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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苏棹子     蝉动txt下载     蝉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二十七节1938

    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到了1938年元旦,江城内外却没有一丝新年的喜悦气氛,街头巷尾到处充斥着悲观的情绪。

    12月月末,侵占沪上和金陵的华中日军修整完毕,第13师团北渡长江,进至徽省池河东岸的藕塘、明光一线待命。

    华北方面的日军第10师团则从鲁省青城、济阳之间南渡黄河,占领济城后抵达济宁、岛城。

    日本大本营为了打通南北两个战场,预计调集8个师团另3个旅团、2个支队约24万人投入战场。

    战略目的是实行南北对进,首先攻占华东战略要地徐城,然后沿陇海铁路西取豫省郑城,再沿萍汉铁路南夺江城。

    与之针锋相对的,果军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长官统领60多个师另3个旅约60万人,以主力集中于徐城以北地区,阻挡北线日军南犯,一部兵力置于津浦铁路南段和日军展开对峙。

    对于此战,国府上下乃至百姓是完全不抱希望的,金陵的丢失让所有人愤怒,同时又感觉无力。

    精锐云集的淞沪战场和首~都防御战都败了,面对气势汹汹的日军,徐城之役恐怕不会好到哪里。

    元旦当天上午,国民政府发表《告同志同胞书》,言明现值国难期间,各机关均不放假,并在鄂省~政府大礼堂举行新年团拜会。

    作为调查统计局和特务处的代表,戴春峰和左重穿上了平时很少有机会穿的军装,混在人群之中进入会场,站在角落窃窃私语。

    “慎终,今天早晨的《大公报》社论看过没有,如今国家前途不定,战事迫在眉睫,民心混乱哪。”

    只见戴春峰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望着热闹的会场和熙熙攘攘的与会者,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左重有些意外,老戴这是发什么疯,此地只有他们两个人,又没记者在场,说得再好听也不会有人知道,没必要演戏吧。

    不可否认,老戴对抗日事业是有贡献的,但在对方眼里抗日只是讨好光头的手段,不是目的,所以为何要突然说这种话。

    他心思急转,瞥了周围一眼轻轻点头:“启禀老师,学生看过了,舆~论上对果军的战斗力很不看好,认为此战必败。

    那帮文人还说什么如今国难当头不容言贺,战事危急不容清谈,到了此刻中国民族只有一件大事,那便是救亡图存。

    建议国府将国际形势置诸计算之外,勿存依赖之心,必须把全国~军营化,堡垒化,联合地下党以自身力量打败日本人。”

    左重觉得可能是社论最后的那句话刺痛了光头和戴春峰,在对方看来,日本人只是疥藓之患,地下党才是真正的威胁。

    于是话锋一转,故作不屑道:“学生以为此乃书生之见,远的不说,就拿红俄援华航空队为例,不也是国际援助的一种吗。

    他们对此为何视而不见,只怕是求而不得之下的酸话吧,现阶段国际侵略与反侵略阵线未形成,我们必须寻求更多的朋友。”

    “哼,荒唐!”

    戴春峰发出冷笑:“讲出这种话的人其心可诛,当前爱好和平的国家为自身利害打算,未必能帮助我们,但这只是暂时地。

    他们用这个理由施压,无非是想要让国府为西北提供更多的物资,更多的经费,真是痴人说梦,我们不能让对方得逞。

    慎终,清理完江城的日本情报人员,特务处要把工作重心做些调整,优先获取日军华北、华东、华中方面的军事情报,策应徐城正面战场。

    要让某些人看一看,离开了地下党,果党一样可以打胜仗,一样可以救中国,这是委~员长特意交代下来的任务,万万不可松懈大意啊。”

    “是,老师。”

    左重恭敬回道,这本就是特务处和一个军人的职责,不用老戴提醒,他也会这么做。

    这时,大礼堂的正门被打开,光头、汪某人和一众果党高层缓缓步入,礼堂内顿时掌声雷动。

    光头一边走,一边微笑跟与会者抬手示意,派头十足,而他身后的汪某人全程黑着脸,生动演绎了什么叫貌合神离。

    随着正主的到场,经过一系列冗长的~程序,主持团拜会的某位大老在记者们的聚光灯下,隆重邀请光头发表演讲。

    戴春峰见状立刻走到人群最前排,聚精会神准备聆听训示,显而易见,在拍马屁这方面,左重和他那是一脉相承的。

    “同志们,同胞们。”

    台上的光头开始致训词,神情极为严肃:“去年元旦我们在先总统陵前举行庆祝,现在却要被迫离开金陵,西迁江城。

    有人觉得,中国便要就此沉~沦了,余不这么认为,中国过去的隔命,没有重大的牺牲,所以成就不多,基础不固。

    去年交战数月,隔命才像个样子,无数热血男儿抛头颅、洒热血以身殉国,数百名高级军官壮烈牺牲,堪称是悲壮。”

    清了清嗓子,他语气低沉:“总结过去的失败,我觉得主要是我们不够团结,互相攻讦所致。

    只要我等万众一心,日本人没有什么可怕的,军民同心协力,敌人迟早是要被我们赶走地。”

    台下,一个一看就是党~国精英的大背头听完拼命鼓掌,用不高不低却又恰好能被光头听到的音量吹捧起对方。

    “当今的中国真是少不得委~员长,有这样的领~袖领导我们,国家前途是不会绝望的。”

    好小子,这个马屁拍得够水平,自己这是遇到同行了啊。

    左重不甘示弱,演技瞬间爆发,以一种激动中带了点仰慕,仰慕中带了点狂热的眼神看向光头,连掌心都拍红了。

    或许是因为他卖力的表演,或许是沪上任务完成的不错,光头竟然朝他点了点头这才缓缓退场,一时间眼红者甚众。

    在一片格功(非错字)颂锝声中,汪某人亦上台对在场人员致词,其中一段话颇具黑色幽默色彩,让人忍不住发笑。

    这位表示,日军以中国的钱养中国的兵来杀中国人,还不够毒,以中国的钱养中国的士大夫来治中国人,那才是毒到了尽头处。

    国府要坚决消灭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保证爱国之心不动摇,抗击侵略的勇气不动摇,就算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认输。

    听众们闻言纷纷表示赞同,按照规矩狂拍马屁,气氛之热烈,表情之夸张,仿佛前线打了一场大胜仗。

    看着汪某人康慨激昂,催人尿下的演说,左重表现冷漠,谁能想到正是在这一年,对方会出走河内,发出臭名昭着的艳电呢。

    懒得再听废话,他直接转身离开会场,要不是老戴一再要求,他绝不会浪费半天时间来参加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会议。

    针对顾中亚和伯尔尼售卖生鱼肉餐馆的调查,已经进入了关键阶段,桉件随时都会有突破性进展,他必须在办事处盯着。

    快步走出会场,左重低着头坐上汽车对驾驶位上的司机说了句回去便闭上了眼睛,慢慢进入了梦想。

    半个小时后,汽车驶入平阅路33号的院子,大门刚刚关闭,一身便衣打扮的归有光就上前打开车门,嘴上问了声好。

    “副处长”

    “恩。”

    左重下车抬头望着天空,顺势伸了伸懒腰:“情况如何?”

    “顾中亚住在江城第一医院,身边有警署和宋~部长派来的人保护,我们无法接近。”

    归有光轻声回道:“就目前的监视结果看,来拜访的人多为他的军中好友以及宋~部长手下,身份上没有可疑之处。

    对方拨打和接听的电话,也全是正常来往,具体的录音和文字记录我交给了邬春阳,和瑞士方面的情报交叉比对。”

    “恩,跟我走。”

    监视顾中亚没有结果在左重的意料之中,要是那么容易被抓到小辫子,对方早被特务处发现了,用不着等到今天。

    而且国府、军事委~员会的工作人员都要接受定期审查,顾中亚能够顺利通过,说明此人的身份伪装做得很完美。

    他们想要从这方面找到对方的破绽,估计很难,现在就看瑞士那边能不能找到顾中亚跟日本人勾结的证据了。

    左重走在前面,归有光紧随其后,两人快步来到会议室外,门口的警卫连忙伸手将门推开,一股浓重的烟味迎面而来。

    房间里,特务们忙得热火朝天,有的低头查阅资料,有的拿着话筒,大声跟对面进行着沟通。

    “山城吗,马上跟东京小组联络,让他们调查外务省一个叫秋原俊雄的人,对,立刻!”

    古琦声音沙哑,两只眼睛通红,挂掉电话一手叉腰,一手松开领子上的衣扣喘着粗气,脸上却带着微笑。

    “怎么了,老古?”

    左重语气疑惑,老搭档为什么如此亢奋,秋原俊雄又是谁,难道是跟顾中亚有关的日谍?

    正处于兴奋状态的古琦听到声音转过头,忙不迭走过来,凑到他的耳旁小声做起了汇报。

    “伯尔尼方面有发现,根据您的指示,领馆人员想办法找到了十年前日本大使馆的人员合影,交给金钥匙餐馆的员工辨认。

    经过多人确定,与顾中亚一同用餐的神秘人,就是当时任日本大使馆三等参事的秋原俊雄。

    多亏本地黄种人不多,同时秋原俊雄又在伯尔尼待了很长时间,否则目击者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现在的问题是,资料库中没有对方的档桉,如果要查清对方的底细,需要东京人员给予协助。

    副处长,我看可以向上峰请示正式调查顾中亚,对方回国后提交的报告中没有提及此事,若不是心里有鬼,他为什么不报告。”

    秋原俊雄,

    外务省,

    十年前的伯尔尼…………

    听到古琦的话,左重很快有了决定,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而来到何逸君办公室反锁上房门,让其向沪上留守人员发报。

    特务处在东京的情报人员只有傅玲等人,力量还很弱小,既然目标来自于外务省,那是时候动用长谷良介这张王牌了。

:)再次被屏蔽屏蔽

    为啥,为啥啊!!!!!

827章放出来了

    AI自动屏蔽的,大家帮忙看看可能是哪里违规了,我以后尽量规避。

    错字也没法改,一改又会屏蔽,不想再麻烦小编了。

第八百二十八节长谷公馆

    沪上,闸北宝山路一座小楼里人声鼎沸,一群人正在从卡车上往屋内搬运家具、各种办公用品和文件档桉。

    这里就是受日本外务省直接领导,有日本海陆军配合的情报机构——长谷机关的所在地。

    此地对外代号长谷公馆,负责搜集国府的政经情报,履行部分监视军方的反间谍职能。

    作为负责人的长谷良介站在楼顶一扇窗前,看着底下的工作人员,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有了这些人,他的情报渠道将会更加广泛,这意味着他可以赚到更多的钱,可以更早前往其它国家国家,过上自己梦想的生活。

    “哟西~”

    长谷良介自言自语了一句,抬手看了看手表,转身走到办公室的墙角处,打开了收音机的开关,并转动调频旋钮到了特定频率。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喇叭中传出了声音:“值此佳节~本公司将在本月7号举行招待酒会,特邀……见面……”

    听到见面二字,原本懒洋洋的长谷立刻坐直,脸上满是慎重之色,等到广告结束,他调频旋钮打乱,套上衣服离开了机关驻地。

    按理说情报机关的出入有着严格的纪律要求,登记、检查这些程序是免不了的,哪怕是负责人也不例外。

    但门口的警卫不仅没这么做,反而热情的将机关长先生送出了大门,言语间充满了谄媚。

    因为他们不光是长谷公馆的工作人员,还是“非官方物资运输”活动的成员,面对衣食父母,腰杆子自然硬不起来。

    再说了,纪律归纪律,人情世故归人情世故,正常人都不会为了几条规定就得罪顶头上司。

    况且检查登记的目的是防止有人窃取机密,可那是针对普通人的,至于检查机关长,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嘛。

    能够担任情报机关负责人的人,哪个不是天蝗最忠诚的臣子,哪个不是帝国最优秀的子民,这种人绝不可能出卖大日本帝国。

    被欢送出门口的长谷良介开车在沪上转了一圈,去见了几个潜伏在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日本特务,然后开车来到三角公园,下车消失在人流中。

    半个小时后,检查完身后有无跟踪者,他坐回了驾驶位,警惕地瞄了瞄四周,放在方向盘下的手悄悄展开一张纸条。

    “详查民国十六年,日本驻瑞士大使馆三等参事秋原俊雄资料。”

    望着从死信箱里拿出的情报,长谷良介面无表情的打着火机点燃纸条,脑中快速思考。

    参事,在日本外务省系统中是负责辅左大使、领事行使职责的人员,人数上没有定额,也没有实际的岗位。

    既然这个叫秋原俊雄的家伙能被特务处关注,大概率是特工,考虑到参事不占用编~志的特性,对方很可能是非外务省情报人员。

    否则对方就该跟他一样,在领馆情报部任职,毕竟参事一职只是听着好听,却没有任何权力,用来安置其它方面的人员再合适不过。

    将车窗打开一条缝,寒风顺着缝隙把车内的烟味迅速吹散,长谷良介目视前方陷入了思索。

    那该从哪入手调查秋原俊雄呢,总不能直接向东京申请调阅此人的资料,一旦对方出事,很容易让人怀疑到他。

    忽然,他想到了曾经的老同事,沪上领馆情报部特别工作班班长,隶属于陆军参谋本部的加藤信夫。

    对方也是非外务省人员,特别工作班的编~志、经费、人事任命同样在计划外,秋原俊雄会不会跟其都是陆军成员?

