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节一份电报
“近来走私猖獗之事,委员长指示你部严肃处理,绝不可放任凶手以及走私分子逍遥法外。
案件涉及的死伤人员抚恤从厚从优,邬春阳军衔提一级任用,相关程序上报局本部办理。
另案件完结后,即刻前往长安负责领袖警戒安全工作,并担任贴身护卫一职,不得有误。”
左重看着署名戴春峰的电文有点无语,老戴自己去送死不算,这特娘是要一个一个送啊。
人家为了大局能放过光头,可像他们这种苟特务,被地下党抓到了怎么可能有好果子吃。
自民国十六年起,果党手上沾了太多的血,哪个地下党没有战友、朋友、甚至亲人被害。
这种血海深仇恐怕不是靠一两条命令就能阻止的,兵变那么乱的环境下死几个人很正常。
总之绝不能去长安,至少在光头被抓前或者谈判结束前不能去长安,否则他的小命难保。
还好距离那个日子只有几天时间,他可以利用办案的借口滞留金陵,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至于走私案怎么办。
这还用说吗。
光头的电文说的明明白白,凶手和走私分子严惩不贷,背后的金主和真正主谋一字不提。
所以案子可以查,查到凶手就要停止,不得深挖,毕竟委员长同样不是生活在真空中嘛。
再说人家给了封口费,抚恤从厚从优和提一级军衔不容易,在党国做事得学会见好就收。
左重打定主意把电文叠好放进口袋里,又抬头看向满脸惊慌的电讯科长,没好气地说道。
“你慌什么慌,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以后稳重点,别让外人看了咱们特务处的笑话。”
“是,副处长。”
电讯科长擦了擦头上的汗,暗想自己那是慌吗,还不是被你笑面虎的大开杀戒给吓到了。
不过让他反驳是没胆子的,万一被对方当成典型处理就糟了,只好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
左重冷哼一声,转身换上一副笑脸将官员们礼貌送走,特务处可没闲钱请这帮虫豸吃饭。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过去了三四天。
1936年12月11日深夜。
左重将办公桌上的日历撕掉一张,看着12日上写的宜会亲友、订盟、安葬抽了一口香烟。
再过几个小时,整个世界都会被发生在长安的事情震惊,自己也要经历一场严峻的考验。
他身为特务处主持工作的副处长,如果在这件事之前没有任何发现和反应,肯定是失职。
另一方面,要是因为他的预警导致光头提前跑路,那麻烦就大了,左重不敢也不能去赌。
左右为难,
进退两难。
说的便是他目前的处境。
唯一的办法是在合适的时间送去模棱两口的情报,这样事后追究起来,才好向上面交代。
左重之前研究很久,觉得这个时间最合适,一是显得紧迫,二是即使光头想走也走不了。
此时的长安已经被东北军以及杨将军的部队重重包围,想要离开只有乘坐飞机这一条路。
而以目前的技术,夜航的风险非常大,贸然起飞很容易造成飞行事故,没有飞行员敢飞。
再次看了看时间,他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掏出钢笔在纸上快速编写发给老戴的电文。
情报不能发给光头。
万一对方真跑了怎么办。
需要警惕的是,长安站和长安行营筹备处,这两个对外联络通道可能已经被东北军监控。
他发出的电文密级,乃至内容都要注意这点,免得被少帅的人发现问题直接宰了戴春峰。
昏暗的台灯下,左重将电文抄写完毕,起身走出办公室来到电讯科内,叫来了值班人员。
“发给局座,普通密电。”
“立刻。”
他面色严肃的对报务员说出通讯对象,紧接着又催了一句,整个人显得非常焦急和不安。
报务员面对副处长的命令不敢马虎,立刻带上耳机调整频率,摁动电键将电文发了出去。
注视着报务员的动作,左重微微眯了眯眼睛,用普通密电是为了不引起监视人员的警惕。
剩下的就看便宜老师能不能看明白内容了,要是看不明白,过些天他就可以改换门庭喽。
滴滴滴....
随着一连串键鸣声,无线电波飞向了一千公里外的长安,最终被一座大院内的电台捕获。
此地便是刚组建不久的特务处长安站,作为一个甲级大站,大功率电台是最基本的设备。
大院其中一个房间里,戴春峰坐在火盆前烤着手,12月的长安天寒地冻,着实有些难熬。
但没办法,去港城执行任务失败,还被港英政府警务处扣押,他必须面见光头乞求原谅。
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一个情报组织负责人最害怕,最担心的事就是失去最高领导的信任。
“噔噔。”
戴春峰正在思考要如何讨好光头,有人敲了敲房门,随即长安站的站长马志超走了进来。
此人敢这么放肆,那是因为他是黄埔一期,又曾担任过光头的侍卫,向来对老戴不服气。
何况戴春峰是戴罪之身,许多人觉得调查统计局的局长很快就会换人,他这才不请自入。
戴春峰瞥了对方一眼,也不起身直接问道:“马站长,这大半夜的不休息,找我有什么事。”
“戴局长,本部电讯科发来了一份左副处长的电文,卑职瞧着有点奇怪,便特意给您送来。”
马志超咧着嘴,阴阳怪气建议道:“您该管管底下的人,连电文时间都搞错,太不应该了。”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他真想大笑两声,都说左重如何了得,现在一看恐怕又是吹出来的。
“时间搞错?”
“慎终?”
戴春峰皱起眉头,拿过电文大概看了一遍,发现这是份普通密级的电文,内容也很正常。
说的都是一些特务处的日常公务,不过电文最后的时间还真的错了,12月11日写成了3日。
慎终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老戴一时之间有点难以置信,再一次低头仔细看了看。
这一看,戴春峰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整篇电文看似是在汇报工作,却没任何实质内容。
没话找话吗,老戴确信左重不可能以这种方式敷衍自己,想到这他默默看向写错的3字。
3,3,3....
他的眼睛猛然睁大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将电文每一段的第三个字连在一起,心中默念。
“东北军似有异动。”
看着这七个字,戴春峰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什么叫异动,分明是有人想要对领袖不利。
刚到长安时,他在闹市区看到许多游行请愿的学生,在马路上高呼口号,到处张贴标语。
内容都是要求停止内战,反对内战,一致抗日之类的话,那时候他觉得只是件小事而已。
现在看来是一个征兆,说明了长安的政治气氛不正常,东北军很有可能跟地下党有联系。
怪不得有人说少帅和杨将军左右及部队中,均有不少左派份子活动,并且都是高层人物。
如少帅卫队的某营长、某秘书等,还有杨将军的秘书长,同样被认为有特别关注的必要。
此外,委员长飞抵长安后要求东北军进剿地下党,被少帅当面拒绝,两人因此大吵一架。
燃文
其后的日子里,少帅多次要求北上抗日无果,可有一天突然改口请求领袖常驻长安训示。
这种不正常的情况,表明对方早就心存反意,委员长和自己这次是标标准准的自投罗网。
骊山!
骊山!
委员长住在华清池,那附近有东北军的一个营,约有500人,配备了轻重机枪和迫击炮。
那么卫队呢,华清池院内有卫兵30人,禹王庙有宪兵70人,共计100人,还不到一个连。
一旦对方动手,卫队根本无法抵挡,戴春峰心急如焚,表面上却是一副稳若泰山的样子。
马志超在长安任职有七八年的时间,跟东北军方面非常熟悉,难保此人没有参与这件事。
现在这种时候,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最紧要之事是要想办法通知委员长立刻离开骊山。
在潼关驻扎有中央军第3路军第79师,到了那里就安全了,少帅总不至于对79师发动进攻。
戴春峰琢磨了一会,觉得用电话预警速度最快,当即走到屋内的电话机旁对马志超说道。
“马站长你可以走了,我有公务要向华清池那边请示就不留你了,以后进门前记得先敲门。”
老戴讲完不管面色难看,摔门离开的马志超,慢慢拿起话筒沉稳的要求接线员接通线路。
“我是戴春峰,接.....”
“抱歉长官,线路有问题。”
一个懒洋洋的女声响起,直接拒绝了他的要求,甚至连接哪里都没有询问,显然有问题。
戴春峰一句话都没有说,用力挂断了电话,浑身一软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目光呆滞。
通讯被阻断了,那帮叛逆用不了多久就该动手了吧,自己多次得罪少帅,肯定也跑不了。
事实跟他想的一样,五分钟过后,一队荷枪实弹的东北军士兵冲入房间中,口中高喊道。
“抓住戴春峰了!”
第七百四十七节拼了
“抓住戴春峰了!”
听到东北军士兵喊出这句话,戴春峰心头猛的一松,知道自己这条小命今天算是保住了。
如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若是少帅想杀人没必要演这出戏,难道对方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那他倒要亲眼看看,那位副总司令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后,要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众口。
自从前朝灭亡,国民皿煮和独立意识觉醒,再想靠兵变当曹操、王莽,无异于痴人说梦。
到时候不用军队出面,各地报纸就会把罪魁祸首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这点他毫不怀疑。
“前面带路。”
戴春峰直起身子昂首挺胸,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对着前来抓捕他的士兵淡然说道。
对方倒也没为难他,一个军官使了个眼色,有人上前仔细搜身后将老戴带上了一辆轿车。
此时外面到处是枪声,一队队东北军举着火把,冲向城内的要害位置试图彻底封锁长安。
军警宪特,银行,电报局,新闻报刊,电力,供水,所有重要机构都在第一时间被占领。
看起来东北军充分吸收了日本二二六兵变失败的经验教训,不给中央军任何翻盘的机会。
“砰~”
一个平时作恶多端的警察局官员被当街枪毙,路过的老戴眼皮直跳,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意识到兵变人员真敢杀人,他明智的缩了缩脑袋,原本挺直的腰杆子似乎瞬间软了下去。
汽车开了半个小时,来到了长安新城的杨将军公馆,此地灯火通明,许多军人进进出出。
戴春峰刚看了两眼,两个士兵便一左一右架着他下车,进入了公馆内一楼的会议室当中。
只见少帅和杨将军站在一张地图前低声商议着什么,旁边是几个在发布命令的参谋人员。
“呵呵,戴局长来了。”
看见戴春峰,少帅将绘图铅笔碰到桌上,慢步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嗤笑道。
“你们的特务工作是怎么做的,我和杨司令搞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竟然事先一点不知道?
都说特务处是民国最精锐的情报机关,我看也不尽然,至少在长安的人员就很不专业嘛。”
周围的军官闻言纷纷大笑,特务处在东北军以及陕军大肆布置眼线,他们早就对此不满。
这会见到罪魁祸首,自然要好好调侃调侃,还有人出声建议少帅立刻毙了这个特务头子。
“不要急,我有事要问戴局长。”
少帅抬手阻止了群情激愤的众人,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身体微微颤抖,强忍恐惧的戴春峰。
“戴先生,能不能请你告诉我贵处在长安的秘密情报员在哪,以免双方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放心,我们是一家人,我只是想请他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待一段时间,绝不会伤及性命。
只要委员长同意我们的联合抗日主张,我马上释放你们,再亲自设宴给诸位赔罪、压惊。
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否则就不要怪我和杨将军不讲往日情面。”
卑鄙!
无耻!
戴春峰气得两眼通红,要不是身后有两只手枪顶着,他真想跟对方同归于尽,为国尽忠。
何况秘密情报员都是情报科在安排,他堂堂一个局长哪有时间关注这些底层人员的资料。
沉默了几秒钟,老戴老老实实说明了情况,不是他怕死,是他还要留待有用之身见领袖。
见不到委员长他死不瞑目,哪怕要死也得死在委员长面前,以证明他戴某人的忠贞不二。
听完戴春峰的解释,少帅和杨将军同时皱起了眉头,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这下麻烦了。
兵变最怕什么,
当然是消息走漏。
为了麻痹中央军以及国府的情报系统,他们两人采取了暗通明不通,上合下不合的做法。
甚至制造矛盾和对立事件演给外人看,对手下的矛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
这才瞒过了监视,现在无法清除城内的特务,很容易让金陵方面知悉长安发生了什么事。
要知道驻扎在陕省境内及周边的中央军部队不少,一旦让国府反应过来,他们就被动了。
少帅有些犹豫不定,不确定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就在这时有军官满头大汗进来兴奋喊道。
“抓到了,华清池成功了!”
在场的东北军、陕军人员面露喜色,日本人兵变之所以失败,就是没有抓到天蝗的缘故。
为了避免这一情况的发生,他们除了在华清池布置一个营,又派了两个加强营前去支援。
这么多人打100来人,就算指挥官是头猪也能赢,只要成功控制某个人,此事就成了一半。
少帅一改优柔寡断,将桌子砸的砰砰作响:“妈了个巴子的,立刻切断长安所有电力供应。
组织巡逻队伍寻找电台,一定要把特务全部挖出来,不要骚扰普通百姓,违者定斩不饶。”
“是!”
有人应了一声,双排握拳提到腰间跑了出去,接着一辆辆卡车迅速朝着电厂和城区而去。
而戴春峰在听到华清池成功了这句话后,一脸绝望的站在那一言不发,脑海中思绪万千。
领袖落在对方手里,他这个调查统计局局长难辞其咎,即使今天不死,将来前途也没了。
与其苟全性命,不如轰轰烈烈博个忠义两全的美名,他的目光慢慢移向桌上的少帅配枪。
忽然,老戴想到了自己的得意弟子,想到了那封电文,下一秒他觉得自己或许还有机会。
毕竟能活着,谁会想死呢,戴春峰犹豫片刻选择了从心,乖乖的杵在一旁等待少帅处置。
很快12点过去了,
12月12日凌晨一点。
长安城中不断响起砸门声和训斥声,一间间住宅、商铺被清空,接受东北军士兵的搜查。
相近的住户则被统一安置在一起,由专门人员负责看管,防止混在其中的国府特务闹事。
前明秦王朱樉儿子宅邸所在的东九府街也不例外,百姓们被礼貌的“请”到了一片空地上。
终究是风气保守的西北,住户自动分成男女两队,互相之间小声讨论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有人说委员长死了,有人说少帅病重,还有人说扛枪的闹饷,各种小道消息在快速传播。
“女子,不用怕。”
人群当中,一个中年妇女安慰身旁的同伴:“这种事额看得多咧,这帮当兵的抢了钱就走。
反正你的成子铺子里又木啥值钱的东西,回去好好收拾一下,不耽误你明天早起做买卖。”
她的同伴是个年轻女人,长相有些丑陋,听到安慰的话后只是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说。
没多久东北军士兵整队离开了东九府街,住户们松了口气连忙各回各家,将门死死抵住。
丑陋的女人同样回到了自己的铺子,望着一片狼藉的室内,她反手关上门走进一个房间。
“滴滴滴....”
又过了几分钟,屋里传出了微不可闻的电台声,一条甲级密电被发往了金陵特务处本部。
同一时间,左重躺在办公室的行军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干脆起身拉亮台灯走到了窗户前。
窗外寒风呼啸,无数雪花由空中落下随即化开,一如几个月前的东京,似乎在预示什么。
他皱着眉头眺望西北,也不知道长安那边现在怎么样了,光头和戴春峰是不是已经被抓。
如果事情出了意外,联合抗日没有实现,那民国的未来就危险了,希望可以一切顺利吧。
“报告。”
一声报告打断左重的思绪,他转身摊开一份文件,坐到椅子上吸了口气沉声回了句请进。
来人是电讯科值班人员,此人动作利落的敬了个礼:“副处长,您留下的那个频率来电了。
我们没有密码本,所以没有进行译电,按照您的吩咐,原件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接触。”
“很好,给我吧。”
左重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伸手将电文原件放到了面前,眼睛看着对方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你应该晓得规矩,今天就不要回宿舍了,自己找个房间待着,绝不能跟任何人提及此事。
解除命令由我亲自下达,你才可以恢复自由,这期间的津贴给你按照外勤任务标准计算。”
不以规矩不成方圆,甲级电文非常敏感,多是战略情报,报务员必须“冷藏”一定的时间。
“是,找一个房间,禁止对外透露,等待您的命令。”
电讯科值班人员重复了一遍命令,随即离开,在特务处没有人敢把笑面虎的话放耳旁风。
左重看到办公室的房门被对方关上,马上从空间里拿出密码本,对照电文开始破译内容。
“张杨兵变,委员长生死未卜。”
电文只有短短十几个字,却是一条惊天动地的消息,左重倏然起身拿起电话接通了古琦。
已经回乙地宿舍休息的古琦被刺耳的铃声惊醒,迷糊中听到电话那头副处长冷峻的声音。
“老古,拉响警报,特务处即刻起进入一级戒备状态,所有人员立刻赶回本部,出大事了。”
左重没透露具体情况,金陵的通讯系统很不可靠,即使是内部线路也不能让他完全放心。
再说古琦听到拉响警报和一级戒备,骨碌一下坐起,毫不犹豫地摁动了床头柜上的按钮。
“乌拉~乌拉~”
警告声随之响起,整个乙地就像是炸开了锅,宿舍楼随处可见穿着内衣持枪警戒的特务。
古琦套上衣服推开门招呼闻声而来的各科室负责人,通报了左重的命令,众人闻言大惊。
来不及思考,在场的特务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下楼跳上汽车,发动后拼命向着洪公祠开去。
一级戒备,
意味着战争已经打响。
难道中日开战了,汽车上,所有人默默无语,表情凝重,心中暗自猜测发生了什么大事。
深夜的金陵,街道之上空无一人,一道道车灯划破了平静,将路边的野猫吓得四散奔逃。
最先回到洪公祠的是古琦,他一马当先奔向左重办公室,路上发现值守人员在发放武器。
一个个木箱被搬到走廊,里面装满了冲锋枪、步枪、手雷,这一幕让所有人咽了咽口水。
就算是打仗,也不用着他们上战场吧,就特务处这点人马,几枚105榴弹炮下来就没了。
“副处长,出了什么事。”
焦急的古琦在办公大楼里转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小特务的带领下见到了作战室中的左重。
刚一见面他便开口询问道,特务处自成立起还是第一次进入一级戒备,他很想知道原因。
左重没有回答,而是将他拉到一旁问了一个问题:“知道东京任务结束,何逸君去哪了吗。”
“何小姐?”
