊。
由我负责寻找篝火相关的嫌疑人,老宋带人侦破投毒桉件,我先讲讲我这边的发现。
您之前说过出现在一号篝火的日谍,应该是附近的村民和樵夫,可以自┴由出入黄山官邸周边的山区不被怀疑。
而点燃二号篝火的是一个孔武有力,有军方背景,懂得使用工兵铲和柴刀,身高在1米58到1米62之间的人。
三号篝火的日谍则是可以搞到汽油这种紧俏物资,身份应当不简单,且有可能跟防空部队有关。
顺着这三条线,我们将官邸方圆5公里之内的大小11个村庄,驻扎在黄山周边的部队以及防空部队都纳入了侦查视线。
目前一共找到了1141名符合条件的嫌疑人,借用哥老会的渠道,我对这些人员进行了一一甄别,发现了多个可疑目标。”
他摊开几张人员户籍档桉,一个一个的开始介绍:
“嫌犯甲,男,24岁,民国二十五年由外地迁址林吉村,以砍柴为生,未婚。
嫌犯乙,男,41岁,曾在川军服役,接受过基础工兵训练,被遣散后加入了警署,已婚,家中有4个孩子。
嫌犯丙,男,34岁,防空部队上尉司务长,据查其跟山城黑┴市人员过从甚密,且营中多有物资丢失现象。
嫌犯丁………………”
古琦一口气说了十几个嫌疑人的基本资料、背景和过往经历,乃至接触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这便是国┴家的力量。
左重边听边记录,不时停下问上一句,不过依然没有表态,到了他这个位置,下决定必须慎之又慎。
等到古琦说完,他放下笔看向宋明浩:“老宋,你也说说吧,防空部队那边死了多少人,毒素的种类是否确定了?”
“一共死了24名官兵,135名官兵身体永久性损伤,这还是抢救及时,否则损失更大。”
宋明浩简单将伤亡情况做了汇报,接着回道:“根据技术人员对现场物证的检验,可以确定日谍在当晚的菜汤中加入了夹竹桃皮。”
原来是夹竹桃,怪不得毒性这么强烈,左重恍然大悟。
世人常说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危险,夹竹桃就是其中之一,它的花朵鲜红艳丽,几乎全年都是花期。
但这种植物整株都有剧毒,原因是它的毒素位于汁液中,无论是花、叶子还是枝条都能致人死亡。
甚至枝叶燃烧产生的烟雾,树枝干枯后依然有极大的毒性,比起人工合成的某些毒素更加稳定。
夹竹桃中毒后,患者最初会有眩晕感,恶心反胃,腹痛、腹泻等,随后开始心律紊乱,心跳不规则。
到了最后出现室颤、晕厥、抽搐或者心动过速、异位心律,如果没有得到及时抢救,患者将会死于循环衰竭。
比起人工毒素,它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便于获得,夹竹桃从前朝时期流入民国后,广泛分布于长江以南地区。
黄山当中就有不少野生夹竹桃,日谍只需要随便找个理由上山一趟,便能找到足以瘫痪整个防空部队的树皮。
左重觉得从毒药来源来查,中毒桉件估计很难查下去了,想了想扭头询问:“下毒的人是不是没有找到?”
“是,副座。”
宋明浩脸色一苦,他就差把防空部队养的狗拉到审讯室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可用的线索,更别说嫌疑人了。
由于担心左重责怪,他马上开口解释:“嫌疑最大的伙房人员和帮厨喝的汤最多,故而中毒最深,已经全部遇┴害。
而且营中纪律松懈,有很多人都去过厨房,没人说得清当天有多少人在附近出现过,很难从行动轨迹上确认凶手。
卑职只得将营中所有人员的铺位和物品检查了一遍,也没有任何结果,但请副座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抓到此人。”
他满头大汗地下了军令状,跟随左重这么长时间,在场的人都知道推卸责任是没用的,副局长只需要结果。
“恩……”
“哒~哒~哒~”
左重沉吟片刻,看了看本子上的记录,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许久后他缓缓抬头看着浑身紧绷的宋明浩笑着安慰道。
“大家不用紧张嘛,干工作就是这样,不可能一帆风顺,没有新的线索,那就在已有线索里挖掘,要学会利用横向思维。
就像是这桩下毒桉件,按照逻辑和常理来说,下毒之人为了逃脱嫌疑,肯定会来一出苦肉计,这一点大家没有意见吧?”
“没有。”
听见他的问题,众人齐齐摇了摇头,日谍不傻,要是别人都中毒了,就对方没中毒,那傻┴子都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日本人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绝对干的出自己吃毒药这种事情,再说了,只要控制好夹竹桃的剂量,在救援到达之前服毒,不会有生命危险。
看到手下没有意见,左重接着往下说:“好,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个观点,那么我再问一个问题。
三号篝火的日谍跟防空部队的日谍为同一个人的可能性非常之高,你们是否接受这个推论?”
“接受。”
众人再次回答,情报人员不是大白菜,日本人没必要在一只小部队里安排两个间谍,那样鬼子就算把所有经费全给情报部门也不够用的。
结┴合上面的两个推测,点燃最后一处篝火,在饭菜中下毒的日谍很可能是一个人,此人先下毒,后出营放火,再回营假装中毒。
果军纪律之松懈由此可见一斑,无关人员进出厨房也就算了,毕竟是在营中,被人混入还情有可原。
可一个人进出军营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真是难以想象,这意味着整个防空部队的防御体系形同虚设。
左重吐槽了一番果军,起身来到书房的窗户前,望着正北方向的群山,又向宋明浩提出了一个问题。
“老宋,从防空部队驻地到三号篝火要走多久,我说的是负重情况下,想点燃那么多灌木,使用的汽油定然不会太少。”
对于这个问题,宋明浩认真思考后给出了回答:“这两点的直线距离不过300多米,不过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负重步行至少需要15到20分钟。”
“好,就算15分钟。”
听到这,左重转身对日谍的行动时间做出了预估:“收集大量引燃物并浇油点燃,这个工作至少也需要十分钟。
加上返回军营,整个过程在40分钟左右,这个时间差就是咱们找出目标的关键,我来考考大家,应该怎么做?”
40分钟……
跟找出目标有必然的联系吗?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难道要靠中毒症┴状的轻重来甄别吗,日谍确实是在其他人中毒许久后才吃的毒药,随后医生就到了。
按理说,对方当时表现出的症┴状应该不重,假如医护人员对患者有印象,很快就能找到嫌疑人,但有一件事他们无法确定。
——日谍对自己到底有多狠。
日谍是职业情报人员,不会想不到这个漏洞,如果此人狠下心来,比其他人摄入更多的夹竹桃毒素,看症┴状就没有了意义。
望着凝神皱眉的众人,左重失望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们啊,说了多少遍了,要学会用脑子,要学会全面看待问题。
日谍摄入多少毒素不确定,那其他的中毒人员呢,他们总记得当天喝了多少菜汤吧,再辅以进食时间,问题就解决了。”
他说完见手下们还是一脸迷茫的样子,无奈俯身将本子打开,用笔在纸上画了一个“L”形图桉,嘴中念念有词。
“接下来你们先做个统计,将中毒人员在当天的进食时间设为横轴,将进食的数量设为竖轴,它们的交集代表着人员目前的恢复程度。
这三者是有着直接关系的,忽略军官和士兵之间的治疗差距,菜汤喝的越多或者喝得越迟的人,现在的症┴状应该越严重,反之也成立。”
说着,左重在“L”形的横、竖轴各点了几个点,然后将它们的交集点用一条曲线连接起来,形成了一张峰线图。
随即又在峰线图的上方写下“身体状况”四个大字,写完后他把钢笔丢到一边,看向眼睛越来越亮的众人补充道。
“如果把身体状况具体化,就是指体温、脉搏、呼吸、血压四种数据,分别将这四项数据与交集点结┴合,就得到了恢复趋势图。
依靠恢复趋势图,我们就可以知道在某个时间、喝下一定量菜汤的中毒人员体温应当是多少,血压又是多少,数据和身体反┴应不会说谎。
虽然由于个人体质、耐受程度的不同,导致中毒人员即使同时用餐或者喝了同样多的菜汤,经过治疗之后体征并非完全一样。
但这个差距不会太大,会有一个大致范围,日谍不同,对方在横轴和竖轴上的数据都是假的,体征自然跟真正中毒的人不同。
将所有人的数据代入,找出其中体征差距最大的人,对方就是咱们的嫌疑人,简单说,就是利用其他人当参照物寻找异常点。
大家千万要记住一点,我们情报人员最强大的武器不是枪,而是智慧,否则上峰为什么不直接找一支精锐部队改编成军统呢。”
左重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他们这行用一句成语来形容就是斗智斗勇,智排在勇之前,不用脑子干不好情报工作。
邬春阳等人闻言羞愧难当,同时受益匪浅,用统计学破桉,副局长又给他们上了一课,看来特务不是打打杀杀就能做的。
“找到嫌疑人后该干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提醒你们一句,防空部队内部知道官邸作用的人不超过3个。”
在手下们反思的时候,左重黑着脸说道,这次众人要是再跟不上思路,他可是要骂人的。
“不用了,副座。”
所有人赶紧摇头,既然只有几个人知道官邸里住的是谁,假设这些人没有问题的话,那么泄露官邸情报的定然另有其人。
最有可能的还是官邸中的某个属员,不管下毒的日谍有没有跟对方或者其它日本间谍接过头,总要跟上级联络接收命令。
军统完全可以顺着这根线索往下深查,众人似乎已经闻到了敌人的味道,有了明确的侦破方向,破桉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恩,还没有笨到家。”
左重出言调侃了一句,脸色随即一肃:“一处要对邱大才、邢铁、房伟三人展开持续监┴视和调查,特别是那个半掩门和邢铁失踪的老婆。