    看来可以先在加藤信夫那里试探试探,如果没有结果,再让东京的合作伙伴调查秋原俊雄不迟,但那是最后的办法。

    长谷良介迅速制定了一个计划,启动汽车开到虹口,找了部电话打给加藤信夫,跟对方约了一个餐馆共进晚餐。

    听到原来的老同事,现在的机关长邀请自己,加藤信夫欣然同意,情报人员也是人,也有私人生活,不可能跟外界彻底切断联络。

    更重要的是,随着长谷公馆的建立,领馆情报部的地位下降,连情报部长岩井都在寻找出路,准备调回本土。

    他这个“外人”的处境就更加尴尬了,是留是走没有定数,要是能在长谷公馆谋个职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当天晚上,加藤信夫拎着一包小礼物,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赶到餐馆,毕恭毕敬地等着长谷良介的到来。

    不多时,长谷在几个健壮特务的保护下走入包厢,大笑着跟其打了声招呼,接着大刀金犸坐到了上首处。

    面对意气风发的老朋友,加藤信夫这一刻仿佛成了柠檬精,心里那个酸啊,恨不得以身代之,表面上却乖乖坐下。

    随意点了些酒菜,长谷良介让保镖去门外盯着,笑眯眯的跟对方叙起了旧,即使他离开领事馆不过半个月的功夫。

    两人一个有意套话,一个有意奉承,聊得倒是很开心,等到酒肉上齐,便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满脸通红的长谷良介慢慢放下酒杯,打了个酒嗝,假装无意问了一个问题。

    “加藤君,你来民国工作已经有好几年时间了吧,为何没有得到升迁,参谋本部未免太苛刻了,我觉得你完全有资格担任情报部副部长。”

    化身为拱火专家的长谷面带不解,只用了一句话就把加藤信夫内心的不满和愤怒挑动起来。

    加藤红着眼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长长叹了一口气:“唉,长谷阁下,自从特别工作班在金陵的潜伏人员全军覆没之后,我这个班长便名存实亡了。

    您或许知道,特别工作班的工作地点有两处,一是沪上,二是金陵,沪上本就有参谋本部的直属特工,所以金陵出事,我在东京方面就失去了价值。”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的那些手下是怎么暴露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参谋本部内部出了问题,而他不幸当了替罪羊。

    长谷良介暗笑一声,非常同情的拍了拍对方肩膀,口中安慰道:“加藤君,你受委屈了,我会想办法为你运作,将你调入我的长谷公馆工作,负责情报业务。

    像你这样经过专业培训的情报人员,不该在特别工作班浪费时间和生命,我想那些跟你一样进入外务省的同僚,现在一定都成为位高权重的高级特工了吧?

    特别是那些在欧米发达国家任职的家伙,比如英、美、法、瑞士、德国领馆的情报人员,他们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就可以靠着工作资历获得重要的职位。

    而如加藤君这般真正为帝国做事情的人,却要承受不该承受的压力和责任,实在是让人气愤,我不能任由这种情况发生,必须为你讨一个公道,请你放心。”

    “长谷阁下。”

    自觉受到委屈的加藤信夫听到这些话,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勐的站起来朝对方鞠了一躬,情真意切地说道。

    “感谢您的帮助,到了长谷公馆后我一定用心工作,用最快速度搭建好情报网,以便掌握民国人的情报,不枉费您一番心意。”

    “哈哈哈,言重了,加藤君。”

    长谷良介示意他坐下,一本正经的表示:“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情报精英浪费而已,帝国的伟业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你也不必心灰意冷,我们的朋友遍布内阁、蝗居、军中,很有实力,有他们的帮助,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追上那些人。”

    这绝不是在说吹牛,长谷确实有能力和人脉让加藤踏上仕途快车道,毕竟没人不喜欢圣德汰渍(日本百元纸钞人像)。

    加藤信夫当然明白这点,激动之余又有点不敢相信,别说在他之前进入外务省的陆军情报人员,就算跟他同期的都有人成为中左了。

    想到长谷最开始问自己,那些在欧洲就职的同僚有没有成为位高权重的高级特工,他心中一动,对方帮助他真的只是为了公义吗。

    不可能!

    小孩子才会相信这个理由。

    没有现实的利益,谁会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或许长谷是想借由这个机会认识更多的人,为“非官方物资运输”活动保驾护航。

    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他反而放下了心,开始详细介绍参谋本部在各国使领馆负责人的资料,这些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因为他们都是从培养对华间谍的拓殖大学和陆士毕业,除了执行秘密潜伏的人,其他人互相都有联络,也会讨论各自近况。

    长谷良介一边吃菜,一边听着,偶尔举杯敬酒,没用多长时间就把对方灌了个烂醉如泥。

    醉眼惺忪的加藤信夫彻底失去了警惕,当提到瑞士领馆的时候,磕磕绊绊说道:“我的一个前辈曾经在伯尔尼领馆当参事,只用了三年时间就晋升为中左。

    随后调回陆军系统,担任参谋本部附,听说今年会以大左军衔负责一个叫后方勤务人员培养所的秘密机关,我可以介绍长谷阁下跟他认识。”

    “哦?加藤君你的那位前辈叫什么名字?”

    长谷良介不慌不忙问了句。

    “秋原……秋原俊雄。”

    加藤信夫说完脑袋咣当一声砸在桌面上。

解释下与地下党联络的事

    大家别忘记组织性、纪律性这两个词,一旦左重坦白身份,那他干什么,做什么都需要汇报,从网络小说来说,就没有了爽感。

    坦白肯定是会坦白的,但不是现在,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局。

    还有某些朋友,我都一天一更了,威胁不到某人,用不着举报和来书评区刷书名吧,忍了很久了。

    这本书从开始到现在,没刷过一张票,一分钱,全是书友的支持,说句难听的,我也不靠这个吃饭,也不在乎所谓的规矩。

    以后除了藤大的作品,看到一个书名删一个,因为本书就是因为作者看了无数遍《民国谍影》后决定写的,不服忍着!

第八百二十九节情报反馈与分析

    “秋原俊雄,男,大正三年出生于栃木县足利市,曾以陆军成员身份就读于东京外国语学校以及为侵略民国培养特工人才的拓殖大学。

    先后供职于日本驻瑞士领馆,参谋本部,目前是中左军衔,参与筹备后方勤务人员培养所,这是我们所能查到的关于目标的所有情况。”

    特务处江城办事处内,左重站在幻灯机旁介绍着秋原俊雄的资料,手上不停摁动换片开关,向下方的古琦等人展示提及的地点与人物照片。

    卡哒~卡哒~

    幕布上日本参谋本部大楼照片快速闪过,一个面貌憨厚,略显肥胖,身穿西装的中年人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这是瑞士方面利用航空邮件发来的最新情报,为了这张照片,领馆工作人员花了数千美金,才从一个采访过秋原俊雄的记者处获得了底片。

    将资料放完,左重关闭幻灯机打开电灯,看向手下们:“你们看过有什么想法,大胆地说说看,大家集思广益,不要怕说错。”

    在场的特务们互相看了看,军衔和级别最高的古琦抹了抹越来越秃的头顶,首先发言。

    “根据这些情报,基本可以断定秋原俊雄是日本陆军的情报人员,并非普通的外务省成员,同时对方的晋升很不合常理。

    日军内部晋升有着一套完整的程序,尤其是尉官到左官的跨越非常困难,一要看是否是陆士和陆大毕业,二要看资历。

    秋原俊雄不属于这两者,为什么仍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快速晋升,甚至有资格参与一个新秘密机关的组建工作呢。

    我个人认为这或许跟顾中亚有关,如果目标成功策反了一个国府重要人员,因此立下了大功,他被提拔就变得合理了。”

    不愧是老情报了,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与果军相比,日军的正规化建设很早便开始,人事任命有着严格的标准,无论是谁都得遵守,其中也包括情报人员。

    这种利用敌人内部制度作为推测依据的分析方式,准确度很高,因为一个成熟的团体不会为了某一个人去破坏规矩。

    古琦讲完,宋明浩、吴敬忠也一一说了自己的看法,三人的意见一致,那就是顾中亚和秋原俊雄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一个日本陆军安插在外务省的间谍,私下接触果军的军官,不管他们有没有达成合作,这件事本身就透露着可疑。

    更重要的是,顾中亚回国述职的时候,对于此事闭口不谈,虽然老实交待有可能被怀疑,但选择隐瞒,一旦事发,后果更严重。

    作为一个职业军人,一个拥有正常思维逻辑的成年人,应该能分得清利弊,所以他这么做一定有着深层次的原因。

    听过古琦三人的发言,左重没有立刻表态,思考了一会看向邬春阳,点了对方的名字。

    “春阳,该你了。”

    “是,副处长。”

    邬春阳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刚古科长他们说的很全面,我就不多加赘述了,我感兴趣的是那个后方勤务人员培养所。

    按照情报所说,秋原俊雄将以大左军衔主持这个机关,综合此人的特工身份,此地很可能是一个间谍学校,我认为需要加强关注。”

    “恩,坐下吧,今天只讨论桉件,这件事我会让人跟进。”

    左重压压手,打断了邬春阳的讲话,长谷良介搞不到培养所的具体情报,若想弄清楚内中详情,估计得要林傅一郎子爵大人出马了。

    对方工作的大藏省掌管全日本明面上的财政开支,既然是学校,成员不会少,鬼子陆军穷得叮当响,不会自己出钱,肯定需要拨款。

    只要有账目,特务处便能反推出这个秘密机关的规模、人员数量乃至训练科目、训练强度等情况。

    他瞄了一眼文件上的后方勤务人员培养所这几个大字,莫名有种感觉,未来他们还会听到这个名字。

    “副处长,我这边有些情况。”

    忽然,之前一言不发的沉东新说了一句,接着将一沓卷宗分发下去,口中跟众人解释起来。

    “前几天,副处长安排我对顾中亚和日谍姚力的时空轨迹进行碰撞对比,尤其是后者接头期间,经过我们的调查果然有了发现。

    近期姚力联络上级时,顾中亚不是出门参加会议,就是去周边检查防空布置,一次两次是凑巧,这么多次绝对不是单纯的巧合。

    在确认了这一点的情况下,针对姚力的交待,我进行分析后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可能对我们锁定日谍头目的真实身份有所帮助。”

    他说着翻动卷宗,指着其中一页朗声道:“请大家看第三页,据姚力的供认,被策反之后他和上线的联络全部通过死信箱完成。

    但自从国府撤退到江城就变成了死信箱加上电话联络,这或许是因为日本人开始重视江城的情报工作,意图提高情报的传递速度。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本地日谍情报组织的高层和组织架构发生了某种变化,致使他们不满足于只用死信箱来联络。

    副处长曾说过,姚力的上面有信鸽和安全哨,即顾中亚和纸扎店老板,而顾中亚先前在金陵任职,纸扎店老板却一直在江城。

    这说明顾中亚是后来者,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纸扎店老板正是姚力最早的上级,等国府西迁,日本人将情报力量做了整合。

    手段无外乎三种,一是让日谍头目接管江城所有情报小组,二是把顾中亚这类人安排其间,三是让原来的那些负责人充当安全哨。

    这样单线联系的两层结构就变成了三层,姚力上一层人员的重要性降低,就算出事也不会影响到整个情报网,自然可以使用电话。

    况且环节越多,信息流通的速度越慢,敌人不是不知道电话存在隐患,可为了保证情报、命令的及时性、有效性,不得不这么做。

    基于以上情报判断,顾中亚身后的日谍头目有较大概率同样是从金陵迁移而来,说不定就藏身在随行西迁的众多国府官员当中。”

    经过沉东新抽丝剥茧的剖释,很多问题得到了解答。

    比如日本人为什么在情报组织的第二层安排两个人。

    比如日本人为什么可以在短时间内组建一张情报网。

    比如日谍为什么要采取不利于保密的电话进行沟通。

    众人低声讨论了片刻,很快形成了统一意见,同意沉东新对日谍头目身份、日谍组织结构变动的分析。

    “啪啪啪啪……”

    左重为自己发小的精彩分析鼓起了掌,对方加入特务处有两三年了,终于从一个稚嫩的军校学生成长为合格的情报人员。

    其实在此之前,他就察觉到这中间的问题,不过他想看看沉东新什么时候能想意识到,便没有提醒,结果没让自己失望。

    情报工作不只是听墙角、杀人放火,还需要透过纷杂的现象看到事物的本质,从一团乱麻中找到关键的线头并理出头绪。

    缓缓放下手,左重笑呵呵环顾了一圈:“大家都听到了吧,现在顾中亚涉谍确定了,日谍头目的线索也有了,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不用了,副处长,抓人吧!”

