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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苏棹子     蝉动txt下载     蝉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二节赘婿

    听到左重说自己就是左家的人,长谷良介瞬间站了起来,抬起左手猛地一拍吧台,双目圆瞪的喊了一句:“酒保,再上一瓶威士忌。”

    然后脸上露出讨好旳表情,举起了大拇指感慨道:“冈本君,请原谅我之前的出言不逊,令祖和令尊都是真正的商人,聪明的商人。

    那些该死的家伙太过贪婪,特别是日本商行和买办商人,竟然敢往民国偷偷贩卖烟土,被教训也是罪有应得,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他胸脯拍得砰砰作响,活脱脱一个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等酒保把威士忌送来,更是倒了满满一杯一口喝光,接着又想给左重倒酒。

    “好了,说正事吧。”

    懒得看这家伙的表演,左重用手盖住杯子,瞄了瞄左右:“我们的人收到风,广田弘毅即将发表对华讲话,你能不能搞到具体内容。

    最好能摸清外务省这么做的真实目的,尽可能找到文字型材料作为证据,这个任务我们愿意花大价钱,多干几次你可以能退休了。”

    虽然决定了要破坏国府跟日本人的媾和,但是能掌握对方的底牌也是一件好事,万一长谷在东京什么关系,能搞到相关的情报呢。

    “广田外相?”

    那边长谷良介低声惊呼,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这个恐怕很难,沪上领事馆特高课隶属于领事馆情报部,上面还有外务省情报部。

    外务省情报部长再往上,是负责情报工作的次长,由对方向外相汇报,也就是说我跟广田弘毅相差了...等等,让我数数差了几级。”

    他扒拉指头算了算,抬起头无奈道:“我不知道差了多少级,总之这是不可能的,冈本君,或许你们可以杀掉他,这样更容易一点。

    搞到机密文件同样不现实,别说我只是这个小小的特高科长,就连沪上领事馆石射猪太郎领事都没有资格参与此事,您要相信我。”

    好吧,果然没办法。

    左重见对方都快吓哭了,连忙拍拍他的手:“我就是试试,不行就算了,对了,那个二世祖的资料找到了吗,介绍介绍此人的情况。

    我有个计划,或许需要这家伙和你的配合,具体的内容等会我会告诉你,不用担心,不会让你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演一场戏就行。”

    长谷良介松了一口气,自己确实是想多赚钱,退休后享受生活,前提是在中日战争的大漩涡中活下来,否则搞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他小心的喝了口酒,口中说了起来:“生田隆喜,今年35岁,鹿儿岛县,跟外务省情报部长天羽英二一样,毕业于东京高等商学院。

    1924年毕业后通过外交官、领事馆考试进入外务省东亚局任普通职员,1925年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同年就成为了总务课副课长。

    随后对方在羊城和哈尔滨的领事馆,担任课长一级的职务,今年调来沪上总领馆,协助石猪射太郎管理情报工作,情况就是这样。”

    “就这些?”

    左重有些不满意,这些东西能看出什么来,性格、秉性、爱好等等都不知道,萧清敏接触对方的时候,都说过此人不容易被策反。

    他手指轻敲吧台,语气严肃的说道:“长谷君,你的工作态度很有问题,我不是让你背资料,我要的是情报,情报,懂我的意思吗。

    你说的这些东西,我派人去东京打听一圈就能搞到,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否则那五万大洋或许要很久之后,才能回到你的手中。”

    “桥豆麻袋。”

    长谷良介一听这话,顿时火急火燎道:“请您等一等,我还没有说完,现在外务省大致分为两个派系,一个就是东京高等商学院派。

    这些人深受扩张主义影响,跟军方的关系非常密切,赞同帝国对贵国发动战争,生田隆喜便是其中的干将,对于民国持仇视态度。

    原因是几十年前,他的长辈在对华战争中死亡,此人曾经公开宣称,要杀光所有敢于抵抗和不抵抗的中国人,方能成就帝国伟业。”

    他战兢兢的瞄了眼左重,继续说道:“生田隆喜的岳父是松方正吉公爵的三子,是一位很有实力的银行家,笼络了众多军工资本家。

    虽无军需大臣之名,却有军需大臣之实,对方选择生田当女婿,纯粹是拉拢东京高等商学院派的外交官,鼓动他们支持军方行动。

    所以这家伙并不受重视,经常被松方家的子弟欺负,是外务省内有名的大废物,要不是有天羽英二照顾,早就被人赶出外交系统。”

    什么叫情报。

    这特么才叫情报。

    听着长谷良介的补充,左重的脸色好看一些,同时知道这个二世祖大概是个什么玩意了,简单点说对方就是拿了赘婿模板的猪脚。

    身负“家仇”、被一个大佬看重、被另一个大佬利用、被老婆的族人和同事轻视、再来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就齐活了。

    这样的人在心理上一般都有问题,一旦有了翻身的机会,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因为他们需要向别人证明自己,以此获得满足感。

    掌握了生田隆喜的性格弱点,左重将脑海中的计划做了一点小修改,而后亲自给长谷良介倒了一杯威士忌,举起酒杯向对方说道。

    “感谢长谷君对我们的支持,来,喝一杯吧,另外你和你的上司岩井,以及石猪射太郎想必就是外务省的另一派了,我说的对不对。”

    “是的,我们都是同文书馆出身,比起东京高等商学院派的人,对于贵国抱有一定程度上的友善和理解,不主张中日发生大的战争。”

    长谷良介与左重碰了碰杯,喝完又开口道:“满洲事变时,石猪射太郎领事就曾劝说吉省的留守人员投降,以减少没有意义的伤亡。

    等到英国人的李顿调查团来华,领事先生公开表示限于立场不便说真话,这让军方上层震怒,政界高层却认为是志节高尚的表现。

    他对满洲国的成立持批评态度,说过东三省的中国人,没有一个是支持独立的,帝国应该用经济和文化的双重手段逐步同化民国。”

    狗屁的友善和理解。

    左重心中冷笑,所谓的同文书馆派跟东京高等商学院派没有任何不同,唯一的分别是石猪射太郎之流明白日本是无法速胜中国的。

    他们年轻时就在沪上求学,知道这个国家有多大,人口有多多,资源有多丰富,凭借小岛上的人力物力对付大国,只能徐徐图之。

    但表面上,左重笑眯眯说了一句:“石猪射太郎领事,莪也有所耳闻,他到任后说保持国际城市沪上的和平是每个人的使命和责任。

    还表示要让沪上的天空不再有风暴,本人对此是钦佩的,长谷君,有机会你可要介绍我们认识认识,我有许多话想对领事先生说。”