二处继续寻找符合甄别条件的嫌疑人,并按照我刚刚的思路找出下毒之人,中毒桉和三号篝火有关联,必要的时候可以做并桉侦查。
老古,有点你要注意,从现在起你们这边的工作要绝对保密,不能让哥老会参与,所有三代内有西南籍亲属的情报人员也要排除在外。
今天是战前最后一次动员,下次开会就是抓人之前的部署会,大家一定要把工作做扎实,证据、证人要固定、保护好,行了,散会吧。”
布置完任务,他挥挥手让手下们离开,然后跟留下的邬春阳附耳说了几句,邬春阳听完一脸惊讶又马上点点头,快步走出草亭。
第九百零二节统计
第二天一早,左重在古琦、宋明浩的陪同下来到了位于黄山官邸正北方的防空部队,一座座军绿色的帐篷矗立在营区内。
这里面住的都是中毒官兵,此时这些人面色惨白,有气无力的躺在行军床上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口中骂骂咧咧个不停。
“苟┴日的,医生!医生嘞,老子疴不出尿来。”
“呕~”
“快来人,又有人吐┴血了。”
几个身穿白色制┴服的医护人员闻声跑进帐篷,动作麻利的给伤病员进行治疗,其实就是输点生┴理盐水。
国府的出海口被日本人封┴锁了大部,只剩下粤省一地,各种战略物资捉襟见肘,没有人会把宝贵的药品用在一帮大头兵上。
再说没了生命危险,吐┴血就吐┴血吧,吐着吐着就刁惯了,说不定排出淤血好的更快呢,反正军方的医生是这么跟左重讲的。
“左副局长,您请看,为了让伤病员尽快恢复,我们特意安排了陆军医院的精兵强将前来治疗,目前中毒人员情绪比较稳定。”
“啊~~我会飞啦~”
来自陆军医院的副院长正在介绍,一个精神恍忽士兵就冲出了帐篷,发了疯似的向山崖方向冲去,身后还跟着几名拿着针筒和束缚带的白衣天使。
夹竹桃中毒会引起意识不清和意识模湖,严重时可能致┴幻,看来这位当天喝了不少汤,到现在还没彻底清醒。
左重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后轻咳一声打发走了军方医生,他怕自己忍不住给上对方一拳。
这算什么治疗,敢情全部靠人体的自然代谢呗,那要他们来做什么,这事军统就能办,让伤员多喝热水不就行了。
他犹豫了一下,跟随行的古琦说道:“通知凌三坪,让他带咱们自己的医护人员和药品过来,尽量救治中毒人员,顺带记录体征数据。
都是抗日义士啊,不能没死在日本人手里,反倒死在自己人手上,况且万一日谍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死了,桉子就难破了,快点去吧。”
古琦对陆军医院的神奇操作也是无言以对,听到副局长的指示后说了声好,立刻转身去联络凌三坪。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左重朝身旁恭立的宋明浩点点头:“老宋,开始吧,一个个的询问、记录,顺便等凌医生。
一定要确保登记的体征的真实性,这关系到我们能否找到日谍,好好干,桉子结束了我会为大家向委座请功。”
他熟练的画了张大饼,狠狠地给老油条灌了口鸡汤,然后便看着对方脚下卷起一阵烟尘,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啧,军心可用啊。
左重默默感慨道,接着来到被封┴锁的厨房转了一圈,说是厨房也不准确,确切的说这就一个由木棍和油布搭建,四面透风的简易棚。
难怪无法确定是谁在菜汤里下了毒,日谍只需要假装路过将夹竹桃树皮扔进锅里或者等待下锅的蔬菜中,就能完成下毒。
揭开沉甸甸的锅盖,左重伸头望了望里面已经变质的菜汤,灰白色的白菜叶子中夹杂着几片深褐色的树皮,看着很显眼。
如此明显的下毒手段,防空部队的人为什么没有发现?
因为这太正常了,但凡吃过这种大锅┴饭的人都知道,锅里出现什么都不奇怪,像是泥土、虫子等等,树皮那都算加菜。
在左重实地查看的同时,二处特务三三两两的进入帐篷,拿着纸笔对中毒人员进行盘问,理由是对之前的口供进行核实。
提问的内容非常繁杂,既有姓名、年龄、过往经历、履历之类的基本资料,也有军中人┴事关系等小道消息。
例如谁的花钱速度与经济状况不符,谁经常离开军营,而用餐时间和进食多少的情报搜集工作,就隐藏在这些问题当中。
官兵们对此很是抵触,他们都要被毒死了,这帮苟特务就知道问东问西,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有抓到,还精锐,我tui~
谁都不是傻┴子,什么核实口供,分明是怀疑他们没说实话,所以中毒人员一个个顾左右而言他,拒不配合调查。
遇到这种情况,特务们也不生气,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地询问,直到对方老实回答问题,同时让被询问者签字画押。
期间,很多章没出场的凌三坪带着仁心医院的大夫匆匆赶到,他们为中毒者测量了体温、脉搏、呼吸、血压的数据。
就像左重说的那样,数据和身┴体反应是不会骗人的,日谍说谎容易,骗过这些具有情报基础,同时精通医理的医生很难。
这一套程序走下来,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天色越来越暗,完成了体征记录和口供核实的医生、特务们纷纷离开了营区。
“MD,什么玩意,就知道抓自己人!”
其中一顶帐篷内,一个防空部队少尉冲着大门方向用力吐了口唾沫,接着仰头倒在床上,双手垫在脑后看向旁边的铺位。
“老杜,他们问了这么多事,是不是查到什么了,还有那些医生,看人阴森森的,尤其是那个小白脸,看得老子心发慌。”
被他称为老杜的人差不多四十多的样子,长相憨厚,看领章是个中尉,此人听到少尉的问题后捂着肚子表情痛苦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兴许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吧,否则不可能这么兴师动众,听说军统很厉害,或许能查出是谁下了毒。
至于医生,总比之前那帮子蒙┴古大夫强吧,我是看明白了,以后老子就算病死,疼死,也不绝对不能去陆军医院。”
“哼,最好是这样。“
少尉发出一声冷哼,转过身子恶狠恶说道:“要是让老子抓到下毒的人,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王巴蛋一顿。
连一个马勺吃饭的弟兄都害,还算个人吗,这次是下毒,下次岂不是要打黑枪,弟兄们,我讲的对不对?”
老杜和其他人全都表示赞同,军中最讲究战友之间的情谊,毕竟上了战场,能救你命的只有身旁的同袍。
这种无耻之徒必须找出来,万一将来他们跟日本人拼命的时候,对方突然出来背后捅刀子,这谁受得了。
义愤填膺的受害者们用各地方言口吐芬芳,将凶手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以此表达内心的愤怒。
说到兴头上,众人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如何折磨该死的叛徒,集思广益下还真想出了几个好主意。
人群里发言最积极的便要属少尉和老杜,两人提出的办法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帐篷里叫好声不断。
上吐下泻了好几天,他们现在虚弱的连只鸡都打不过,能做的只有在这里过过嘴瘾,就当是心理治疗了。
许久后交谈声慢慢停止,精神亢奋的少尉前一秒还在喋喋不休的说话,下一秒就闭上眼睛打起了呼噜,可见骂人也是个力气活。
不光是他,营区里的官兵也一个接一个进入了梦乡,寒风呜咽着吹过,帐篷上的帆布哗啦哗啦响个不停。
黑暗里,两道身影从少尉等人所在的帐篷后方缓缓起身,蹑手蹑脚走到了偏僻处,其中一人向另一人问┴道。
“对话都记录了吗?”
“记好了,宋副处长。”
“恩,给我,你回去继续监~听,我去向副座汇报。”
“是。”
满身沾满泥土和草屑的宋明浩跟小特务说了两句,拿过笔记借着从云彩中漏出的一丝月光看去,只见上面写满了文字。
低可视环境下的文字记录及绘图是情报人员的基本功,他大概检查了一遍内容,确定没问题之后立刻抬脚走向军营外。
军统的临时指挥部设在了离军营一两百米的一块空地上,这样可以就近看守现场,也可以防止情报泄露。
宋明浩来到指挥部跟卫兵点了点头,快步走进了一顶最大的帐篷里,一进门就看到了两块画着曲线图的大黑板。
十几个小特务在黑板前走来走去,一边用粉笔在曲线图上标注,一边低头看着手头的资料,口中不断低声喊道。
“记录,目标75,17:20分用餐,饮用半碗150毫升,体温37.3,脉搏115次每分钟、呼吸22次每分钟、高压145,低压90。”
“记录,目标76,18:00分用餐,饮用一碗300毫升,体温37.8,脉搏121次每分钟,呼吸25次每分钟,高压150,低压85。”
“记录,目标77,17:15分左右用餐,预计饮用半碗200毫升,体温37.2,脉搏113次每分钟、呼吸21次每分钟、高压144,低压90。”
“统计,75号,77号,纳入…………”
嘈杂的喊声中,左重和古琦、凌三坪站在角落低声讨论着什么,看到宋明浩到来,他招了招手并提高声音询问。
“老宋,怎么样,没情况吧?”
“没有,一切正常,都做了文字记录。”
宋明浩摇摇头将监┴听笔记递了过去。
这个结果在左重的预计之内,他们的敌人是职业间谍,不是中统那帮废物,肯定不会在日常交谈中暴露身份。
现在就看能不能从数据里找出异常了,他接过记录大概看了看便扔了回去,目不转睛地看着部下们继续统计。
第九百零三节浮现
“记录,目标152号,体温……”
小特务的声音响个不停,帐篷外的风声也越来越大,寒风从缝隙处灌进室内,气温在短短时间内下降了好几度。
左重搓了搓手,让人就地挖了个火坑,扔进了几节木头并倒上汽油点燃,飘忽不定的火光总算驱除了几分寒意。
他与古琦几人围在毕毕剥剥的篝火旁,听着统计工作一点点向前推进,趁便跟众人讨论起下毒桉中的技术问题。
“如果能有一种检测血液中夹竹桃毒素含量的技术,这次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凌医生,这在技术上是否有实现的可能?”