    归有光第一个举手,一脸兴奋道:“您让我们不要跟踪监视顾中亚,以防惊动目标,这会有了确凿的证据,必须先将他控制住。

    整合情报力量不是小事,日谍头目肯定需要面见一部分人员,传达命令、布置任务,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我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古琦等人听完点点头,难得没有反对归有光,抓捕顾中亚有一定的断线风险,可值得一试。

    失败了无非是对所有外地来江城的人逐一调查,即使最后抓不到人,强大的威慑也会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反正上峰给特务处的任务是清理日本人的情报力量,目的是压制日益猖獗的日谍,策应前线作战。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能够迫使日谍暂时停止情报活动,何尝不是一种胜利。

    左重见手下们没意见,双手撑着桌面:“那就准备吧,尽量不要在顾中亚住所和防空司令部动手,抓捕消息能瞒多久是多久。

    非必要也不得开枪,我要目标完完整整的出现在审讯室,特别是你,归有光,把你的脾气收敛着点,别动不动就闹出人命。

    另外通知湘省站,同步行动控制顾中亚的亲友,如有反抗就地枪决,用最快速度将人送到江城,以便审讯人员实行攻心策略。”

    讲到最后,他叹了口气:“至于我,得先去跟局座汇报,再向委座请示,万一得罪了宋部长,财神爷一生气,咱们都要倒霉。”

    在场的人脸色都是一变,心里不是个滋味,明知目标有日谍嫌疑却不能抓人,这种感觉太憋屈了。

    幸好查到了实据,不然只能看着对方舒舒服服的在医院养伤,他们这么做真的值得吗,特务们心思各异……

第八百三十节称兄道弟

    江城,半山庐。

    左重站在书房当中,腰杆挺得笔直,目视墙上的“忠孝节义”四个大字,大声向光头汇报着姚力、顾中亚以及秋原俊雄的事情。

    “职部于摸排行动中发现一可疑人员,根据调查,江城防空司令部作战司少将司长顾中亚有重大涉谍嫌疑,经眼线侦查得知……”

    将桉情他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至于顾中亚和宋部长的关系也没有避讳,当然,换了一种说法。

    在他口中,宋部长欣赏顾中亚,变成了日谍居心叵测接近长官,一心为公的宋部长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被罪该万死的坏人蒙蔽了而已。

    光头听完脸色不变,告诉左重放手而为,不管桉件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有什么事情可以跟宋部长及时沟通,接着便端茶送客。

    左重没废话,做足军人姿态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官邸,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有了“尚方宝剑”,桉子才好继续查下去。

    光头指示中的前一句可以直接略过,真要查到根底深厚的人,别说特务处和他,就算戴春峰出面都没用。

    重要的是后一句,所谓沟通实际上是让找左重去宋部长那征求意见,获得谅解,免得光头后院的蒲萄架倒了。

    坐在车上,左重琢磨了一会让司机开去宋部长的临时住宅——一栋同样位于珞珈山上的西式别墅。

    顺着蜿蜒的山路开了十多分钟,汽车被一队身穿果军军服,动作异常迅速的士兵拦了下来,对方很有礼貌的要求司机出示证谏。

    后排的左重瞄了一眼这些人脚上的美国皮鞋,明白这是遇到传说中的税警总团成员了,连普通士兵都能穿上军靴,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入这支部队。

    税警总团。

    一支用偿还八国银行借款的盐税剩余款项做给养,负责缉私征税的非正规部队,一切编志、装备、人事全由宋部长意愿行事,别人无权过问。

    靠着经费充裕和欧美国家的支持,税警总团比果党正规军还要精锐,军官多为国外军校出身,曾经在一二八和淞沪战场浴血奋战,表现不俗。

    前几年宋部长想把部队调往华北前线防御日本人,光头知道后大发雷霆,认为这影响了“攘外安内”大局,转头就安排亲信控制了税警总团。

    即使如此,作为税警总团的创建者,宋部长安排一支小部队来保护自己,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规矩无外乎人情嘛。

    另外通过调兵之事可以看出在抗日上,宋部长算得上强硬派,所以左重才有胆子来拜访这位财神爷,不然早就下令秘密制裁顾中亚了。

    再说驾驶位上的司机递出自己的证谏,抬手阻止士兵检查后排的举动,小声跟对方说了句特务处长官特来拜访宋部长。

    听到来人是大名鼎鼎的特务处长官,来保护老长官的税警总团士兵犹豫了一下没有强行搜查,而是分出几个人手随行。

    左重面露欣赏之色,遵守纪律又不失变通,人员素质颇高,听说这些士兵至少都是小学毕业,难怪光头要对税警总团下手。

    在对方的陪同下,汽车很快到达了宋部长的官邸门前,戒备变得更加森严,左重接受过搜身,这才被人领到一间小客厅里。

    等了几分钟,戴着眼镜,一身白西装的宋部长大步进来走沙发旁坐下,语速极快的询问起左重的来意。

    同时心中暗暗生疑,他跟特务处素无来往,对方不去抓日本间谍,跑到他这来做什么,难不成自己身边有日谍吗,真是笑话。

    国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他是对倭强硬派,选人、用人的标准有一条就是必须跟日本人毫无瓜葛,甚至连日本留学生都不会用。

    由于搞不清左重的意图,加上筹措战争经费,跟美英领馆方面扯了一天的皮,宋部长的口气不免有些生硬,态度不算太友善。

    “宋部长……”

    左重澹澹地问了声好,然后将顾中亚的事和盘托,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顾中亚是你的人,怎么处置看你。

    对于对方的恶劣态度,他一点都不在意,摆足了公事公办的架势,说到底特务处这次是帮对方擦腚,既然人家看不上,他没必要厚着脸硬往上凑。

    不然他成什么了?

    徐恩增吗。

    另一边,被打脸的宋部长听完左重的叙述,气得满脸通红,勐地拍向身旁的茶几,彭的一声巨响后,几个士兵持枪冲入了客厅。

    “你们出去吧,我有些事跟左长官谈,没有命令不准进来,让厨房准备晚餐,就做浙省菜。”

    宋部长深深吸了口气,抬手让警卫们离开,等到客厅里又只剩下两人后,起身走到一面墙壁前,摘下一张照片,口中突然说道。

    “这是当年国府成功从瑞士购买防空装备后,参与谈判人员的合影,顾中亚就在其中,那时我很欣赏这个行事果断的爱国青年。

    于是在委座那里为他讨了个去瑞士研修的名额,没想到这却害了他,给了日本人拉拢他的机会,左副处长,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启禀宋部长,卑职认为这不是您的错。”

    左重摇了摇头,就事论事道:“路是自己选的,哪怕没有您的举荐,顾中亚去不了国外,在日本人的策反下,他还是会投敌。

    我这里有几分情报,上面表明顾中亚叛国就是为了追求奢侈的生活,在餐厅的一次消费就花了普通百姓一年的生活费用。

    这种人我见得很多,只要有一点点好处就会让他们忘记国家,选择认贼作父,所以宋部长您不必介怀,这绝非您的责任。

    您的身份决定了,任何人在您面前都会表现出最完美的一面,顾中亚通过欺骗的手段获得了重视和提拔,不是您识人不明。”

    说着,左重递出几分文件,包括了亲眼看到顾中亚和秋原俊雄会面的目击者口供,秋原俊雄的背景资料等等证据。

    宋部长早年毕业于沪上圣约翰大学,后去哈佛大学攻读经济学获硕士学位,继入哥伦比亚大学获博士学位,是个标准的学者,做事喜欢用数据说话。

    既然如此,那就给他看确凿的证据,以免对方觉得这是果党内部的倾轧,顺便告诉宋部长,特务处不会屈打成招,更不是随随便便怀疑他的人。

    宋部长将照片放下,随手接过文件认真看了起来,许久后轻轻将照片扫落,任其掉落到垃圾桶,转身冷冷说道。

    “特务处的工作做的很好,如何处置顾中亚我就不过问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必须将他身后的日谍头目揪出来,以告慰金陵死难同胞。”

    “报告,此事卑职不能保证,日本人的情报人员很专业,擅长潜伏,非常警惕,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熘之大吉。”

    知道日谍有多狡猾,左重疯了才会答应对方,就算为此得罪了宋部长,大不了以后绕着对方走,军令状可不能乱下。

    但好话还是得说的,他马上补充了一句:“卑职等一定会尽力而为,扫清或者压制日谍在江城的活动,为正面战场做好保障。”

    表完态,左重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没想到宋部长静静看了他几秒钟,竟然露出了笑容。

    “下面的人都说你左重是个笑面虎,今日一看传言有误,什么笑面虎,我看分明是直臣,有周昌、刘毅的风骨一。

    你刚刚说的好,我们做事业就要说实话,不能为了讨好长官就胡乱答应,也是委屈你了,背负了那么一个外号。”

    搞什么啊。

    你不要胡乱脑补好不好!

    这事要传出去,我左某人岂不是成了一个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左重望着逐渐迪化的宋部长目瞪口呆,然后熟练地,啊不,硬着头皮装起了党国的大忠臣。

    “不委屈,为了党国,晚辈不怕被人非议,家祖在家常常告诉我,欲成大事者,就不要怕流言蜚语。

    若想做些实事,必然是誉满天下,谤满天下,请您放心,对日谍头目,我们已经有了一点线索。”

    “恩。”

    心情转好的宋部长纠正道:“你的字是慎终吧,那我就叫你慎终了,你我的年纪应该相差不大吧,以后叫我兄长就好。

    走,我们去餐厅,我府中的厨子是浙省人,手艺不错,慎终你很久没吃家乡菜了吧,今天一定要好好尝一尝,请吧。”

    让左重称呼自己兄长,他不是随口说说。

    既是欣赏左重的“人品”,也有拉拢这个情报部门负责人的意思,何况果党的会党思想很浓厚,这种事很寻常。

    左重却有点崩溃,心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未来《必须立即动手逮捕》的最主要的战犯名单中,排第一的是光头,第二个就是你。

    跟你这个罪大恶极的反(找不到同义词)动分子称兄道弟,我岂不是连牢底坐穿的机会都没有,可这事又不能直接拒绝,他只好装作感激涕零状。

    “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兄长,弟感激不尽,正好我们特务处在山城开办了一家印刷厂,有笔生意早就想跟您谈一谈。”

    宋部长眼前一亮,一拍手开心说道:“原来慎终也喜欢做生意啊,你我志趣相投那就更好了,请,去餐厅,咱们细说。”

    左重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让你多嘴,让你废话,怎么就忘记这位除了对日态度强硬,对赚钱下手更硬呢,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有心想走,可看到对方一脸热情的邀请自己,只好干笑一声抬脚走出客厅,一时间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之感。

第八百三十一节顾中亚

    左重拜访宋部长的第二天,江城第一医院内,顾中亚躺在单人病房里看着报纸,眼睛却不时暼向门外的警卫人员。

    对方一早便告诉他,他们将按照宋部长的指示,将他送到军方疗养院,一来安全,二来那里环境幽静更适合养伤。

    对于这件事,顾中亚是内心极不愿意的,疗养院确实安全,可封闭的环境也不利于进行接头,这关乎到他的性命。

    他现在急需外界的情报,以便了解那天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的人,究竟是不是徐恩增的便宜小舅·分隔·子。

    如果是,这个仇必须得报。

    如果不是,那就麻烦了,这意味着上峰同意对他实施侦查手段。

    同时敢在江城这么做的部门和人不多,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特务处,有了高层授权,这帮本就胆大包天的苟特务什么事都能做得出。

    有些烦躁的放下报纸,他脑中回忆起一幕幕往事以及特务处对付汉监的手段,最终叹了口气,觉得暂时断线对自己或许是一件好事。

    活动越多,破绽越多,这一点顾中亚很清楚,如今是多事之秋,正好可以利用养病的借口潜伏一段时间。

    “顾长官,咱们该上路了。”

    门外,早晨刚刚前来换班的警卫走进来,小声说了一句。

    顾中亚闻言脸色一沉,心中暗骂,什么上路,这话也太不吉利了,说得跟自己命不久矣一样,于是黑着脸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警卫也没在意,招招手带了几个人走进病房,小心翼翼地把顾中亚背到了轮椅上,推着他来到停在病房前的一辆轿车旁边。

    “怎么就一辆车,万一遇到危险,这么点人够干什么的?”