    长谷良介真想给自己几个嘴巴子,平时拍马屁拍习惯了,刚刚一说起石猪射太郎就情不自禁的夸了起来,唉,官场陋习害死人啊。

    他略显尴尬的搓了搓手,生硬的换了一个话题:“冈本君,你先前说有计划需要我配合,现在可以说了吗,我一定尽全力完成任务。”

    “呵呵,不用紧张。”

    左重胳膊肘撑在吧台上,点了一根烟转头问道:“这两天你在领事馆工作的时候,恐怕脸色不好吧,生田隆喜有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长谷良介窘迫的点点头:“是的,损失那么大一笔钱,也没有保密的必要,我对待特高课下属的态度便有严厉,对方应该是知道的。”

    左重能想象这家伙无能狂怒的样子,微笑着搂住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的声音说着,特高课长先生一边听,一边缓缓点头。

    十分钟后。

    长谷良介意气风发的走出夜总会,立刻叫了辆黄包车回到沪上领事馆,每见到一个人都会满面笑容的点点头,不时停下寒暄几句。

    这让很多有心人大吃一惊,情报机关是没有秘密的,对方在北仑港上亏了不少钱,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开心。

    很快这件事就传了出去,一个矮个工作人员得知后,鬼头鬼脑的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口,轻轻的敲了两声,里面随即有人严肃回道。

    “进。”

    矮个面色一喜,神神秘秘的看了看走廊两边,将门打开一条缝钻了进去,反手将门关上恭恭敬敬的对办公桌前一个中年男人说道。

    “生田先生,长谷课长从外面回来了,心情显得很好,那件事或许已经解决了,用不用我找漕帮的中国人聊一聊,看看他去了哪里?”

    “哦?有这种事。”

    中年人听完,凝重的放下手中的笔,自言自语了一句,此人就是沪上领事馆情报部副部长的有力争夺者,松方家的赘婿生田隆喜。

    他起身走到窗边,扒开上面的百叶窗对外看去,正好看见长谷良介亲切的拍了拍某小特务的肩膀,生田隆喜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第五百六十三节只想搞钱

    生田隆喜对于长谷良介是嫉妒的,军方在金陵的情报网屡遭破坏,只有对方旳特高课成功潜伏了情报人员,为此外务省多次表扬。

    这么大的功劳要是放在自己身上,靠着松本家的权力和影响力,别说区区一个情报部副部长,就算情报部长的位置也是囊中之物。

    他在外务省苦熬资历多年,还没有升到课长以上,不就是缺少拿得出手的业绩,毕竟帝国不是某个家族的,有一些规则必须遵守。

    如今面临情报部副部长职位的争夺,长谷良介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拦路虎,死死的挡在前面,东京方面有许多大人物支持此人。

    更加可恨的是,能力强也就罢了,对方的人缘同样很出色,在沪上领事馆,提到这位长袖善舞的特高课长,所有人都是赞不绝口。

    一个平民子弟,凭什么!

    无非是大手大脚的花钱收买人心,动不动就请人去夜总会、书寓和高级餐厅,那帮见利忘义的小人得了好处,自然要为其说好话。

    “八嘎,有钱了不起吗。”

    矮个离开之后,生田隆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出钱包看着里面的十日元纸钞,脸色阴沉的念叨了一句,眼中充满了愤怒的火焰。

    自己那位好岳父是帝国有名的银行家,他作为对方唯一的女婿,按理说不应该缺钱,其他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松本家对他就像是对待仆人,每个月只提供一定金额的生活费,哪怕加上领事馆的薪水,他也没有办法跟长谷良介一样用钱开路。

    生田隆喜小心翼翼的把钱包放回贴身的内兜中,脑中思考着一件事,那就是长谷从什么地方搞来那么多钱,难道真的是做生意吗。

    这个可能性很小。

    在松本家耳濡目染,他很清楚收益越大就意味着风险越大,没有人可以保证永远会赢,赚大钱很容易跌跟头,细水长流才是正理。

    但长谷良介呢,开心了请客、不开心了请客,简直不把钱当钱看,虽然对方没有结婚生子,不需要供养家中父母,那也不太对劲。

    生田隆喜眯起眼睛,如果他有对方那样的雄厚财力,加上岳父在军政两届的人脉,几十年后帝国高层中定然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到时候松本家一定会为之前所做的事后悔,还有那个该死的女人,真以为他不知道那些小白脸的存在吗,时间长的很,走着瞧吧。

    生田隆喜咬牙切齿的想了好一会,接着站了起来,决定盯死长谷良介,看看这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再想办法夺了那条发财门路。

    什么狗屁帝国大业。

    他现在只想搞钱。

    就在生田隆喜立下誓言的时候,沪上领事馆情报部长办公室,部长岩井笑眯眯的坐在沙发上,鬼鬼祟祟的跟长谷良介小声说着话。

    “长谷君,情报联盟的分红,我已经收到了,不错,这个月的收入又比上个月多了不少,看来华北那边的帝国情报是越来越值钱了。”

    “是的,津门的驻屯军这段时间很活跃,各方面都需要相关的情报,这只是第一个月,接下来属于您的分红会更多,这点是肯定的。”

    长谷良介探着身子,同样笑着回道:“听说南美国家的土地很便宜,岩井君不如跟我一起买点,战争结束之后,你我可以做个邻居。

    等到有空一起去钓鱼,去丛林里捕猎,又或者在夕阳下倒一杯香茗,捧一本书感受其中的智慧,这种渔樵耕读般的生活岂不美哉。”

    “哈哈,说得好。”

    岩井闻言不禁有些神往,抬起手豪气的挥了挥:“钓鱼我是比不了你的,捕猎嘛你不行,我在高丽训练时,可是很有名气的神枪手。”

    他自我吹嘘了一句,随即正色道:“要注意保密,石猪射太郎领事非常精明,被对方发现我们的生意,你我连自杀的机会都不会有。

    你若是察觉有人在跟踪或者打探这方面的事,一定要当机立断的处理掉,不管是谁,只要威胁到了自身安全,就要毫不留情的...”