古琦有些莫名其妙,疑惑着摇了摇头,何逸君去了东北执行任务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
原本以为对方陪着副处长去了欧洲,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这里面难道有什么隐秘不成。
左重见状满脸苦笑,口中小声解释:“有人反应少帅和杨将军势同水火,我便派她去盯着。
原本是为了防止东北军和陕军失控,没想到咱们都被骗了,所谓冲突不过是人家演的戏。
就在刚刚,何逸君来电说张扬二人发动兵变,委员长目前生死未卜,局座同样下落不明。”
兵变?
委员长、局座没了?
这...这...
古琦被这个消息惊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直接晕倒,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当即担忧的问道。
“副处长,那咱们怎么办,失去了领袖和局座的支持,特务处迟早要被上峰改组甚至裁撤。
比如姓汪的几次三番栽在情报科手里,他要是上台当了领袖,我们这些人绝对没有活路。
能不能去找找其他长官,要是有人能在关键时候帮大家说一句话,或许就是另一个结果。”
他的意思很清楚,他们干这行得罪了太多人,如今连老板都没有了,是时候考虑后路了。
“那他要是当不成呢!”
面对古琦的问题,左重反问了一句,接着阴沉说道:“我不管什么姓汪的,我只认委员长。
现在这种情况,谁跳出来谁就是居心叵测,特务处有权处置,你立刻派人控制住汪公馆。
除此之外,何部长,先总统公子立法院孙院长,二陈、警察厅的高层人员也要安排监视。
必要时刻允许你采取果断措施消除隐患,我现在去趟憩庐,将消息告诉夫人,明白了吗。”
左重一边往外走,一边做了个斩首的姿势,灯光和窗外树影交错下,面容显得无比狰狞。
古琦用力点头,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既然如此,不如赌委员长和局座没有事,拼了!
(四千多字,不耍套路分两章)
------题外话------
很烦,工作忙,感情不顺,天气不爽,码字也很慢,(〝▼皿▼)
第七百四十八节没事左重,有事慎终
金陵,憩庐。
左重将军帽放在臂弯处,毕恭毕敬的站在客厅中央等待光头夫人的到来,丝毫不敢放松。
大半夜的来见对方,也幸亏卫兵知道他曾经担任过光头的贴身侍卫,还有着救驾之功劳。
这才使得值班人员冒着被骂的风险前去通禀,否则绝无可能,哪怕他有紧急公务要汇报。
默默等了半个多小时,憩庐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任何人前来招呼他这个小小的上校军官。
左重眼观鼻鼻观心,懒得发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类的誓言,继续耐心的等待。
他知道光头夫人不化妆绝对不会出门见人,还必须换上旗袍,每次都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不过有危险的是她丈夫,人家都不着急,他更不着急了,大不了吃席的时候多出点份子。
二十分钟后。
光头夫人手上理着发髻,姿态优雅地从憩庐二楼走下,带着几个女仆人缓缓地移步客厅。
左重听到声音,立马从空间拿出一个辣椒扔进嘴里,强烈的辣味刺激立刻让他满头大汗。
在党国和国府中办差,你可以不会做人,也可以不会做事,但要会演戏,如此才有前途。
光头夫人进到屋内,看到了额头和鼻尖不断滴汗、神色惊惶不定的左重,当即笑着问道。
“是左重阿,有什么事吗,工作方面的事情你联络委员长和春峰就好了嘛,不用跟我汇报。”
“夫人。”
左重连忙敬礼问好,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打量了一下那几个女仆人,面露难色。
光头夫人见状知道他要说的是机密事项,便低声吩咐随从们去门外,没有命令不得进来。
很快客厅里就没了别人,左重靠近两步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焦急说道。
“夫人,张杨兵变了,委员长现在下落不明,这是一个小时前从长安传回的情报,很准确。”
这个消息无异晴天霹雳,正在喝水的光头夫人手上一软,水杯跌落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咚~”
门外的女仆人闻声推开门,警惕的看了看左重,口中轻声询问光头夫人需不需要叫卫兵。
“出去!你们都出去!任何人都不准进来,立刻打电话让宋部长来我这里,快,一定要快。”
光头夫人不愧见过大世面,很快稳住心神,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冷静。
如今她能相信的人,只有亲人和来汇报的左重,其他人说不定盼着自己的丈夫丧命长安。
比如汪某人,这个人素来野心勃勃,盯着委员长的宝座不是一天两天,还搞了个改组派。
对方一旦得知此事,很可能会站出来争夺权力,到时候事态会变得更糟,甚至连累领袖。
“慎终,我就叫你慎终了。”
光头夫人快速想清楚了当前的局势,努力挤出了一副笑脸,语气和蔼地跟左重交流起来。
没事左重,有事慎终,用人向前,不用人向后,不愧跟光头是两口子,左重偷偷的腹诽。
但表面上他装作受宠若惊,表情激动的回道:“夫人能够称呼卑职的字,那是卑职的荣幸。
请您放心,特务处永远效忠领袖和夫人,我已经安排了人员去汪某人那里进行严密监视。
只要姓汪的有非分之想,我们随时都能发动雷霆一击,铲除这个跟日谍多次勾结的叛徒。”
用普通人的鲜血和生命染红顶子不能做,可用汉奸、叛徒的,左重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好,你有心了。”
那边光头夫人心中的一块巨石落了地,有特务处的帮助,金陵的局面就算是稳住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的政治斗争,那不是特务能插手的,她思考了几分钟,准备听听左重的意见。
“慎终,委员长多次夸奖你是国府中的情报专家,为人忠诚且又机警,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现在领袖情况未知,我担心政府和军中高层会有异心,此事如何处理,你说说你的看法。”
这就开始邀买人心了。
这老娘们不简单。
左重眼珠一转,将早就想好的计划说了出来:“夫人,卑职有几个不成熟的想法供您参考。
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委员长是否安全,这一点可以分为明暗两条线进行,双管齐下。
不知道您是否记得为双亲报仇杀掉汤山疗养院厨子的何逸君,她此刻就在长安搜集情报。
她曾多次执行敌后任务,经验丰富,有她作为暗线,我们很快就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事情。
明线方面,卑职记得委员长的顾问,澳洲记者端纳与老帅以及少帅相识多年,交情匪浅。
能否可以请他去趟长安,作为双方沟通的桥梁,甚至劝说少帅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
“对,端纳先生。”
光头夫人眼睛一亮,激动的拍了拍手:“他与双方张私交不错,两边都能听得进去他的话。
而且端纳是一个外国人,在国内没有过多的派系纠葛,确实是个各方都可以接受的代表。
何小姐也很好,年纪轻轻就忍辱负重以报父母之仇,巾帼不让须眉,正是我国女性榜样。
让她去搜集情报我很放心,慎终,还有什么想法一起说出来,达令的安全我就交给你了。”
“是,夫人。”
左重一个立正挺直胸膛,继续汇报:“军中的事倒也不难,领袖和黄埔系军官有师生之谊。
这些人毕业后都在部队之中担任各级主官,是一股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必须尽量安抚。
只要您能保证,他们原先的地位、军饷、晋升等好处暂不改变,我想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而政治方面,卑职不是太了解情况,但我的老校长朱家骅对委员长忠心不二,人脉甚广。
如果夫人允许,我想去见一见朱先生,请其联络一批有识之士,阻止某些野心家的行动。”
讲到这里,左重瞄了瞄聚精会神的光头夫人,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条有些危险的建议。
“最后,如果确定领袖安全,同时少帅有意和平解决这件事,卑职斗胆恳请夫人前往长安。
我想,委员长此时最想见的人一定是您,您的前往,可以给委员长带来巨大的精神安慰。
加之领袖素来性格强硬,突然遭遇张杨兵变之事,卑职生恐他会一时想不开,从而......”
从而什么,
当然是自我了断。
虽然左重没说完,可光头夫人很清楚丈夫有多好面子,下属起兵造反,那是在打他的脸。
即使安全无恙,光是精神上的冲击就让对方难以接受,冲动下或许真的会行不明智之举。
她欣慰的打量着左重,这个时候还想着委员长,到底是知根知底的小同乡,与旁人不同。
怪不得丈夫一直用家乡人,她这会算是明白其中道理了,遇到事情还是自己人用着放心。
远近亲疏,
都是用人的大学问。
沉吟片刻,光头夫人决定就按照左重说的去办,从情报、政治、军事三个方面一起入手。
“慎终,朱家骅那里你去说,兵变的消息瞒不了多久,请他看在达令的往日情分尽力而为。”
端纳先生,黄埔军官由我来联络,事不宜迟,我让人准备一份厚礼,你等会拜访时带上。
有消息直接来憩庐报我,等金陵稳定,我定当前往长安与委员长共同面对此生最大艰险。”
说完她就抹起了眼泪,左重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果断发动马屁技能以表忠心。
什么报效犬马之劳,什么母仪天下说了一大堆,反正好话又不要钱,愿意听他能说一天。
“小妹,出了什么事。”
两人正说着话,光头夫人的兄长宋部长一脸疲惫的来了,一进门便看到泣不成声的妹妹。
这让国府财神爷心中一紧,赶紧询问起原因,接着看到一旁的左重又问了句:“这位是?”
“报告宋部长,卑职是调查统计局特务处副处长左重,刚刚向夫人汇报了一条重要的情报。”
左重没有多说什么,于私有些事情他不能越俎代庖,于公他没有向财政部长通报的义务。
“兄长。”
光头夫人红着眼睛叫了宋部长一声,将对方带到了隔壁,估计在透露相关的消息和计划。
左重隐隐约约听到宋部长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屋里就没有了任何动静,客厅陷入了安静。
几分钟后宋部长面色难看的走了出来,想到兵变的严重后果,竟把怒气撒到了左重身上。
“你们特务处怎么办的差,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事先收到情报,我看他戴春峰是昏了头。”
MD,
说翻脸就翻脸,
你属狗的吧。
左重暗骂了一句,恭恭敬敬的做出解释:“宋部长,卑职从欧洲回来一直在处理走私案件。
昨夜,我通过近两日的日常报告推测出张杨或有异动,第一时间向戴局长发去预警电文。
不想电文发出不久,张杨便悍然行动,我们在长安的情报人员获悉后以最快的速度上报。
为了防止骚动,特务处目前对汪某人、何部长、二陈以及金陵警察厅方面做了相应安排。”
事前有预警。
事后有准备。
任谁来都没有资格指责左重渎职,兵变不是请客吃饭,特务处能发出预警已经很不容易。
他们又不是张杨二人肚子里的蛔虫,人家决定造反更不会广而告之,搞得全世界都知道。
况且有了鬼子的兵变当前车之鉴,连左重都不得不承认,对方的保密工作做的非常漂亮。
也就是宋部长这种分不清形势的大少爷会将黑锅甩给特务处,这简直是把盟友推给敌人。
说句不客气的话,要不是为了大局,左重现在支持谁,谁就能登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好了,兄长。”
光头夫人没好气的瞪了宋部长一眼,心中有点无奈,看着依然恭敬的左重微微松了口气。
她明白自己目前除了委员长夫人的身份,没有一兵一卒,想要稳定局势就要借助特务处。
话被打断的宋部长可能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瞬间涨红,转身轻轻咳嗽了几声掩饰失态。
现场的气氛有点尴尬,左重觉得没有必要再留在憩庐,这样只会让宋家兄妹感到不舒服。
恩大成仇,
得见好就收。
他立马提出告辞,理由是去说服朱家骅,这会说再多也没用,要用实际行动让对方相信他。
光头夫人微笑应允,让仆人拿来了不少昂贵礼物,一是拜访所用,二是一种特别的赏赐。
有功不赏,为善失其望;奸回不诘,为恶肆其凶,光从这点看,她比宋部长要高明的多。
左重倒退着离开客厅,将礼物放到后尾箱发动了汽车,直奔自己最亲爱的老校长家而去。
至于戴春峰,
对不起,
那是谁?
千里之外的老戴没空关心得意弟子的想法,他在杨将军公馆站了一会又被带往新城大楼。
此地是长安绥靖公署的办公所在地,整体由水泥浇筑,堪称铜墙铁壁,很适合关押人犯。
戴春峰忐忑不已,不知道少帅会如何处置他这个特务,每走一步都觉得离阴曹近了一步。
当他来到大楼的东厢房外,里面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这群叛逆,将我打死算了!”
委员长!