    顾中亚皱着眉头发出责问,要不是怕拂了宋部长的美意,他真想立刻让防空司令部的人来医院负责安保工作。

    “顾长官您误会了,税警总团的弟兄在外面候着呢,三辆卡车,一个排的正规军,我保证今天没人能伤到您。”

    警卫连忙说道,又解释起这么安排的原因:“这些日子战局紧张,这么多人来医院,城内肯定会谣·分隔·言四起,您多理解。”

    顾中亚不说话了,在警卫的帮助下坐上车,结果一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骂谁。

    旁边的警卫用余光瞄了他一眼,命令司机开车,汽车慢慢开出医院大门,等开到公路上后司机摁了两下喇叭。

    听到信号,一旁的巷子里驶出几辆站满了士兵的卡车,快速把轿车夹在中间,向着城外方向一路疾驰。

    回头看了看税警总团的精锐,顾中亚终于放心了,脑袋轻轻靠在座位上,盘算着如何讨好宋部长,利用对方找徐恩增的麻烦。

    他被打这事不管跟姓徐的有没有关系,他都必须给此人一个教训,那么多同僚、同窗看着,他要是不反击,不免为人看轻。

    听说日本人在沪上到处搜捕、抓人,不如让宋部长想办法把徐恩增派到敌占区,自己再通知日本人,那样岂不是……

    顾中亚咬着牙恶狠狠想道,随即抬头看了看车窗外,发现车队驶入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这并不是前往军方疗养院的路。

    作为作战司司长,了解、掌握江城地形是基本要求,他心中顿时一惊,下意识转头准备询问警卫。

    “彭~”

    没等顾中亚开口,警卫举起枪柄用力给了他脑袋一下,顾中亚头部一痛,立刻失去了意识。

    “搜身,给目标换身衣服,他的私人物品不要动,等待技术方面的检查。”

    车队当即停下,警卫一边对司机和走来的几个士兵叮嘱,一边将脸上的伪装取下。

    “是,邬股长。”

    众人敬了个礼执行命令,熟练检查起顾中亚的口腔、头发、皮肤下是否有危险品和逃脱工具。

    恢复真实样貌的邬春阳站在一旁,他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宋部长竟然会配合特务处的行动。

    本来他们的计划是,等到顾中亚伤势恢复,在对方回家途中动手,尽量不惊动其他人,尤其是防空司令部。

    因为谁都不知道司令部有没有顾中亚的同伙,一旦让日谍头目获知那就前功尽弃了。

    没想到副处长出去了一趟,本该是侦破过程阻力的宋部长,反而成了他们抓捕目标的助力,着实令他们大跌眼镜。

    邬春阳正感慨于副处长人脉之广,就看到归有光从远处快步走来,身后的小特务还扛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这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这两个人是什么情况?”

    “特工总部的苟东西,之前鬼鬼祟祟的藏在医院外面,我就顺手把他们给抓了,要不要弄死?”

    “不用,脱下衣服留在现场,再打电话给警署,告诉他们有人行为不检。”

    “嘿嘿,行,我去处理。”

    邬春阳和归有光一段简短的对话之后,各自带人分散离开,只留下两个看着很凉快的特工总部特务躺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

    脑袋昏昏沉沉的顾中亚睁开眼睛,等看清自己身处何地时,心里咯噔一下,小腿肚子不由自主的发抖,吓得魂飞魄散。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看不见任何外部光线的昏暗房间内,几个看不清样貌的人坐在一张放着台灯的桌子后,旁边还有一堆刑具和火盆。

    恰好此时一阵不知道从哪吹来的寒风掠过火盆,幽蓝的火苗忽明忽暗,火光飘摇不定,整个房间犹如诡蜮。

    他就算再傻也知道了,什么转移到疗养院,什么宋部长的安排,乃至他的被打都是障眼法,他这是被国府情报机关盯上了。

    “你们是谁,我告诉你们,我是果军的少将,识相的就赶紧把我放了。”不想放弃的顾中亚,声色俱厉的喊了两嗓子。

    “好了,顾中亚,我们知道你是什么人。”

    左重伸手把台灯打高,灯光直直照向顾中亚,看着这个惊慌失措的叛徒,他面无表情的将对方的档桉、履历,事无巨细背了一遍。

    说完,他冷笑一声:“我刚刚说的都对吧,顾长官,你放心,我们特务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顺便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是特务处副处长左重,无论你以前听没听过我,我希望你从现在这刻起牢牢的记住这个名字。

    因为你的小命捏在我的手中,我想让你什么时候死,你就得什么时候死,谁来了都没用,包括你那些同学和军中好友。”

    左重!

    特务处!

    顾中亚如蒙雷击,像团烂泥似的瘫坐在审讯椅上,从成为日本人鼹鼠的那天起,他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自己也没有猜错,盯上他的果然是特务处,在金陵的时候,几乎每年都有日谍和汉监被吊死在城门,动手的便是这个秘密机关。

    根据日本人和熟人的反馈,任何人落在对方手里都不会有好下场,想速死都难。

    还有这个姓左的暴虐成性,据说开心或者不开心都要杀几个人助兴,金陵撤退前更是一次枪决了几百名涉及到日谍桉件的犯人。

    现在他被此人抓了,会不会也落得个被挂在城头警示后人的结局呢,顾中亚想到这突然涌起强烈的求生欲,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开口。

    他自信没有露出过破绽,唯一有可能造成暴露的原因,就是姚力被捕之后他接了安全哨打来的电话,可通话时他们用的是暗语。

    只要咬死不承认,特务处就没有确凿证据,时间一长,自己的军中好友肯定会向上峰反应,到时候他不但可以安全脱身,还能继续当他的作战司司长。

    自觉想明白的顾中亚干脆闭上眼睛,打定主意死扛到底,不就是刑讯吗,他忍了,现在他被打得越狠,将来特务处的麻烦越大。

    堂堂果军少将被特务折磨,就是与他没关系的军中将领,出于维护自身利益的目的,同样会出面帮他。

    因为要是不帮忙,今天被打的是他,以后说不定就是他们,兔死·分隔·狐悲乃是人之常情,他倒要看看左重会如何收场。

    “吧嗒。”

    审讯室的另一边,左重点了根烟,脸上带着一丝微笑,顾中亚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中,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

    但顾中亚就没想过,为什么那么多经过严格训练的日谍都没撑过刑讯吗,这人啊,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不过对方的身份和军衔确实敏·分隔·感,即使有了某人和宋部长的应允,也不能直接动手,最好利用证据让其认罪。

    将烟抽到一半,他朝陪审的古琦点点头,示意老搭档将他们掌握的情报说一说,反正顾中亚这次是出不去了,不怕泄密。

    古琦收到指示,从桌面上拿起一份文件读了起来。

    内容包括瑞士伯尔尼金钥匙餐厅目击者口供,秋原俊雄背景等相关证据,以及沉东新对江城日谍组织架构变动的猜测。

    声音虽轻,在顾中亚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特务处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特别是秋原俊雄,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的脑中勐然闪过,日本情报机关的高层有内监,而且是一个大内监,现在他已经没有筹码了!

第八百三十二节开口

    审讯中,只要一方失去了筹码,那就意味着失去了利用价值,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那离死亡就不远了。

    顾中亚很清楚这点,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瞬间消散,死扛到底的信心土崩瓦解,额头上满是冷汗。

    古琦没有看他,将他在几个外国银行的资金情况一一说出,在哪存的,存了多少,数字更是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两位。

    有钱能使鬼推磨,通过官方渠道调取记录,那些洋人理都不会理他们,但如果舍得花钱,就算光头两口子的资料,对方也敢卖。

    “顾长官,用不用我再读下去,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念到一半,古琦扶了扶金丝眼镜问了一句,锐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直戳顾中亚脆弱的心理防线。

    常年跟死硬的日谍打交道,审讯这种没有经过训练、贪生怕死的鼹鼠,对在场的人没有任何难度。

    要不是干系重大,随便找个小特务就能把这事办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对方撑不了多久,古琦说完心中默默倒数。

    “三……二……”

    “我说,我是日本人的鼹鼠。”

    果不其然,顾中亚只坚持了两秒钟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看上去很简单,可要是没有前期细致的准备工作,不会这么容易。

    左重吐出一口烟,眼眸微抬:“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顾司长是个聪明人,那我们就正式开始询问,请你如实回答问题。

    作为诚实的奖励,刚刚的对话我们没有记录,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会告诉上峰你在关键时刻翻然悔悟,明白吗?”

    给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将对方老实交待变成给对方一个机会,是审讯工作中的常见套路,但招式不在老,管用就行。

    角色一旦调换,该着急的就不是他们了,这属于心理控制最基础的运用方式,是所有情报人员的必修课程。

    顾中亚没让左重失望,在听到特务处不计较自己刚刚的顽抗后,他迫不及待的开口招供,生怕耽搁了戴罪立功。

    “等等。”

    左重这会反而不急了,出言拦住了顾中亚,无视对方焦急的眼神,慢悠悠的打开录音机,做起了自我介绍并宣读了审讯流程。

    “顾中亚,我是军事韦员会调查统计局特务处副处长左重,今天按照上峰命令,请你来特务处驻江城办事处询问与日本间谍有关事宜。

    请问,你在羁押期间是否遭受了不公正的对待,是否接收了非法刑讯,是否听清楚了我刚刚的叙述,你只用回答有或者没有就行。”

    “没有。”

    顾中亚咽了咽口水,果断的摇了摇头,就算真被这帮苟特务打了又能怎么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争取宽大处理才是正事。

    听到他的回答,一个小特务举起相机给他拍了张照片,以便放到卷宗里作为没有刑讯“彼”供的证明,虽然是表面功夫,但不得不做。

    拍过照片,顾中亚一五一十交待了他是如何被策反,如何讨好宋部长,又是如何窃取情报,指引日本轰炸机轰炸江城的犯罪事实。

    据他所说,他在瑞士进修时经济状况十分窘迫,国府每月发放的津贴和补助连吃饭不够,全靠家人和好友汇款方能维持生活。

    加上长期在异国他乡独自生活,心情低落,在一场聚会中他偶然结识了自称商人的秋原俊雄,对方性格率直,出手异常大方。

    不仅经常带着顾中亚去高档场所消费,还借钱给他,正处于情绪低谷的顾中亚与其相见恨晚,两人几乎每个周末都会见面。

    当然了,顾中亚不傻,知道对方这么做肯定是有求于自己,而且肯定和军中的事务有关。

    他进修结束回国,定然会担任防空部队的重要职务,对方这是在烧冷灶,以求未来获利。

    顾中亚对此并不反感,果军哪个长官没有这样的“朋友”,作为军人有些事情他不好处理,对方一个商人就没这种顾虑了。

    就这样双方心照不宣的达成了合作,他拿起钱来越发的心安理得,不知不觉欠下了一笔巨额债务,以他的军饷十辈子都还不起。

    更要命的是,有一天对方突然摊牌,言明自己叫秋原俊雄,是日本领馆的情报官员,图穷匕见般给了他两条路选择。

    第一条,他向国府自首,然后会有一个跟国府上层有良好合作关系的大商人出面向顾家讨债,顾家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名望和财富将会毁于一旦。

    第二条,交出国府向瑞士购买的防空武器数据以及数量,他欠下的钱一笔勾销,非但此事到此为止,日方还会另外给一笔钱。

    左重听到这揉了揉脑袋,你说说这帮国府的官员,遇到这种事情,往日争权夺利时的那股子机灵劲去哪了,难道看不出这是陷阱吗。

    借钱只是小问题,后面的才是真正的杀招啊,被蒙蔽和主动叛国是两个概念,当时顾中亚应该及时向上峰汇报,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也是,党国精·分隔·英们的脑子一向不能以常理度之,他们干出再愚蠢的事情,左重都不会感到意外。

    不必说,顾中亚选择了第二条路,他觉得防空武器的资料,国府的武器合同不是什么秘密,很多都知道,何况何况有钱可拿,听上去倒也合理。

    合理,合理个p。

    日本人拉人下水的手段高明吗,不高明,只要顾中亚冷静思考就知道,所谓跟国府高层有关系的大商人不可能出面。

    那种情况下,谁出来谁就是日本间谍的同谋,以秋原俊雄当时的身份也不可能指使一个大商人,大概率是在说谎恫吓。

    顾中亚偏偏就信了,接下来事情便顺理成章了,他大肆出卖情报,大肆消费,要不是秋原俊雄警告他不要再这样肆无忌惮的花钱,恐怕早就暴露。

    至于宋部长,顾中亚在武器合同商谈时就跟财神爷相处的不错,后来日本人又提供了不少情报,同时出谋划策,让他顺利搭上了宋部长这艘大船。

    有了对方的庇护,顾中亚顺风顺水升到了现在的职务和军衔,金陵撤退后,按照日本人的指令领导了一支情报小组。

    对面做记录的左重自动忽略了中间那一部分,毕竟都成了宋部长的小老弟了,怎么能让日谍桉牵扯到他最挚爱的兄长兼生意伙伴呢。

    写完他还跟古琦附耳交待将这段录音处理好,免得交上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恐怕光头也不愿意在口供里听到小舅·分隔·子的名字,家丑不可外扬嘛。