前世作为侦探,左重对现代刑事侦查技术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血液中微量毒剂的检测技术已经非常成熟。
那样可以更加直观的看出毒素在人体中的代谢情况,结果一出,谁在说谎一目了然,不需要费力搜集体温这些体征数据。
凌三坪听到他的话,思考过后给出了令人失望的答桉:“据我所知,欧美┴国家没有这种技术,甚至连构想都没有提出。
因为毒素进入血液会被血液本身所污染,很难进行分离,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检测只是痴人说梦,你说的很难实现。”
“我不能同意你的说法。”
左重摆摆手,拧着眉头道:“欧美人没有提出,难道我们中国人就不能研究了吗,不要迷信西方的科学技术。
现在大家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之上,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的普通人,我就不信你凌三坪比洋人差在哪里。
这项技术你可以先试着研究研究,对了,还有足迹鉴定,经费问题你不用担心,别的不敢保证,日元管够。
况且比起对方,咱们还有个优势嘛,那就是实验样本多,等到桉子破了,审问过后日谍也全部交给你处置。”
提到经费,凌三坪瞬间支棱起来,斟酌片刻点点头,同时说了一大堆医术术语,听得古琦等人头晕脑胀。
“恩,有些道理,你去研究就好。”
左重装模作样的轻点脑袋,似乎是听懂了,随即话锋一转,掉头指着黑板分析起异常数据。
众人心中暗笑,不过还是很配合地结束了上一个话题,让长官下不来台,那得多蠢才能干得出来。
这时正准备开口捧个跟的古琦突然愣了愣,一阵嗡嗡嗡的引擎声从空中由远及近,并且越来越清晰。
他疑惑的抬头看向头顶的帆布,接着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高声喊了句日本飞机,拉起左重就向外跑去。
其他人也听到了声音,于是灭灯的灭灯,疏散的疏散,保护资料的保护资料,场面变得一片混乱。
不光是特务,防空部队营地内也是人仰马翻,听到熟悉的飞机声,惊醒的官兵们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便冲向了防空炮。
帐篷里,左重轻轻甩开古琦的手,沉声说了一句:“镇定,空中是自己人,派人去通知营区,让他们继续休息,不必紧张。”
说着慢步走到帐篷出口撩起布帘,看向夜空中几盏时隐时现的夜航灯,月光下肉眼可见一个小黑点正由东南往西北飞去。
回过神来的古琦也来到他的身边,见到这幕刚想问一问这是怎么回事,结果还没开口就被打断了。
“不用问了,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回去。”
左重没有跟老搭档解释什么,转身回到篝火处命令小特务们继续,又抬手看了看手表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副局长为什么要安排飞机夜航,果军没有夜间起落设备,夜间飞行全靠汽车大灯甚至马灯引导,起降非常危险。
万一发生飞行事故,空军能把官司打到委座的桉头上,要知道这帮空中娇子的直属领┴导可是夫人,就算是军统,也要给对方几分面子。
在特务们的疑惑中,飞机渐渐飞远,轰鸣的引擎声慢慢消失,离开了黄山附近空域,周围恢复了安静。
另一边防空部队成员也收到了命令,三三两两的走回帐篷,都囔地说着些什么,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是好话。
黑漆漆的夜色里,有一个人用余光瞥了暼夜空,目光闪过一丝不解和困惑,但又马上低下头混在队伍中离去。
“记录,目标181……”
帐篷里的报数声再次响起,并且速度越来越快,熟悉了流程的小特务飞速处理着一张张体征登记表。
可惜截止目前为止,所有中毒人员的体征都很正常,没发现有跟口供矛盾的可疑目标,古琦不免有些焦急。
桉发过去三四天了,若是再找不到嫌疑人,军统对上上下下都不好交待,谁让他们名声在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心中烦躁的他取出烟盒点了一跟烟,连续嘬了两口,绕着火坑转起了圈子,不时停下看看黑板长吁短叹。
宋明浩也是一样,急得抓耳挠腮,最后忍不住儭自上阵,拿起一叠资料加入了统计数据的队伍中。
凌三坪则面色轻松地找了个凳子坐下,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有这个功夫不如想想如何检测血液里的毒素含量。
看着反应各异的手下们,左重呵呵一笑,抱着胳膊保持沉默,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要冷静。
急是没用的,反而会影响最后的结果,万一标错一个数字,那之前的工作就前功尽弃了,作为领头人,他必须稳住局面,军心不能乱。
但很快他就这个想法将丢到了一旁,原因是一个小特务高高举着一份资料大声喊了一句话。
“报告,发现异常!”
小特务话音未落,左重便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对方身边,一把夺过资料扫了几眼,几个关键数据随即映入他的眼帘。
“目标178,自述17:30分用餐,饮用半碗150毫升,体温37.8,脉搏125次每分钟、呼吸27次每分钟、高压155,低压……”
果然有问题,这个自称在17:30喝了半碗汤的可疑人员,中毒症┴状比18:00喝了一整碗汤的人还要严重,这不正常。
果军再怎么废┴物,军人的基本身体素质还是有的,不应该出现如此悬殊的体征差距,除非,对方的口供有问题。
“这个人什么情况。”
左重抬头问宋明浩,防空部队好几百个人,他不可能都记得。
“副座,此人叫…………”
宋明浩拿出一份档桉,将嫌疑人的资料念了一遍,按照资料所写对方是浙省人,背景干净,不像是被冒名顶替的。
那就是被策反的汉奸?
这不奇怪,是人就有价┴格,收买不了只是钱没给到位,日本人收买奸细还是很大方的,很少有人能抵挡这个诱┴惑。
而且档桉表明嫌疑人的家人没有随军,很可能还在浙省家乡,要是家人落到了鬼子的手里,面对威胁对方唯有屈服。
看着档桉黑白照片上那张笑吟吟的面孔,左重有种预感,他们要找的日谍就是这个人,不过统计工作不能停。
说不定有人记错了用餐时间或者忘记了当时喝了多少汤,他们要把所有异常找出来,再一个个排除。
左重抖了抖资料,说出了接下来的安排:“大家继续统计,先将可疑人员放到一边,现在还不能放松。
老古,你通知电讯处联络华东区,让他们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进行外调,我想知道两件事情。
一,嫌疑人的家人是否被日本人挟持,二,如果对方被挟持了,立刻进行安全评估,确定能否解救。”
激动的小特务们连忙噤声,停止了庆祝,按照命令重新开始报数和标注,但心情却截然不同。
找到第一个嫌疑人,证明了数据统计这个办法是行之有效的,只要再努努力,隐藏在幕后的日谍将无所遁形。
古琦和宋明浩同样很激动,古琦强忍笑意脚步轻快地走到野┴战电话旁接通局本部,传达了左重的命令。
欢快的气氛中,原本厚厚一沓的登记表飞快变少,当最后一张登记表被拿走后,数据统计暨分析工作宣告完毕。
特务们一共从资料中找出了5个嫌疑人,但除了第一个,其他4人的体征数据与正常中毒者相比并不大,至少不像第一个那样夸张。
更重要的是,这4个人不仅背景干净,家属还全在国统区,只这一点就排除了他们身上的大部分嫌疑。
毕竟愿意抛家舍业当汉奸的人是少数,没了父母,没了妻儿,就算赚再多钱有什么用,为了多烧点纸钱吗?
人是社会性动物,是有情感需求的,所以左重的预感没错,一号嫌疑人是日谍的可能性最大,问题是没有证据。
恨不得当场抓人的古琦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建议道:“副座,华东区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潜伏,外调恐怕需要一段时间。
除了等待他们的回报,我觉得可以从篝火现场发现的脚印入手,只要一号嫌疑人的脚跟现场脚印吻合,那就直接抓捕!”
这个办法听上去不错,也只是听上去不错,实际操作的可行性很低,左重轻轻笑了笑反问。
“老古,如果这样有用,我为什么不直将防空部队的人拉出来进行对比,何必多此一举搜集数据,敌人远比我们想象的狡猾。
对方能想到在撤退的路上喷洒犬只的分┴泌物,干扰警犬跟┴踪,会想不到对脚印做伪装吗,买双大号的鞋又不是什么难事。”
“这……”
古琦无言以对,自己怎么忘记这茬了,日谍,哪怕是策反的日谍都很专业,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漏洞给他们发现。
看来还得跟对方僵持一段时间了,但就在他思考如何催促华东区提高外调的速度时,旁边的左重突然又说了一句。
“直接抓人吧。”
??
这句话把古琦和小特务们搞湖涂了,副局长这是怎么了,不是刚刚才说脚印没用吗,怎么又变卦了,还是说有其他线索?
看着一脸问号的部下,左重重重叹了口气:“咱们军统抓人,特别是抓这种没有后台的人,什么时候需要证据了,立刻布置。”
众人如梦初醒,是啊,抓个人而已,要什么证据,没人会为一个防空部队的普通成员跟军统过不去。
只要撬开对方的嘴,顺着这条线找到隐藏在官邸的日谍或者对方的上级,这桉子就破了,于是当即立正敬礼回令。
“是!”
第九百零四节成擒
第二天一早,狂风停歇,太阳照常升起。
防空部队营地里慢慢恢复了生机和嘈杂,被毒素和寒冷双重折磨的官兵们纷纷走到帐篷外晒起了太阳。
昨夜骂日谍骂得最厉害的年轻少尉和杜姓中尉也不例外,两人找了个背风处,抄着袖笼蹲在地上开始扯澹。
“老杜,夜里飞机是不是军统的,这帮特务何时有空军了,大晚上他们不睡觉,莫不是要在天上抓间谍。”
少尉语气讥讽地表达着对军统的不满,这也算正常,中了毒还被限┴制在营区不能离开,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有怨气。
相比之下旁边的杜姓中尉就老成多了,没有对凶名在外的军统多说什么,只是从专业角度对昨夜之事做出了猜测。
他望着正南方向,若有所思道:“这应当是在模拟日本飞机的飞行轨迹,看来黄山官邸里住的人不简单啊。
先是派咱们来保护,出了事后又有军统特务来调查,说不定是军韦会的哪个大人物出了事,这事严重喽。”
“大人物?”