领袖没有死。
戴春峰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了身旁士兵的束缚,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扑到某人脚下。
“学生方才被叛军挟持,自觉离死不远,就义殉难固志所愿也,唯不曾见领袖,心有不甘。
现在知道校长无事,我便是死在当场也能瞑目了,还请您能保重身体,以免为奸邪所害。”
他以拳捶地,涕泪交加的哭嚎道,好一副忠臣孝子的模样,当真是闻者流泪,听者伤心。
结果光头听完破口大骂:“娘希匹,该来的时候你不来,现在来干什么,赶紧给我滚出去。
我给特务处那么多的经费,你们连张逆和杨逆兵变这么大的事都不晓得,实在令我失望。”
“校长,校长。”
戴春峰知道此事关系到身家性命,忙不迭解释:“兵变前慎终发来警示,学生也想通知您。
可城内通讯皆被叛军控制,不等我出城,张的人就破门而入,请您一定要相信学生的话。
您放心,慎终收不到我的回复电文,定然知道长安出事,平叛的队伍说不定已经在途中。”
不等老戴说完,士兵就捂住了他的嘴,顺便给了他脑袋几拳,戴局长顿时变成了熊猫眼。
光头一言不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腹被强行拖走,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校...校长,学生誓死效忠,绝不从逆~”门外,戴春峰声嘶力竭的叫声慢慢远去直至消失。
(12点发被屏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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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屏蔽了一次,不是没更,作者也没办法,已经很小心很小心。
第七百四十九节不敢忘记忠诚二字
《长安发生重大事变》。
《副总司令部队突然异动》。
《领袖下落不明》。
1936年12月12日8点,果党的舆论咽喉《中央日报》准时发售,头版上面只有这三条内容。
几列加黑加粗的大字让金陵瞬间沸腾起来,无论官员、还是百姓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帅好好的怎么就闹兵变了呢,委员长怎么就没了,金陵城会不会跟东京那样完全失控。
这几个问题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半个小时后,城中的大小粮店和商铺门口便挤满了人。
混乱当中,十几辆高级轿车从光头的住所憩庐出发,风驰电掣的朝着国民政府方向开去。
左重坐在其中一辆车上看着窗外景象,揉了揉太阳穴,事情一件接一件,着实让人头痛。
“副处长,您放一百个心。”
旁边的古琦小声安慰道:“我已经让白问之的人全部上街,一旦发现有人打砸抢立刻拘捕。
连老白本人都出动了,这家伙态度还是不错的,他托我给您带了一箱土特产,以表诚意。
春阳以及死伤弟兄那里,他也有厚礼相赠,绝不会亏待大家,您要不要再给他一个机会。”
土特产?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左重精神一振,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恩~都是为党国效力,确实没必要将人一棍子打死。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这次就便宜这老小子了,给他一个机会。
不过那些商人提供的凶手必须予以严惩,听说都是军中退下的精锐,知法犯法更加可恶。”
他不动声色的将走私两个字摘了出去,如今金陵局势这么紧张,绝对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明白,下不为例。”
古琦悄悄松了口气,然后看着前面的一溜汽车咬了咬牙:“这帮皇亲国戚,胆子真够大的。
孔家那位大公子在圣约翰大学里夜夜笙歌、花天酒地不算,还成立了一个秘密私人团体。
成员多为想要抱孔家大腿的趋炎附势之辈,他们多次组织走私活动,招揽打手欺行霸市。
要是任由其发展下去必将成为祸患,万一为日本间谍所利用,又是一个新的东亚俱乐部。”
收钱归收钱,
案子还是得办的。
古琦跟左重一起化妆进入过东亚俱乐部,知道当金钱权力结合以及堕落之后的严重后果。
孔大公子的小团体正朝着那个方向发展,派人公然袭击执行公务的特务处人员就是证明。
至于掳走漂亮女学生,杀人放火都是家常便饭,若是不管,天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情。
想到情报里这些人犯下的那一桩桩恶行,他这个老情报人员都不忍直视,心中满是怒火。
“别急,气大伤身。”
左重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下巴往前方抬了抬:“谁让人家有个好姑妈呢,咱们可羡慕不来。
这事等领袖回来,我会去说一说,孔公子还是个孩子,犯错肯定是被别有用心的人蛊惑。
老古啊,你千万不能犯先入为主的错误,好了,说正事吧,中央日报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那帮书呆子为什么会这么快知道张杨兵变的消息,难不成他们在咱们特务处布置了眼线。
另外,对方能瞒过监视人员的眼睛印刷出报纸,背后一定有人在撑腰,情况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
古琦听到左重的话,明白自己放肆了,有些话不该他说,赶紧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回答道。
“经查,陆军大学洛阳分校昨夜得到兵变消息,立刻通过军用电台向军委会做了紧急汇报。
结果军委会的值班报务员因为醉酒睡着了,直到今早双方才建立了通讯,消息随即泄露。
您知道的,国府工作人员根本没有保密意识可言,不到十分钟兵变消息就传得到处都是。
中央社有人去见了何部长,回来后就开始印刷报纸,那里不是咱们的地盘,没办法阻止。”
洛阳分校。
何部长。
左重听完手指敲了敲膝盖,何部长这么做很正常,问题是洛阳分校的消息为何如此灵通。
东北军起事必然会控制城内通讯,兵变的情报传不出去,难道是有人通过陆路去了洛阳。
这种可能性也不大,长安到洛阳距离不近,又是晚上,没人能这么快赶到,这里面有事。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车队缓缓停到国民政府礼堂门口,这个曾经发生过刺杀的地方。
嘭~
左重关上车门,小跑两步来到一辆汽车的旁边,毕恭毕敬的将里面的光头夫人迎了出来。
“夫人,根据我特务处收到的情报,目前在金陵的中委们都在里面商讨如何处置长安之事。
主持会议的是何部长,其它部长、委员列席会议,军方也派出了部分高层人员进行旁听。
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我在国民政府内外都安排了突击队,必要时候可以强行接管这里。”
“恩,慎终,陪我进去。”
抬头看着肃穆的礼堂,光头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随意回了一句就气势汹汹的走了进去。
此时会议已经开始,何部长坐在主席台上目视台下表情各异的官员们,恨不得仰天长笑。
给某人当了这么多年的狗,总算是有机会翻身做主人了,也不枉他忍辱负重,忍气吞声。
想他留学东洋、参加隔命的时候,那位委员长还在沪上厮混,自己最有资格坐那个位置。
“咳,咳。”
他咳嗽了两声,大模大样的宣布道:“会议开始吧,大家都知道张杨在长安城发动了兵变。
据我所知,此二逆劫持甚至杀害了委员长,行为令人发指,我四万万同胞闻之悲痛欲绝。
昔日九一八之变,张逆一夕之间失地三省,全国哗然,皆言此人可杀,独我领袖能谅之。
等其流亡海外,穷途末路之时遭万夫所指,称其为国家、民族败类,亦是我领袖优遇之。
此两次之事,委员长广受朝野攻击,如今他却行大逆不道之举,足可见张逆不忠、不义。
我建议,褫夺其上将军衔和西北剿匪总司令一职,派出地面、空军部队对叛军进行打击!”
不管某人现在死没死,
一定不能让他活着。
何部长一边说,心中一边下定了决定,眼睛死死盯着下面的与会者,想看看谁人敢反对。
他敢这么说,自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他在军队和政府埋下不少人,他们是时候表态了。
只要会议有了决议,就算张杨二人没有杀掉那个人的打算,如此也能逼迫他们孤注一掷。
三国时期诸葛亮曾以献帝被害为借口,让刘备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称帝,今天他也可以。
“我不同意!”
气得浑身发抖的光头夫人突然出现在会场,指着何部长和礼堂中的朱紫大员们气愤说道。
“委员长没有消息,兵变经过也未明了,你们非要把事情做绝,到底谁最想要委员长的命?
我看不是别人,就是尔等这些受过领袖恩惠的利欲熏心之辈,我知道你们打得什么主意。”
她痛斥了一遍在场的人又露出小女儿状,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的流下来,哭着祈求道。
“总之,在真相查清之前,如此仓促决定对少帅的处罚,我认为有些操之过急,甚为不妥。
而军事方面,不等叛军提出要求立即讨伐长安,此等臆断、鲁莽行动我个人绝不能接受。”
漂亮。
又拉又打。
光头夫人身侧的左重,忍不住为其刚刚的举动叫好,这个时候就得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
得让所有人知道,谁支持讨伐叛军,谁就是想让光头死,没人敢在总体局势明朗前下注。
否则一旦光头“王者归来”,到时候清算和报复是肯定的,此人有多心狠手辣,大家都清楚。
这下压力到了何部长那边,要如何说服这帮有奶就是娘的党国栋梁们,成为了一个难题。
“放肆!大胆!”
只见平时对光头夫人毕恭毕敬的何部长勃然大怒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国家大事。
是你的丈夫重要,还是国家重要,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来人,请夫人回憩庐好好休息。”
一山更比一山高,何部长也不是吃素的,轻描淡写中把光头夫人的行为定性为自私之举。
而负责会场安全的卫兵听到命令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两人他们谁也不敢得罪。
“何部长!”
光头夫人立刻反驳道:“我虽是一介女流,但我今日在此发言,绝非仅仅为营救我的丈夫。
如果委员长一死,真的能够为国家和民族造福,那我一定首先劝其主动牺牲以利天下人。
可诸位难道不知,如果讨伐叛军,不仅会使领袖陷于险境,也会使无辜的民众陷于战火。
不仅如此,还将使我们为抵御日本人入侵所做的诸多努力都白白浪费,让敌人占了便宜。
因此,为了救中国,我吁请大家,妥善寻找和平解决的途径,以免山河破碎,生灵涂炭。”
高,
实在是高。
她的一番话把何部长等主战派逼到了不义的境地中,让人不禁怀疑他们开战的真正目的。
左重知道该自己出面了,他抬手扶着配枪,上前一步直视犹豫中的卫兵们,斩钉截铁道。
“你们谁敢动,特务处奉命保护夫人,胆敢对夫人不领敬者以叛变论处,我劝你们聪明点。”
接着,他又朝古琦喊了句:“老古,让大家进来保护各位长官,以防张杨逆贼的同伙袭击。”
“是。”
古琦高声回令,随着声音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特务冲进礼堂,毫不客气的缴了卫兵的武器。
最后,领头的归有光恶狠狠的将他们推到了角落里,手上的汤姆逊冲锋枪不时扫向会场。
何部长见状火冒三丈,指着左重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上校也敢置喙政事,滚出去!”
“卑职确实位卑职低,可不敢忘记忠诚二字,何部长,是你该走了。”左重不卑不亢回道。
“你....”
何部长看看周围的特务,再看看默默无语的同僚,冷冷的盯了左重一眼,当即甩袖而去。
挑事的人走了,支持武力解决的元老们在朱家骅的提议下转而决定支持光头夫人的意见。
至此,关于如何解决长安兵变这件事,国府上下总算有了明确的态度,和谈,势在必行。
第七百五十节事变进展(和谐版)
长安事变发之后,各界对此事的反应各不相同,其中民国的老对手日本,反应最为强烈。
比如刚在全世界面前丢了面子的日本陆军省,就企图趁机实现彻底吞并华北的既定政策。
不过这项提议被余怒难消的天蝗当场拒绝,谁知道陆军马鹿们会不会再打清君侧的主意。
日本海军则做好了武力干涉的准备,要求第三舰队以及所有在中国的力量随时准备应变。
其国内的联合舰队、舰空队和三个大队的特别陆战队也进入了临战状态,开始发放实弹。
除此之外他们还向沪上、汉口等实际控制区增派人员、装备,加强各非法占领地的防御。
在军方上蹿下跳的同时,日本政府指责少帅为叛徒,破坏和平云云,竭力挑唆民国内战。
鬼子甚至向国民政府提出合作请求,表示愿意共同讨伐张、杨二人,恢复东亚稳定秩序。
总之,
就是不让民国好过。
这种举动极大激化了英美与日本的矛盾,英、美想的是政局稳定以便维护自身在华利益。
毕竟做生意需要市面稳定,他们主张设法营救某人,和平解决兵变,尽量避免双方开战。
左重的老朋友,英国驻华公使白龙度亲自上阵揭露日方阴谋,为营救光头之事奔走呼号。
外交部都因此忙碌了起来,一个半殖民地国家能被几大强国轮番伺候,这得多大的福气。
在这种情况下,12日下午,受光头夫人委托,光头的顾问端纳前往长安传达国府的决议。
少帅表示只要光头答应停止内战,联合地下党一致抗日,依然竭诚拥护某人继续做领袖。
端纳表示理解,在这个国家待了这么多年,他明白这个主张也是全民国民众的迫切要求。
有了共同的目的,双方的谈话就变得容易多了,很快,少帅和杨将军就给出了相应诚意。
当天晚间,少帅和杨将军对外发布通电公开了兵谏的经过,提出了和平解决的八项要求。
12月13日。
民国各界人士敦促国民政府尽快实现国家、民族的统一,不要再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同日,特务处在金陵的戒备进一步升级,尤其是驻军方面,监视哨甚至放到了军营内部。
这让首都卫戍部队的军官们甚为不满,不过在得知家属区得到“保护”后,集体保持了沉默。
但事物都有两面性,有人想要光头活,就有人想要光头死在长安,比如不死心的何部长。
此人号召了一大批军事委员会的高级将领,到自己的何公馆内密会,对外号称白衣誓师。
他们纠集了十多万在陕省周边的人马准备“勤王”,向进陕的各个要地、交通沿线发起攻击。
除了军事攻势,
何部长也没忘记舆论宣传。
受他控制的中央日报挑动,新闻界、文化界人士纷纷谴责少帅以及杨将军的“叛变”行为。
《大公报》张季鸾撰文《给长安军界的公开信》,劝告东北军尽快投降,勿要误国误民。
某些大作家更是断定张杨名为抗敌,实则自坏长城,破坏统一系国家之罪人,罪恶昭着。
事变爆发第三天,水木大学召开临时会议,共同起草了《水木大学教授会为逆匪事宣言》。
上面痛斥少帅为叛变祸首,是假抗日之美名,召亡国之实祸的野心家,凡国人应共弃之。
事态慢慢失去控制,
民国越发混乱。
中研院等七家学术机关通电全国讨张,金陵大学校长罗希志等347人联名指责叛变行为。
这位在国民政府遭遇刺客时变成小黄人的文化人,此时倒是人五人六的装起了耿直之人。
到了16日,金陵时事月报、妇女共鸣社、妇女爱国同盟会诸多妇女组织通电讨伐东北军。
眼见时机成熟,何部长抛开军事委员会和人事任用程序,自任所谓的讨逆军部队总司令。
又任命着名野猪理论家刘将军为东路集团军总司令,长寿将军顾某为西路集团军总司令。
讨逆军分别集结兵力,由东西双个方向对长安进行压迫,空军也开始轰炸目标周遭城市。
有些事注定会发生,
谁也无法阻止。
而面对来势汹汹的中央军,东北军的反应让人吃惊,大部分部队一触即溃,毫无战斗力。
驻扎在冀省保城的53军,军长为少帅的心腹万福麟,他是如何报答少帅的知遇之恩的呢。
少帅要求对方迅速出兵占领郑洲,控制陇海线,依托铁路作为防线,防止中央军的西进。
结果他先是对少帅的命令置之不理,开战三天又致电金陵,表示自己拥护何部长的决定。
还有驻洛阳的东北军炮兵第六旅,旅长黄永安的任务是破坏飞机场,不准一架飞机起飞。
此人却在收到密电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铃儿响叮当之势向中央军校洛阳分校告了密。
人品之卑劣,
由此可见一斑。
左重得知战况沉默良久,怪不得洛阳那边消息那么灵通,原来是东北军自己出现了叛徒。
此事不算意外,这支曾经雄踞半个民国的劲旅精锐,在离开东北几年后就成了无根之木。
军官想的是如何捞钱,士兵想的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上下均无斗志,根本不想打仗。
局面开始对东北军不利,少帅只好将拘扣的俘虏释放了一人,希望讨逆军能够暂停进攻。
另一边,被动卷入此次事件的地下党方面也要求国府停战,避免双方的冲突再一步升级。
还有一位刚刚到达西北,跟众多果党将领有师生之谊的中年男人亲自来到长安劝说少帅。
可作战顺利的何部长根本理会这两方的请求,命令讨逆军继续加快速度,尽快“救出”领袖。
这哪是救人,
分明是要杀人。
光头夫人急得夜不能寐,四处找盟友想办法,试图制止何部长的行动,可惜没有什么用。
直到21日,在英美法德等国的斡旋与威胁下,讨逆军终于停止了地面进攻,只进行轰炸。
毕竟没有了这些国家的武器和弹药,民国连一场像样的战争都打不了,何部长必须低头。
国民政府依旧像个到处漏风的筛子,据可靠消息光头夫人将于第二天前往长安参与谈判。
问题是长安就如同火药桶,讨逆军的飞机肆意轰炸,万一某个飞行员一不小心....,对吧。
人有旦夕祸福,
谁也说不准。
此事一传出,朝野和民间一片哗然,何部长还幸灾乐祸的对左右说了句血与火充塞长安。
意思很清楚,一个女人到那种地方凶多吉少,叛军有多疯狂,看日本东京的损失就知道。
其他人也认为光头夫人去了不过是多一个人质,最大作用就是让委员长在黄泉路多个伴。
这话不吉利。
却是事实。
出发之前,她将左重叫到了憩庐,托付他维持金陵现有局面,防止有人私底下破坏和谈。
她坐在沙发上,认真说道:“慎终,有些事情我不便多说,你作为特务处副处长应当知道。
为国家、民族计,我作为委员长夫人责无旁贷,你在金陵要多多关注何部长,明白了吗。”
“夫人。”
没想到左重听完,坚定的摇了摇头:“是卑职建议的您去长安,我有责任陪同您一同前往。
那里目前治安混乱,乱兵、土匪横行,抢劫和枪击事件时有发生,我必须保证您的安全。
金陵这边有特务处盯着,不会出现大的问题,我们只要保证驻军和警方暂时中立就够了。
委员长吉人天相定然能安全归来,到时那些魑魅魍魉将会无所遁形,国家也会重新安定。”
既然知道了历史走向,左重觉得跟着去一趟长安又何妨,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那位伟人。
论起来,那位才是他后世“真正”的老乡嘞,可以跟对方见一面,那他就没有白来这个时代。
更重要的是在光头和老戴面前刷刷印象分,身为下属,上司有难自己怎么能不去相救呢。
“也好,那你就一同前往吧。”
光头夫人思考再三,同意了左重的请求,金陵有特务处的人员盯着,那些人掀不起大浪。
谈完正事,她念头一动让仆人拿来了一幅明朝书法大家黄道周的《五言古诗轴》给左重。
此人曾任南明的尚书,积极招募义兵,抵御清军八旗南进,不幸兵败被俘,殉节于金陵。
就义前留下了纲常万古,节义千秋,天地知我,家人无忧的绝命书,品行常为世人称道。
送对方的字给左重。
其中意思不难理解。
只可惜左重已经认准了地下党,不会做党国的忠臣烈士,况且这个比喻未免太不合适了。
南明什么下场,所有的皇亲国戚、文武大臣被毒死,末连代皇帝永历帝也被吴三桂处决。
莫非这老娘们是在预示国府的结局,那倒是不好拒绝了,左重恭敬接过,随后离开憩庐。
1936年12月22日,兵变发生后第十天,一架军用飞机从金陵起飞向着西北方向快速飞去。
这个古老国家的命运究竟会走向何方呢,整个民国,乃至整个世界的目光都投向了长安。
第七百五十一节长安
长安,新城大楼。
由于关押了光头和戴春峰的原因,此地戒备森严,门口和附近布满了东北军的巡逻队伍。
任何人经过、逗留,都会招致士兵的盘问,这让很多老百姓宁愿绕行,也不想招惹麻烦。
不过也有例外,22日这天一个女人背着包袱,拿着剪刀、尺子出现在大楼周边招揽生意。
“成衣,西装做~”
“最新样式。”
“手套、袜子卖~”
清脆的叫声新引来一队士兵的注意,领头军官做了个手势,几个手下不动声色围了过去。
根据情报国府在长安城中潜伏了不少情报人员,他们收到的任务是将这些人全部挖出来。
走到女人身边,军官打量了一眼,发现对方衣服干净得体,样貌虽然丑但皮肤还算白皙。
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可疑,跟其他走街串巷的裁缝差不多,他右手扶着手枪,口中呵斥道。
“知不知道这里不让乱逛,说说吧,叫什么,干什么的,从哪来到哪去,有没有身份证件。”
“我,我不知道。”
何逸君眼中透露出惊慌,声音有些颤抖:“老总,我不知道这里不让来,我就是一个裁缝。
您不相信可以去东九府街问一问,我在那开了间小店,这些天兵荒马乱的没有生意上门。
我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转转,看看能不能接点活,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是证件。”
说着,何逸君从身上掏出了长安警察署颁发的证件,上面有这个身份的基本信息及照片。
东京任务结束,她在长安潜伏了大半年时间,背景资料经过了多次补充,不怕对方调查。
至于来新城大楼的原因,是因为兵变开始这里就岗哨密布、高度戒备,有贴靠侦查价值。
“你是关外人?”