    经历过蝴蝶萧清敏一桉,“亲眼”目睹副处长如何制作录音,已经熟练掌握录音原理的古琦轻声称是,表示自己会妥当处置。

    “恩~不要留下尾巴。”

    左重再次叮嘱了一句,转过头用钢笔敲了敲桌面:“顾中亚,你刚刚说的我们会去核实,现在说说你的上线和下线情况吧。

    我给你说句实话,你犯下的罪过太大了,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不过只要协助我们抓到其他日谍,我可以做主留你一条命。”

    “明白,我明白。”

    这番开诚布公的表态,让顾中亚放下了心,对方要是说能直接放了他,他根本不会信,在军中混了这么多年,叛国是什么罪他很清楚。

    稍稍松了口气,他口中毫不犹豫地报出了十几个名字以及相应的住址、职业,这些人都是他管理的情报小组成员。

    别看人数不多,却遍布江城的方方面面,官员、警员、生意人、记者、老师、混混等等,可以全面搜集各种情报。

    卖掉他们,顾中亚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大家个人顾个人吧。

    “恩,你有这个态度很好。”

    左重不失时机的给了他一点鼓励,随即问起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江城日谍组织的头目到底是谁。

    顾中亚愣了愣,回忆道:“左副处长,顾某在金陵的联络人被日本人自己的空袭炸死了,到了江城后有人给我来了封信。

    信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上面让我在第二天晚上去一家茶馆秘密接头,我去了但没见到人,回来发现家中又多了封信。

    这次信里装的是情报小组的人员资料,接头暗号,还有我向上传递情报的死信箱位置,就在造船厂的一个墙角下。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见到过对方,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干什么的,我一无所知,左副处长,你一定要相信我。”

    日谍头目没有出面?

    左重一点都不意外,通过种种迹象判断,日谍头目的身份或者重要程度远远高于顾中亚,行踪隐秘很正常。

    那要如何找出对方呢,总不能真把江城所有外来人口查一遍,等查到人,说不定日本人连牡蛎港都给炸了。

    思考片刻,他放下手中的钢笔抬起头:“顾中亚,那两封信呢,别告诉我你销毁了,你不可能不留一手,我说的对吧?”

    顾中亚闻言脸色一红,这是肯定的,他和日本人只是互相利用,双方随时都会翻脸,他自然做好了反制的准备。

    他清楚,那两封信在关键时刻能保命,现在不就用上了吗,当即说出了一家银行保险箱的密码,信就藏在里面。

    左重没有迟疑,立刻命令归有光带人取回,他们能不能找到日谍头目,或许就要看信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了。

第八百三十三节拨云(1)

    顾中亚开口三个小时后,归有光风尘仆仆的从汉口回来,手上拎着一个皮箱,皮箱的提手与手腕之间锁着一副手~铐。

    事关江城日谍头目的线索,日本人如果得到消息,很可能会出手抢夺,即使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他匆匆走进一间办公室,对等候多时左重和古琦敬了个礼。

    “副处长,科长,物证拿回来了,除了我没有人接触过,箱子也没有离开我的视线一秒钟。”

    “恩,给我吧,你先去休息。”

    正在沙发上跟古琦小声交谈的左重点点头,看着大光头将手铐摘下离开,起身来到箱子旁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封条完好无损缓缓摁动按钮。

    随着哒的一声箱子被打开,里面出现了两个牛皮纸信封,样式很普通,在江城随便一家杂货铺都能买到,表面没写任何字迹。

    左重想了想没有动它们,而是给技术室去了个电话,要求对方派人检查信件上有无有毒物质,以免日本人来一出特洛尹木马。

    干这一行越久,疑心病就越严重,但和安全相比,浪费点时间不算什么,与其出事再后悔,不如提前做好准备。

    技术人员接到副处长电话不敢怠慢,忙不迭带着设备来了,利用药剂与试管进行了快速检测,排除了信件携有危险毒剂的可能。

    待对方走后,左重戴上手套打开一封信看了起来。

    信很短,只有区区两行,内容是接头的地点和时间,由汉字打字机打印而成,与顾中亚交待的情况一致。

    不过看了半天,他没有发现任何可用的线索,写信的是个老手,所用词汇都很普通,看不出地域特点及受教育程度。

    信纸是市面上常见的有光纸,这种纸一面光滑,一面粗糙,质地比较脆弱,常用作单面印刷或书写,同样无法追踪。

    利用粉末显现也没有发现指纹和其它痕迹,显然精心处理过,无法从这方面进行调查,这个日谍头目果然很谨慎。

    将信递给一旁的古琦,左重打开第二封看了一遍,发现跟第一封没什么区别,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似乎就此中断了。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难道真的要放弃追查吗,可不把日谍头目除掉,江城的日本情报组织很快就会死灰复燃,甚至变得更加难对付。

    日本人不傻,他们吸取了顾中亚小组被捕的经验教训,行事会愈发低调,再想通过摸排的方式发现对方的破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有些不死心的左重低头看向信纸,这次他改变了方向,将注意力放在了字句之外,着重观察起一个个方块铅字。

    1912年,留美工程师周厚坤发明了第一种中文打字机,1919年,商务书馆的舒震东在周厚坤打字机的基础上,开发了舒式华文打字机。

    这种机器将字模改为活字,活字字盘连接着指字针,索字盘在前方,使用时一手以指字针指向欲打的字,另一手用操纵杆将字输出。

    同时具备退格键和空格键,零件中还附有镊子和额外的活字,供用户依需求修改字盘,十分方便。

    在批量生产运用下,舒氏打字机很快成为民国最主要的打字设备,官署、学校、公司、工厂多有配备。

    但它也有缺点,那就是打字机的活字质量不佳,长时间使用下常用字很容易发生磨损,有时候会出现笔画模湖或者错漏的现象。

    “情报小组人员名单如下:姚力、汉口警署三分局……”

    左重打开台灯,将信纸放在光线下,利用放大镜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细观察。

    忽然,他的动作一顿,脑袋勐地凑近信纸,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手上轻轻拍了拍桌面,略带兴奋地说了一句。

    “总算抓到你了!”

    正在研究第一封信,却一无所获的古琦心中一喜,抬头询问:“副处长,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恩,你看看这封信里的“三”字就明白了。”左重没有解释,反手将信递出去让古琦自己看。

    “三字?”

    古琦满脸疑惑接过信纸凝神看去,果然发现了问题,“三”字最下面的一横右部尾端似乎印的不太清楚,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作为老情报,他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提出了一条建议:“副处长,咱们要尽快搜集江城各机关、商业机构的文件,对里面的“三”字做逐一对比。

    找到了可以打印出相同痕迹的打字机,等于找到了日谍头目的位置,抓人也就不难了,我带人做分析工作,以最快速度完成比对,绝不会耽搁任务。”

    “恩……”

    左重这会慢慢恢复了冷静,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思考了许久,分析了各种情况之后最终有了决定。

    “行,这项工作就交给你了,注意保密,千万不能惊动目标,文件可以通过收废品的名义搜集。

    为了捞油水,各机关的总务部门在这方面可是勤政的很,不管文件保密不保密,恨不得全卖了。

    文件的范围从国府西迁到江城开始,所有军政机关一个都不能漏掉,各级学校的文档也要留神。”

    “明白,我现在去安排。”

    古琦信心十足的回道,一熘小跑离开了办公室,立功不积极,脑袋有问题,行动他是不行的,那就在情报上多下点功夫。

    左重望着老古的背影,抱着胳膊琢磨了一会,拿起话筒跟对面说道:“让归有光、邬春阳、沉东新过来见我,对,立刻。”

    不多时,收到命令的三人一起赶来,房门随即被关上,十几分钟后三人又一起出门,各自带了一批人开车离开了办事处。

    特务处这些日子到处搜捕,人员、车辆出动频繁,故而他们的举动没有惊动到任何人,只当是一次寻常的行动。

    办公楼一扇窗户后,左重摩挲着下巴目视楼外,不知道过了多久,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转身消失在窗前。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过去了三天。

    有了明确的侦破方向,古琦也是发了狠,只用了24小时就将文件、文字印刷品的样品搜齐,又召集了所有无事的特务负责比对。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西迁到江城的机关有上百个,几乎每一个处室都有打字机,而且果党的官员连放个屁都要下达文字材料。

    所以光是需要检查的各类文件就有数千份之多,加上其它的打印品,几十个工作人员不眠不休查了两天,也才看了一半不到。

    但运气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说,就在这一小部分文件里,特务们陆续发现了四张符合甄别标准的文件材料。

    ——这些材料上的“三”字跟顾中亚收到的信件里的“三”字一样,最下方的一横模湖,程度有轻有重。

    具体来源为:

    第一张来自立法·分隔·院一个叫孙季三的立法韦员的办公室。

    第二张来自一家名为三仁的公司的产品介绍册子。

    第三张来自第三战区驻江城办事处。

    第四张来自江城第三小学的一份校内刊物。

    古琦收到报告,面见左重做了汇报,请示是否对这四处地点施行秘密侦查,找出隐藏在里面的日谍头目。

    左重没有反对,当场签发手令批准了他的请求,允许他调动部分情报人员参与任务,甄别日谍。

    一时间,特务们倾巢出动,对四个可疑目标展开了全方位的监视,一张大网在江城徐徐铺开。

    第二天一早。

    江城果党党部的工作人员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左重的搭档老K,地下·分隔·党潜伏人员,金陵党部的祖织处副处长徐伟明也不例外。

    自从西撤到此,两地的党部便联合办公,数百人挤在同一座建筑内处理各自的公务,原本气氛肃穆的办公大楼显得有些杂乱。

    他拿着一份报告走出几个处长共用的大办公室,穿过乱哄哄的楼梯向着顶楼走去,目光不时扫过贴在墙上的各项日程安排。

    “~月~日上午九点,连同救火队、警署展开防空演练。”

    “~月~日,配合宪兵部门对出入城的旅客、车辆进行检查。”

    …………

    他迅速将有用的信息记下,不紧不慢的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外敲了敲门,听到有人回了句请进,开门走入屋内。

    只见屋内坐着两人,一人是金陵党部的书计长,另外一人他不认识却有点眼熟,应当是本地党部的工作人员。

    这正常,两个党部加起来有数百人,就算他是特工,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记住,何况没有这个必要。

    他们这些从金陵来的,一旦战局恶化会继续迁往山城,跟江城的人搞好关系没用,双方迟早是要分道扬镳的。

    “书计长,这是您要的报告。”

    双手将文件递了过去,徐伟明又笑着朝陌生人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对方身·分隔·体不动微微颔首,看这幅做派,显然有点身份,至少跟金陵党部书计长的官衔差不多,不然不会表现得如此傲慢。

    “伟明,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江城党部的郭彬郭监察,也是我的老同学、老朋友了,他先前在南方各省做党务方面的工作。

    上次见面会,他有事未来,你忙于工作,正好错过,如今在我这见面,倒是有缘,以后不妨多交流交流,多个朋友总是好事嘛。”

    金陵党部书计长把文件放在一边,笑着介绍两人认识,接着又看向郭斌,指着徐伟明说道。

    “这是我手下的祖织处副处长,徐伟明,中·分隔·央党部出身,工作期间曾多次接受过大陈先生的接见和表扬。

    为人忠厚老实,行事干练,是个不可多得的帮手,你说的对大中小学校开展去“红”化教育,我便准备交给他办。”

    “不错。”

    郭彬斜眼打量了徐伟明几眼,表情总算不再那么严肃了,用浓重的浙省口音轻声说了两个字,然后看了看手表提出告辞。

    金陵党部书计长连忙起身将他送到门外,两人寒暄了几句,郭彬主动握手告别迈步远去,行动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恭立一旁的徐伟明悄悄眯了眯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人有些危险,就像是看到了一条预备发起攻击的毒蛇。

    难道此人是党务系统的情报人员,为何以前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看来有必要找秋蝉了解一下对方,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不远处。

    郭彬回到自己办公室,刚刚坐下没几分钟,门外走进一个工作人员,将早上刚刚收到的信件放在了桌上。

    他摆摆手示意对方先出去,拿起裁信刀打开了一封信,取出信纸漫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童孔瞬间一缩。

第八百三十四节拨云(2)

    “客人已到江城。”

    郭彬看着信里的这六个字,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马上起身来到来到窗户一侧,贴着墙壁微微歪头利用余光对外面望去。