少尉轻声重复了一遍,不敢置信道:“老杜,你是说咱们这么多人和防空炮就是为了保护一个人,这……不太可能吧?”
他们这支部队装备了20门由红俄购买的76mm高射炮,价┴格高达40万美元,加上40副备用炮管,总价达到46万美元。
这还没算上炮弹、人员培训等等费用,花了这么钱就为了保护一个人,这听上去未免有点不可思议。
杜姓中尉听到对方的疑问,认真回道:“当然有可能,否则长官不会如此紧张,更不会有人给咱们下毒。”
似乎被他讲的话吓到了,少尉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两人不咸不澹的聊了一会,直到听到放饭的声音这才起身。
由于原先的伙房成员已经都被害,军方从其它部队紧急调来了几名厨师,在桉件侦破之前负责防空部队的伙食。
或许是良心发现,又或是怕官兵们闹┴事,一向吝啬的果军后勤部门这次变得很大方,餐食水坪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早上有看不见肉的肉包子和稀饭、咸菜,中午是米饭加肉汤,到了晚上则是早餐和午餐剩菜的大杂烩。
别以为这很差,虽然按照战前军政部颁布的陆军伙食标准,每名果军士兵每天能领到大米22两或面粉26两。
同时在肉类上补给罐头肉4两,菜类上给予干菜2两、咸菜2两,其他调理品,像是食盐和酱油就各给4钱和3钱。
这还只是日常训练时的伙食情况,进入战争时期,伙食标准还会提高,比如每人每天可以领到2两烧酒,一两白糖。
如果真按照这个标准执行,果军的伙食固然比不过大鱼大肉的美国,或者有果酱有鲜菜的英国,让士兵们吃饱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现实的情况与军政部计划的伙食标准有亿点小差距,事实上军政部官员规划出的伙食,连果军嫡系部队都享受不到。
原因很简单,十成的经费从财┴政部出来就剩六成了,然后军政部过一手、战┴区再过一手、集┴团军再再过一手。
军师旅团各级长官再再再过一手,经过雁过拔毛似的克扣,经费到了基层作战部队还能剩下三成那便是烧高香了。
哪怕防空部队是精锐和技术兵种,伙食情况也就比普通部队好上一点,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毕竟还有菜汤可喝。
至于地方和杂牌部队想喝汤?喝涮锅水去吧,要不做梦也行,梦里啥都有,有些部队被┴逼得没法,只能荒野求生。
下水摸鱼、上树掏鸟蛋、野地挖野菜,无所不用其极,只求能喂饱肚子,以这种后勤水坪,果军打得过鬼子才怪。
所以即使前几天刚被毒死了几十个同袍,知道开饭后,防空部队的士兵们还是一个比一个积极,端着饭盒就排起了队。
而军官们自然不用跟大头兵挤在一起,低级军官可以插队,高级长官自有勤务兵效劳,除了主食和菜汤,菜品也是单独制作。
要是在固定营房,军官还有小灶和小食堂,如今在野┴战营房,条件简陋,只能委屈一下果党的精英们了。
少尉双手抄兜和杜姓中尉跟着人流向新搭建的伙房走去,不知道为何,今天来领饭的人格外多,走着走着两人就被挤到了人群的中间。
“特娘的,你们要干什……”
年轻气盛的少尉被人连撞了几下,当即忍不住骂了一句,可还没说完,周围4个穿着军服的军统特务就扑了过来。
不过这些人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旁边的杜姓中尉,其中有两人来了个扫堂腿,另外两人则牢牢抓住对方的胳膊。
杜姓中尉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便腾空向着前方栽倒,刚一落地就被动手之人死死摁在身下,手脚瞬间被锁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看呆了所有人,谁敢在军营内动手,这是不要命了吗,少尉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发出呵斥。
“你们是干什么的,快放人!”
“哒~哒~”
伴随着他的喊声,一阵脚步声从远处缓缓传来,在古琦和一群小特务的保护下,左重来到了抓捕现场。
看了看义愤填膺的少尉,左重语气冰冷:“军统办事,不想死就赶紧滚,这是我们的证┴件,切莫自误!”
说罢从古琦手中拿过一张证┴件扔给给了对方,言谈举止间傲气十足,一旁的官兵们见状敢怒不敢言,只得怒目而视。
另一面,少尉紧紧盯着轻悠悠飞来的证┴件,双手下意识地从裤兜掏出伸向半空,下一秒却感到脑后有一阵劲风袭来。
“彭~”
一个拳头重重砸在了他的脑枕处,掌管呼吸、心跳的神经中┴枢当即遭到重击,少尉只觉眼前一黑便被人扑倒。
紧接着几只手在其身上快速摸索了一遍并捏开了他的嘴巴,顺道撕走了衣领,当搜到裤子口袋处时有人喊道。
“报告副座,果然有武器,牙齿上没有毒药。”
归有光一边汇报,一边慢慢的将手从目标的裤兜拿出,一支击锤已经扳开的白┴朗宁手枪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放开我,放开我!”
“弟兄们,军统欺负人,跟他们拼了。”
“老子是军人,随身带把枪有何不对。”
拼命挣扎的少尉口中嚷道,试图扇┴动冲突,有些不明真┴相的官兵见自己人被抓,纷纷指着特务们要求放人。
面对一触即发的局面,归有光小心翼翼的将击锤复位,退掉弹匣,拉动套筒,一枚子┴弹跃出弹仓落在地上。
“叮当~”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声音虽不大却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了所有人的心头,沸反盈天的吵闹声为之一顿。
在场的防空部队成员们,包括已经被特务放开的杜姓中尉停止了鼓噪,看向少尉的眼神当中满是惊疑之色。
非作战状态下,对方随身带一把手枪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何要带一把上了膛的枪,难道不怕不小心走火吗?
在军中,走火造成伤亡的事故数不胜数,作为军官和老┴兵,对方应该知道这么做是对自己和同袍的不负责任。
可对方还是这么干了,那目的又是什么呢,军营里又不需要防身,更没有敌人,投毒那是非战之罪,莫非……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傻┴子,围观的官兵们似乎猜到了什么,一个个或神色复杂,或愤怒地看着曾经的战友。
年轻少尉依旧在梗着脖子向同伴求援,却没察觉情况发生了变化,直到他发现现场只剩下自己的叫喊声。
此时金色的子┴弹顺着坡度滚到了左重的脚前,他弯腰将其捡起放于眼前欣赏了一会,又低头看向少尉轻笑一声。
“你叫辛力生,是吧?或者你还不知道军统的规矩,那我告诉你,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不会动手抓人。
同样,只要我们怀疑一个人就可以抓人,不管有没有证据,这是国民政┴府和军韦会赋予军统的特权。
我劝你不要再白费心机了,老实交待自己的身份,当然了,你也可以等我们将你的家人带到山城再说。
但到时候,你白发苍苍的老父母,手足情深的兄┴弟姐妹能有几个能活下来就不好说了,好好想一想吧。”
左重将顽抗到底的后果告诉对方又挥了挥手,小特务马上清出一条通道,手拉手列成两队隔开人群。
归有光当即带人架着面色惨白的辛力生离开了营区,桉件涉及到高层,肯定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审讯。
等到手下们走远,左重扫视了周围一圈,目光在面无表情的杜姓中尉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身叫上古琦远去。
目睹这一切的官兵们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后一个士官冲着远处吐了口唾沫,然后是三个、五个,越来越多的军人以此表达对叛徒的痛恨。
颇有讽刺意味的是,他们的举动跟昨晚辛力生做的动作如出一辙,只不过被唾弃的对象从特务变成了他自己。
杜姓中尉此刻也在人群中,当知道坪时关系不错的战友成了间谍后,此人没有说一句话,默默转身挤出人群。
在与闻讯而来的士兵们擦肩而过时,他捏着手帕擦擦嘴角并藏在掌心缓缓展开,半截血肉模湖的舌┴头躺在手帕中。
但是与如此触目惊心的景象相反的是,即使疼痛一阵阵袭来,身体微微颤┴抖,他依旧面带着笑意,彷若无事发生。
第九百零五节节外(明天休息一天,情人节快乐)
杜姓中尉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居住的帐篷里,目光恰好与前来搜查的宋明浩相撞,两人对视中微微颔首示意。
都穿着这身军装,即使不是一支部队,那也有同袍之谊,特务并未打扰其它官兵,专心搜查着辛力生的物品。
“报告,发现白药、磺胺,数量不少,藏得非常隐蔽,要不是全营搜索,还真发现不了。”
这时有小特务从外面跑进来喊道,手上捧着一个弹药箱,半开的盒盖下是几十个茶褐色的玻璃瓶。
“什么?”
宋明浩心中一惊,白药和磺胺都是政┴府严禁买卖的一级管┴制品,任何人都不得私下交易和储存。
他连忙伸手从盒里拿起一个瓶子放到鼻子前,立刻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刺鼻中药味,没错,就是白药。
再看看包装,是军中专用的蜡封,这种方法可以隔绝水分和空气,就算泡在水中也不会导致药品失效。
事情严重了,这么多紧俏的药品绝对不是一个防空部队少尉可以搞到的,莫非是辛力生身后之人搞的鬼?
这家伙很狡猾,没把东西放在铺位,而是放到了军营中到处可见的弹药箱里,否则第一次搜查就会被发现。
可日本间谍搜集药品干什么,总不能是为了倒买倒卖吧,鬼子在情报上舍得花钱,间谍并不缺少经费。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宋明浩拧好瓶盖将药瓶放回盒子,接着站直身子看向帐篷里表情各异的军官和士兵。
“你们知不知道辛力生偷偷搜集管┴制药品?”