    岩井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手刀的手势,这意思就很清楚了,那就是杀人灭口,情报买卖的风险很高,想活命首先就要狠得下心。

    他敢加入这门生意,准确的说在长谷良介之前加入这门生意,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包括领事先生在内,谁敢挡路就杀谁。

    “放心吧,岩井君,你将跟情报联盟交易的工作交给我,是对我的莫大信任,到了必要时刻,我会选择自我了断,不辜负这份信任。”

    长谷良介做了保证,然后面带苦涩:“我们在前线拼死拼活有什么用呢,那些大人物一句话就可以让一个没有任何功劳的废物上位。

    还不如多存一点钱,皇图霸业不过虚幻,只有存在银行里的钞票和金条是真的,我就怕生田隆喜成为副部长后,会对我进行报复。”

    “八嘎,那个混蛋。”

    提到这事,岩井也是一肚子的火气,真不知道东京的官僚怎么想的,放着经验丰富的帝国功臣不用,偏要一个赘婿给自己当副手。

    赘婿。

    婿养子。

    还是一个没资格改成松本姓氏的半个婿养子,那是个什么东西,这不光是对长谷良介个人的侮辱,更是对他这个直属上司的侮辱。

    在中国,入赘是件非常羞耻的事,因为中国人是以血缘为家庭单位,入赘的男子能保持姓氏,从某种意义上并不是真正的一家人。

    所以倒插门的女婿没有资格继承财产,妻子地位远高于男子,男子处于客居地位,在外面同乡同族的人也会对这个男子指指点点。

    而在日本,入赘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日本人是以家为单位,几千年来家庭制度深受中国文化的影响,同样以男权、父权作为核心。

    不同的是,日本不重血缘,注重家名的传承,家是一个利益的结合体,在这个框架之下,处于中心地位的是家这个本体,不是人。

    因此只要有人帮助传承家名,里面是谁无所谓,反之,一个赘婿不被允许改名,出是一种彻彻底底的羞辱,纯粹是一个生育工具。

    岩井看了看一脸沮丧的长谷良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长谷君不要气馁,大丈夫应当百折不挠,我和派系内的前辈会为你想办法。

    至于报复,生田隆喜只是一个副部长,我不会给他针对你的机会,果党特务处正好需要一个专业的人才应付,就让赘婿先生去吧。

    对了,你和关东军土肥原将军的关系很好吗,对方在内阁情报例会上为你说了一些话,这让事情有了变化,你要学会耐心和隐忍。”

    “纳尼?”

    长谷良介有些傻眼,自己只是去东北时见过土肥原几面,还一起喝了几次酒,这绝不是对方举荐自己的理由,那么会是什么原因。

    他没有犹豫,直接回道:“向关东军通报特别工作班加藤信夫的调查结果时接触过,不是很熟悉,岩井君是不是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恩,只是有些担心。”

    岩井皱起了眉头,思考片刻摇了摇头:“跟军方的人尽量保持距离,那些疯子为了发动战争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知道宫本英明吗。

    他就是军方野心的牺牲品,堂堂副领事被人逼得自杀,外务省都快成军部的狗腿子了,我看广田弘毅就要穿着军装去内阁开会了。”

    他言辞间对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很不客气,语气中带着嘲讽,也难怪,一个用手下人生命当升官筹码的领导,哪个下属愿意卖命。

    “哈依。”

    长谷良介一低头,恭恭敬敬的回道,纵然土肥原权势熏天,可在外务省这一亩三分地上,同文书院派系说话比一个少将管用多了。

    况且他本身就对战争之类的事情不感兴趣,跟着岩井赚钱是一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情,何必冒着生命危险跑去给军方的人当孙子。

    “长谷君,你明白就好,野兽的欲望是永远无法满足的,吃着第一个猎物,便盯住了第二个、第三个,当猎物没了,就会看向同类。”

    岩井略带深意的说了一句,而后露出一丝神秘微笑:“好了,去工作吧,晚上夜总会见,今天轮到你请客了哟,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两人相视一笑结束了对话,长谷良介脚步轻快的走出岩井的办公室,在关门时突然瞄了瞄走廊深处,一种被窥视的感觉随即消失。

    呵呵,上钩了。

    他嘴角微微扬起,也不管远处的老鼠,大摇大摆的回到了自己办公室,处理完特高课的公务,带着一帮手下开车出了领事馆大门。

    “快点跟上。”

    门外一条弄堂里,生田隆喜对驾驶位上的矮个眼线说了一句,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那辆一闪而过的高级轿车,心中的妒火熊熊燃烧。

    副部长的位置,他要了。

    钞票,他也要了。

    (瓶颈,写了2000多字又删了,缓两天,理理大纲,别骂我。)

第五百六十四节不允许这么优秀的男人存在

    “かんぱい~!”

    (日语干杯)

    虹口日本人聚集区的一家日料馆包间内,沪上领事馆情报部长岩井,特高课长谷良介以及众多特务,围坐在一张长桌前举杯欢呼。

    众人一口饮尽吞杯中的清酒,纷纷闭上眼睛发出一声舒爽旳哈气声,高档清酒口感平滑,闻之芳香清爽,让人忍不住想喝第二杯。

    见状,几个女服务员连忙为客人倒满酒杯,她们身穿传统和服跪坐在地上,紧绷绷的衣料将丰盈的曲线勾勒出来,别有一番风韵。

    这个场面太过刺激,人群中有几个年轻人忍不住偷偷瞄了几眼,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无比,鼻孔喷出了热气。

    长谷良介和岩井碰了碰杯,心中暗暗发笑,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吃个饭就面红耳赤,去了夜总会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幸亏提前带他们来此地适应适应,否则被海军那帮好事的混蛋看到这幕,那就是丢了外务省的脸面,看来年轻人还是要多锻炼哪。

    “铛~铛~”

    长谷轻敲酒杯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又看向那几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手下,一抬胳膊搂住身边的女服务员,露出了儒雅的笑容。

    “丰田君你们刚刚从本土到领事馆,一定要尽快适应,沪上的情况比较复杂,各方势力鱼龙混杂,做事情要灵活,不能凭一时之勇。

    这里毕竟是中国人的地盘,我们必须要务实,自持清高的人是走不远的,只要好好的服从命令,部长大人和我是不会亏待大家的。”

    说完,他转头跟岩井小声聊了起来,余光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若是有不识时务的,得尽快从特高课弄走,免得破坏了他们的生意。

    再说在场的人,闻言心中均是一凛,傻子都能听出这番话里的敲打、拉拢、警告之意,具体就体现在“灵活”和“服从”这四个字上。

    灵活。

    这两个字代表着情报部做的事情可能触碰,甚至违反了外务省的规定,至于原因,或许是为公,或许是为私,总之有一定的风险。

    服从。

    服从谁呢,自然是不会亏待他们的岩井部长和长谷课长,今天这场宴席不好吃啊,用一句中国话来形容就是鸿门宴,需要站队了。

    长桌上安静了几秒钟,早就得了好处的老特务们微微一笑,熟练的抱着服务员喝起了酒,两个顶头上司的好意,为什么不接受呢。

    这种情况下,几个新人额头不停冒着冷汗,一小会后终于有人抵挡不住巨大的压力,学着前辈们的样子,紧张的靠向一旁的女人。

    凡事有了带头的,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都说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此话说的一点不假,没多久包间中便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春日高楼明月夜,

    “盛宴在华堂......”