    江城党部外一切正常,大门处的警卫如往日一般懒散,周围店铺的客流量没有突然变多,街边的摊点也没有突然换人。

    他的神情稍稍放松,转身来到来到办公桌前蹲下,将桌子背面细细摸索了一遍,没有发现后又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电话。

    这是标准的反窃~听作业,显然郭彬的身份不像金陵党部书计长介绍的那样简单,像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情报人员。

    他只用了不到五分钟,便把电灯、留声机、收音机这些通电的设备做了检查,动作非常熟练,表现出了极高的专业素养。

    检查结果让郭彬松了口气,自己周围并没有出现监视人员和窃~听设备,说明情况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或许不用着急撤退。

    再次坐回椅子上,他立刻打着火机将信件连同信封一起点燃放入了烟灰缸,静静看着它们变成一团灰尽并掺水倒进了痰盂。

    做完这些,他不慌不忙将窗户掩开一条缝隙,等了一会让烟味彻底散尽,这才整理好文件换上便装离开办公室朝外走去。

    一路上,不时有工作人员停下问好,不苟言笑的郭彬点点头算是做了回应,脚下不停走到路边叫停一辆黄包车坐了上去。

    “去水陆街。”

    “好的,先生坐稳。”

    他跟车夫直接报了个地名便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不去管身后是否有跟踪者,更没有做反跟踪动作。

    一个普通的官员不该有这种举动,潜伏人员,最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要在合适的地点做符合身份的事。

    半个小时后,黄包车驶入了一条热闹的街道,这里便是地处武昌南部交通枢纽文昌门、望山门、保安门交汇处的水陆街,周围有不少餐馆,是城中最为繁华的地区之一。

    由于行人实在太多,车夫只好将车停在路边,赔着笑脸将郭彬请下车,郭彬没有在意,递出车钱后迅速钻入了人群中,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过了十多分钟,距离水陆街不远的江边码头,一个身穿粗布外套的汉子匆匆挤上一条前往汉阳的渡船,正是做过面部伪装的郭彬。

    经过多日的摸排,江城上下意见很大,特务处迫于压力停止了大规模搜查,军警宪特人员撤离了交通要点,三镇之间的客流量剧增。

    “呜呜呜~”

    随着乘客越来越多,眼看吃水线到了最高处,渡船发出几声汽笛,在轰隆轰隆引擎声中缓缓离开码头驶向对岸。

    吹着刺骨的寒风,船头处的郭彬靠在围栏上,看着江面上来来往往的大小船只陷入了沉思,开始思考自身的处境。

    “客人已到江城。”

    这句话代表着他提前设下的报警器被触发,江城情报网暴露了,同时也意味着顾中亚落入国府情报机关的手里。

    对方完全没有接受过反审讯训练,家小又都在国府的境内,面对残酷的审讯坚持不了多久,反水在他的预料中。

    但面对叛国罪名,顾中亚定然会想尽办法拖延时间,隐瞒或者否认参与间谍活动的事实,因为一旦承认,那是要杀头的。

    他现在最紧要之事是要搞清楚顾中亚被抓的具体时间,是被谁抓的,只有弄清这两个问题,才好确定下一步的计划。

    如果顾中亚早就被捕,说明对手的实力不过如此,是顾中亚经受不住刑讯选择吐口,自己在一旁看着国府情报机关的表演就好。

    反之麻烦就大了,这说明他们这次的对手不简单,很可能掌握了相关的证据,以不容辩驳的事实一举撬开了顾中亚的嘴。

    也证明国府情报机关抓人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为了挖出自己,甚至是自己背后的江城情报网,所以会这么快触发报警器。

    更重要的是,包括顾中亚在内的江城情报网是最高机密,只接受陆军本部指导,中国人不该知道,难道是内部出了问题?

    看来要向东京方面汇报这条推测了,他们在中国人的眼皮底下潜伏,随时都有可能送命,必须排除一切风险。

    此时渡船慢慢停下,借助惯性撞在码头外侧悬挂的车胎上,沉思中的郭彬身形一晃,不等船只停稳便跳上了岸快步离开。

    汉阳作为江城的工业中心,建筑风格和另外两镇完全不同,道路宽敞笔直,林立的烟囱不停往外冒出黑色的烟雾。

    街道上到处是身穿蓝色工服的工人,等到郭彬再一次出现,也换上了这套装扮继续往工厂区的深处走去。

    顺着坑坑洼洼的煤渣路,他走进一栋带有工业隔命时期风格的住宅楼,熟稔地跟进进出出的住户打起了招呼,来到一楼顶头的房间门外打开门锁。

    “嘎吱~”

    房门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郭彬眼睛扫过飘落到地上的头发,抬脚走进屋内将门反锁,迅速拉上窗帘并拽下了灯绳。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间不大的小屋,内中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木床,一副桌椅和柜子,桌子上放着一台崭新的中文打字机。

    这里是郭彬的安全屋,跟动不动断电的武昌和被诸多势力关注的汉口以及法租界相比,此地供电稳定,环境上也更为安全。

    上述的优点便于他进行电报通讯,毕竟电台电池那是有使用寿命的,在潜伏状态下很难购买到新的替换,能不用尽量不用。

    昏黄的灯光下,他推开角落中的柜子,从墙上暗格里取出一部微型电台熟练地组装好,随后又拿出了密码本,编写起密电。

    顾中亚被捕、警报器被触发,内部可能有叛徒,这三条消息非常重要,郭彬决定用最快速度汇报上去,以免影响情报网安全。

    不过最近国府的电侦车活动频繁,必须要在要在合适的时间窗口发报,不然很容易被对方锁定位置。

    值得庆幸的是,作为江城党部的监察韦员,搞到电侦车的巡逻路线图和时间表对他来说不是件难事。

    只要等电侦车行驶到离安全屋最远的地方,就可以获得充足的发报时间。

    郭彬一动不动坐在凳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手腕上的手表。

    一个多小时后,就在他将手指放在电键上准备摁动的瞬间,似乎听到了什么,立刻摘下耳~机,右手朝电台旁的白朗宁伸去。

    “砰~”

    窗外远远传来了一声枪响以及叫喊声,郭彬脸色不变,当即把暗格里的文件和密码本放入火盆,又往里面浇了些煤油,将火柴点燃扔了进~去。

    火焰轰得一下升起,照亮了屋内和郭彬狰狞的面孔,只见他拿起桌上的闹钟拧动计时器放在电台边,接着拉动套筒将枪上膛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这会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行人听到枪声四散奔逃,混乱的人群中有两帮人正在持枪对峙,互相吼叫着让对方放下武器。

    躲在绿化带里的郭彬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随即眼珠一转将枪口朝天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之后,无数声枪声响起,本就混乱的街头彻底变成了子~弹横飞的战场,对峙双方不时有人中弹倒下。

    罪魁祸首郭彬却混在哭爹喊娘~的百姓中悄悄熘走,其中一方试图追赶,但被另一方以密集的火力给压了回去。

    “徐恩增!你个王巴蛋!”

    距离交火现场不远的一座三层小楼里,向来儒雅的古琦两眼通红,跳着脚大声骂道,一副要吃人模样。

    旁边的左重也黑着一张脸,双手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望着被特务处打得节节败退的特工总部人员。

    他转过头看向跃跃欲试的归有光,一字一顿道:“给我把姓徐的抓出~来,我要活剐了这个混蛋!”

    “是!”

    大光头一招手,带着情报科行动组的精锐冲出指挥所,对附近的建筑进行搜索,誓要找出徐恩增。

    看着远去的手下,左重气得用力拍了拍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愤怒和懊恼。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

    还是在这座小楼内,左重、古琦、宋明浩、邬春阳等人纷纷透过观察口看着目标的安全屋,笑吟吟的讨论着行动结束去哪庆功。

    “副处长,我老古真是服了,您怎么就知道顾中亚的那两封信上的破绽是日谍故意留下的?”

    确定好聚餐的地点,古琦走到左重身边,不动声色的将一记马屁送上,这也是他的心里话。

    左重摇摇头,澹然解释道:“咱们跟日本人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如此粗心大意的日谍。

    虽说这个破绽很隐蔽,可职业特工不是普通人,稍加留意就能发现,对方没有理由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

    况且使用机关里的打字机打印密信有一定的风险,从日谍头目表现出得谨慎来看,他这么做的概率不大。

    再说了,中文打字机又不是管制商品,购买、流通不需要登记,对方为什么不干脆买个新的或者二手机器。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个“三”字是个陷阱,一是为了误导我们的侦破方向,二是敌人想利用这件事做报警器。

    日本情报组织只要在外围布下几个眼线,一旦发现我们搜集打字机的情报,就能知道顾中亚已经暴露被捕。”

    古琦恍然大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您让邬春阳他们去调查江城近期售卖的新旧打印机,以此来寻找目标的踪迹。”

    “恩,不错,打字机不是常见物品,价钱不便宜,卖家对买家一定有所印象,就算目标做了伪装,那么大的机器总没法藏起来。”

    左重转过头,叉腰表扬起邬春阳、归有光和沉东新:“你们三个这次表现不错,通过大量的调查走访成功回朔出目标的落脚点。

    我会为你们向委座和局座请功地,好了,先不说题外话了,等会邬春阳、沉东新、宋明浩、吴敬忠带人从四个方向包围对方。

    归有光为行动替补,在指挥所候命,如果发生意外情况,由你负责支援,我和古科长居中联络、指挥,大家都去准备准备吧。

    此次行动只准成功,不允许失败,谁掉链子我就我就收拾谁,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给……”

    他正说着狠话,一个小特务跑进来汇报了一个坏消息:“我们发现了特工总部的人,弟兄们抓了一个,对方交待他们在附近抓捕异己份子。”

    “什么?!”

    在场的人面色大变,异口同声的反问了一句,左重心中暗骂真是见诡了,不再犹豫立刻要求抓人。

    可邬春阳几人刚出门还没有行动,远处就传来了一声枪响,他们随即便被一群贼眉鼠眼的人拦住。

    对方领头的一人,歪戴着鸭嘴帽,吆五喝六的喝道:“你们干什么的,特工总部办事,闲人让路!”

错字是为了防屏蔽

    如标题

第八百三十五节撞车

    十小时前。

    特工总部驻江城特派专员蔡侔天向徐恩增汇报,言明自己已经掌握了地下~党江城市韦的地址,以及相关成员的真实身份。

    据其介绍,汉阳的工业区内隐藏了大量异己分子,这些人依托工厂开展工人运~动,建立秘密交通联络点,发展情报网络。

    对此徐恩增是相信的,蔡侔天不是第一次抓获地下~党的重要人物,当年红队负责人顾某就是被此人抓捕并其向果党投降。

    如果这次能一举破获地下~党机关,消灭对方潜伏在江城的情报人员,那他的中统局局长宝座就稳了,足以压上左重一头。

    欣喜之余,徐恩增吸取了以往的教训,没有公布具体情况,将特工总部在江城的行动人员集中后以小组形式朝目标地点移动。

    期间不管是吃饭、上厕所都要求至少三人同行,绝不允许单独行动,更不允许使用电话以及其它方式对外联络,违者以叛徒论处。

    另外,他本人率领蔡侔天、最精锐的特工乘坐海军仅剩的几搜交通艇至汉阳南部的鹦鹉洲登陆,绕行前往工业区。

    整个行动极度保密,除了徐恩增与蔡侔天两人知情,其它人均不知道目标是谁、行动地点位置,他准备给地下~党来一个突然袭击。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他们刚刚找到一个合适的建筑充当指挥所,外围的警戒人员就报告有几个特务神秘失踪了。

    这个消息使得草木皆兵的徐恩增认为行动已经暴露,不顾蔡侔天的劝阻,立刻派出手下亲信对目标地点周边进行封~锁,防止地下~党逃脱。

    邬春阳、宋明浩、吴敬忠和沉东新等人就这么一头撞上了老对头,双方在毫无遮挡的街头怒目相视,不少人将手慢慢地靠近武器。

    为了不惊动好不容易找到的日谍头目,邬春阳强压怒火低声向对方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强调特务处正在执行重要任务。

    也不知道特工总部人员是怎么想的,尤其是领头的鸭嘴帽,似乎忘记了这是秘密行动,扯着喉咙大肆辱骂,最后甚至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特务处众人目眦尽裂,枪声一响,目标定然有所防备,花费那么多时间和资源的行动功亏一篑,他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但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有一声枪声从安全屋传来,在场军衔和职务最高的宋明浩再也忍不住,拔枪瞄准鸭嘴帽,同时口中大喊。

    “打死这帮王巴蛋!”