军官接过证件仔细查验了一遍防伪暗记,确认没有问题后看到籍贯地,脸上露出了笑容。
“刚刚听你说话,就知道是咱们东北的,妹子,新城大楼最近比较危险,没事就别过来了。
你今天是遇到我了,要是遇到陕军那帮瘪犊子,怎么着也得跟着去一趟警察署,知道吗。”
周围的士兵听到这话同样露出笑容,自从不战而退放弃了东北,他们所有人就像丢了魂。
如今能在千里之外遇见除同袍之外的老乡,听到熟悉的乡音,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恩呐,我是热河人。”
何逸君连连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包袱中取出十几双手套一把塞给对面的军官。
“大哥,我瞅天越来越冷了,长安不比咱们东北,屋里不一定都有火炕,带着手套暖和点。
放心吧,我的手艺还不错,您瞅这针脚就知道,对了,城里啥时候才能安稳,太吓人了。”
“哎哟,这...谢谢妹子了。”
军官眼中一热,倒不是多稀罕这些东西,而是这让他想到了仍在伪满统治下受苦的家人。
他郑重接过手套交给欢天喜地的手下们,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左右看了看小声透露道。
“也就这几天的事了,金陵那边今天派人来谈判,只要委员长答应联合抗日,咱们便放人。
那位现在就在新城大楼,所以戒备才这么森严,这话你记在心里就好,可千万不能乱传。
要是这段时间遇到**或混混找麻烦,直接去军营找我,告诉门口的卫兵找赵五哥就成。”
委员长果然在新城大楼。
谈判也要开始了。
何逸君得到了想要的情报心中一喜,嘴上回了句恩呐,很自然的感谢起军官并聊了起来。
巡逻的东北军也乐得偷懒,一群人找了个背风处,你一句我一句回忆着家乡的山山水水。
当听何逸君说前些日子回了一趟哈尔滨走亲戚,几个黑省籍的士兵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滴滴~”
众人正聊到兴头上,忽然几辆轿车在路边停下摁了摁喇叭,军官脸色一变当即跑了过去。
待他来到其中一辆车旁时,只见车窗被人缓缓摇下,脸色难看的少帅伸出脑袋骂了起来。
“妈了个巴子的,你们不去巡逻跑来跟人聊天,瞅瞅刚刚笑得那德性,是不是忘记军法了。
要是让金陵特务混进来,老子扒了你的皮,赶紧给我滚,将大楼500米范围内全部清空。
我现在去机场接人,回来要是还有不相干人员出没,赵五,你小子就准备去前线带兵吧。”
“哎,少帅。”
军官憨厚的挠挠头,又对少帅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敬了个礼,准备转身离开去执行命令。
中年男人微笑点头,目光扫过远处的何逸君,低声对少帅说了什么,少帅立刻抬头喊道。
“赵五,等等,那个女人是干什么的,身份有没有问题,娘的,这么丑的女人你也不放过。”
“不是。”
军官哭笑不得,低头解释:“那是个老乡,热歌人,民国二十年父母在沉阳被鬼子杀害了。
小丫头挺不容易,靠着裁缝手艺走南闯北,连伪满都去过,年初时来长安开了一家店铺。
我看了,证件没问题,籍贯也不肯定不是假的,有些事不是咱们关外人根本就不会知道。”
哦,
原来是东北人。
还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少帅闻言神色一暗,这些都是自己的责任,否则东北又怎么会落在日本人和伪满的手上。
许是心怀愧疚,他从怀里拿出钱包毫不犹豫地抽出一张钞票,示意军官将钱交给何逸君。
中年男人见状叹了口气,知道这位对几年前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赎罪。
可现在是紧要关头,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如果这个女人是国府特务或何部长的人怎么办。
尤其是何部长,
可是恨不得某人死在长安。
对方死了不要紧,问题是亲日派若上台,无法建立统一的抗日战线,中华民族的未来堪忧。
想到这,中年人也掏出钱跟少帅开了个玩笑:“做好事,我们地下党从来都是不甘人后的。
不过等会还有工作,你我不便下车,这位小同志,就请你将人带过来吧,不知方不方便。”
他态度和蔼的询问军官,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份高就颐指气使,足可见个人的修养和气度。
“方便,那有啥不方便的。”
军官痛快答应了,说完回去将何逸君领到车前,没有介绍少帅二人身份,只说了是长官。
何逸君听完一脸紧张,怯生生说了一句长官好,然后就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低下了脑袋。
中年男人眼神温和,没有多说什么将钱递了过去,期间看到了她袖口上的法国粉笔痕迹。
裁缝在给客户试衣时,会用它在未完成的布料上划涂做精确的调整,以保衣服完美合身。
所以一个裁缝身上出现这样的痕迹很正常,中年男人笑容不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何逸君保努力持呼吸平稳,接过钱深深鞠了一躬,又战战兢兢的回答了少帅的几个问题。
倒不是少帅对她身份起疑,只是听说她曾去过伪满,便想问问目前东北百姓的生活如何。
五分钟后。
少帅沉痛的摆了摆手,结束了这次对话,一是不想再听下去,二是要去见一个重要客人。
车队慢慢远去,军官擦了擦冷汗,带队将刚认识的老乡送到了警戒区外,双方依依惜别。
走在狭窄的石板路上,何逸君心脏勐跳,不知为何,那个中年男人的目光令她极度不安。
难道对方看出了什么,她仔细回忆了一遍面部的伪装、刻意留下的线索,默默摇了摇头。
怎么说也执行过好几次敌后任务,她确信自己没有任何破绽,接下来按照计划行动就好。
比如委员长的关押地点就必须尽快汇报,想清楚了这点,何逸君加快脚步向着住所走去。
与此同时,
千米高空之上。
看着天边隐约可见的长安城轮廓,飞机机舱内的光头夫人把一把勃朗宁手枪递给了左重。
“慎终,落地之后,万一士兵鼓噪无法控制,你就用这把枪将我打死,我定不能受此侮辱。
不用害怕,领袖知道只会赞同你的行为,绝不会迁怒于你,这也是委员长所希望看到的。”
同行的人默然无语,这番话说明光头夫人的内心濒临崩溃,此时不过是在强撑危局而已。
“夫人。”
左重没有接枪,表情严肃保证道:“请您收回命令,卑职会誓死保护夫人,确保您的安全。
跟着您到长安,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叛军想要伤害您,除非从我的sh........体跨过去。
而且现在的长安是众多势力聚焦之地,少帅和杨将军想必不会如此不智,选择对您下手。”
他含含湖湖的表着忠心,周围的人也没听清他说的到底是身体还是尸体,总之非常感动。
光头夫人更是满意的点头,如果自己和达令这次能化险为夷,将来一定要好好奖赏慎终。
岁寒知松柏,
患难见人心。
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这个时候抛下荣华富贵跟着她来长安的,绝对不能让忠诚的人受委屈。
这时,机头一点点下沉对准跑道开始加速,不久后随着强烈的颠簸,众人平安降落长安。
飞机缓慢的滑行到停机坪,地勤人员迅速架好舷梯,左重率先起身走到舱门处推开舱门。
一阵夹杂着黄土的寒风迎面袭来,他抬眼看去,人群中一个微笑的中年男人正看向自己。
第七百五十二节慎终,你也被抓了?!(和谐版)
“夫人,请。”
左重站在机舱门轻声对光头夫人说了一句,这种场合任何一个动作都有讲究,不能乱来。
说话的同时,他目光从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上飘过,心中无比激动,终于见到这一位了。
到了这个时代,大人物他见得很多,果党的,日本人的,但是地下党方面的还是第一次。
从历史书籍中的图片到活生生的人,这种纬度上的变化,不禁让他有种彷若梦境的感觉。
“大家一起下机吧。”
光头夫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想法,跟随从们点点头,然后走到舷梯上对着人群挥挥手。
不得不说,这老娘们是个场面人,表现非常得体,哪怕万分焦急,该有的架子一点没丢。
苏杭刺绣大师织就的旗袍,来自巴黎最时髦的女士坤包,以及那条价值千金的皮毛围脖。
仿佛她千里迢迢来这不是为了解救被扣押的光头,而是参加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名流聚会。
“哗~”
前来迎接的长安各界人士或出于面子,或出于习惯,抬手鼓起了掌,现场气氛很是热烈。
少帅望着这个女人,记忆转眼回到十一年前,当年在沪上的一场记者会中两人初次相见。
当时对方客串记者对他进行了采访,其流利的英文,优雅的气质都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
两人遂成好友,这么多年关系一向不错,没想到如今差一点兵戎相见,如何不让人唏嘘。
“少帅,又见面了。”
“好久不见。”
走下飞机后,光头夫人移步至欢迎队伍前列,表情复杂跟少帅和地下党代表打了声招呼。
少帅从回忆之中惊醒,苦笑着与她握了握手,连声表示欢迎,其它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地下党代表倒是有说有笑的和对方寒暄了两句,言谈举止一点不落下风,气度令人神往。
接下来三人叙了会旧,谁都没有谈及事变之事,一旁的左重却和东北军发生了点小冲突。
“请长官接受检查。”
“左某没有被搜身的习惯。”
左重面对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脸上没有一丝恐惧,面无表情的向对方表达着不满。
“刚刚下飞机就要检查我们的随身行李,难道这就是贵军的待客之道吗,未免太不礼貌了。
况且行李里都是夫人的私人物品和一些秘密文件,事关政府的机密,所以你们不能检查。
若是不放心,你们等会派员随行就是,我们来长安是为了和平解决兵变,不是来打仗的。”
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他必须立场坚定,什么都不说就让人检查,光头夫人定然不满。
听到左重的话,东北军的检查人员也不客气,当即用各种武器对准了他,形势一触即发。
“是兵谏,不是兵变。”
双方剑拔弩张时,地下党代表严肃说道,兵变还是兵谏,这是个原则性问题,马虎不得。
兵变,是上位者没有犯错,军队为了自身的利益,不听指挥、不守军纪发生叛变的行为。
兵谏,是利用武力规劝君主或尊长使其改正错误,不以推翻前任君主为前提的劝谏方式。
一个谏字,不仅代表了行动是否正义,更是说明了东北军、陕军此次行动不会危及光头。
兵谏,
这就好。
光头夫人听出了言外之意,放松之余沉声说道:“少帅,这是我的行李,就不必检查了吧。
我一个女人,有些东西是不便被外人看到的,放心,我此次带来的只有诚意,没有武器。
左副处长说的不错,我们现在在贵方的地盘上,难道你还怕我们在你面前抢走委员长吗。
我保证,如果不能用和平手段解救我的丈夫,我宁愿和他一同殉情,也不会行鬼魅之事。
你是留过洋的人,应当绅士一点,不能让西方朋友和舆论看了笑话,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岂敢,岂敢。”
少帅脸色一红,狠狠瞪了手下一眼,立马解释:“夫人,这是底下人不知轻重,绝非我意。
长安也是国民政府和民国的合法领土,不是我的地盘,我们只不过是负有守土职责罢了。
请吧,我在西京招待所安排了豪华客房,你一路奔波劳累先去那里稍事歇息,咱们再谈。
对了,我晓得你不习惯睡硬板床,便特意让人找来了美国人造的席梦思床垫,非常舒适。”
在哄女人这方面,他是一个行家里手,几句话的功夫就让对方明白了自己的细心和心意。
光头夫人听完果然面露微笑,微微点了点头,在少帅的陪同下优雅的坐上一辆高级轿车。
“地下党代表请吧。”
见状,左重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地下党代表身边,伸出右手朝向另一辆汽车,恭敬说道。
“您是客人,该由您先上车,另外这一次和谈能够成功启动,还要多谢贵党的从中襄助啊。
听说今年四月份,少帅亲自驾机前往延州,与您从晚8点开始,一直谈到了次日的清晨4点。
会谈中少帅曾提议你们在外边逼,自己在里边劝,要对委员长来个内外夹攻,可有此事?”
说着,他在前头引路走向了汽车,偷偷观察对方的反应,想看看地下党代表会如何应对。
他说的这些,是事变发生后特务处从少帅身边亲信搜集到的绝密信息,知道的人非常少。
现在他说出来,听上去是在质问,实则是另一种方式的提醒,提醒地下党和少帅有内鬼。
“呵呵。”
地下党代表迈着步子,笑了一声回道:”早就听闻左副处长精明强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不过左先生说错了一点,伍某可不是客人,你我之间只是信仰不同,相同的是炎黄血脉。
目前日本人咄咄逼人,侵占东北、华北,作为一家人我们有义务站出来为国家尽一份力。
我与少帅的会谈也不是什么秘密,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们地下党人从来不会搞阴谋诡计。”
他的意思很明白,
别拿果党之心,
度地下党之腹。
如果地下党想策动兵谏,肯定会大大方方的进行,不会将少帅和几十万东北军顶在前面。
这话要是光头讲的,别人一个字不会信,可这位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不得不让人信服。
陪同光头夫人前来的随从们闻言不禁为地下党的大局意识感到钦佩,一个个陷入了沉默。
左重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为地下党代表打开车门,等对方上车后自己一屁股坐到了旁边。
车队当即绝尘而去,
前往西招待所。
汽车开了十多分钟进入了长安城区,城内秩序井然,百姓行动自由,似乎未受兵谏影响。
金陵来的一行人纷纷透过车窗对外张望并低声议论一会,一致认为对方确有谈判的诚意。
若非如此,兵谏部队没必要费力不讨好的维持治安和秩序,早就跑去劫掠百姓的财产了。
众人脸上渐渐有了笑容,任何有良心的中国人,都不会反对停止内战,联合抗日的主张。
“拿起爆烈的手榴弹,
对准杀人放火的佛朗戈,
起来!
起来!
全西班牙的人民!”
忽然,街头上出现了一帮穿着彷制军服,腰佩武装带,手上挥舞着军刀的十七八岁学生。
他们在马路边即兴表演起了话剧,口中高喊誓死保卫马德里,这股隔命的热情令人动容。
这种万物竞发,勃勃生机的场景,已经很多年没在国府境内出现过,上一次还是在北伐。
那时候,军人、学生、知识分子、民族资本家、农民、工人团结在一起为国家前途战斗。
可惜,
往事都成了过眼云烟。
左重默默注视这一幕,手心攥着一张纸条,上面是他的真实身份以及与组织联络的细节。
自从决定前往长安,他就做好了跟党组织建立正式上下级关系的准备,这是最好的机会。
问题是要不要这么做,一旦他透露了身份,很多事情就不再受他的控制,危险难以避免。
思考了许久,左重将纸条收回空间,眼神微动目视前方,一座别具风格的建筑遥遥在望。
西京招待所,
位于长安尚仁路,其中主楼为三层中西合璧的大楼,东南两侧还各有一座二层矩形副楼。
正门处有个五六十公分高的喷水池,池中有假山,周围的花园藤蔓缠绕,分外清幽静谧。
周围高达3米的镂花砖砌围墙顶部带有铁丝网,为居住其间的客人提供了良好的安全保障。
左重在车上大致看了看,这样的地形外面的人很难进来,同样,里面的人也很难跑出去。
加上随处可见的士兵,他们插翅难逃,看来少帅早有准备,怪不得没有让手下检查行李。
汽车缓缓停下,
所有人依次下车。
光头夫人和少帅、地下党代表前往了会议室,或许是有机密之事要谈,不方便有人在场。
左重没有多问,拎着行李很快为对方办好了入住,顺便检查了一遍屋内有没有窃听设备。
尤其是电话机、台灯、吊灯、天花板、床头这些有电线通过的重点区域,结果非常干净。
确认完这点,他叫来一人在守住门口以防有人闯入,自己则准备去会议室门外听候命令。
“冬~冬~”
没有开窗的幽长走廊里空无一人,昏黄的灯光下,左重踩在地板上不时发出沉闷的响声。
走着走着,他耳朵动了动慢慢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看向副楼方向,那里好像有人在哭。
再仔细听一听,确实是有人在低声哭泣,哭的同时还念叨着什么邵部长,声音凄惨幽怨。
伴随着哭声,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特娘的不会闹诡吧。
不过邵部长?