    “杯觥人影相交错,

    “美酒泛流光.....”

    “哟西...长谷...课长...”

    民谣荒城之月的哼唱声和叫好从日料店内隐隐传出,飘荡在安静的街道上空,来往的日本人纷纷停下脚步,静静倾听家乡的声音。

    一条小巷子中,汽车上的生田隆喜竖着耳朵,表情有些古怪,没想到长谷良介这个家伙竟然会唱歌,还唱的这么好,真是该死啊!

    长相比自己好。

    能力比自己强。

    钞票比自己多。

    此人绝不能留,万一对方被东京的那些高门贵女看中,肯定是个强敌,在沪上领事馆,不,在外务省不允许这么优秀的男人存在。

    “咕噜~”

    只是腹中突然响起的巨响打断了他的思考,黑暗中的生田隆喜脸色一红,轻嗽一声掩饰失态,看了看手表对矮个眼线严肃地说道。

    “你去买些食物,尽快回来。”

    “哈依。”

    矮个一低头恭敬地回道,身体没有动,美滋滋的伸出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等待对方的赏赐,盘算着松本家的女婿会给自己多少钱。

    这是一个公开的潜规则,上位让底下人办事,总会多给一点钱收买人心,以对方的身份,怎么也得给几十円,他至少能留下一半。

    “为什么还不走。”

    可是等了半天,赏赐没等到却等来了一声呵斥,矮个眨了眨眼睛,脸上满是不解之色,情况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出了什么问题。

    那边生田隆喜见手下依然傻傻坐在那,又催了一句“快点,我需要食物,去买点中国人的生煎包,对了,记得让老板多送一些调料。”

    噢?

    矮个算是明白了,对方这是不准备给钱,堂堂的课长级人物连购买食物的钱都不出,这种上级值得追随...个屁啊,当即就想离开。

    不过,生田隆喜到底是被大资本家岳父熏陶过的,一手画饼的手艺那是炉火纯青,察觉气氛不对,他立刻语气高傲地对矮个说道。

    “等长谷良介被赶走,我认为你有能力接替特务课长的职务,到时你也可以过上奢侈的生活,松本家对于忠心的臣子不会吝惜金钱。

    但前提是,你要懂得付出和感恩,一个轻易向家主索要好处的人,如何担当的起大任,做人要将眼光放远一点,不可以鼠目寸光。”

    最后,生田隆喜学着岳父接见下属时的模样,亲切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看上去胸有成竹,颇有股子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气魄。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钱包,心中松了一口气,要是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状况,恐怕这唯一的手下就没了。

    其实,矮个是不太相信的这些美好想象的,情报部还有个部长岩井在那,怎么都轮不到一个副部长发号施令,可这事要是成了呢?

    富贵险中求。

    此人不再犹豫,果断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十多分钟后带回来一纸兜的生煎包,两人在车上吃得满嘴流油,顺便商量起下面的计划。

    一口吃掉一个包子,生田隆喜恶狠狠地看向日料店:“长谷良介的资金来路定然有问题,为了帝国安全,你我要做好长期作战准备。

    以后食物就由你负责,花了多少费用记录好,任务结束后我会亲自向领事阁下汇报,恩,可以多写一些,那些就当是给你的奖赏。”

    他的小算盘倒是打得响,竟然用领事馆的公款办自己的事,看来全世界的机关人员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想尽办法占国家便宜。

    “哈依。”

    矮个七上八下的心情,慢慢恢复了平静,这些小钱就是当投资了,几个包子换一个课长的位置怎么算都不吃亏,不行就当喂狗了。

    生田隆喜不知道手下给自己换了个属相,他看着勾肩搭背走出饭店的长谷良介等人眼睛一亮,用力咽下口中食物,指着对方说道。

    “等会不要离的太远,这个时间车辆很多,容易跟丢,咱们换了车牌,不怕他们发现,如果被人发现了,要一口咬定只是一次巧合。”

    “明白,生田阁下。”

    矮个瘪了瘪嘴,两个竞争对手在这么大的公共租界恰好遇到,谁会相信这是个巧合,长谷良介作为特高课长,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想到这他将汽车发动着,没有立刻开出小巷,确定目标上车离开之后,才缓缓跟了上去,并一路尾随到了一家豪华的夜总会门口。

    说实话,他真的酸了。

    一样是跟人混,人家吃的是高档料理,自己吃的是包子,人家去花天酒地,自己在门口放哨,两者待遇简直可以用天差地别形容。

    “八嘎。”

    矮个不禁嘟囔了一句,要是药品案中跟踪“沈公子”的死鬼金江在场,一定会跟此人抱头痛哭,这种差距确实让人沮丧,甚至绝望。

    副驾驶的生田隆喜假装没听到这话,认真思考了一会,觉得不能就这么待在外面,夜总会跟饭店不同,人多眼杂需要近距离监视。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假胡子和眼镜,手忙脚乱的做起了伪装,外务省有许多没执行过任务的内勤情报人员,生田隆喜就是其中之一。

    怎么说也是大名鼎鼎的松本家的婿生子,要是行动中被中国人或者其它国家抓到,贵族的脸面要往哪放,只能苦苦平民子弟了嘛。

    “我进去查看一下情况,你呆在车里不要走动,随时准备接应我离开,假如我没有出来,你立刻向石猪射太郎领事汇报今天的情况。”

    生田隆喜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到夜总会门口,推开了厚重的大门,里面的歌舞声以及身材曼妙的女郎们随即将他重重包围。

    “先生几位,您需要什么。”

    “酒和女人。”

    赘婿先生一边在昏暗的灯光下寻找着长谷良介,一边对前来询问的侍应生说了一句,接着又神秘兮兮道:“你们能不能开具发票。”

    “当然可以,您跟我来。”

    侍应生见多识广,使了个眼色带着他走到角落,很快两个靓丽的旗袍女子在其两边款款坐下,生田隆喜眼睛都直了,喃喃自语道。

    “哟西~”

    ------题外话------

    (想到今天早晨,似乎找到点思路,切入口好难找。)