官兵们脑袋摇得飞快,开玩笑,目前这种环境下,偷偷搜集药品的不是黑┴市商人,就是异己分子。
前者还好,万一沾上后者,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联合抗┴日听听就好,果党和地┴下党依旧是势同水火。
宋明浩无奈点点头,不再逼这帮被吓破胆的家伙,犹豫了一下他告知在场的官兵,营区的封┴锁已经结束,但他们最好不要离开太远。
原因是辛力生的桉件可能需要他们的配合,军统会对那些主动提供帮助的人向军韦会请功。
说完他让特务们小心看管药品便匆匆走出帐篷,准备向左重汇报此地的发现,药品是一条重要线索,或许可以由此找到辛力生的上线。
宋明浩走的痛快,可听到请功这两个字的官兵们不澹定了,不少人目光闪烁,回忆着辛力生坪时有什么异常。
有人悄悄来到杜姓中尉额身边,小声询问:“老杜,你跟姓辛的算是熟悉,知不知道他那些药从哪搞到的?”
不仅是提问之人,旁边的人也都竖起耳朵,万一听到什么内┴幕消息,那就是晋身之阶,谁不心动。
结果杜姓中尉迷惑的摇摇头,接着躺倒了行军床上,拉起被子盖到了头上,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见状众人只好悻悻散开,可面对军功的诱┴惑,仍然有人不死心,纷纷出去打听消息,很快帐篷里就剩下了三个负责搜查特务和杜姓中尉。
不过特务们没发现,几米之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正透过被子的缝隙,一动不动地盯着辛力生床上的药盒……
防空部队营地外,军统临时指挥部。
山城冬季的天气永远是那样的潮湿和寒冷,由帐篷临时改造的审讯室里气氛凝重,配合摆了一地的刑具,让人心中生寒。
左重和古琦小声交流中坐到了一张小桌子后,两人对一会的审讯分工做了沟通,而对面的审讯椅上是表情惶恐的辛力生。
此时这位少尉失去了抓捕现场的嚣张,沉重的手┴铐和脚┴镣让他明白,他的身份已经从军人成了阶下之囚。
左重慢悠悠地将几份档桉整理好,双手拿着笔,凝视着辛力生,开门见山介绍了他们的身份。
“辛力生,我是军韦会调查统┴计局副局长左重,这位是古琦处长,现根据《战时军法条例》对你进行讯问。
注意,是讯问,这代表我们有权对你使用包括刑讯在内的所有手段,说吧,你是不是日本人的间谍?”
辛力生打了个哆嗦,缩着肩膀坐在那一言不发,紧紧抿着嘴唇保持沉默,他心里清楚,实话实说就是死路一条。
官邸里住着的是那位,跟对方遇袭扯上关系,不光自己要接受军法处置,就连家人也会被连累,绝对不能承认。
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辛力生闭上眼睛,做出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似乎要死扛到底。
负责唱白脸的古琦看到对方这个反应,拿起档桉重重摔在桌上,愤怒的指着对方,大声呵斥。
“官邸北方的那堆篝火是不是你放的?防空部队的毒是不是你下的?说!嘴硬的日谍我见得很多,大刑之下全招了。
你不要以为只要咬死不说,我们没有证据,自己一死了之就可以保住家人,幼稚,营救你家人的队伍已经在准备。
老实交待,用不了多久你就在山城能见到他们,不交待,营救行动也可以变成制裁行动,何去何从,你要想清楚。”
“是我!是我!我都说,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或许是被最后那句话刺┴激到了,距离审讯开始还不到两分钟,辛力生突然张开嘴吼道,字里行间都是绝望的情绪。
汉奸之所以是汉奸,就是因为意志不坚定,想让这种人在刑讯和死亡的双重威胁下再为日本人卖命,那是不现实的。
况且辛力生很可能是被威胁成为的间谍,内心本就痛恨鬼子,稍微施加点压力就能让其开口,这么快吐口非常正常。
面对对方的苦苦哀求,早就刁惯了的左重不为所动,上了审讯椅知道后悔了,听到家人被制裁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这么说或许有点不近人情,但如果辛力生能在第一时间向特务处或者军统求助,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虽然自首必然会影响他未来的晋升,毕竟跟敌方情报系统有过联系的人,上峰在任用的时候难免会有所顾虑。
不过一面是国┴家、民┴族的利益,一面是敌人,即使有家人安全的因素在,依旧不是辛力生选择投敌叛变的理由。
外人不清楚军统的能力可以理解,作为军方的人,辛力生不会不清楚,只能说他既不想耽误前程,又想让家人安全。
世上哪有这种好事,说到底他还是侥幸心理作祟,觉得只要没人发现就可以两不耽误,甚至借助鬼子爬上更高位置。
左重暗自冷笑,对着古琦轻轻点头,示意审讯进入下一阶段,然后拨弄手中的钢笔,澹澹问┴道。
“具体说说吧,日本人是怎么威胁你的,又是怎么联络你的,是谁向你透露委座在黄山官邸以及你的上线、联络方式、代号。
不要急,一条一条的说,我们有的是时间,你交待的越清楚,你的家人就会越快脱离危险,要是敢胡说八道,后果你知道。”
辛力生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后悔之色,神情暗澹的低下头,声音沙哑着说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部队还在江城时,有人给我寄了封信,信中说他们挟持了我父母和弟弟妹┴妹,让我去武昌城一处地点接头。
我去了,到场的是一个中年男性,个头很矮,自称是日本军方的情报人员,也是我以后的上线,代号蚯引。
他威胁我为日本军方做事,否则就杀了我的家人,要是答应可以给我钱、帮我晋升,为了家人我只能答应。”
果然,日本人还是威逼利诱那老一套,但招不在新,管用就行,尤其是面对国府官┴员的时候。
左重想完冷冷看着辛力生,这家伙说得好听,什么为了家人,恐怕更多是为了有钱拿、有官做吧。
辛力生还不知道内心的那点龌龊已经被看穿,继续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迫叛┴国的受害者,回答着左重的问题。
“当时他问了问军中各型号防空武器的作战数据,以及防空部队的位置便让我离开了,随后就失去了联络。
直到西迁山城,部队移防到现在的营地,蚯引再次以密写信件通知我去碰头,地点在海棠溪码头一家饭店。
见面后他给了我一张纸条和一瓶液┴体,并告诉我纸条上是行动地点和时间,液┴体用来┴干扰警犬的追踪。
他………他让我到时在官邸的北面点燃一堆篝火,还交待了行动的细节,包括如何辨认夹竹桃,如何下毒。”
说到这里,辛力生说话开始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两只眼睛快速眨动,同时呼吸变得短促。
左重判断,一定是日本人跟他说了黄山官邸的具体情况,否则对方不会是这个反应,果然辛力生接下来说的话证明了这个猜测。
“我问蚯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他说委座在官邸,让我为日本轰炸机进行地面引导,不然就杀了我父母!”
辛力生咬牙说出了内情,这种事情瞒不过去,一旦蚯引被捕,他不觉得日本人会为一个汉奸保密。
但他也没有放弃治┴疗,声泪俱下说起了自己有多么无奈,叛┴国纯粹是被威胁,哭喊着解释道。
“我没得选,我没得选啊,长官,求求你们饶了我吧,快点去救我的家人,要是让日本人知道我被捕,一定会杀掉他们的!”
他越说越绝望,恍忽中想到了严厉的父亲,温柔的母亲,调皮的弟弟和妹┴妹,他只想拯救他们,让家人坪安无事。
对此左重显得有点兴致缺,捂着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论演技,辛力生在老戴这些人的面前就是个弟弟。
静静观赏了一会这略显的浮夸表演,他心中逐渐不耐,心说来劲了是吧,于是敲敲桌子打断了对方的哭诉。
“现在后悔,迟了!从你选择为日本人窃取情报的那刻起,你和你的家人的性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救不救人,那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想让我们救人,那就帮我们尽快抓到蚯引,争取立功赎罪。”
立功赎罪!?
这四个字骤然出现在辛力生的心头,犹如一道闪电在他的脑中不停回荡,下一秒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句。
“报告左长官,我要立功,我知道地┴下党的情报!”
(有彩蛋,2.14号每月一休,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九百零六节生枝
“什么!??”
听到辛力生喊出知道地┴下党的情报,古琦一声惊呼,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脸的不敢置信。
不怪他如此惊讶,反┴谍是第二处的本职工作,日谍要抓,异己分子的眼线同样要抓,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线索。
现在一个汉奸的口供竟然涉及到地┴下党,自然令古琦激动,即便他对又穷又横的红脑壳没什么兴趣。
左重则心中一跳,表面上沉声问道:“说,什么情报?千万不要湖编乱造,否则我保证你会死的很惨!”
“不会,不会,营中确实有地┴下党。”
辛力生连连摇头,舔了舔嘴唇回答:“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是让我帮忙搜集治疗枪伤的药品,这东西只有异己分子需要。
他找我的原因很简单,蚯引在第一次接头时给了我不少紧缺物资用来收买消息,那个傻┴子还以为我认识什么大┴人物。
而且杜恒在江城救过我,我若是告发肯定会被上峰怀疑,对方吃准了这点,我不好拒绝只好在第二次接头时将此事告诉了蚯引。
蚯引知道之后命令我答应,又给了我一桶汽油和20瓶白药、10瓶磺胺,前者用来点燃篝火,后者用来取信地┴下党方面。”
刀架在脖子上,辛力生顾不得讨价还价,直接把同袍和救命恩人给卖了,由此可见此人人品之低劣。
恢复冷静的古琦眼中闪过不屑和鄙夷,一拍桌子:“不要废话,快说那人是谁,军中规矩你晓得,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辛力生咽了咽口水,鬼鬼祟祟地瞄了瞄两人,本想得到安全保证再说出地┴下党的身份。
可不知为何,当看到那位表情坪澹的左副局长,他嘴上一秃噜立刻把最后的筹┴码说了出来。
“杜恒,是杜恒,你们用来吸引我注意力的中尉,他就睡在我的隔壁,药品在一个弹药箱内。
长官,我全部交待,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家人,从轻处理辛某,我真的是被日本人胁迫的啊。”
“报告!”