国党的宣传部长姓邵,
难道此人出事了?
左重皱起眉头,犹豫了几秒脚下一动走了过去,如果真的是姓邵的死了,这可是件大事。
此人是果党的隔命元老,也是先总统遗嘱证明人之一,更是光头在宣传方面的得力干将。
作为情报人员,他有必要弄清楚这事,顺着哭声转过一个拐角,左重立刻看到了一群人。
好家伙,
侍从室第一处主任兼侍卫长钱慕尹。
土木派系的带头大哥,中将陈辞修。
未来被称作的七路半的中将卫俊如。
以及若干少将、校级军官都在这里。
这些人此刻围坐在一起,黑着脸聊着什么,有几个像是家属的女人不停抽泣,面露悲痛。
是了,光头这次来长安不是一个人,随行的军政官员不少,这帮人就是传说中的俘虏了。
左重的脚步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正在与人交谈的钱慕尹不经意抬起头,惊得目瞪口呆。
侍从室一处负责全国政治、军事、党务各项工作,两人自然是认识的,也打过几次交道。
他还知道委员长让对方去华清池伴驾,以为左重同样被东北军俘虏,哭丧着脸问了一句。
“慎终,你也被抓了?!”
左重果断摇了摇头,将光头夫人和自己来长安谈判的消息透露了出去,这事没必要瞒着。
在场的人大喜过望,女人们也停下了哭嚎,只要谈判成功,他们有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陈辞修更是一下子蹦起来,抓着左重的双手问东问西,顺便说了说兵变当天众人的遭遇。
那天枪声后,卫俊如以为是修水管的声音,就穿着一身卫生衣一准备到外边去看看热闹。
结果门一开,东北军士兵站在门口,拿着名单对他说老子正找你呢,你甭回去了,走吧。
跟自投罗网的卫中将比,陈辞修聪明多了,他见势不妙跑到地下室,躲进了一个木箱里。
可是匆忙中睡衣的一角夹在了外边,被搜捕的士兵当众给揪了出来,还想把他给绑起来。
最惨的是邵部长,此人跳窗欲逃,被士兵鸣枪阻止,混乱中饮弹死在了汽车房垃圾箱旁。
看热闹,
顾头不顾腚,
死在垃圾箱旁。
............
左重听完啧啧称奇,这些个党国大员真是神奇啊,而后询问陈辞修是否看到了便宜老师。
陈辞修表示没有看到,据说那天城里死了不少人,不知道戴春峰是不是已经被叛军击毙。
反正他们在这十天,不曾见过对方,从这一点看估计是凶多吉少,还劝左重要节哀顺变。
“恩师啊!”
左重泪水夺眶而出,发出一声痛呼,决定回去就去朱家骅府上拜会,孝敬孝敬他老人家。
不对,自己是陆大学员,还有个校长可以依靠,于是赶紧擦了擦眼泪,准备去寻找光头。
校长,
你忠诚的学生来了!
第七百五十三节恩师(和谐版)
左重终究没有去找光头,只因为光头夫人和少帅在某些事情、某些方面还没有达成共识。
尤其是兵谏的另一组织者杨将军,此人根本不相信光头会停止内战,懒得参与此次和谈。
这位刀客出身的老行伍,坚决认为与其谈来谈去浪费时间,还不如宰了光头换个委员长。
不换脑袋就换人,
也算个办法。
左重站在西京招待所会议室的大门外听了一会,看了看时间,不动声色的去了一趟厕所。
回来后,他轻轻敲响会议室的大门走了进去,在光头夫人身侧说了两句,对方诧异抬头。
左重肯定的点了点头,又跟少帅和地下党代表对视一眼,抬脚走了出去继续在外面等候。
屋内。
看着他离开,光头夫人思考了一会,脸上忽然露出笑容,抽出手帕擦擦眼角对少帅说道。
“多谢少帅你手下留情,保全了委员长的性命,我想去新城大楼看一看,不知道是否可以。”
少帅没想到新城大楼被对方知道了,沉吟片刻保证即使和谈失败了,亦不影响二人见面。
拿这种事要挟他人,那是流氓行径,就算谈出结果,某人也不会服气,那就本末倒置了。
联合抗日不是要分个高下或谁输谁赢,追求的是果党、地下党和所有爱国人士团结一致。
随后,他正式提出了地下党的主张,共有几条要求,都是基于目前各种矛盾的解决方案。
少帅阐述了提出这些条件的理由,同时说明了如果果党能接受并保证施行上述各项条件。
自己将亲自陪同某人返回金陵城,他这么做完全是出于赤忱的爱国之心,毫无利己想法。
不过,
分歧依然存在。
光头夫人的意思是条件暂且不提,长安先放人,等光头回到金陵再按步骤完成这些要求。
原因是光头身体不好,加之金陵的时局微妙,何部长等人随时都有可能发动兵变清君侧。
理由很充分,但是少帅完全不相信光头的人品,表明唯有完成要求才能放人,否则免谈。
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毕竟那位领袖过河拆桥、两面三刀、说话不算话之事干的太多了。
双方谈到22日深夜,
仍然没有结果。
本就是急性子的少帅再也忍耐不住拂袖而去,临走前让部下“护送”光头夫人去趟新城大楼。
地下党代表没有说什么,他也要回去与西北的党组织联络,汇报今天的三方谈判情况。
只是在出门时,他看了一眼肃立在门口的左重,心里对这个果党大特务头子提高了警惕。
人的名,树的影。
特务处的名字,他不止一次听说过,甚至比光头更清楚这个情报机关曾经执行过的任务。
跟特工总部那帮文人、党棍不一样,特务处人员非常专业,攻击性非常强,极具战斗力。
北平、金陵、沪上、宁波、德国、伪满、东京,各方势力都没能在他们的手里占到便宜。
值得关注的是,这些任务都是由自己眼前的年轻人指挥,足以说明对方是一个危险人物。
今天第一次打交道,此人就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他和少帅露了一手,看来是来者不善哪。
有能力,
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这便是地下党代表对左重的初步印象,且对方此时来长安,想必是某人最为宠信的心腹。
此人从民国二十一年起,仅仅四年的时间,便由一介白衣积功升至特务处的上校副处长。
所以如此愚忠可以理解,只可惜没有意识到小忠和大忠的区别,成为了助纣为虐的帮凶。
等走出西京招待所,地下党代表婉转的提醒了少帅一句,建议派人监视左重的一举一动。
少帅很是烦闷,漫不经心的应了下来,地下党代表不好多说,暗暗叹了口气便告辞离开。
一个小时后。
光头夫人换上一件新旗袍,在左重和东北军武装人员的陪同下,坐上汽车前往新城大楼。
路上,所有人一言不发,气氛显得有些凝重,黝黑的街道深处不时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
而且离目的地越近,这种声音就越发的密集,甚至到了每隔几百米就有一个哨卡的地步。
左重默默记忆着这些人的武器配备、人数、防御措施等情况,以便更好回答光头的询问。
救人是不可能救人的,为了全民族的未来,只能委屈委员长阁下在此地多待一段时间了。
他这么做都是替对方考虑,终其光头一生,做过的最明智的抉择就是联合抗日这一件事。
“嘎吱~”
没过多久,汽车终于停在了新城大楼的楼下,左重一马当先跳下车为光头夫人打开车门。
光头夫人面色激动,脚步匆匆走进楼内,在一个低级军官的带领下走向一楼的某个位置。
结果刚走两步,一间屋子里传来时而痛苦,时而怒吼,时而幽怨的惨叫,吓了众人一跳。
就在左重以为自己又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时,一句熟悉的江山脏话让他顿时愣在了原地。
“逼噶纱,叛徒,逆贼。”
“我跟你们势不两立。”
“领袖,学生先走一步。”
冬冬冬~
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在用力撞墙,几个看守连忙打开门冲了进去,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左重眨了眨眼,里面那人语气怎么那么像便宜老师呢,可嗓音为何如此沙哑,奇哉怪也。
还没等他想明白,被打之人又开始咒骂少帅、杨将军,还自称国民政府统计调查局局长。
这下他确定了,自己最敬爱的恩师没死,只是被扣押了而已,想到这左重发出一声怒吼。
“恩师,我的恩师啊!”
他一个箭步进入房内,只见在金陵城呼风唤雨的戴春峰躺在水泥地上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老师爱的深沉啊,左重推开人群将戴春峰扶了起来。
“老师,我是慎终,学生从金陵来长安救您了,您一定要坚持住,来人,还不快去请医生。
戴局长跟少帅是旧识,现在只是政见不同,要是戴局长出了事,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打人的士兵犯了难,犹豫了片刻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大人物的事情他们可掺和不起。
其中一人反应过来,连忙跑出去喊人来帮忙,是不是真着急不好说,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慎...慎终,你来了。”
那边戴春峰努力睁开肿胀的双眼,当看到一脸悲痛的左重,泪水从眼角滑落,口中嘱咐。
“你快...快去救委员长,不必管我,如今能走一个是一个,能够为党国献身是戴某的光荣。
一定要将领袖安全带走,国家可以没有我,但万万不能没有领袖,以后局里就交给你了。”
老戴犹如杜娟啼血,话语之中满是忠诚,让人心酸不已,显然在拍马屁这方面已臻化境。
姜还是老的辣,
老师就是老师。
左重尽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心说这几句要是被光头听到,说不定就不安排老师你撞山了。
他一边憋笑,一边把戴春峰托到凳子上,沉痛解释道:“老师不用担心,我是跟夫人来的。
少帅接受了金陵方面的和谈请求,下午夫人还会见了地下党的代表,并进行了三方磋商。
他们提出了一系列要求,只要委员长同意联合抗日,我们用不了几天就能安全回到金陵。”
“什么,和谈!”
稍稍缓过来的戴春峰眯着熊猫眼,恶狠狠的骂道:“忘恩负义之辈也好意思跟委员长提条件。
此人难道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吗,若非领袖,几年前东北失土的时候,张就该以死谢罪。
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的,少帅、姓杨的,地下党都跑不了,戴某必报此仇,哎哟~~。”
他狠话没放完就扯到了脸部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其立刻捂着腮帮子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论无耻?
那谁能比得过委员长啊。
左重悄悄吐槽了一句,转头看了看门口方向,小声透露:“老师,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何部长知道长安事变后,组织了一批军中败类,搞了个狗屁白衣誓师,竟然要强攻长安。
要不是学生见势不妙,安排情报人员监视金陵驻军和某些人,只怕党国、天下就姓何了。
为了保住您与委员长以及其他长官的性命,跟叛军和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您息怒。”
姓何的要做曹操,
好大的胆子!
戴春峰听到这个消息嘴里骂骂咧咧,似乎恨不得马上飞回金陵当面揭穿对方的狼子野心。
而不远处的东厢房里,此时也有一个人陷入了愤怒,某个光头咬牙切齿,自言自语说道。
“何敬之啊何敬之,你太让人失望了,我屡次提拔重用你,你不思感恩却想要置我于死地。
多亏慎终果断处置,成功控制住了金陵,要不然你就得逞了,可见,天命是在我这边地。”
说完,他阴沉的脸上闪出一丝不屑,随即略过了这件事情,根本没有把何部长放在眼里。
他确信只要他平安回来,对方会第一个扑倒在自己的脚下祈求原谅,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狗永远是狗,
变不了人。
对面的光头夫人听到丈夫这么说点了点头,确实多亏了左重的当机立断,否则不堪设想。
想到这,她建议尽快答应叛军的要求,一切等兵变过去再说,接着压低声音悄悄的劝道。
“达令,国不可一日无君,何的行为只是疥癣之患,我就怕会有更多人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好地,事情我晓得了,具体的你去同他们谈,我要休息。”光头冷哼一声,眼中闪过厉芒。
有种处置方式叫秋后算账,
他,有的是耐心。
第七百五十四节余韵(1)
1936年12月26日。
一架飞机从长安西关机场起飞迅速钻入了厚厚的云层之中,机上的十几名乘客反应各异。
有的长出了口气,有的喜极而泣,有的面无表情,更有甚者口呼阿弥陀佛手上画起十字。
不管佛祖和耶稣是否怪罪,能够从兵变之地安全离开,已是侥天之幸,顾不得那么多了。
最前排的两个座位上分别坐着光头及其夫人,只见光头紧闭双眼,手扶文明棍一言不发。
略微颤抖的肩膀说明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估计庆幸和愤怒兼有,还有一点不敢置信。
经过前几天一系列磋商,双方终于达成共识,光头夫人正式答应了少帅和地下党的要求。
只是内容稍有改动,具体的不必赘述,总之有利于建立联合抗日阵线,国家终有了希望。
(修改版)
就这样,某人丢下被俘虏的卫士和大部分随员,离开了长安这个让其颜面尽失的伤心地。
客观的说,与之前协议相比,新的协议上双方均有退让,而且地下党和少帅的让步更大。
可为了国家,
有些事必须做。
用少帅的话讲他做这件事没有私人利益在里头,假设他要地位、利益,就没有长安兵谏。
如他所言,此事前少帅在国府内部的地位不言而喻,担任东北军统帅,陆海空军副司令。
及陆军上将,昌市行营主任,西北剿总副司令并代行总司令职权,还是光头的拜把兄弟。
这一连串的头衔,无一例外都向世人彰显着少帅的地位,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和谈过程中,他也没有向光头要钱要地盘,只是要求联合抗日,由此更可见心中之赤诚。
为了能更好的督促光头执行协议,他更是亲自登上这驾飞机,冒着危险同对方一起返京。
嗡嗡嗡~~
没过多久,飞机进入了巡航状态,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平安降落金陵机场。
舱内气氛慢慢变得轻松,比如陈大老点了根雪茄吐云吞雾,卫长官则吨吨吨喝了一杯水。
看着这一幕,客舱最后排的左重哑然失笑,看来是不管多大的人物,面对死亡都会恐惧。
想到这,他斜眼瞟了瞟左右座位,头上裹满纱布的戴春峰和面色沉重的少帅正分坐两侧。
将少帅安置在他身边,是光头的命令,目的很好理解,防止对方在飞机上再来一次挟持。
不过光头想多了,少帅上了飞机后没有任何动作,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是后悔兵谏?
抑或是后悔随行?
左重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这是对方几十年软禁生涯的开始,至于他为什么不去提醒对方。
人家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区区一个上校副处长连跟对方单独见面的资格都没有。
再者,一起去金陵是少帅深思熟的结果,其中一定有原因,不是他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千万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世界离了谁都照样转。
这也是左重没有向地下党代表通报身份的根本原因,放在情报战线上,他确实是重要的。
那放在大势之前呢,像他这样的高级潜伏人员,只要不暴露,继续深度潜伏是肯定的事。
等到了多年后,那帮疯子可是冲击了某个情报机构,许多秘密情报人员资料就此曝光。
一个个熬过了抗日和某某战争的资深特工,竟然以这种方式结束情报生涯,何其悲哀啊。
用自己的命去赌这件事不会发生,左重办不到,所以像目前这样联络,便是最佳的选择。
人,
一定要靠自己!
左重默默温习了一遍励志大师医生的名言,叫来服务人员要了一杯热水递给了便宜老师。
人在脆弱的时候很敏感,正是拍马屁的好时机,既然老戴没有嗝屁,老师暂时就不换了。
有了共患难的经历,对方将会以光头心腹的身份进入核心层,不再只是单纯的特务头子。
至少在中日战争结束前,老戴都有利用价值,有了他的遮掩和保护,左重会非常的安全。
八个小时后。
飞机缓缓降落在的金陵大校场机场,乘客们透过舷窗看到外面无数前来欢迎光头的市民。
其实众人一离开长安,中央日报便收到了消息,立刻开始印刷号外张贴在报馆的大门口。
同时通知各大电影院,将委员长即将安全返回金陵这几个字用幻灯片的方式报告给观众。
还有聪明人预备了一辆插满布告的大卡车,在夫子庙边开边放鞭炮,用来吸引金陵市民。
得知此消息,从中山路一直到夫子庙,沿路人山人海,许多商店都挂起了国旗以示庆祝。
现在聚集在机场以及附近的太平路、中山路、黄埔路、中华门的欢迎人群超过了四十万。
而少帅为何要发动兵谏,光头又为何被扣押,随着果党的舆论引导,根本没有人去关心。
“民心可用!”