第五百六十五节证人

    俗话说色是刮骨的钢刀、酒是穿肠的毒药,在跟踪长谷良介三天后,扶着腰部、面色苍白旳生田隆喜算是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了。

    “八嘎。”

    他靠在椅子上骂了一句,这几天自己光跟着对方花天酒地,花了一大笔钱,什么重要线索都没查着,再这样下去经费都该用完了。

    该死的长谷良介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疲倦吗,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就算帝国勇士也受不了,此人第二天却可以跟无事一样来领事馆。

    生田隆喜似乎想到天赋异禀四个大字,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时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窗户照在挂钟上,时针哒的一声转到了6字上。

    又到下班时间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撑着椅子站了起来,为了帝国和天蝗,再苦再累都值得,随即拍了拍发抖的双腿,毅然决然的走出了办公室。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长谷良介没有跟其他人一起行动,而是独自离开了沪上领事馆,开着车向着远离虹口的方向快速驶去。

    并且一路上多次改变线路、掉头、停车,标准的反跟踪动作,一个特高课长这么做倒是不算奇怪,跟下线人员碰面必须保证安全。

    发现不是去夜总会,生田隆喜有那么点难以言说的小失望,同时心中狂喜不已,长谷良介终于动了,说不定就跟资金来源有关系。

    他小心翼翼跟在对方身后来到了一家咖啡店门口,然后将车停在马路边,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异常,拿出望远镜观察对面的动静。

    几十米外。

    长谷良介抬脚走进店里,朝等候多时的公共租界特别部负责人约翰·恺自威摆了摆手,大步来到对方身边坐下,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你好,约翰。”

    “你好,长谷。”

    约翰·恺自威问了句好,抬眼看了看他说道:“为什么通知我紧急见面,我们应当尽量避免在公共场合见面,这样做实在是太危险了。

    最近沪上的局势很不平静,地下党和果党互相杀死了很多人,石差点被害,连我手下的印度巡捕都被中国人杀了两人,不,三人。

    我就怕这些混蛋发疯,将矛头指向情报联盟,以后还是用电话联络吧,至少在公共租界之内,我们之间的通讯不会被任何人监听。”

    “也包括特别部吗?”

    长谷良介点了杯咖啡,待侍应生走后反问了一句,情报联盟的成员都明白,如果没有一个大国的支持,情报联盟的生意做不起来。

    对方说没有任何人可以监听他们,就当个笑话听听吧,他敢肯定租界特别部肯定有一个大房间,里面装满了众人情报交易的录音。

    不过谁都不是吃素的,法国的约书亚,特工总部的石振美,包括自己也有录音,英国人要是翻脸不认人,那大家就一起下地狱吧。

    说完这些,他不等约翰·恺自威解释,神情严肃的说道:“开个小玩笑,找你来就是为了巡捕被杀的事情,我的下线发现了一些线索。

    杀害巡捕的凶手很可能不是报纸上说的特工总部特务,此事跟我的某位同事有关,具体的我不方便多说,可以让目击者跟你介绍。”

    说到这,长谷良介果断闭上嘴巴,接过侍应生递来的咖啡喝了一口,瞄了一眼窗外路灯下的某辆汽车,微弱的镜片反光一闪而过。

    废物。

    就算刚入职的特高课新人都知道,在黑暗中执行监视任务,不能在高于环境亮度的地方长时间停留,这样非常容易导致人员暴露。

    一是因为人眼会自动向明亮处聚焦,二是光线明亮便于敌人观察,三是衣服上的物品或者观测设备会发出反光,如纽扣、钢笔等。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拙劣的监视手段,真该让上面那些脑满肥肠的家伙们看一看,这就是他们选出来的情报部副部长最佳人选。

    长谷良介想完起身去隔壁桌拿来糖盒,再坐下时往过道方向稍稍靠了靠,引导桌子对面的约翰·恺自威看向自己,防止其看向外面。

    另一边,听到杀害巡捕的可能是日本人,约翰·恺自威的脸色没有任何改变,凶手是谁本来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租界需要凶手是谁。

    跟日本比起来,国府显然更软弱,更加容易对付,加上涉及石振美,无法公开调查的伊丽莎白医院交火案,由果党来背锅最合适。

    于是他轻飘飘的回道:“那就麻烦长谷先生引见一下证人,若是确定凶手是领事馆的人员,贵我两国私下达成协议就好,不必公开。

    由于某些不能言明的原因,伦敦方面需要我们给民国政府一点警告,这次巡捕被杀就是最好的理由,这对大家都是好事,不是吗。”

    “当然。”

    长谷良介举起咖啡杯点头表示赞同,口中说道:“证人很快就会过来,约翰,对方关系到特高课的重要计划,如非必要,不要动手。

    一旦此人出事,我无法跟领事馆以及外务省交待,你也不想失去一个合作良好的生意伙伴吧,等会你们私下交流,我在门口等待。

    请放心,我会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巴,真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或许大英帝国和大日本帝国有机会合作,一起向国民政府施加压力。”

    约翰·恺自威没有犹豫,痛快回答道:“我的朋友,感谢你提供的情报,我绝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的麻烦,我以恺自威家族的名义发誓。

    见面之后,你可以直接带证人离开,酬劳会在明晚前打入你在花旗银行的秘密户头,以后有这样的情报,请一定优先与我们交易。”

    听到有钱拿,长谷良介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那要看具体的酬劳,你知道的,这些钱不属于我一个人,我必须让大家满意。”

    “好,没问题。”

    约翰·恺自威不以为意,耸了耸肩膀,情报联盟是为了金钱而相聚,跟主义、信仰无关,既然是卖东西,那卖个好价是理所应当的。

    接下来两人闲聊了一会,交换了一些基础情报,免得大家大水冲了龙王庙,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这在国际情报界是很正常的事情。

    “叮铃~”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咖啡店的大门被人打开,门上的铜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带着帽子和围巾的中年人。

    当长谷良介看到来人,立刻抬手招了招,又转头对约翰·恺自威叮嘱道:“证人来了,我先去门口抽根烟,你有什么要问的请尽快问。”

    他一口喝掉了咖啡,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杯子下,站起身子便朝着外面走去,在与中年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人偷偷使了一个眼色。

    约翰·恺自威注意到了这幕,知道日本人对自己并不放心,嘴角扬起轻轻笑了两声,接着认真打量起已经坐下的证人,开口询问道。

    “你好,你的名字是?”