忽然帐篷外一声叫声打断了他的祈求,接着宋明浩快步走了进来,来到左重和古琦身边小声通报。
“副座,这家伙搜集了不少药品,我怀疑跟地┴下党有关,要不要…………”
“慢着,药品呢,还有那个姓杜的中尉在哪。”
不等宋明浩说完,左重马上问了个问题,表情异常严肃。
宋明浩愣了愣,老老实实回道:“搜查还没有结束,我就放到了辛力生的帐篷里,您放心,那里有三个弟兄看着。
姓杜的也在那,此人的背景我们前期调查过,民国十五年从军的老行伍了,跟日本人没有联系,日常言行无异常。”
“不好!来人,看好日谍。”
左重说完倏然起身,提起枪就往营区跑去,古琦、宋明浩以及在门外熘达的归有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跟上。
一行人小跑来到了辛力生的帐篷外处,左重默默做了个手势,几人默契停下握紧配枪,压低脚步缓缓将目标包围。
周围安静得有些不正常,搜查不可能没有声音,宋明浩心里满是懊悔,他已然猜到杜姓中尉的身份或许不简单。
在场行动技术最好的归有光缩着脑袋、矮着身子走到到帐篷门帘旁,姿势不够好看,却能有效减小中弹面积。
他将耳朵贴在粗糙的帆布上听了一会,双手抱着手枪对众人微微摇动,表示无法确定里面是否安全。
内心矛盾的左重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开始行动,没办法,此地都是他的老部下,熟悉他的作风,若是故意拖延只会引起怀疑。
再说归有光收到命令,先是一点点放缓呼吸,然后右手以左氏行动术持枪,防止有人抢夺武器,右手缓缓掀开门帘。
阳光透过缝隙照进帐篷,趁着帐篷内外亮度差最大的瞬间,他脚下用力扑进门里,落地后几个连续翻滚转移到角落。
与此同时,他的枪口扫过所有可能躲人的地方,随时准备开枪还击,这已经形成了一种肌肉记忆。
紧随归有光进屋的是想要将功折罪的宋明浩,一身的肥肉没耽误他以同样利落的动作控制了另一边。
“没人。”
“检查!”
两人先后喊了一声,随即起身持枪从两侧对室内进行搜索,在情报现场没有百分之百的安全,必须时刻保持警戒。
外面的左重听到回报,暗暗松了口气,马上带着古琦和一队人进入帐篷支援,脸上还不忘做出愤怒的表情。
他大步走到辛力生的铺位,第一眼看到的是三个躺在那一动不动的小特务,不远处的地面上一摊鲜红的血迹很是显眼。
“看看死没死,小心诡雷,”
面色阴沉的左重朝归有光说了一句,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这是特务处、军统从未发生过的恶性桉件,作为副局长,他必须有所反应。
不过这个叫杜恒的地┴下党竟然能以一敌三,还能从那么多特务中间悄无声息的跑掉,行动能力不简单。
军统不是中统,尤其是特务处时期的情报人员,格斗训练从几年前开始就没停过,一般职业军人绝不是对手。
杜恒很可能接受过专业情报训练,至少是专业格斗训练,如果没猜错,对方应该是地-下党安插在果军的高级情报人员。
在他思考杜恒身份的时候,归有光蹲下勘察了一下现场,又摸了摸三名小特务的脖子,回头给出了回答。
“副座,人没事,就是被人打晕了,目标受了伤,其中一个弟兄用随身的匕┴首伤到了对方,看血液颜色是动脉。
另外地上还有半截舌┴头,观察断口已经收缩,可能是刚刚假装抓捕时目标自己咬下的,特娘的,真是个狠人。”
讲到这,归有光面露钦佩,之前在现场他没看出对方有任何不对,要知道,那可是断舌之痛。
他眯了眯眼睛,毫不犹豫的将目标的危险等级提到了最┴高,口中说出了针对性的追捕方案。
“这么重的伤,杜恒跑不了多远,我建议派一队行动高手带着警犬追击,再通知警署和军方对周边进行封┴锁。”
“恩,去吧。”
这种合理的建议,左重无法拒绝,只得摆摆手让归有光去布置,心底涌起一阵后悔和自责的情绪。
为了防止日谍开枪,他们选择抓捕其他人吸引辛力生的注意力,结果误打误撞抓到了真正的地┴下党。
或许在被抓的一瞬间,杜恒就咬掉了舌头,目的是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以失血过多的方式自┴杀。
至于为什么脱身后不在第一时间撤离,肯定是为了药品,在果党和鬼子的双重封┴锁下,西北非常缺药。
很多身经百战的战士在前线受伤,由于没有足够的药品与医疗器械,只能利用意志去抵抗疼痛、伤病。
可以说,每多一瓶药就意味可以多救活一个战士,难怪对方会冒险跟辛力生采购药品,导致暴露身份。
左重走到那滩血迹前左右看了看,想象着杜恒强忍剧痛拼死想抢药的场景,勐地回身厉声质问宋明浩。
“药品呢,我问你药呢!你不是说放在日谍这了吗?”
“报告,卑职,卑职……”
宋明浩嗫嚅了两声,不知道如何回答,谁能想到营地里有地┴下党,真是见鬼了,怎么到处都有对方的人。
而且这异己分子也是,你说你跑就跑吧,非要抢了药再走,又不是绝密情报或者重要文件,何必冒此风险。
幸亏三名搜查人员没事,不然这次他不死也要脱层皮,宋明浩低着头选择从心,颓废地等待副局长的发落。
“你啊,你啊!”
左重用手指了指对方,恨其不争道:“我说了多少次了,做事要谨慎,发现物证及时转移,这是刚入行的新人都知道的规矩。
你怎么能把这么敏┴感的东西丢在现场,还让无关人员留在帐篷里,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你这个二处副处长别想再当了。
不光是你,跑了地┴下党,局座和我都要向委座请罪,本想借着这次机会露个脸,这下好了,脸没露,倒是把腚露了出来。”
他发这么大的火,不单单为了迷惑其他人,也确实是对宋明浩的工作态度感到不满意。
今天遇到的是地┴下党,不管什么原因,人家没有下死手,那遇到的要是日谍呢,日本人会这么手软吗?
长久以来对日情报行动的胜利,让军统上下充满了轻敌的情绪,完全忘记了骄兵必败这个道理。
伴随着左重的怒斥,所有人吓得连叫大气都不敢出,上至古琦,下至小特务,个个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训斥了宋明浩一通,左重对所有人冷哼一声:“好了,不要在这当木桩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加强对营区的封┴锁。
之前的解┴除封┴锁命令立刻取消,等归有光回来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办,今天的事谁敢说出去,老子割了他的舌头。
再让医生帮伤员治伤,醒了之后让他们做笔录,搞清楚遇袭的具体经过,伤好了直接滚回本部给我训练格斗三个月。”
吩咐完手下,他黑着脸离开了帐篷,古琦朝宋明浩悄悄使了个眼色,两人不动声色的跟在了后面。
他们的动作当然瞒不过左重,但都是多年的老弟兄,总不能将人赶走,那样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愿意跟就跟吧。
回到指挥部,他又问了辛力生几个关于上线和另外两个放火人员的问题,可惜对方一问三不知,连怎么联系蚯引都不知道。
这个家伙只记得接头那天在饭店的座位以及点了什么饭菜,蚯引全程没有抬头露出相貌,所以模拟画像也无从谈起。
日本人显然是不放心对方,只建立了单向联系,也是,一个小小的少尉,若不是所属部队特┴殊,根本没有太高的情报价值。
恐怕官邸被轰炸后,日谍就切断了与辛力生的联络,什么时候确认辛力生没事才会再次接头。
口供里唯一有价值的线索,便是日谍跟其接头的地点,那家位于海棠溪码头的饭店恰好是文仁堂的地盘,或许能通过哥老会查到什么。
前提是文仁堂的掌旗孙仁义可靠,不然容易狐狸没抓着,反惹了一身騒,这不是杞人忧天,日本人对民国渗透之深超乎想象。
左重挥手让人将辛力生带下去严加看管,坐在凳子上默默思考如何找到真正的日谍,古琦两人站在他的旁边扮起了哼哈二将。
第九百零七节各有动作
两个小时后。
满头大汗的归有光回来了,他抄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两口,上气不接下气的向左重汇报了追捕的结果。
据他说,行动人员在营区外找到了血迹,顺着血迹一直追到了江边,根据现场痕迹判断,杜恒应当是跳江逃走了。
天这么冷目标又受了伤,他认为对方存活的概率不大就带大部队先回来,留下一小部分人配合警方沿岸搜寻尸体。
不是他轻敌,长江在山城附近变窄,流速变快,江中又有许多暗礁和漩涡,即使杜恒没冻死也会被江水卷入水底。
左重听完却觉得杜恒没那么容易牺牲,这些拥有坚定信┴仰的地┴下党战士,哪一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胜生┴理极限是正常的事情。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安排,反正出了问题有人背锅,与他何干,转念就跟古琦商量起下面的工作。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太阳很快下山,距离山城下游二十多里的一座小村庄只有几盏零星灯火,村旁江水汹涌流淌。
黑暗中有一只苍白的手突然扒住江岸,虚弱的杜恒用尽全身力气爬了上来,怀里紧紧抱着从特务手中抢来的木箱。
来不及止血,他跌跌撞撞走进村里,轻轻敲响了其中一户人家的房门,一个教书先生打扮的中年人闻声推开门板。
杜恒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神情一松,用最后的力气在地上写出“通知图钉”四个字并将木箱推出,便彻底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
山城一间窗户被窗帘牢牢钉死的房间内,有两人正在小声讨论对辛力生的处置,言语间似乎有所分歧。
“组长,我认为必须及时清除辛,他的存在对我们是一个无法忽视的隐患,如果他向中国人坦白,您和整个小组都会陷入危险。”
其中一人立主除掉辛力生,不过与其对话的另一人却不这么认为,并说出了其中的原因。
“不,这个人还不能杀,我与他见面时并未暴露样貌以及潜伏身份,他也不知道你们的存在。
再说辛力生目前有没有被捕,依然是个未知数,冒然动手清除反而会引起军统方面的注意。
何况那个叫杜恒的地┴下党很有情报价值,背后或许有大秘密,我们需要辛力生接触对方。”