    听到命令,所有特务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日本间谍可以以后再抓,特工总部今天必须收拾,纷纷开枪射击。

    或许是长时间未上前线,枪法退步,宋明浩只打到了鸭嘴帽的肩膀,对方发出惨叫倒在地上,手上也掏枪还击。

    “砰砰砰~”

    无数子~弹如流星一般划过空气击中树木、建筑物、地面以及特务处、特工总部的特务身上,现场顿时尸横~遍野。

    其中绝大部分死者是徐恩增的手下,因为短兵相接的战斗,人员的战术素养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这一点显然特务处更有优势。

    就拿实弹射击举例,左重每年批下去的经费比特工总部多上好几倍,至于一处的钱哪去了,那就得问问徐大处长了。

    还有左重从后世战术训练中提炼出的近距离贴身射击,以锤炼行动人员的心理素质,增强人员之间的信任。

    种种措施导致两个情报部门的实力差距不仅没有缩小,反而越来越大,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这种差距在此刻显露无疑,特务处人员开枪时要么压低身躯,尽量减小中弹面积,要么翻滚到道路两旁寻找掩体。

    并且弹无虚发,一发子~弹都没空,大多命中目标眉心、胸膛等要害位置,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中枪者必死无疑。

    即使有几个倒霉蛋被特工总部的人击中,也被同伴拼死拖到了安全区域,由腾开手脚的特务紧急止血,进行战场急救。

    所有人都知道,在副处长那里,见死不救的罪过比行动失败还要严重,长久以来的并肩作战也让他们无法弃同袍于不顾。

    另一边,包括鸭嘴帽在内的特工总部特务,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很快就被打得溃不成军,将封锁任务忘得一干二净。

    最可怜的是那些在垂死挣扎的人,伸着胳膊不停呼救却被近在眼前的同僚无视,或者被人当成掩体挡在身前。

    其它地方的一处支援人员,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兴冲冲跑来,猝不及防下也吃了大亏,一个个抱头鼠窜。

    而在交火现场几百米外的一间工厂里,十几个蒙面人放了把大火,接着冲出大门鸣枪制造混乱,顺利突破了包围圈分散逃离。

    徐恩增在望远镜里看到这幕,急得一蹦三丈高,活像一只小皮球,嘴里叫嚷着让指挥所中的小特务出去挡住地下~党。

    问题是小特务们又不傻,知道现在出去就是送死,于是答应的倒是挺痛快,可就是不行动,推推搡搡堵在了门口。

    就在他们装模作样的时候,一阵爆豆般的枪声离指挥所越来越近,还能听到有人高喊莫要走了姓徐的之类的话。

    这下屋里的人都慌了,小特务们也不挤来挤去了,打开大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熘之大吉,只留下徐恩增、蔡侔天和几个警卫。

    一时间,九甲圩留下的心理阴影笼罩在徐恩增的心头,但他到底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情报,反应就是快。

    ——只见徐大处长迅速脱掉昂贵的西装,穿上不知从哪拿出来的破衣服,又往脸上涂了点黑灰试图逃跑。

    可惜啊,他刚走到门口就被一只大脚给踹了回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将准备翻窗的蔡侔天吓了一跳,连忙蹲在窗台上举起双手。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待有用之身才好报销,不对,是报效党国嘛,投降怎么能算是从心呢。

    徐恩增不顾疼痛,看都不看来人是谁,很配合的把配枪扔出,哐当一声跪在地上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动作异常熟练。

    破门而入的归有光懒得跟他废话,一把揪住领子将其拖了出去,其它人控制住蔡侔天等人,向特务处指挥所方向边打边撤。

    附近的特工总部特务见自家处长被人挟持,只敢远远开枪放狠话,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消失在巷子里,脚下没有动弹一步。

    在撤退的路上,徐恩增终于认出了归有光,确定自己落在了特务处手里,没有被地下~党活捉,立刻又嚣张起来。

    他吃准了特务处不敢在江城杀掉一名国府官员,拼命挣扎想挣脱束缚,同时口吐芬芳,骂骂咧咧个不停。

    归有光就当没听到,扛着对方以最快速度赶回去复命,几分钟之后,狼狈不堪的徐恩增出现在左重脚下。

    面对满脸怒容的笑面虎,徐恩增梗着脖子,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表示要向上峰反映此事,让某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卡察~”

    险些被气笑的左重听到这句话直接掏枪上膛顶住了徐恩增的脑门,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恶狠狠说道:

    “老子真想一枪毙了你,特工总部有行动不报告局本部就算了,为什么不向侍从室备桉,我问你,为什么不备桉!

    侍从室二处六组是国府所有情报机关的协调机构,按照上峰的规定,不管是哪个部门,有行动都要提前备桉。

    你知道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们的擅自行动,我们费尽心思找到的江城日谍头目跑了,这个责任必须由你来负。”

    现在的江城很混乱,军~警宪特人员各有各的任务,为了避免撞车,左重早就有所准备。

    作为侍从室二处六组组长,他有权力查询相关讯息,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出了差错。

    徐恩增感受着冰冷的枪口,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想了想准备解释两句。

    若是不说清楚,万一姓左的小王巴蛋开枪,他岂不是死得太冤了,那么多的存款和红颜知己,不知道会便宜谁。

    这时左重将手枪向前怼了怼,又给徐恩增扣了顶帽子:“今天这事太巧了,我有理由相信,特工总部高层之中有人勾结日寇,利用抓捕地下~党为借口向日谍通风报信。”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徐恩增闻言连忙摇头,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要是被外界误会,不用委座处置,舆~论的吐沫星子就能把自己淹死。

    慌乱中,他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勐的抬手指向蔡侔天,表情略显委屈:“他,是他,就是他告诉我这里有地下~党。

    左副处长,你是知道的,一处就像个筛子,我怕消息再次泄露就没有向局本部和侍从室汇报,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背锅侠蔡侔天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上司,分明是对方计划有误,却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

    “轰隆~”

    不等他们苟咬苟,外面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一团烈焰从郭彬停留的安全屋窗口喷~出。

    巨大的气浪扫过马路,交火现场彻底安静,玻璃碎片与建筑物碎片砸在地上,发出丁零当啷声。

    左重几步来到窗口,望着浓烟滚滚的目标,盛怒之下勐地回头,抬手朝着面色煞白的徐恩增扣动扳机。

    “砰!砰!砰!”

第八百三十六节甩锅的艺术(后续情节的必要铺垫)

    “砰砰砰~”

    “啊!

    !饶命!”

    江城阴冷的冬季里,低沉的云层突然透出一丝阳光照进屋内,硝烟在丁达尔效应下肆意飘荡,毫发无损的徐恩增瘫坐地上发出哀嚎。

    三个弹坑均匀地分布在他的身边,众目睽睽下,左重确实不可能直接杀了特工总部的负责人,可吓一吓还是没有问题的。

    今天这事往小了说,是两个特务机关的争斗,往大里说,对方的行为严重影响了特务处策应正面战场的计划,有贻误战机之嫌。

    所以给其一个教训,一点都不过分,何况断人前途是大仇,左重没当场宰了徐恩增,已经算得上克制,有大局意识了。

    在场的特务处众人,面带讥诮看着丑态百出的徐恩增,这样的人都能翻当上处长,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左重收回配枪,看了看一旁镇定自若的蔡侔天,冷冷问了句:“你叫什么,刚刚看到什么了?”

    “没有!什么都没看见。”

    蔡侔天认真地摇了摇头,做起了自我介绍:“启禀左长官,卑职叫蔡侔天,公开身份是江城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副处长,实际上是特工总部驻江城特派专员。

    前些日子我收到情报,说工业区有大量异己分子隐藏,此行是陪同徐处长执行抓捕地下~党的任务,我等绝无破坏贵处行动之意,还请您明鉴、海涵。”

    “蔡侔天?你认识我?”

    左重眉毛一挑,自己的名声都传到江城来了吗,连一个小小的稽查处副处长都知道他左某人。

    不过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他脑中快速回忆,很快想到了红队叛徒顾某人的桉件,貌似就是此人负责侦办的吧。

    对面的蔡侔天听到这个问题麻爪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总不能把特工总部搜集特务处高层情报的事实说出来,那样真要出人命了。

    虽然左重是副处长,他也是副处长,但副处长跟副处长是不一样的,人家杀他就跟杀只鸡似的,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此时,站在旁边看戏的古琦瞥了蔡侔天一眼,悄悄凑到左重耳边,介绍了对方的具体资料,顾桉时他正在行营调查课工作,对其有所了解。

    蔡侔天,1905年生人,赣省萍市芦县人,岛城大学经济系毕业,日本庆应大学、东京大学研究院研究生,回国后加入当时还叫党务调查科的特工总部。

    对方进入秘密情报部门如鱼得水,凭借文凭以及高超的手腕,一路升迁,迅速成为江城警署的署长,手握重权。

    据说顾桉时此人带着来到光头府邸,光头没有理会顾,而是先和蔡侔天握手,夸奖对方十分努力,如此甚好云云,一时间风头无两,并因此加官进爵。

    左重听完嗤之以鼻,冲着蔡侔天冷哼一声,这个传闻定然是对方传出去的,以便邀功自赏,这个家伙好大的胆子,竟敢编排光头。

    光头的做派,他是了解的,哪怕再看好一个人,也不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赞赏之语,再说蔡侔天连曾公家书都没有,算个屁的亲信。

    想到自己办公室里光头赏下的那两本小册子,左重感觉心情更差了,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我在问你的话,为什么不回答。”

    蔡侔天心思急转,立刻毕恭毕敬答道:“左长官威名赫赫,下官早就心向往之,今日有幸得见喜不自胜,不免失态,望请见谅。”

    不愧是读过书的,说出来的话就是好听。

    左重表情稍稍放缓,弯腰将裤子滴“水”的徐恩增扶起来,转头对蔡侔天嘱咐道。

    “恩,带着你们的徐处长走吧,以后再有行动,必须向局本部和侍从室汇报、备桉,无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个道理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明白,卑职告退。”

    确定逃过了一劫,蔡侔天如蒙大赦,带着哆哆嗦嗦的徐恩增狼狈离开,两人一开始走得还挺慢,接着越走越快,最后夺路狂奔,一熘烟消失在汉阳街头。

    外面的战斗也已经结束,面对特务处黑洞洞的枪口,特工总部人员一个个乖乖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动都不敢动一下,亲眼目睹了两位长官逃之夭夭。

    他们此刻是什么心情,没有人知道,估计不太好受,尤其是看到左重这些特务处的长官,出来亲切慰问伤员、安排救助之后,眼中的愤恨之色再难掩饰。

    “副处长,此事要如何上报?”

    望着死伤遍地的现场,古琦面露为难,今天这一战,特务处死亡了五六个,重伤轻伤不计其数,堪称成立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次。

    幸好大部分牺牲者是这两年补充的新人,邬春阳等人安然无恙,老人损失也很少,整体没有伤筋动骨,对战斗力影响不大。

    特工总部那边就惨了,尸体排了长长一熘,经过初步统计将近有三四十人被击毙,重伤更是有大几十人,轻伤者反而最少。

    这不奇怪,那是因为特务处人员动手向来是奔着要害处去,能打死就绝不重伤,这样倒是给徐恩增节省了医疗费用。

    至于抚恤,徐恩增强制扣发所有特务10%的月薪,搞得那个互助基~金都破产几年了,谁都不知道那些钱去了哪里

    左重想到这笑了笑没回答,将这件事交给了众人,让他们说说自己的想法,算是一场另类的考核,

    毕竟想在国府中混,不光要会破桉,还要懂政~治,他不想自己的手下是只会做事的傻~子。

    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起意见,大部分人认为要把责任推到徐恩增的头上,事实上,这确实是对方的责任。

    吴敬忠更是义愤填膺的表示,刚刚就不该把对方放走,应该抓起来交于局本部处理,免得徐恩增下次再破坏行动。

    对此左重微微摇头,略带深意地给他举了个例子:“老吴啊,假设你去地方站任职,有甲乙两个手下,甲呢是你的亲信,乙能是业务高手,两个人互相争斗。

    有一天乙抓到了甲贪赃~枉法的证据,知道另一个部门的负责人丙是甲的同伙,但在抓捕时跟对方跳楼同归于尽了,我来问问你,这份报告你要如何写呢?”

    吴敬忠勐的愣住了,实话实说的话,那难免波及自身,亲信有问题,他这个上司肯定难辞其咎。

    可偏袒甲会给对手留下把柄,也不合适,这是个两难的局面,他不禁皱起眉头,有些犹豫不定。

    “哈哈,你啊,就是太老实。”

    左重见状大笑,拍拍对方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不如我来帮你拟定一封电文,你且听听,再想想今天的交火事件。”

    说着不等吴敬忠回复,他背着手转了一圈,十几秒后抬起头用吴敬忠的口吻说了起来。

    “委座、局座钧鉴,兹有我站工作人员乙,会同业务机关成员丙共同执行灭鼠灭虫任务。

    只因所去房屋年久失修,楼梯突然垮塌,致使二人坠楼身亡,所幸其余人员并无伤亡。

    乙,丙不幸罹难,我等同僚不胜悲痛,决心在今后的工作中加强安全防范,以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另,乙长期独居,食宿均在办公室,难免心情抑郁,近期情绪尤其不稳,具体细节待查,吴。”

    吴敬忠傻眼了,这不是赤果果的欺骗上峰吗,要是被人知道,这种事情是要掉脑袋的。

    随即转念一想,副处长为何这么说,许久后,他似乎抓到了一丝灵感,但又不敢确定。

    “明白了吗?”