    “叫莪老豆就行。”

    中年人裹了裹围巾,声音低沉的回复了一句,能听得出有外地口音,这在沪上很平常,掮客不一定是本地人,只要消息灵通就行。

    此人略显肥胖,穿着一身半旧不旧的中式长袍,帽檐下的小眼睛扫视了店内一圈,放在桌上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显得十分紧张。

    “放松,豆先生。”

    约翰·恺自威见状出言安抚了对方一句,为其点了杯咖啡后谈起了正事:“长谷先生说你知道杀害巡捕的凶手是谁,你有什么证据吗?

    自从事情发生后,无数人打电话给巡捕房,宣称有绝对可靠的消息要提供,但根据我们的调查纯属,这些消息没有一条是有效的。”

    面对质疑,老豆急了:“我又不是你们巡捕,哪来的证据,当天晚上我从书寓回法租界的家,走到那条小巷附近察觉到有人在打斗。

    于是躲在墙角观望,只见一人几个动作就打死了巡捕,那时恰好有月光,我发现对方是曾经见过一面的日本领事馆官员生田隆喜。”

    生田隆喜?

    约翰·恺自威皱起眉头,这不是跟长谷良介争夺情报部副部长的对手吗,莫非那个家伙要借自己的手铲除政治敌人,这有点过分了。

    他表情慢慢变冷,抱着胳膊讥讽道:“豆先生,是不是有人让你这样跟我说,我劝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请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让我这么说?”

    老豆闻言愣了一下,目光满是迷惑:“恺自威先生,没人让我这样说,我确实亲眼看到了对方,当时生田隆喜拎着一个长条行李箱。

    杀完人后,他带着箱子快速离开了现场,我回到家马上向长谷课长做了汇报,长谷课长让我不要轻举妄动,直到今天通知我来这。”

    长条行李箱。

    约翰·恺自威眼睛一亮,巡捕房在伊丽莎白医院外的汽车上提取到两枚步枪弹头,经过鉴定可以确定是日本人特有的有坂式步枪弹。

    这条消息目前属于绝密,外界不可能知道,这么看来,老豆的话可信度很高,行李箱里可能装的就是步枪,凶手真的是生田隆喜?

    ------题外话------

    理顺了,明后天恢复正常2更,35,36年将会有不一样的间谍故事,不敢说精彩,但目前好像没人写过。

第五百六十六节赚大钱

    约翰·恺自威听完老豆的描述心中若有所思,可不管巡捕是不是生田隆喜杀的,此事都得扣在国府头上,否则帝国无法向对方施压。

    于是他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旳问题便结束了对话,知道了凶手是谁,再去找证据很容易,到时候日本人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

    日英两国在东南亚的冲突越来越激烈,这件案子就是一个不错的交换筹码,约翰·恺自威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抬头看向对面的老豆。

    “好了,豆先生,今天的对话就到这里吧,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不得跟任何人谈起,这关乎到你和你家人的生命安全,听明白了吗?”

    “明白,恺自威先生。”

    老豆点了点头,身体依旧紧绷着不敢放松,侍应生送上来的白开水以及咖啡更是动都不动,一个情报掮客应该有这样的谨慎态度。

    干这行,不小心的人都被扔到黄浦江里喂鱼了,能活下来的全是人精,即使在安全的公共场所,也不会碰别人提供饮用水和食物。

    而约翰·恺自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了看时间后起身走出咖啡店,店内瞬间站起数个白人壮汉跟了上去。

    此时夜色渐深,街面上没了来往的行人,只剩下几辆轿车停在路边,他推开大门,看到长谷良介正低头抽着烟,便抬脚走了过去。

    “长谷先生,多谢你提供的重要线索,我这里有了一些收获,等事情完结,我会亲自去贵国领事馆与石猪射太郎领事商讨相关事宜。”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又声叮嘱了一句:“找人看好这位豆先生,如果这家伙在外面胡说八道,你的处境会很危险,我先走了。”

    长谷良介没有说什么,只是抓着约翰·恺自威的手用力摇了摇,示意自己会重视这件事情,并目送对方在手下的护送中坐上了汽车。

    “呜~”

    排气管冒出一阵白烟,英国人的汽车快速离开了咖啡店,刺骨的寒风呼呼的吹来,长谷良介打了个哆嗦,立马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长谷君,他会相信吗?”

    老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了咖啡店,双手抄在兜里,藏在礼帽和围巾后的脸上表情凝重,要是不信,副处长的计划恐怕很难实现。

    长谷良介听到询问,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将这条信息传递出去,在他的心底留下一丝疑问。

    待冈本君的布置开始启动,此人会想起今天晚上的会面,还有你说生田隆喜是凶手这件事情,剩下的工作约翰·恺自威会自己完成。

    况且对方刚刚说了,公共租界方面不在意是谁杀的巡捕,他们要的是向金陵政府进行舆论和外交压迫的理由,我们不需要太在意。”

    老豆站在原地沉默了数秒,瞄了一眼这个日本特务,心中有些惊奇,这家伙之前只知道死要钱,没想到竟能说出这番有道理的话。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任何一个职业情报人员都不能小瞧,若是这次交谈的对象是长谷良介,对方绝不会这么轻易相信自己说的话。

    想到这,他用余光瞥了瞥对面的轿车,压低声音说道:“那我先走了,别让咱们的客人等急了,若是需要你配合,通过死信箱联络。”

    “好,不过...”

    长谷良介犹豫了一下,开口提醒道:“生田隆喜从未参加过外勤任务,手上没有轻重,万一伤到豆先生怎么办,不如以后再找机会。”

    老豆摆了摆手:“不必了,附近有行动人员支援,对方要是敢下死手,会有人来对付他,长谷君,那就告辞了,咱们有机会再见面。”

    “再见。”

    两人道了声别,长谷良介开车冲进了漆黑的街头,或许是因为不放心,开出一段距离之后他转过头去,一道车灯的亮光转瞬即逝。

    生田隆喜动了。

    今天他们演的这场戏就是给对方看的,真正高明的猎手都是以猎物的模样出现,现在鱼饵和毒药都已放下,就等赘婿先生咬钩了。

    另一边,老豆顺着咖啡店门前的道路向着市区走去,路上不时警惕的转身观察,确认是否有跟踪者,最后钻进了一条小弄堂之中。

    “哒..哒..哒..”