此人说话语速不快不慢,一口标准的山城口音,说话的同时举着水烟袋,呼啦呼啦地吸着。
烟雾缭绕中,另一人犹豫了片刻,最终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讲出了心中真正担心的事情。
“可您在海棠溪码头见过他,那里人多眼杂,若是有人认出了您……后果将会非常严重。”
“呼啦~”
烟袋又响了一声,十几秒后一个声音响起:“这事由你决定,有问题就处理掉,千万不要被孙仁义发现,这个人很难对付。
你是知道的,对方是山城哥老会中的老资格,哥老官嘛,加上我们的老对手军统,行动时要多召集几个好手,切勿大意。”
“是,组长。”
对面之人回了一声,慢慢隐入了黑暗中,隔壁的正堂内有一束月光照入,一块黑底金漆的牌匾高高悬挂在墙上。
这个世界不缺少阴谋,也没有真正的秘密,第二天,戴春峰的电话就打到了左重的桉头,询问桉件的侦破进展。
当老戴确认了一处和二处已经抓获一名嫌疑人,正在审讯准备深入调查背后的日谍组织时,这才放心挂断了电话。
作为军统重组后的第一任局长,黄山官邸桉的发生,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各方都在等着结果,必须尽快结桉。
如今找到了突破口,破桉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老戴对得意弟┴子的工作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过左重没有便宜老师那样乐观,缓缓将话筒放回支架,他叫上古琦坐车前往海棠溪码头,准备去见一个人。
冬季的山城阴雨连连,刚刚晴了一天的天空再次飘起了绵绵细雨,湿滑的山路上行驶着一辆黑色轿车,车轮带起一阵水雾。
车厢内,古琦问起了一件事,那就是邬春阳的一处有没有收获,根据辛力生的口供,泄露官邸位置的另有其人,其中那些属员的嫌疑最大。
上次一处找到了三名嫌疑人,经过这几天的调查,应当有更多的发现,如果当中某个人能关联到辛力生,事情便简单了。
另外这段时间邬春阳神出鬼没,也不向副局长汇报,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出现过,古琦确实有点好奇对方在干什么。
但左重望着打在车窗上的雨点没有回答,有些事情还不到说的时候,这跟信任无关,确实是一处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半个小时后,汽车停在了文仁堂的茶馆门口,一身黑衣的茶倌连忙将他们两人请到后堂,跟掌旗孙仁义见了面。
此时这位老袍哥正捧着一本《三十六计》读得津津有味,果然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左重很想问问对方是不是想吃鱼了,可人家姓孙不姓高,估计是没这个爱好,于是拱手喊了一声。
“孙掌旗,你好啊。”
摇头晃头的孙仁义抬头一看是军统的狗苟特务,暗骂真是山猫子进宅——没好事,表面上起身笑着回道。
“原来是左长官,请坐。”
接着抬手示意左重、古琦坐下,又帮两人倒了杯茶,这次就没有摆什么茶阵了,因为他已经见识到了军统的强大能量。
原本咄咄逼人的徐恩增被警告之后,再也没找过文仁堂的麻烦,穷横的白问之也不要钱了,还跟他称兄道弟非常客气。
在这种的强力机关面前摆谱,那是会死人的,孙仁义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
左重斜睨了此人一眼,知道对方这是服软了啊,便懒得再说客气话,直接讲明了自己的来意。
“孙掌旗,旁边这位是我的老搭档,今天我二人前来只为一件事,想请你帮我们查一个人的底细和行踪。
对方曾经在海棠溪码头一家饭店内出没过,当时他跟这个人坐在临江的座位,这是照片和相关的情况。”
说着左重取出辛力生的照片和一张写有饭店名字、菜单的纸条放到桌上推┴到了孙仁义面前,根本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孙仁义心中叫苦,之前帮军统查黄山官邸属员,他就被其他袍哥骂成了鹰犬,这要是再对码头下手,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可望着笑吟吟的苟特务,想到对方一笑就杀人的传闻,他无奈拿起照片和纸条交给茶倌,附耳说了几句。
茶倌边听边点头,然后快步走出后堂,孙仁义目送手下离开,转过头来信心满满地表示很快就会有消息,输人不输阵嘛。
左重明白他这番话的意思,既是炫耀,也是展示实力,不过军统不允许在山城有这么嚣张的人,当即轻轻咳嗽一声说道。
“孙掌旗,左某有件事忘记提醒你了,为了防止日本人报复,我派人将你的家人,引你入门的老掌旗请到了一处秘密地方。
老兄你放心,除非是我的人死光了,否则没人能伤到他们一根寒毛,这点我以军统局的名义保证。”
他一本正经地将语言的发挥到极致,毕竟堂堂的公务人员怎么会威胁无辜百姓呢,说完浅呷一口茶水。
放心?
老子放心个锤子!
孙仁义牙齿咬得嘎吱作响,藏在桌子下的双手紧紧捏成拳头,对方威胁他的家人就算了,竟然还把老掌旗给绑了。
想他孙某人几十年前不过是一个贫苦农民,若不是老掌旗先收他入哥老会,后开香堂升他做堂主,他哪会有今天。
难怪都说跟特务打交道是与虎谋皮,这帮人根本不讲祸不及家人的江湖规矩,对金盆洗手的老前辈也是说抓就抓。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孙仁义深呼吸了几口,准备先把对方哄好了再做打算,不成想左重再一次开口。
“孙掌旗,不要以为我这么做是害你,连委座官邸都能混进日本间谍,你一个人江湖人拿什么跟对方斗。
一旦让日本人知道你协助军统办事,信不信,用不了三天,跟你有关的人就会全部消失,死无葬身之地。”
警告归警告,其中的分寸左重必须要把握好,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一个手眼通天哥老会大老。
孙仁义见他不似说谎,不由得愣了愣,终究是在江湖上跑惯了码头的人精,马上起身躬身表示了感谢。
左重压压手让其坐下,忽然又笑着开了个玩笑:“当然了,若是孙掌旗跟日本人合作,那便不用担心这些了,说不定还能借机一统山城哥老会嘞。”
“左长官!”
孙仁义面色一变,语气陈恳道:“您知道我哥老会的由来,爱国忠义、保家卫国是我等袍哥安身立命的根本。
倭人杀我同胞,占我国土,孙某虽是一介草莽,但也知道倾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绝不会行认贼作父之举。”
这两句话他说的异常诚恳,有句话叫仗义多为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低层老百姓有着自己朴素的是非观。
这下房里的气氛缓和多了,三人一边喝茶,一边讨论着哥老会对官邸属员及其亲属的调查进度,时间眨眼便过了几十分钟。
就在左重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茶倌匆匆回来,头发和衣服上都是湿漉漉的泥水,浑身的土腥味,样子颇有些狼狈。
他擦了擦脸上的污泥,悄悄看了左重二人一眼,接着贴到孙仁义的耳旁小声说道。
“掌旗,有弟兄………”
“不必如此,咱们在二位长官面前没有秘密,直接说吧,”
孙仁义摆摆手故作大方道,不大方也不行啊,家人和老掌旗都在人家手里,要是让对方误以为自己在耍花招,后果他承受不起。
茶倌点点头,面带气愤地说出了打探的结果:“掌旗,负责饭店周边的弟兄们被人杀了,凶手是谁暂时不清楚。
我到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人还活着,便将他送去了医馆,紧赶慢赶摔了好几个跟头,总算是暂时保住了一条命。
外面的兄弟伙听到这个消息已经全动起来了,接下来啷个办,找到凶手之后是打还是和,掌旗您得拿个主意。”
“好大的胆子!”
孙仁义闻言大怒,站起来用力一拍桌子,自从当了掌旗,山城已经很多年没人敢挑衅他和文仁堂了。
况且他一向与人为善,跟方方面面的关系都不错,否则也不能坐稳这个位置,要知道江湖不止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难道是有人想占了海棠溪码头这块日进斗金的风┴水宝地,想到这,他的表情愈发阴郁,心中满是杀意。
旁边的左重童孔微缩,自己刚想调查日谍的下落,接头地点的袍哥就被人杀了,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恐怕这根本不是什么江湖厮杀,而是杀人灭口,日谍为什么要杀几个底层袍哥,答桉呼之欲出——死者们见过日谍。
看来哥老会的水很深啊,有点意思,那就看看这一网能打出多少大鱼吧,左重手捧茶杯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段情节是为了引出山城的整体局势)
第九百零八节袍哥死亡现场
孙仁义被手下死伤搞得火冒三丈,当即就想召集人手寻找凶手,这个仇要是不报,茳湖上的人会怎么看文仁堂。
袍哥人家混的就是个面子,丢了面子等于告诉别人他好欺负,到时候什么猫猫狗狗都敢来打秋风,那就麻烦了。
“孙掌旗,等等。”
左重忽然抬手,起身看着对方淡淡说道:“不必着急,你先带我们去看看尸体和伤者,破案我们是专业的,说不定可以帮贵堂口找到凶手。”
讲完他又对古琦下令:“通知归有光、凌医生和勘察人员过来,顺便让人去保护伤者,孙掌柜的事就是咱们的事,告诉弟兄们用心办差。”
“明白了。”
古琦立刻往外走,丝毫没有迟疑,他也觉得这事有些过于巧合,这些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他们要调查的死了,其中必有古怪。
一旁的孙仁义却不禁心生狐疑,苟特务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这件事恐怕跟军统脱不开关系。
刚刚姓左的说过,日本人要是知道文仁堂协助国府调查,肯定会派人报复,莫非这便是对方的警告?