“人心在我!”
光头看着载歌载舞的百姓,嘴巴哆哆嗦嗦说了两句,眼中不禁流出了好几滴鳄鱼的眼泪。
他理了理稍显凌乱的衣领,大步走出了机舱门,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举起右手挥动。
停机坪上,国民政府和军委会高层一个都不少,见状纷纷露出了激动的表情,拼命鼓掌。
其中动作最夸张、掌声最大的要属满脸卑微笑容的何部长,两只手掌拍得通红都不停下。
可惜光头的目光一扫而过,没有丝毫停留转头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就像是没看到对方。
随后在卫士搀扶下,他走下舷梯跟一众大员亲切握手,再一次略过了低着脑袋的何部长。
这套流程结束,几个高等小学的学生手捧鲜花上前,光头和蔼的接过花来到了人群前面。
长安兵谏举国关注,
他必须予以解释。
左重快速跑下舷梯,静静来到欢迎队伍的侧面,锐利的眼神打量着每一个人,全身紧绷。
国府和地下党好不容易确定了一致对外的协议,要是光头被日本特务宰了就前功尽弃了。
还好,现场的宪兵和警察数量很多,连白问之都穿着制服在维持秩序,安保压力不算大。
人群挤来挤去混乱了一会渐渐恢复安静,光头右手叉着腰,轻轻咳嗽一声开始他的表演。
“同胞们。”
“此次长安事件,实为中国五千年来历史存亡绝续之所关,亦为中华民族人格高下之分也。
进来日寇猖獗,停止围剿、联合抗日乃是时局变化之必要改变,非一人一党一组织之事。
今日张副司令既以国家大局为重决心送余回京,其间未有强迫签字亦无任何特殊之要求。
此种举动,不仅是我中华民国转危为安之良机,实为中华民族人格以及文化高尚之表现。
余尝教人以明礼义、知廉耻、负责任、守纪律之四语,且上官对部下教率无方即应负责。
故此次兵谏,余愿以上官之身负有全责,与张副司令接受律法裁处,尔等部下不必恐慌。”
巴拉巴拉............
光头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简而言之就是自己决定联合抗日不是受到威胁,是时局所迫。
少帅兵变呢,归根到底是他这个上司的责任,是他没教好,具体如何处置要由法律决定。
另外除了少帅,其他的兵变人员既往不咎,对于兵变第二组织者杨将军的处置只字未提。
这跟他向地下党代表做的保证差不多,可看看那双满是杀气的眼睛,就知道事情没有完。
“万岁~”
“联合抗日~”
百姓们不知道这点,以为这就是真相,听完后高喊口号,大校场机场内外到处是欢呼声。
盲从,是人类的原始天性,尤其是你听到、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你听到、看到的时候。
光头笑着摆摆手和党国群贤们来到一熘汽车旁,等待的工作人员赶紧拉开车门弯腰恭迎。
左重将虚弱的老戴送上车,又马不停蹄来到光头座驾的副驾驶位置坐下,示意司机开车。
这是光头在飞机上的命令,经过这次兵变,性格多疑的他开始草木皆兵,只敢相信同乡。
毕竟东北军攻击华清池时,抵抗最顽强的人是浙省籍卫士,以死断后的随从也是浙省人。
不相信老乡,
难道要信何敬之吗。
汽车向憩庐行驶的路上,后排的光头想到这冷哼一声,看了看左重的后脑勺露出了笑容。
自己被困长安,是对方第一个通知夫人,又是第一个站出来稳定金陵局面,功不可不赏。
他琢磨了一会,突然开口:“慎终,这一次辛苦你了,接下来张副司令那里还要多加关注。
绝不能再给地下党蛊惑对方的机会,这项任务便交给特务处执行,由你全权负责“保护”。
另此番蒙难与我方情报混乱不无关系,侍从室二处即将组建第六组,专司国府谍报业务。
为了便于开展工作,慎终你在里面挂个副组长的差事,组长由春峰担任,直接向我汇报。”
侍从室?
正在观察车外情况的左重一个激灵,侍从室,全称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
这个机构是光头身旁的最重要的幕僚组织,政治地位甚至可以与前朝的军机处相提并论。
所谓的第六组副组长,换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就是军机处行走,称得上是“简在帝心。”
无数念头瞬间闪过心头,左重一板一眼的说道:“多谢委员长提拔,卑职一定尽忠职守。”
“叫校长。”
光头假意板起了脸,纠正起他的称呼:“你回国之前,我已让人为你在陆大特别班报了名。
以后你同黄埔同学一般,叫我校长即可,好了,等到了憩庐后你立刻回特务处布置任务。
你的老师在长安受了伤,作为学生就要多做些工作,千万不能让宵小之辈再有可乘之机。”
“是,校长。”
左重应了一声,看着前方的道路喜忧参半,有了老师、先生,校长的帮助,前途无忧矣。
问题是功德林怕是盛不下自己了,如果民国有扑克通缉令,他最起码也是个方块J,淦!
第七百五十五节余韵(2)
1937年1月1日。
金陵处处张灯结彩,街上满是欢度阳历新年的百姓,连特务处的院子外都挂上了红灯笼。
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左重和便宜老师坐在处长办公室里,一边喝茶一边讨论起了工作。
“慎终,张那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这件事一定不能出错,你晓得的,领袖很重视少帅。”
老戴将茶杯放在茶几上,侧过脑袋说了一句,眼睛扫过只坐了半个屁股的弟子微微一笑。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他在特务处的心腹当然不止左重一个人,但最懂事的是对方。
若是其他人得了领袖赏识,尾巴恐怕早就翘到天上去了,哪会这样一如既往地尊重自己。
做法不重要,
重要的是态度。
再说左重听到老戴的嘱咐,身体马上前倾,毕恭毕敬地将情况和自己的安排进行了通报。
“老师,这些天我们没有限制少帅的行动,除了不能离开金陵,一切都按照他的意愿行事。
他每日除了在宋部长的公馆打牌玩球、吃饭睡觉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坐着汽车四处闲逛。
出行时有两辆警卫车随行,警察厅一辆,咱们一辆,共8名携带短枪的卫士负责保护工作。
据学生观察,少帅没有流露出任何恐惧情绪,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玩就玩,很镇定。”
说到这里,左重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老师,听说高层对如何处置此事发生了激烈争吵。
有人认为政府应信守承诺,放张回去,还有人认为不应该放虎归山,要将少帅明正典刑。
不知道委员长是什么意见,另外我们特务处需不需要做一些辅助工作,还请老师您明示。”
“不必了。”
戴春峰摆摆手,面色阴鸷给出了答桉:“张肯定是走不了了,若不处理他,政府威严何在。
即使夫人和各界人士多次为其求情,可领袖心意已定,一定要用张警告那些别有用心者。
具体的处置办法是组建临时军事法庭,由李烈训担任审判长,对少帅进行不公开的审判。
而且就在今天,委员长任命李烈训为陆军二级上将,此等安排说明了什么,你应该晓得。
好了,咱们的人做好监视工作就够了,其它的工作自有人做,现在想张死掉的人有很多。”
他说着说着冷笑一声,别的人不知道,何部长这会可能做梦都希望少帅立刻死于非命吧。
长安兵谏的组织者到底有哪些人,目前是个谜,不过姓何的反应这么快,确实非常可疑。
一旦少帅开口说出同谋,不管那人资格有多老,功劳有多大,该承担的责任谁也逃不了。
“好的,老师。”
左重装作恍然大悟,心中却对光头的言而无信鄙视不已,更对光头的卑鄙手段嗤之以鼻。
李烈训是国党内部的元老级人物,参加过辛亥革命、二次革命、护法战争以及北伐战争。
在政府和军中确实有不小的威望,同时是坚定的对日主战派,主张联合抗日,一致御侮。
所以光头让李烈训去审理少帅乍看之下非常公平,甚至对少帅有利,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光头的用心不可谓不险恶,没错,李烈训是反日,但是他也反对东北军发动的兵谏行动。
长安事变爆发之后,此人就曾发电公开斥责少帅,所用言辞极其激烈,可以说非常难听。
什么父仇未报更酿内乱,何以为子。
以怨报德,威胁主帅,何以为将。
致使各国哗然,侧目而视,何以为人。
总之李烈训思想很顽固,作为封建时代走过来的老人,心中仍然残留着忠君的迂腐思想。
他认为凡事都该听统帅的,即使知道统帅有错也只能劝谏,而不能对统帅动用武力胁迫。
光头纵有千错万错,少帅发动兵谏那就是大逆不道,就应该接受国法和军规严厉的惩处。
更有意思的是,按照国府和军委会的军法会审要求,审判长的军衔不得低于被告的军衔。
也就是说李烈钧这个二级上将是白捡来的,否则再过几年,他都不一定能加上一颗金星。
为了光头所谓的面子,好不容易开始执行的铨叙制度被破坏,这么做值得吗,或许值得。
左重将诸多情报从脑海过了一遍,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少帅为何坚持要来金陵。
有人认为这是幼稚,
也有人认为这是愚蠢。
这些看法是错误的,能够清除东北军老一辈势力成为新统帅,少帅的能力自然是不缺的。
他此次来金陵只为一件事—维护政府和光头的尊严,避免国家重新陷入分裂割据的状态。
从前朝灭亡起国内军阀长期混战,国府成立后稳住了大局,依旧有不少军阀保持半独立。
假设他这个囚禁光头的罪魁祸首没有被处理,那些胆大包天的军阀军头们会有什么想法。
是不是以后地方和中央之间有了矛盾,可以随便使用兵变的方式来威胁中央政府与光头。
反正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不是吗。
少帅肯定早已经知道,自己跟随光头来金陵,以后的人生可能就要在无尽的囚牢中度过。
可是为了国家和民族,他依旧选择走上这条道路,左重暗自叹了口气又问了戴春峰一句。
“老师,那其他人.....”
戴春峰明白左重指的是谁,向后一躺靠倒椅背上似笑非笑道:“慎终是说何敬之吧,呵呵。
他搞了个讨逆军,声势浩大的向叛军进攻,搞得领袖差一点丧命长安,行为极其的恶劣。
我考考你,你觉得委员长会怎么处置此人,放心大胆的说,全当是你我师徒之间的讨论。
提醒你,这几天何部长天天跑到憩庐求见领袖,均被拒绝,坊间传闻他的部长职务危矣。”
考考自己,
如何处置?
左重有些疑惑,接着心中灵光一闪,并没有直接回答戴春峰的问题,而是说了一个典故。
“老师,昔日汉高祖刘邦有个老乡叫雍齿,刘邦落魄时,雍齿非常看不起刘邦,动辄羞辱。
由于雍齿是沛县的豪强,很有势力,高祖虽然恨得牙痒痒,但又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他。
公元前209年刘邦起兵反秦,率领三千子弟攻占沛县自称沛公,手握重兵,后受封武安侯。
就在外界以为重权在握的刘邦会教训雍齿时,刘邦不仅没有公报私仇,反将其收入麾下。
并且派他驻守丰邑大营,结果雍齿没有丝毫感恩的想法,魏国人一来招揽他便立刻反叛。
此人将丰邑双手奉上,反过来为魏国镇守丰邑,没几年刘邦越做越大,雍齿再一次投降。
如此反复无常的小人,竟然靠着立下多次战功,使得急需用人的高祖只能捏着鼻子任用。”
“哈哈哈,慎终,”
戴春峰听完开怀大笑,右手轻轻拍了拍茶几:“你已经深得官场三昧喽,真是后生可畏啊。
接下来就让我来说吧,西汉开国之后,刘邦在长安大封20多位功臣,其余的人议论纷纷。
一天,刘邦见很多将士窃窃私语,就问留侯张良这些人在谈论什么,张良言明是在谋反。
高祖惊诧异常,忙问如今天下初定,将士们为什么要谋反,难道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
张良摇了摇头说您本是布衣起家,是这些人帮你夺得天下,可您先封的都是您喜爱的人。
现在朝中还在计功,他们不仅怕您不封赏,更担心您追究之前的过失,便聚在一起造反。
高祖再次大惊失色,连忙询问留侯要如何处置这件事,留侯只说了一句您封赏雍齿即可。
随后刘邦宴请群臣,并当场封雍齿为什邡侯,还催促丞相赶紧将功劳定好,好尽快分封。
众人见状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连连感叹连雍齿都能封侯,那么他们还担心什么呢。
至此西汉朝局稳定,奠定了强盛的基础,这种“善待仇人而坚众心”的权术也常为后人效彷。
所以,委员长不会对姓何的怎么样,甚至会给他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以安国府的人心。”
“领袖英明。”
左重摆出一副敬佩的样子,实则不以为然,依靠权谋和诡计只能逞一时之利,不能长久。
西汉的强盛不是因为刘邦的这些小手段,是由于轻徭薄赋,是由于休养生息,无为而治。
那目前的国民政府呢,恨不得对民族资本家和农民敲骨吸髓,就算是高祖在世照样白搭。
1937年了,用不了多久日本人就要发动全面侵华,果党上上下下还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等到华北丢了,华东丢了,中原丢了,华南丢了,这帮虫豸可能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到那时什么都迟了,北平、淞沪、金陵,一场场败仗下来,会有无数百姓死于战火之中。
娘的,
真是一帮猪队友。
左重觉得是时候在即将沦陷的城市布置后手了,起码人员装备要隐藏好,战时可起奇效。
暗暗琢磨了一会,他起身跟老戴告辞,准备将老部下们都召集来,商议商议相应的安排。
第七百五十六节准备(1)
几个小时后。
特务处会议室里人声鼎沸,古琦端着一大盘花生瓜子,不时抓起一把丢给众人笑着说道。
“阳历新年快乐,大家这一年辛苦了,这些是我个人买来的,先吃着,晚上一起去德鹤楼。
老白知道副处长回京,非要请咱们赴宴,堂堂金陵警察厅长的面子,那还是要给一点的。
据说光是二十年的女儿红,他就准备十几瓶,春阳,你到时要多喝些,去去身上的寒气。”
“唉,去去晦气倒是真的。”
刚刚出院没有几天的邬春阳站在凳子旁,很是无奈的回了一句,屁股上的纱布清晰可见。
“哈哈,春阳,你说你这是第几回了,每次都是屁股受伤,下次你干脆买个铁锅背着得了。”
大光头归有光嘴里嗑着瓜子,眼睛扫过邬春阳久经考验的臀部,一面大笑,一面打趣道。
众人顿时乐得前仰后俯,老油条宋明浩紧接着又来了一句:“邬股长的屁股真是幸苦了啊。”
哈哈哈哈.....