    皮鞋鞋底的掌钉跟青石地碰撞发出的响声,在幽静的巷子里飘荡,两边的住户早就闭门灭灯,只有天边的月亮投射出朦胧的月光。

    忽然,行走中的老豆慢悠悠的停下脚步,回首看向身后,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快速缩了回去,顺便在背后墙上留下了醒目的投影。

    见到这幕,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转头的时候,自己都刻意减慢了动作的速度,就差大喊一声提示了,目标为什么没有躲起来。

    这种跟踪水平,怕是连警署的警察都不如,也不知日本人是怎么想的,让这样的人担任情报部副部长,纯粹是寿星吃砒霜—找死。

    问题是这下该怎么办,对方暴露的一清二楚,他是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还是抓紧时间脱离,以免打草惊蛇,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电光火石间,老豆决定继续钓鱼,以对方的专业水平,说不定还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想要对付废物,就得以废物的心理去思考。

    这么一想,此次行动该让徐恩增和特工总部执行,以他们丰富的犯错经验绝对能跟对方打个有来有回,可以让计划显得更加真实。

    “呵呵。”

    想到这里老豆轻轻一笑,很自然的放缓了脚步,反跟踪的动作也少了很多,贴心的给目标创造跟踪的机会,生怕将对方给吓走了。

    十分钟后,当腰间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盯住,他心说总算来了,不然天都亮了,但表面上立刻高举双手,行起了未来的法式军礼。

    “兄弟不要冲动,钱包在右边的口袋里,我也没有武器,你拿了钱就走,我保证不去警署报警,只要没出人命,巡捕房不会管这事。”

    老豆的嘴里说个不停,同时将放在头顶的右手悄悄转动,手腕上擦得锃亮的表盘反射出微弱的光芒,在一片黑暗中显得非常显眼。

    “闭嘴,你和长谷良介是什么关系,在咖啡店跟那个白人又说了什么,快说,不然一枪打死你。”生田隆喜拿着手枪,恶狠狠的说道。

    “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去喝杯咖啡,不认识长谷良介和白人,朋友,我在本地道上也有几分薄面,你杀了我也跑不了。”

    老豆磕巴了一下,当即否认了对方的问题,顺便撂了一句狠话,然后继续说道:“听声音你还很年轻,千万不要走到犯罪的道路上。

    再说我们是在公共租界,持械抢劫被抓到就是死刑,趁没人看到你,赶紧拿钱走吧,钱包里的钱足够你舒舒服服的生活一段时间。”

    生田隆喜气乐了,真是笑话,自己堂堂一个领事馆高级官员,会在乎你那三瓜两枣的,下一秒熟练的从兜里拿出钱包放进了口袋。

    来都来了嘛,正好这些天跟着长谷良介花了不少钱,就当赚个外快了,反正等会问完灭口也是要搜身的,这跟钞票没有任何关系。

    捏着鼓鼓囊囊的钱包,他笑眯眯的把枪口抬到了对方后脑勺:“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倒数三个数,不说就去死吧,三...二...一”

    “别!我说,我说!”

    老豆慌了,忙不迭说道:“我是日本特高课的眼线,长谷良介是特高课长,我奉他的命令,向那个白人介绍沪上地下党的相关情报。

    原因是几天前伊丽莎医院发生了大规模枪战,租界方面要找出当天的凶手,他们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事,您不要杀我,我对你有用。”

    “噢?有意思。”

    生田隆喜饶有兴致的反问:“你一个小小的情报掮客有什么用,莪又不需要买情报,也不需要卖情报,难道你能帮着我升官发财吗?”

    老豆斩钉截铁道:“帮人升官我没那个本事,可我能帮您发财,租界方面愿意花一万大洋购买地下党人头,我知道怎么找到那些人。”

    “多少?你说多少?”

    生田隆喜眼睛红了,不敢置信的连问了两遍,一万大洋不是小数,怪不得长谷良介那个混蛋这样的挥金如土,原来是在贩卖情报。

    八嘎!

    非国民死啦死啦的。

    他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啊,早知道有这样的发财渠道,哪轮得到对方去卖,自己手里掌握的绝密情报更多,百分之百能卖出好价。

    听到身后枪手的问题,老豆轻笑道:“朋友,你没听错,就是一万大洋,这在情报市场不是特别大的数目,那么,我们能谈谈了吗?”

    生田隆喜没有一丝犹豫,当即用枪戳了戳他的后背:“说一说怎么合作,要是不能让我满意,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地,我说到做到。

    还有,我要的是大钱,你明白吗,至少能赚上千大洋那种,长谷良介只是课长,我可以提供比他高级的情报,甚至是东京的情报。”

    ------题外话------

    明天恢复两更,跟公司请假了。

申请(转诸位长官阅示)

    卑职自去年六月便无休息,昨日向上峰告假以求补更,岂料心神俱松一下,一觉至今日午后,头疼欲裂,欲请假一日,请求批准。

人在广州,刚下飞机

    大学同学家里出了点事,具体的不好解释,几个玩得好的过来帮忙,别信节奏,虽然是兼职写作,也不会看着钱不赚,不会太监。

第五百六十七节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老豆听着生田隆喜的话,眉头皱了皱,此人就这样暴露了真实身份,会不会是在试探自己,难道看出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演戏?

    以对方表现出旳专业素养,这个可能很小,而且生田隆喜的经济状态确实不是太好,连跟踪都是挪用的经费,见财起意也不奇怪。

    脑中迅速做着判断,他语气不确定的说道:“朋友,这种玩笑可不好开啊,长谷先生是特高课课长,在日本沪上领事馆内地位很高。

    你说你能搞到保密程度更高的文件,这实在让人难以信服,真要是这样,别说一万,十万大洋都不算什么,有的是买家愿意出钱。”

    “十万?”

    生田隆喜的呼吸变得粗重,拿枪的手微微发抖,声音变调:“你别想骗我,有些情报只对果党和地下党有用,他们没有资金买情报。”

    十万大洋在这个时代是一个天文数字,可以买数十万斤粮食,数百头黄牛,或者请十个人连吃几百顿带有鱼翅与鲍鱼的高档宴席。

    他没想到几张轻飘飘的文件就能换这么多钱,心中无比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这番话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商业咨询更为恰当。

    老豆听到后耐心解释道:“没有无用的情报,有一些情报己方用不着可以买来交换,任何东西只有流通起来,才能产生对应的价值。

    况且贵国、果党、地下党、各地军阀、红俄、德国、美国等等各方势力,需要用对手,或者对手的对手的情报来分析、研判问题。”

    这道理很好理解,生田隆喜想一想就明白了,情报是比大黄鱼还要硬的硬通货,现在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就看自己能不能抓住。

    问题是由于情报交易的隐蔽性和高风险,陌生人很难加入这门生意当中,总不能在几国领事馆外面支个摊,见人就问要不要情报。

    意识到这一点,他把枪口向前顶了顶,声色俱厉地恐吓道:“你将交易对象的联络方式交出来,我就饶了你一命,否则直接打死你。”