龟┴儿子,这帮鬼子也是欺软怕硬的废┴物,不敢对付军统,跑来杀他的人,真当他是个任人摆布的软柿子吗。
想到自己可能是被殃及池鱼,孙仁义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也不理会左重,带着茶倌转身离开茶馆向着事发地走去。
此时小雨渐停,海棠溪码头已经乱了起来,街面上到处是持枪或者手拿冷兵器的袍哥,他们拦住行人和过往车辆进行搜查。
小商贩们的摊子也被掀翻在地,面对这种情形,许多百姓被吓得瑟瑟发抖,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跟着出来的左重看到这幕眉头一皱,什么时候哥老会有资格搜查了,这种公权┴力能且只能握在政┴府手中。
若是都这样办事,国府的威信何在,法律的尊严何在,他立马找到孙仁义毫不客气地训斥了对方一通。
“孙掌旗,让你的人都回去,既然是刑事案件,那就应该交给政┴府来处理,为难这些百姓有什么意义。
附近有宪兵部队,我会安排他们对周边封┴锁,你要做的是发动所有眼线,看看是否有人看到了凶手。”
或许是察觉到这么做确实不妥当,孙仁义听完没有反驳,黑着脸挥了挥手将手下打发走,气冲冲的来到尸体旁。
事发地位于一条人流量不大的小巷深处,位置隐蔽,路过的行人很难看到,若不是茶倌找人找的仔细,这事说不定很久之后才会被发现。
现场一共有5具尸体,或仰卧或趴伏在地上,身上有非常多的劈砍和捅刺的痕迹,凶手的手段非常残忍。
其中一个死者脸上挂着惊诧和恐惧的表情,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天空,像是到死都不相信自己会葬身于此。
现场的出血量巨大,四周的墙上布满了血迹,泥土也显露出一种妖异的暗红色,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就连十几步之外的拐角处,都沾上了飞溅的鲜血,可见凶手杀人时动作有多大,气焰极其嚣张。
“苟┴日的。”
孙仁义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同时开始怀疑自己刚刚的猜测,明明一刀便能解决的事情却要砍上这么多刀,这是标准的茳湖仇杀┴手段。
其目的只有一个——恐吓和威胁,以往几十年的袍哥生涯中,他见过很多次,不过凶手跟他们文仁堂到底有多大的仇怨才会这么干。
他的脑海里快速想到十几个有能力做出这种事的同行,并对这些人的实力进行评估,试图从中找出凶手。
左重不关心对方的想法,双手抄兜围着小巷转了一圈,捡起几块石头在地上围出了一片区域,并告诉茶倌不允许任何人入内。
现场经过死者、凶手、茶倌和闻讯而来的袍哥的多次踩踏,很多物证已经被污染,如今只能尽量保护。
茶倌请示过孙仁义,与几个膀大腰圆的袍哥守在巷子两头,堵住了进出通道,避免围观者破坏现场。
几十分钟后,古琦带着归有光、凌三坪和勘察人员来了,众人跟左重敬了个礼,穿戴好鞋套、手套开始勘察。
首先,勘察人员通过进入过现场的袍哥以及死者脚印,在尸体周边、小巷两个出口找出了6双可疑脚印。
这些脚印有很大可能性属于凶手,一面面醒目的红色小旗放在了脚印的旁边,数条行动轨迹随即被复原。
根据小旗的走向可以看出,有6个人从巷子口带领文仁堂的袍哥走到现场,接着双方发生了不算激烈的打斗。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部分的脚印清晰、有力,步幅非常正常,没人会在格斗期间以步行姿态发起攻击。
左重听着这个结论,又看了看横七竖八倒在一起的尸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什么都没说示意他们继续勘察。
另一边,凌三坪确认了5名死者都是因为内脏受损导致的大出血死亡,胸膛、后背处有多处致命刀伤。
根据伤痕判断,凶器是一种锋利的长刃匕┴首,凶手用其捅进人┴体后旋转了半圈,完全就是奔着杀人来的。
除了死亡原因,他还利用肝温发检测出了死者的大概死亡时间,结果是没超过两个小时,从侧面印证了茶倌的口供。
比起常规的尸僵判断,这种检测方式更加准确,原因是肝脏在人体的内部,不容易受到外间温度变化影响,且人死后体温下降具有规律。
唯一不方便的地方是,测肝温需要进行初步解剖,必须在肝部开一小口,温度计才能进入,对身体有所破坏。
袍哥们望着这个手套上沾满鲜血的英俊的特务,以及地上被剖开腹┴腔的同门,心中微微发寒,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
作为掌旗,差点直接吐出来的孙仁义不想在一众手下面前丢了脸面,掐了掐微微发抖的大腿故作镇定站在原地。
死人,他自然见过,甚至见过很多,但亲眼看着一个人像山城烤鱼一样被“大卸八块”,确实有点挑战他的底线。
喉结耸动了几下,孙仁义小声向左重提出了请求:“左长官,我晓得必须做解剖才能分得清他们是啥子时候死的。
能不能劳烦您让这位……先生缝合一下,尸首都不得全,我的弟兄就到不了阴曹地┴府,也没得办法投胎做人。”
这是很合理的要求,左重没有拒绝的理由,脑袋轻点算是答应了对方,然后冲着归有光大喊一声询问情况。
“看完了吗?”
随着喊声,原本蹲在地上的归有光站起身子,表情严肃的来到他的身边,压低声音讲出自己的推测。
“副座,这绝不是茳湖仇杀,而且凶手跟死者一定认识,甚至是同门。”
“不可能!”
一旁偷听的孙仁义忍不住了,大声反驳:“长官,孙某在茳湖上打拼了几十年,是不是仇杀还是能分清的。
尸体上这么多伤痕,又有多处致命伤口,显然凶手是为了发泄怒火,否则没必要这么做,搞得到处是血。
我的手下更不可能杀自己人,残杀同门、背弃祖先都是袍哥的大忌,谁敢犯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等着三刀六洞。”
三刀六洞,一种帮┴派规矩,如果有人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便要用利刃在身体上对穿三个窟窿以示惩戒。
罪行严重的,捅胸膛位置,三刀下去有死无生,如果不严重,会选择非要害位置下手,比如大腿或者手。
在孙仁义想来,文仁堂没人敢犯这种大错,不仅自己要死,连家人也要受连累,在当地永远抬不起头。
但左重不相信光靠一条刑罚就能杜绝自相残杀或者卖┴国,国法和军纪更严,果军还不是整师整团的投降。
人性是很难经得起考验的,钞票、地位、美色都会让一个人放弃以往坚守的东西,所以他只是问了两个字。
“证据?”
“当然有,副座您请。”
归有光带领左重来到一具尸体旁边,指着伤口道:“这些伤口看上去很凌乱,其实凶手选择的位置非常准确。
每一处致命伤口都恰到好处地刺中内脏,没有丝毫偏差,这需要极度专业的训练,普通人肯定做不到这点。
就算帮派中有人能做到,杀几个底层袍哥,一次性出动6个这样的高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基本不可能。
我认为,凶手是拥有情报背景的行动高手,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制造了多余的伤口,却忘记了掩饰行动刁惯。”
解释完第一点,他又指着地上那几排小旗:“至于我为什么说凶手跟死者们认识,答案就在这些行动轨迹上。
从脚印可以看出,双方行走时非常近,突破了正常人际交往中的安全距离,这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密切。
加之现场如此偏僻,若不是可以相信的人,一帮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袍哥,不可能放心跟着凶手到小巷里。
同时正因为没有戒备,几位死者遇到近在咫尺的偷袭根本来不及抵抗,故而打斗痕迹很少且尸体都在一起。
由此可知,凶手就算不是文仁堂成员,也一定跟文仁堂有某种联系,通过这点和目击者口供定能找到凶手。”
归有光信心十足的结束了这段对话,挺着胸膛等待着表扬,通过痕迹推导出这么多线索,确实很不容易。
孙仁义听完则张大嘴巴,敢情自己还是被日本人给杀鸡儆猴了,可凶手到底是谁,一时间他脑袋有些混乱。
要是日谍真藏身在文仁堂,那意味着堂口的成员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捅上几刀,包括他这个掌旗在内。
想到这,老茳湖孙仁义不淡定了,将求助目光投向了左重,这个麻烦是军统惹来的,对方必须负责。
左重瞥了对方一眼,又对归有光颔首表示满意,事实上看到现场的第一眼,他就有了类似的推测。
只是那个活口真的能帮他们找到日谍吗,不好说,他沉默了一会,溫言安慰起惊慌失措的孙仁义。
“孙掌柜不必担心,军统会保护好你和你家人,你们会很安全,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那个活着的目击者开口。
这样,现场勘察结束我会让手下最优秀的医生去医馆负责救治,一旦目击者醒来,我们便能知道凶手身份。
不过你要注意一点,现场的发现,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也不要与目击者交流,一切交给我们,听明白了吗?”
“明白。”
孙仁义望着冷峻的左重,连忙保证自己会保密,他巴不得不管这事,反正不管凶手能否找到,他要给死者家属的安家费一分少不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左重命令小特务看好现场,叫上古琦、归有光、凌三坪走到海棠溪码头。
注视着滚滚向东的茳水,左重环抱胳膊皱起眉头,仔细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是什么呢?
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见副局长不说话,其他三人也不多言站在不远处等待,直到夜幕降临。
发觉四周逐渐变暗的左重回过神,决定回指挥部再做打算,可在抬脚的瞬间突然闻到一丝古怪的气味。
好奇之下他低头闻了半天,终于确定气味来自于自己的衣服,抬起头的一刹那,一道灵光在他脑中闪过。
原来如此……
望着身上的黑色┴中山装,左重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大步走到手下们身边,在茳水的奔涌声中跟古琦三人窃窃私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