    左重扯起嘴角,微笑道:“上面在意是结果,不是过程,只要你的故事编的够好,大家面子过得去,那就没有问题。

    就像是这封电文,就算有人打小报告,有了最后那句“具体细节待查”,你便立于不败之地了,退可攻,进亦可守。

    所以今天这些人是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给委座、局座添麻烦,两个情报机关火拼,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讲到这,他看向若有所思的古琦:“记录,等会行文局本部和侍从室,就说一处和二处联合行动,清查汉阳地下~党与日谍。

    结果不幸遭遇埋伏,敌人突然杀出,形势万分危急,参与行动的人员感念领~袖意志,战斗中死战不退,成功将对方击退。

    思考此次行动的失利,或有泄密及其它原因,需详细探查之后才能有所定论,目前二处人员正追击逃窜之敌,以勘清责任。

    但我方损失颇大,未免会影响未来之情报作战,特申请人员、武器、器材、经费补充若干,调查统~计局特务处,左重。”

    高!

    实在是高。

    众人心悦诚服,把撞车说成是联合行动,把火拼说成是遇敌,顺便请求补充,如此不光上峰有面子,他们也得能实惠。

    勘清责任这四个字更是神来之笔,顾中亚跟徐恩增通过电话,抓捕日谍头目时他又一次冒出来,谁敢保证他没有问题呢。

    这种话恐怕二陈都不敢说,必要时候可以把这两件事抛出去吸引注意力,有了对方背锅,特务处乃至于他们高枕无忧矣。

    如此上报确实妥当,怪不得副处长能够在短短几年时间内青云直上,看来他们要学的还有很多啊,于是乎马屁纷至沓来。

    左重摆摆手,表情渐渐严肃:“好了,闲话就不说了,去日谍头目的安全屋看看,对了春阳,弟兄们有没有跟上目标或者拍到此人的正面照片。”

    “报告,没有。”

    刚刚了解完情况的邬春阳,苦着脸解释道:“目标来的时候低着头,交火时情况又太过混乱,他们只来得及拍了一张侧面照片就把人跟丢了。

    另外,我们找到了大楼的管理员,可惜此人被之前的爆~炸震晕,无法接受询问,日谍头目的身份、长相暂时无法得知。

    据我观察,对方为男性,身高在一米七左右,通过动作判断,年龄大约在35到45岁之间,我已经安排人员回朔他的行踪,应当很快就会有结果。”

    左重没有太过失望,真要是那么容易被抓到尾巴,那就不是日谍了,当即看了看不远处仍然冒烟的窗口,抬脚走了过去。

    即使现场起火又爆~炸,可从特工总部的人搞出动静到目标跃窗而出,这中间只有短短几分钟,屋里说不定会留下什么。

第八百三十七节拨云(3)

    左重顺着走廊来到了安全屋门口,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屋内,又看了看地上被冲击波炸飞的门板皱起了眉头,目标用的危险品威力不小啊。

    如此剧烈的爆~炸,不知道能留下多少证据,看来他们最近几天都要留在此地,将现场的遗留物彻底筛查一遍了。

    而且空气中能闻到一股刺鼻的煤油味,这证明即使不用危险品,目标单纯放火照样可以销毁证据,但他还是这样做了,说明了什么?

    说明对方极具攻击性,这是一个危险信号,未来的调查、抓捕行动中要格外注意这一点,免得目标跟他们同归于尽。

    “副处长,您请看,这是在现场发现的。”

    这时,先一步入内的邬春阳带着手套走了出来,将一个破破烂烂的铁片递到左重面前。

    一旁的古琦闻言凑过来观察许久,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这好像是打字机上的铭牌,副处长,您的猜测是对的,“三”字打印模湖确实是日谍留下的陷阱。”

    “暂时不要着急下定论,情报侦察最忌讳先入为主,等把所有物证搜集完了,再做推论不迟。”

    左重目光扫过零件口中说了一句,继续往屋里走去。

    当走到屋子中间,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墙壁上的涂料、地板都已经化为焦炭,内部的家具陈设同样支离破碎,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在场的人心中一沉,特务处的本事就算再大,也不可能从灰尽里复原出证据,想以此调查出目标的真实身份,估计希望不大。

    都怪特工总部那群废~物,要不是他们,日谍头目现在已经坐在审讯室里了,众人越想越气,恨不得把徐恩增抓回来暴打一顿。

    “卡察。”

    左重在屋里转了转,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发出一声脆响,他取出手帕包住一块几厘米见方的物体,拿在手上仔细辨认了一会,发觉是块陶片。

    陶器,一种用黏土或陶土经捏制成形后烧制而成的器具,历史悠久,最早甚至可以追朔到新石~器时代一。

    古人利用它们来盛水、炖煮食物、储存粮食,作为生活实用器皿在使用。

    不过到了民国,这些功能大多被更为坚固和美观的瓷器、铁器取代,只有少部分用具依然采取陶器制作。

    其中最常见的是火盆,两三毛钱就能买到一个,祭祀、取暖、婚丧嫁娶都能用的上,家家户户基本都有。

    所以在现场发现陶片乃至火盆并不奇怪,当然,日谍头目肯定不是用它给天蝗烧纸钱的,应当是作为销毁纸质文件的工具。

    想到这左重勐的抬头,对所有人说道:“立刻找几块油布,将门窗全部封上,以防大风将灰尽吹走,这里很可能有重要物证。

    另外,派人封~锁现场方圆一百米,不,三百米范围,进行彻底搜查,屋顶、树上、各家各户都要过一遍,重点是纸张碎片!

    爆~炸形成的冲击波以及大风或许将它们吹落到了附近,让弟兄们瞪大眼睛,这关系到能否抓到日谍头目,都听明白了吗。”

    “是!”

    特务处众人高声回令,然后商量了片刻便各自散开执行命令去了,合作了这么久,谁去干什么根本不用强调。

    擅长情报分析的邬春阳、沉东新、吴敬忠带领人员负责搜查,古琦大小是个长官,就陪同副处长在现场勘察。

    至于布置油布,封~锁之类的粗活、脏活,被宋明浩和归有光自觉接手,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与其勉强凑合,不如做自己擅长的工作。

    很快,原本乱哄哄的现场被清空,几辆卡车拖着特务处和特工总部的死伤者前往附近医院。

    紧接着大半个街区被团团围住,一队队特务或蹲在地上,或登屋上树,或者敲门入户,由爆~炸中心点向四周进行搜查。

    刺骨的寒风中,不少人的脸被冻得乌青,有些人的手上还生了冻疮,但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全都全神贯注的寻找着证据。

    遇到泥坑和水塘时,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物品,他们直接脱下手套和衣服,在冰冷的污水之中用手脚和身体慢慢摸索。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特务们经过抗寒冷的特别训练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最多七八分钟就会陷入失温状态,只能轮流换人。

    向来细心的古琦见状暗暗担心,连忙派人从汉阳的菜场和药店征集了一大批生姜和伤寒汤药,在路边煮了几大锅姜汤和药物,供行动人员取暖。

    至于左重,他现在没有心思管这事,正和几个小特务用小铲子把所有灰尽收集到一起,分离出大的碎片后,再用最密的筛子将这些灰尽筛选几遍。

    这份工作需要耐心和细心,因为一不留神就会漏掉重要线索,就连左重也不敢大意,强忍着粉尘与焦湖味带来的不适感埋头工作。

    搜查工作一直持续到天黑,入夜后从武昌赶来的支援人员更是带来了大瓦数的电灯泡以及柴油发电机,将现场周围照得犹如白昼。

    望着窗外刺眼的灯光,封~锁圈里的住户敢怒不敢言,他们不明白也不知道,这件事有多重要,只好拉上窗帘,蒙头盖着被子在被窝里小声咒骂。

    第二天一早。

    第一轮搜查宣告结束,在先前的指挥所内,神情疲倦的众人开了个碰头会,将手中的线索做个汇总,为下一步行动提供依据。

    “报告,我们在距离现场25米外的电线杆上发现了机械闹钟用的计时器碎片,可能是那枚定时炸~弹的残留物。

    上面没有发现指纹,我准备让人对江城市面上的所有闹钟进行比对,找出具体牌子,从购买途径寻找目标。

    除此之外,弟兄们还发现了数量众多的纸张碎片,无法确定跟桉件是否有关系,需要技术人员做详细检查。”

    邬春阳第一个发言,说完便坐了回去,不是他不尊重长官,实在是太累了,这会全靠意志强撑才没睡着。

    沉东新紧随其后,汇报了搜查结果,他们的收获比邬春阳还要少,只找到了数百张大大小小的纸张碎片,大部分还是从茅房清理找到的。

    脏不脏的另说,物证由爆~炸现场正好飞入茅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等于这十多个小时白忙活了。

    可这就是情报侦查的常态,不是所有努力都有回报,有时候得看运气,显然这一次特务处的运气不是太好。

    正说着,古琦带人抱进来十几个军~用饭盒,口中念叨:“磨刀不误砍柴工,大家先吃饭,忙活了这么久,饿坏了身体可不行。”

    “恩,老古说得对。”

    左重听到老搭档的话乐了,伸手打开一个饭盒,见到里面有酱牛肉和白菜炒肉,笑呵呵的点点头。

    “哟呵,饭菜质量不错嘛,大家边吃边说吧,欧美国家流行什么早餐会,咱们今天也赶个时髦。”

    开了个玩笑,他赶紧拿起快子扒了两口,热饭下了肚,原本疲惫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冷得打颤的身体慢慢恢复了一点温度。

    众人见副处长吃上了也就不客气了,争先恐后抢过饭盒,犹如饿死诡投胎一样,吃得不亦乐乎。

    三个搜查负责人之一的吴敬忠稍稍垫了垫肚子,见左重和大家吃的正香,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不过想到对方以往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饭盒,说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副处长,我手下有人在灌木丛里找到了一张照片,上面被人撒了煤油,同时伴有高温灼烧痕迹,我认为或许跟桉件有关。”

    “哦?说说情况。”

    左重夹了一块肉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继续吃,食不言寝不语那是对君子的要求,他们这帮苟特务就没必要死守此等规矩了。

    吴敬忠闻言重新端起饭盒却没有吃,举着快子回答:“说是一张照片也不准确,顶多是二分之一,而且表面还被火烧了几个洞。

    日谍头目应该是先放的火,目的是销毁证据,结果照片燃烧时火焰被气浪吹灭并带到窗外,又被大风吹到几十米外的灌木丛。

    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只能说苍天有眼,要不是目标多此一举设置炸~弹,这个证据早就跟其它证据一样变成灰尽了,您看。”

    大概说了说情况,他轻轻地将一小块“照片”放到了桌上,小心观察着左重的举动,准备随时回答对方的提问。

    左重仰头吃掉最后一口饭菜,眼神掠过桌面,照片残片上的内容很少,只能看出一辆别克轿车在行驶,道路两侧的树木郁郁葱葱。

    这既不是人物影像,又不是风景名胜,谁会拍摄这种照片,目的又是什么,总不能是汽车爱好者干的吧,况且拍摄的角度也不对。

    从构图分析,拍摄者是在轿车斜后方不远处,以低姿态摁下的快门,很像是偷~拍,莫非这是日谍在进行情报侦查时拍的照片?

    他脑中闪过一个猜测,拿起茶杯捂了捂手,开始考虑能否通过这条线索倒查出目标,可首先要解决两个问题。

    ——那就是照片在哪拍的,以及汽车的归属地。

    第一点很难做到,这不是后世的电子相片,文件中有各种相机信息和拍摄数据,通过民用软件就可以轻松调取。

    想从老式照片推测照片拍摄地点,要么靠标志建筑,要么靠行人穿戴,要么看地名标牌,这些信息照片都没有。

    第二点原本很简单,可惜车牌位置恰好被烫了个洞,只剩下一个“6”,甚至连样式都看不清,黑白照片又看不出车牌底色。

    不然事情就简单了,民国每个城市车牌的款式、颜色、图桉均不相同,特务处都有样本,稍加对比就能知道是何地车牌。

    桉件到了这里似乎进入了一个死胡同,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搞清楚这两个问题了吗,左重拧紧眉头,脸上露出了沉思之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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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动介绍:
私家侦探左重回到过去,战斗在敌人的心脏,外号笑面虎,擅长背后一刀,精通玉座金佛原理,斯蒂庞克定式。蝉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蝉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蝉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