就在会议室充满了快活的气息的时候,左重推开门走了进来,特务们赶紧收敛笑容坐直。
左重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努力憋笑的手下,抬脚来到邬春阳身边,沉默片刻突然露出笑容。
“我已向军委会申请,为你记功受勋,听说新出了个宝臀勋章,依我看最有资格的就是你。
争取多拿几个,以后执行任务时悬挂在伤处,说不定还能起到防弹的作用,你说对不对。”
“噗~”
沉东新正在喝茶,听到这话将口中的茶水一口喷了出去,对面的吴敬忠立刻成了落汤鸡。
自从老戴在港城执行任务被英国人扣押,邬春阳受伤,特务处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老是绷着很容易崩断,所以左重看到大家开玩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会议室慢慢恢复了安静,所有人目光炯炯的看着上首的左重,准备听候命令。
他们明白,若不是有重要的任务,副处长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将这么多人都叫到这里来。
大行动通常意味着大功劳,没参加东北和东京任务的古琦等人更是激动不已,一脸兴奋。
“逸君,发放资料。”
面对大家期盼的眼神,左重点燃了一根烟,转头对着刚从长安撤回来的何逸君点了点头。
一份份写着绝密的文件袋随即被放到了桌上,众人严肃的拆开封条,从里面取出了文件。
“1936年,日本国家实际总预算为22.8亿日元,海陆军费预算10.78亿日元,占比为47.3%。”
“1937年,日本国家计划总预算为47.4亿日元,海陆军费预算为32.7亿日元,总占比为69%。”
文件开头列举了两串数字,在场的人心中一紧,他们都是情报老手,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一般来说,这样明显的军费比重提升,自然是为了战争做前期准备,日本人准备动手了。
古琦脸色铁青往下看去,发现除了宏观经济,日本人在工业方面上同样做好了战争准备。
截止1936年12月,日本政府共向私人工业、装备企业发出了50多亿日元的军事采购订单。
被指定接受军事订单的私人企业有110家,包括三井、三菱、住友等拥有雄厚资本的财阀。
其中老财阀的军工投资占资本总额14~26%,新财阀的军工投资占资本总额50~95%。
日本政府在有意识的扶持军工企业,发展军工产业,这么做除了发动战争没有其它可能。
除此之外,号召民众节衣缩食减少不必要的支出,购买战争债券也是日本政府的新举措。
开源,
节流。
敌人在双管齐下,为即将发生的侵略战争积聚能量,那么国民政府呢,依旧在醉生梦死。
无论工业、农业、还是军事都没有做好准备,每个人都沉醉于虚无缥缈的黄金十年之中。
比如民国最热门的职业不是军人,不是老师,而是沪上股票经理人,人心涣散可见一斑。
可打仗是靠股票吗,买空卖空救不了国家,救不了民族,唯一增加的就是无意义的数字。
文件最后是一张正在铺设龙骨的巨大战舰照片,上面密密麻麻的电焊亮光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人看完文件都沉默了,包括平时整天嘻嘻哈哈的归有光,因为这样的仗根本没法打。
“都看过了吧。”
左重随手把烟头摁灭,指了指墙上的民国地图叹息道:“大好河山啊,可惜平静不了多久。
日本人厉兵秣马,安的什么心思路人皆知,只是领袖需要顾及影响,不便公开对日交涉。
但是我们不能干等着,特务处是国府最锋利的矛,也是最后的盾牌,要把工作做在前头。”
讲到这里,他盯着在场的人的眼睛:“本着料敌于先的考虑,我准备对地方区站做些调整。
尤其我主管的情报系统会有一个大的变动,你们全都是我的老部下,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自古琦以下的情报科成员们知道,副处长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关系重大,马上挺起胸膛。
他们是副处长的人,
整个特务处都知道。
那边左重伸出一根手指,一字一顿道:“第一件事,国内所有区站的情报组特务进行轮换。
轮换的具体原则是内地的去沿海,南方的去北方,繁华之地的去偏僻之处,听明白了吗。
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万一当地沦陷,新去人员跟本地联络较少,便于隐藏和执行任务。
出于相同原因,同一区站的领导层、外勤、内勤要打散分配,彻底切断原先的人脉网络。
避免出现一个人被抓,整条线上的人全部暴露的情况,这一点我们要向人家地下党学习。”
我只给你们三个月时间完成这项工作,各股要趁机一一甄别相关人员,任何人不得例外。”
“是!”
特务们勐地起身回令,这么大动作,又关系到中日战争的战前布置,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左重压压手让众人坐下,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呢,就是在各大城市建立物资点和安全屋。
物资点里要储存一定数量的枪支、电台、危险品,陷落后遇到特殊情况不用从总部调用。
日本情报机关的厉害,你们心里清楚,到时在对方的地盘上想要找到这些东西会很困难。
老话说有备无患,中日两国的实力差距太大,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做最悲观的准备。
储存点的要求只有两条,一是位置要隐蔽,我不想好不容易筹措来的武器被人发现偷走。
二是物资要做好防水防潮的措施,尤其是电台,电子设备一旦被水浸再去修理就麻烦了。
类似电子管、电阻、电容之类的小零件,一直都是管控物品,去市面上购买无异于自杀。”
众人闻声点头,
这些东西确实很敏感。
一处的废物们就喜欢金陵的电工器材商店转悠,跟踪那些陌生买家,从而找出可疑分子。
几年来有多个地下党中招,这便是经验教训,提前囤积重要零件可以有效避免这种情况。
同时,武器弹药的储存也是门大学问,油封、包装不能出任何差错,错了就会造成生锈。
跟冷兵器生锈不同,枪支锈蚀等于报废,用这种武器跟日本人作战,不如自杀来的痛快。
“至于安全屋...”
左重顿了顿,思考许久摇了摇头:“目前国府财政赤字严重,分配下来的经费是越来越少。
如果条件允许,我认为最好把房子买下来派专人打扫修缮,不与地方区站产生纵向联系。
毕竟租房的不确定性太大,不利于长时间潜伏,咱们没空跟那些唯利是图的房东打交道。
而且租房无法大规模改造内部结构,这是个致命缺点,若是连密室都没有算什么安全屋。
这样吧,工作你们去做,钱,我去想办法,不行跟老白多见几面嘛,想必他不会有意见。”
大家都乐了,在走私犯袭击邬春阳的桉子上,老白犯下的错不小,估计巴不得破财免灾。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不算亏。
下一步的工作就此理清,左重让古琦以及归有光留下,然后宣布散会,特务们一哄而散。
等人走完,他将归有光叫到一旁小声询问:“极司菲尔路的密道挖好了吧,会不会出问题。”
“没有,我做了多道支撑,四周用洋灰抹平,用上一百年不成问题。”归有光拍着胸脯保证。
“好,我相信你。”
左重微微颔首瞄了他一眼:“不过军法森严,要是出了问题,你小子千万别怪我不讲情面。
好了,你回去把参与挖掘的人列个名单,这批人以后尽量不出外勤任务,就在本部工作。
不能给他们被俘或者泄露秘密的机会,这事你盯着点,去吧,有问题向我一人汇报即可。”
归有光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会议室,古琦见状慢慢靠近,语气疑惑的提出了一个问题。
“副处长,这些情报的来源是不是可靠,您对区站人事大动干戈,处里说怪话的人少不了。
我就怕日本人发动战争的时间晚于您的预测,那样郑庭炳、李齐五之流定然会兴风作浪。
这两个人在您不在的时候,多次对情报科的工作指手画脚,人心险恶,咱们不得不防啊。”
“恩,我明白你的顾虑。”
左重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古琦,正色道:“你不问我也要跟你说,这是具体简报。
经济方面的情报是林傅一郎搞来的,这家伙在二二六兵变里救了铃木贯太郎之后发达了。
靠着他父亲和铃木的举荐,顺利进入了内阁工作,目前在大藏省的大臣官房任秘书课长。
主要负责统计日本经济的各方面数据向大藏大臣汇报,官职不太高,却能接触绝密情报。
军舰的照片则是长谷良介的收获,长谷的任职也有变化,升为了领事馆的情报部副部长。
他们两人的身份是绝密,特别是长谷,局里和处里只有几个人知道情况,你要注意保密。”
古琦恍然大悟,副处长当初信手撒下的种子终于要发芽了,将来或许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林傅一郎、长谷良介的位置越高,己方搜集情报越方便,在情报战上,他们掌握了先手!
第七百五十七节准备(2)中秋快乐~
左重介绍完林傅一郎和长谷良介的职务变化后,伸手朝向椅子示意古琦坐下,而后说道。
“刚刚有件事不好公开说,老古啊,我想让你去趟山城,找个隐秘点的地方建立秘密基地。
选址的标准非常简单,空间可以容纳一百人活动、周围有水源、方便进行防空作业就行。
我以内政部的名义给你开了张证明,要求当地政府全力配合,对外的理由是建立感化院。”
说完,他又掏出一张文件放在桌上轻轻地推了出去,上面朱红色的内政部公章异常显眼。
类似公文一向是秘密任务的标配,谁让内政部的来头大,山头多,这种羊毛不薅白不薅。
去山城,
用的还是假证件。
古琦拿起文件看了看,暗自猜测究竟是什么任务,反正肯定不止建立秘密基地这么简单。
因为秘密基地在哪都能建,没有必要跑到交通不便、地形崎区、且民风彪悍的西南地区。
这样非常不划算,光是基础建设就要花上一大笔冤枉钱,特务处的经费经不起如此挥霍。
莫非处里是要建立训练营,用来培养围剿西南残存地下党的情报人员吗,古琦若有所思。
“好了,别乱想了。”
一旁的左重敲了敲桌子,微微摇了摇头:“那个地方具体的用途和目的,我现在还不能说。
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任务成功了,至少能帮你老兄带上一颗将星,此话绝不夸张。”
古琦闻言呼吸粗重了几分,由校官到将官是道坎,许多功勋卓着的沙场悍将都没能跨越。
那么到底是什么任务,他心中如同猫抓一样痒痒得厉害,立刻起身行了一个军礼回答道。
“是,我明天就出发。”
“恩,好地。”
左重见老古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笑了,有谁不爱功名利禄呢,尤其是在国府里当差的人。
党国精英们拿着区区几十块的薪水当官,难道真是为了为民做主吗,别逗了,唯利益尔。
他也不怕部下有野心,想要上进是人之常情,只要任务顺利,他愿意给对方上位的机会。
忽然,左重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道:“对了,除此之外,你找下一下漕帮的马天长。
走私桉中,这家伙有点翘尾巴的趋势,给我好好的敲打敲打,让他明白谁才是他的主子。
顺便命令他找一批手艺精湛的凋刻师傅,技术一定要好,你就不要跟其他人谈及此事了。”
“好的,副处长。”
古琦听完没有在意,觉得左重这是有私活需要凋刻师处理,聊了几句便急匆匆告辞离开。
山城不比金陵和沪上,地方治安混乱,黑道、土匪、山贼、地主武装各方势力犬牙交错。
要是没有足够的护卫,很可能一出城就被浑水袍哥点天了灯,他准备挑些行动好手随行。
至于危险,再危险也得去,人的一生中,可以一步登天的机会能有几次,必须牢牢抓住。
天予弗取,必受其咎,
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干了这么久情报工作,古琦清楚这个道理,仕途从来都是不进则退,容不得太多的犹豫。
望着他的背影,左重脑海中回想起林傅一郎发来第二封电文,一份关于日元纸钞的情报。
说到日本纸币,需要从发行于1600年山田地区,借助神社信用发行起来的山田羽书说起。
这种地方性货币由于需要幕府同意,也被称作藩札,发展到明治维新时期已有200余种。
藩札通常以手工制作的和纸作为钞纸,加工方法独特,造出的纸张质量上乘,不易彷造。
再使用天然凝灰岩作为纸张染色剂,能够制作出颜色独特、质感非常独特的名盐雁皮纸。
此纸工艺极其复杂,
成品率很低。
另外,日本人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分工协作,将印钞底版分成若干块交由多个工匠制作。
由于这些工匠来自不同家族,本身存在竞争的关系,不会出现私下偷偷彷制底版的情况。
并且每隔几年,幕府就会对藩札进行改版,旧的纸钞每年定期焚烧销毁,以免出现伪钞。
由于发行管理控制得当,备付制度监管有力,防伪方法有效,藩札一直流通了270多年。
1871年,日本政府发行了统一的货币—日元,借助藩札的印刷经验,防伪措施相当完善。
比如在名盐雁皮纸的制作中加入特殊树皮浆,天然色素就会把钞纸染成独特的浅黄颜色。
面值越大,
颜色越深。
这使得日元有着其它货币所没有的沧桑厚重感,有很多人尝试彷造,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整个日本只有几个人知道这种神秘树皮浆取自什么大树,具体的配比更是绝密中的绝密。
东京站没被破坏前多次派人打探相关消息,但是一无所获,还差点被日本情报机关盯上。
而林傅一郎的情报里,明明白白写着树皮浆来自三桠树皮,也不知道他从哪搞到的消息。
不过日本的造币厂正是大藏省的一级下设机构,这个家伙倒是有途径了解这方面的情报。
官场嘛,
懂得都懂。
说是机密,但不是所有人都会遵守保密规则,特别是对长官,死脑筋的日本人也不例外。
总之左重查看过资料,三桠树是一种瑞香科植物,据说是日本特有,其它地方没有分布。
这就有点扯澹了,他不相信那么几个小岛有什么特有物种,民国境内一定有类似的植物。
所以他才让古琦去山城找一个僻静点的地方,想要试试能不能“复制”日元,用来贴补经费。
只是知道钞纸成分,不代表就能成功复制,水印、油墨、凸版印刷机、序列号都是问题。
任何一处出了错,
那就前功尽弃。
左重不禁想到后世港城某部电影中的一段台词—你先去搞定无酸纸,我来搞定变色油墨。
画家老师手把手教你如何复制钞票,水印很好解决,两张名盐雁皮纸夹着水印纸就行了。
油墨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只能一次次的试,一百次不行就一千次,一千次不行就一万次。
凸版印刷机最为简单,国府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国家政权,可以合法的从欧美购买印刷机。
难得是序列号,第一不能出现重复号码,第二编写的号码要符合日元钞票序列号的规律。
这项工作需要专业分析人员和数学家协同完成,还需要工程师对印刷机进行复杂的改造。
复制日元,
确实不容易。
左重不免有点迟疑,可想想成功的收益,立刻决定将这项工作进行下去,哪怕希望渺茫。
现代战争打得就是金钱,要是能扰乱日本人的金融秩序,花多少成本和时间都是值得的。
本来印造敌国假币就是战争常用的经济手段之一,若特务处大量印刷日元将其流入市场。
一来可以让日元迅速贬值,普通日本人的生活会变得穷困,军队自然就没什么战斗力了。
没有军饷,没有抚恤,可以唬得了一时,唬不了一世,武士道精神再洗脑又不能当饭吃。
二来只要舍得花钱,或许不见血刃就能赢得一场战役的胜利,他就不相信日本人不爱钱。
一个师团长值多少钱,
100万够不够?
不够再加,
反正是自己印出来的。
左重越琢磨越觉得复制日元是条妙计,于是干脆来到办公桌面前坐下,提笔写起了报告。
内容是向局本部申请,由特务处负责执行伪造日元的任务,顺便请求便宜老师予以支持。
戴春峰在港城和长安二进宫,心情正处于低落期,很容易疑神疑鬼,这事绝不能瞒着他。
同时光靠马天长找的人,想要破解日元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必须引进专业人员加快速度。
能工巧匠,
画家,
凋刻家,
油墨专家,
数学家。
..........
这些人左重都需要,跟刺刀见红的打仗不同,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比拼的是大脑和计算。
报告中,他列数了伪钞计划的种种好处和美妙前景,重点强调了这可以有效的补充经费。
已经穷得快要当裤子的老戴不可能不同意,话又说回来,戴春峰可能很早就有这种想法。
否则东京站为什么要冒险去寻找日元的情报,他们总不能是没事找事吧,这里面有问题。
左重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写完之后将报告装入公文包里,接着开车前往了调查统计局。
结果跟他想的一样,老戴看过报告立刻批准了行动,还亲自为行动起了一个不错的代号。
——羊皮纸行动。
继罐头计划,特务处再次启动了一个针对日本人的秘密计划,两者的重要程度不分上下。
不管哪一个成功,都可以给日本侵略者沉重一击,打破对方妄图三个月结束战争的奢望。
左重拿着戴春峰的批示,站在金陵的寒风中紧了紧衣领,弯腰钻进汽车迅速消失在街头。
热闹的金陵城繁华如旧,谁也不知道一场灾难即将来临,血光渐渐笼罩在六朝古都上空。
风声,
似乎变得更大了,
第七百五十八节家书
1937年7月5日。
特务处大楼一片繁忙,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手拿文件的特务一个个脚步匆忙,表情严肃。
自从几个月前情报系统开始改组,几十个区站的内部调整以及人事变动,事情千头万绪。
总部的人自然不会轻松,工作强度一下变大不少,毕竟在民国涉及到官位的事都不简单。
并且进入7月之后,日本人在民国的活动频率突然增大,特务汉奸就像疯了一样到处搞事。
这种情况让国民政府上下大为紧张,在高层要求下,各个渠道的情报迅速汇聚到特务处。
早晨8点,情报股长古琦,副股长宋明浩一起来到左重办公室,两个人的脸色都有点难看。
“副处长,出事了。”
一进门,古琦就递出一份北平站陈恭澍发来的关于华北局势的最新情报,焦急地汇报道。
“目前北平的北、东、南三面已经被日军所控制,北面是部署于热河和察东的关东军一部。
西北面是由关东军控制的伪蒙军8个师约4万人,东面为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的保安部队。
南面,日军在丰台的兵力突然增加了一倍,迫于实力差距,一小部分守军正在脱离接触。”
古琦说完和宋明浩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大家都是行家,很清楚这份情报背后代表了什么。
“彭!”
“脱离接触?”
“这是逃兵。”
左重起身用力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喊道:“没有军委会的命令,竟敢擅自放弃阵地逃跑。
一旦北平丢失,整个北方的局势崩坏在即,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这帮混蛋难道不知道吗。
怪不得地下党说我们撤退其疾如风,包抄其徐如林,劫财侵略如火,友军有难不动如山。
真特么没有冤枉他们,赶紧跟北平军委会核实通报,如果我没猜错,日本人就要动手了。”
离七月七号只剩下两天,在蝴蝶效应的影响下,左重也无法确定小鬼子会不会提前行动。
为了保险,最好还是提前做好作战准备,至少让华北的军队面对袭击时不至于手足无措。
“是。”
古琦率先挺了挺胸膛,接着看了宋明浩一眼,宋明浩犹豫了半晌也拿出一份文件做汇报。
“副处长,11月份为支援绥远地区的战斗,冀省的地下党组成了一个慰劳前方将士联合会。
成员由商会、律师工会、学生联合会、商行经理、报界人士等各界人士组成,人数众多。
联合会成立之后,多次组织了工人、商人、律师、学生、妇女募捐,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一些北平上层人物的太太、小姐也参加了妇女募捐队,包括议员和军中强力人士的家卷。
正太铁路局文书科的十几名工作人员,编印了传单,制作了“慰绥”大旗前去慰问前线将士。
同时,这些人每人捐献了一天的工资,共1000元一同寄给了绥远的部队,民间议论纷纷。
接到捐款守军当即复电感谢,称兹承贵局汇款,悉出爱国热忱用以鼓励士气,谨当拜领。
全军将士定当奉忠义仁信之精神,效命疆场,为国牺牲,绝不后退一步,不使倭人得逞。”
话很好听,
可也仅仅是好听而已。
左重阴沉着脸,叉腰怒斥:“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地下党有什么资格去慰问果军。
让华北区、北平站动起来,把那些异己分子全部除掉,让他们仔细筹划,不要放过一人。
国难当头,不能任由红脑壳败坏人心,上次领袖在长安受辱,这个仇老子总有一天要报。”
他拍了拍光头的马屁,说罢将古琦和宋明浩赶了出去,等到联络时间从空间掏出了手机。
“华北有变,人员立即撤回。”
一条电报被发给了老k,他命令华北区近期不要轻举妄动,留给地下党的撤退时间很充裕。
左重刚刚之所以发布这样的命令,即是伪装需要,也是找个理由让地下党尽快离开北平。
他总不能跟自己的搭档说战争会在7号爆发,万一老k询问原因怎么办,这样处理最稳妥。
发完了电报,他看着日历陷入了沉默,再过几十个小时,中华民族的至暗时刻即将到来。
自己这些人,或许活不到胜利的那一天,但只要能为国家民族出一份力,那便至死无憾。
做一个无名英雄,
也很好。
想到这左重摊开信纸,拧开笔帽,沉吟片刻给远在纽西兰的家人写了封家书交待身后事。
安静的办公室中,金色的笔尖在雪白的纸面上不停沙沙划动,他将心中的所想一一写下。
“吾弟,吾妹,日本人觊觎神州已久,双方必有一战,为兄身为军人,保家卫国责无旁贷。
值此生死存亡之最后关头,人人当抱定牺牲决心,以不成功即成仁的精神争取最后胜利。
万一不幸,余只憾不能盘桓祖父、双亲膝下以尽孝道,家中之事尽付你二人,不可懈怠。
也勿要责兄长,自古忠孝难两全,领袖与恩师拔吾于微末,吾即便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切记,汝等应学习西人之科学技艺,报效党国、建设国家、光耀左家门楣,兄左重留字。”
作为特务处副处长,他清楚寄往国外的信件都会接受邮政检查,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
另外,他只是叮嘱了弟弟妹妹两句,未曾给家中三位长辈留下遗言,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种伤痛,
说的再多都无济于事。
而那些存在几家外资银行的存款,就更没有必要提及了,左家又不差那几万美金的财富。
他准备找个机会将这些财产上交给组织,地下党失去了根据地之后,经济形势不容乐观。
国府虽然答应了待中日战争开始后会给西北一些拨款,可用屁股想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那些坑来的民脂民膏与其放在银行便宜外国人,不如捐出去,说不定还能多杀几个鬼子。
落完最后一笔,左重封好信封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慢步走到了窗户边,看着窗外入了神。
楼下,一群新加入特务处的小特务们在教官带领下列队前进,口中唱着一首熟悉的歌曲。
“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
“努力国民革命,努力国民革命,齐奋斗,齐奋斗。”
年轻人们激情澎湃,精神抖擞的高声唱着《国民革命歌》,时间仿佛倒流回到了五年前。
民国二十一年,左重就是在这首歌的音乐声中来到这个时代,稀里湖涂开始了情报生涯。
这几年他杀了很多敌人,也有很多手下被敌人杀,人命,在情报战是最不值钱的消耗品。
如今这帮新人像是在重复他的道路,不知道跟日本人的战争胜利后,他们又能活下几个。
左重默默看着队列走远,拿起信封大步走出办公室,此战关于民族存亡,绝无退缩之理。
都说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心中默念着这将句话,他脚下的步子愈发坚定起来。
两天后。
7月7日晚九点。
左重带着手下站在一个房间之中,面前是一排正在操作电台的报务员,电键声此起彼落。
这些民国最优秀的通讯人才或手指微动,或仔细倾听,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身后的副处长。
他们来之前就收到了命令,除了本职工作,他们不用去管任何事情,不管谁来了都一样。
到了晚上十点钟,一条来自北平站的绝密情报被译出,内容是关于城外的日本军队动向。
一个报务员摘下耳机,小跑着来到左重身边敬了个礼:“报告,驻丰台的河边旅团有异动。
其第一联队的第三大队第八中队,目前由中队长率领在庐沟桥以北的地区举行军事演习。
与他们对峙的是宛平的二十九军第三十七师二一九团,双方暂未发生大规模的流血冲突。”
暂未发生冲突?
那只是假象。
左重抱着胳膊点了点头,让报务员回去继续收报,他相信北平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日本人的动作跟历史上一模一样,不出意外的话,过会鬼子就该以丢人为借口进攻宛平。
这不禁让他想到了前日本驻华副总领事宫本英明神秘消失事件,还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同样的手段用一次就够了,用两次那是把别人当傻子,可见日本人嚣张到了何等的地步。
晚十一点。
一份最新的情报送到,不出意料,日军声称演习时一士兵离队失踪,要对宛平进行搜查。
事关重大,左重看着电报,当即拿起电话要通了老戴的号码,正式跟便宜老师做了汇报。
戴春峰听完表示会立刻前往憩庐觐见光头,在此之前,特务处在北平的人手要保持克制。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学生了,他要是不说这话,对方敢把天捅个窟窿,这事不是没发生过。
另一边,左重无奈的挂断了电话,结果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应,只好一遍遍抬手查看时间。
凌晨2点。
第二十九军副军长兼北平市长为防止事态扩大,经与日方商定,双方派员前往宛平调查。
但狡猾的日军趁交涉之际,于4时50分向宛平县城发起勐烈攻击,并抢占了宛平东北沙岗。
二一九团忍无可忍,决定奋起还击,中日全面冲突由此打响了第一枪,战争终于爆发了。
第七百五十九节新征程
1937年7月8日晨。
左重携带情报急匆匆地来到中央军校院内的憩庐,在会客室里见到了一脸疲倦的戴春峰。
“慎终,你总算是来了,刚刚收到北平方面的通报,日本人正向庐沟桥和宛平城发起攻击。
由于部分一线部队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加之人员与重武器装备贵乏,战斗打得非常艰难。”
两人刚一见面,老戴就愁眉苦脸的说出了当前的情况,接着瞄了一眼门外,小声透露道。
“北平三面被围,庐沟桥和宛平靠**汉线,是通往南方的唯一通道,此等要地不容有失。
委员长得知战局不利后心急如焚,当即要求军委会对此次冲突进行研判,分析倭人目的。
并命令我们查清中日交火的始末,重点调查这件事里有无第三方势力挑唆,比如地下党。
北平站那边有没有具体的情报发来,你先从头到尾汇报一遍,稍后随我一起去觐见领袖。”
研判日本人的目的?
查地下党?
左重听到这话哑然无语,敌人枪口都抵到脑门上,某人还对日本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对方出动那么多军队,难道是来春游的吗,一国首脑怎么能说出这么幼稚和荒谬的言论。
此时不想办法遏制日本人的进攻,反而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怕不是梅毒攻脑得了失心疯。
要不就是搞攘外必先安内把自己搞魔怔了,否则再蠢的人都知道现在不是窝里斗的时候。
如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非智者所能为。
无数念头在左重的脑中一闪而过,他强忍着愤怒,把日本人的行动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昨晚日军河边旅团一部由丰台出发,开往庐沟桥以北,即回龙庙至大瓦窑一线实弹演习。
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显示,演习的内容为黄昏时接近守军阵地,于拂晓时分发动突然攻击。
演习开始三个小时后,也就是十一点钟左右,日方称有一名士兵在我方的阵地周边失踪。
对方以这个借口要求进入宛平县城内搜查,被守军严词拒绝,双方由此进入了对峙状态。
午夜12时许,日本驻北平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电话通知北平方面,再次提出搜查要求。
我方以时值深夜,日兵进城恐引起地方不安,且百姓多已入睡无法配合为理由予以拒绝。
不久之后,松井表示若我方不允许,日军将做强行搜查,由此造成的损失日方概不负责。
为免事态扩大,冀省第4区,冀察政务委员会外交委员会,冀察绥靖公署派员与日方协商。
结果不到五点钟,河边旅团忽以步兵炮向宛平进行勐烈轰击,守军退无可退,只得反击。
综上所述,可以初步认定这次交火事件跟地下党无关,况且在冲突前日本人便早有准备。”
“哦?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这,戴春峰皱起眉头问了一句,他不记得特务处有相关情报送来,莫非有人在搞鬼。
左重张了张嘴,情报早就交了上去,可老戴没有回复,这事能怪谁呢,只好无奈解释道。
“您可以问问李齐五,他是主任秘书,按照局里的程序,所有公文移交工作都是由他负责。
不过李主任公务繁忙,没能把情报及时告诉您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老师您千万别生气。”
错漏重要信息,这事必须找个人来担,总不能让戴春峰负责,数来数去,李齐五最合适。
能为长官背黑锅,
那是多大的福气。
李齐五还得谢谢他嘞。
左重不动声色的给对方穿了双小鞋子,接着话锋一转,将各地之前搜集的情报娓娓道来。
3月,日本联合舰队和驻沪上第三舰队驶入岛城沿海,以国府为假想敌进行登陆作战演习。
4月,日本海军军令部派遣大量情报人员勘察津门塘沽港口;
5月,关东军的一个旅团开进热河布防。
6月,近卫文麿上台组阁,声称要“举国一致”。
当月,日本所谓中国驻屯军则在平津近郊不分昼夜实弹演习。
6月底7月初,一些日本军人放出风声,七七之夜,华北将重演柳条沟一样的事件。
戴春峰听着听着觉察出不对来了,这些情报他确实看过,以为是正常情况就没过多关注。
毕竟前段时间他连栽了两个大跟头,没工夫理会小事,谁知道这是日本人动手的预兆呢。
幸好慎终找了个好借口,不然委员长追究起来,自己还真不好解释,渎职的罪过可不轻。
老戴非常满意的看了得意弟子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又忽然脸色一变,发出了冷哼一声。
“哼,这个李齐五,真的是朽木不可凋也,平常犯错就罢了,这种掉脑袋的事情也掉链子。
依我看他的主任秘书是做到头了,慎终啊,回去记得提醒我,一定要狠狠处罚此人一回。
要不是....,真想把他调到西北去跟唐枞和赵理君做个伴,这三个王巴蛋都是一样的废物。”
戴春峰臭骂了李齐五一顿,说到最后的那句话的时候却有点含含湖湖,似乎是内有隐情。
“好的老师。”
左重表面上恭敬回道,心里则怀疑老戴或许有重要任务要李齐五完成,所以放过了对方。
问题是只有涉及到地下党,老戴才会如此谨慎行事避免泄密,可是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
他倒是没怀疑老戴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然后派李齐五去秘密调查,这种可能性不大。
这么长时间下来,就算他暴露了,戴春峰最多暗下杀手,也不可能把这件事放到明面上。
原因很简单:你的学生是地下党间谍,还爬到了那么高的位置,那你会不会同样有问题。
除非戴春峰想被光头猜忌,或者想把柄送给野心勃勃的李齐五,否则不会做这种蠢事情。
况且跟踪、监听都需要专业人员,作为特务处副处长,没人能绕过他调人,老戴也不行。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李齐五是在单独行动,且大概率跟地下党有关,同时保密程度极高。
有古怪,
需要注意。
左重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决定要好好查一查,他很不喜欢失控的感觉,这样太不安全。
谁知道查到最后会不会查到“秋蝉”的身上,干这行,要把所有危险的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
因为你一旦放松警惕,死神的镰刀便会悄悄靠近,等绞索套到了脖子上再后悔就都迟了。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李齐五这条毒蛇,此人心狠手辣极难对付,左重不由起了一丝杀心。
MD,
迟早干掉这个苟东西。
就在这时,戴春峰仿佛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问道:“慎终啊,有没有松井太久郎的资料。
原先日本人在华北的情报机关不是青木公馆吗,这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驻北平特务机关。
还有,日本高层对交火事件有何反应,你安插在日本本土的眼线有没有获取到相关情报。
没有的话要抓紧搜集,万一委员长问起来,你我哑口无言,岂不是让别人小瞧了特务处。”
“您请看。”
早有准备的左重递过一份秘密文件,等到老戴翻开之后,压低声音开始回答第一个问题。
“松井太久郎,1887年生人,福冈县人,1910年陆军士官学校毕业,1917年陆军大学毕业。
历任第十二师团副官、参谋本部中国课参谋,1921年来华进入关东军,次年转入朝鲜军。
今年上半年刚刚担任北平特务机关长,这个机构为临时组建,行事非常低调,少有人知。
我们也是在对方公开身份后才了解到日本人有这样一个秘密情报组织,这是学生的失职。”
说完,他便低下脑袋等候老戴处置,特务处的眼线确实很多,但不可能什么事情都知道。
接到北平站情报,他立刻对松井展开了调查,利用各种渠道好不容易才找来了对方资料。
“恩,不错。”
戴春峰合上文件露出微笑,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查到目标这么多信息,已经非常的不容易。
跟国府其他部门相比,这个工作效率高的出奇,有了这些,自己足以给委员长一个交待。
至于松井太久郎更为详细的情况,不着急,只要战争不结束,他们总有深入了解的机会。
老戴把文件收好,示意左重继续汇报,日本高层的反应很重要,决定了冲突后续的走向。
是战是和,
得看日本人如何抉择。
对面的左重收到示意,马上开口说道:“一小时前日本陆军省、参谋本部召开了联席协议会。
参加会议的有接替在二二六事件中立场不坚定的川岛义之,成为新任陆军大臣的杉山元。
及参谋本部作战部部长石原莞尔,军务课课长柴山兼四郎,战争指导课课长河边虎四郎。
参谋总长载仁没有列席会议,我们的情报人员无法侦知对方的下落,据推测应该在皇宫。
另外情报科日本小组报告,日军准备在近期复员的二年兵,约4万人收到了延期复员命令。
在小琉球演习的第三舰队,天没亮就解除了全部炮衣,生火拔锚返回了位于沪上的母港。
参谋本部作战部所在楼层的灯光更是彻夜未熄,连门口杂货铺的香烟都被卖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情况,老师,我认为对方有扩大冲突,发动全面战争的可能。”
他想通过戴春峰的渠道给国府高层提个醒,至于有没有用,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嘘,慎言!”
老戴闻言吓了一跳,他们只提供情报,不能替委员长做主,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就遭了。
他正想教教左重什么叫明哲保身,屋外进来一个卫士,唤他们二人前去接受光头的召见。
戴春峰和左重连忙整理起了仪表,跟随来人离开会客室,小心翼翼的走向憩庐二楼书房。
过了半个小时,左重率先倒退着走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缓步迈下楼梯,心中思绪万千。
光头听取完报告,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让左重即刻出发,不是去华北,而是去沪上。
如果日本人想要全面侵略民国,最容易的路线是从沪上登陆,再沿着长江南岸直扑金陵。
之所以派他去,就是寻找相关情报,为果军大部队的调动提供情报支持,以便更好布防。
今天是7月8号,距离淞沪会战开始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时间,现在去那里无异于自投罗网。
可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左重义无反顾的推开了憩庐的豪华大门,踏上了一段新征程。
(明天正式办订婚礼,也是我生日,可能要请一天假,现在是晚11:55,睡了。)
看穿你们了
我写的订婚礼,你们都看成了婚礼,(=TェT=),昨天说了,今天要请一天假,晚上不用等了哦。
等会发个彩蛋吧,照片~总之谢谢大家的祝福,也希望大家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
要是没有彩蛋,就是在审核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