    “呵呵,我在这沪上十里洋场混了这么多年,到现在没有被人种荷花①,不是多有门路和背景,靠的是晓得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老豆一边轻笑,一边转过了身子看向对方:“我说出你想了解的东西就意味着没了利用价值,那才真是难逃一死,别把我当刚度②。

    你想要进入这行,可以,但必须由我作为中间人,我只收你三成的抽成,所有的风险和工作交给我去做,你在幕后等着收钱就好。”

    说到这里,他伸手将枪口拨弄到一边,向前走近一步,一字一顿道:“不然咱们一拍两散,你打死我也拿不着钱,给你一分钟考虑。”

    八嘎。

    这是谁胁迫谁。

    生田隆喜当即火冒三丈,恨不得一枪打死这个嚣张的家伙,可想想那白花花的大洋,硬生生将一肚子的气憋了回去,冷笑着说道。

    “你说合作,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拖延时间,这点你要如何保证,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钱不赚也罢,沪上不是只有你一个掮客。”

    说着,他将手中的南部手枪轻轻掂了掂,警告和威胁之意非常清楚,这确实比较吓人,毕竟此枪很容易走火,完全不受枪手控制。

    “我无法保证。”

    老豆摇了摇头,在生田隆喜翻脸前悠悠道:“我写一封保证书给你,你就会相信吗,还是再找个中间人作保,在报纸上刊登个告示?

    这个行业非常特殊,信用是不值钱的,大家追求的是金钱,既然你能给我带来钞票,那我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呢,是不是这个理。”

    他没有说什么赌咒发誓的话,因为对方不会相信,想要蒙骗一个半职业情报人员,只有以开诚布公的态度,从现实的好处上入手。

    那边生田隆喜黑着脸,发现事情好像还真是这样,情报交易本就是秘密行当,普通的商业规则并不适用,自己确实拿此人没办法。

    赘婿先生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默念叨大丈夫能屈能伸,下一刻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又将手枪放进腰间的枪套,笑眯眯的问道。

    “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另外双方要怎么展开合作,请先生不吝赐教,长谷良介能提供的,我可以提供,他不能提供的,我也能提供。”

    老豆的眼睛里适时闪过了一丝疑惑,“我叫老豆,在沪上情报界算是有几分薄名,恕豆某人眼拙,不晓得您在日本领事馆的职务是?

    这年月世道乱的很,骗子太多不得不防,在下就被骗过好几次,要是有得罪之处请您多谅解,为表诚意,第一次合作我分文不收。”

    “呵呵。”

    生田隆喜口中发出嗤笑,将真实姓名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又不是傻子,在没看到真金白银前,对方说得再好听也不能完全相信。

    于是他傲然一笑,微微抬起头:“我是什么人你就不用管了,你说说你需要什么情报吧,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对双方都好。”

    老豆按捺住狂跳的心脏,思考了一会故作为难:“也好,贵国外相广田弘毅近期有一个对华友善谈话,英国人对演讲内容很感兴趣。

    对方想搞清贵国高层的打算,是真的想要与民国保持友善,还是一个烟雾弹,掩饰在华北的军事行动,以便他们制订东南亚政策。

    价格是演讲稿5万大洋,搞清真实目的也是5万大洋,以英镑和黄金作为交易单位,这件事有很多人知道,想赚钱,速度可要快一点。”

    广田外相?

    对华演讲?

    5万大洋。

    生田隆喜眯起眼睛,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松本家和情报部长天羽英二都发过密电,让领事馆关注演讲发表后,沪上各界的反应。

    其中原因很简单,打仗不光要考虑枪炮,也要考虑人心,未来帝国征服这块土地,首先要做的是分清谁可以当朋友,谁会是敌人。

    朋友,那就拉拢。

    敌人,那就除掉。

    广田外相谈话的目的必然是为了中日战争准备,弄到这个情报就能拿到5万大洋吗,生田隆喜有点不敢置信,这钱赚得也太容易了。

    肯定没有这么简单,情报需要用证据支撑,例如相关的电文和文件,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恰好就有一份电文,要不要出卖帝国呢。

    他目光闪烁不定,脑中天人交战,一边是国家利益,一边是自身利益,如何取舍让人为难,可是想想松本家,心中最终有了决定。

    “演讲稿需要时间,来自外务省的相关命令就在莪手里,什么时间能交易,我只要黄金,欧美鬼畜不值得信任。”生田隆喜压低声音。

    没想到竟然有意外收获。

    老豆心中大喜,忙不迭凑近介绍道:“没问题,明天就可以交易,钱包里的钱就当是订金,剩下的用花旗银行的大黄鱼,这样可好?”

    “哟西,很好。”

    生田隆喜开心的连日本话都说了出来,花旗银行的大黄鱼纯度高,在世面上很受欢迎,能在黑市轻松得兑换任何一个国家的货币。

    有了金钱的帮助,情报部副部长的位置手到擒来,等岩井一走,领事馆的情报工作就由自己做主,到那时情报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三年升部长。

    五年回本土任职。

    十年内成为内阁成员。

    他似乎看到了几十年后,自己在皇居接受天蝗的任命,以首相的身份执掌帝国,带领大和勇士们征战四方,战胜所有的欧美强国。

    “朋友?朋友?”

    看着对方站在那发呆,老豆出言喊了两声,嘴里说道:“事情商量好,我就先走了,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咱们不见不散。”

    “什么。”

    幻想中的生田隆喜反应过来问了一句,接着又叮嘱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办,对了,千万不要忘记,你答应这次交易不收一分钱。

    中国有句话叫一言九鼎,诚信是合作的基础,你已经知道我的能量,以后我会提供更多、更有价值的情报,豆先生你不会食言吧。”

    5万大洋的三成就是一万五,要是白白让出这么多的分成,那还不如杀了他,生田隆喜死死地盯着老豆的眼睛,生怕对方言而无信。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豆扶了扶帽子,斩钉截铁道:“豆某说了就不会反悔,那我就等待您的好消息,以后咱们的日子长着呢。”

    生田隆喜松了口气,假模假样的客气了两句便眉开眼笑的走了,准备回去好好计划计划,看用什么办法搞到广田外相的演讲内容。

    不是自己不爱国,实在是对方给的太多了,他发誓等当上了首相,一定会给英国人一个教训,至于现在嘛,归还挪用的公款要紧。

    再说老豆跟其分开后,继续走了十多分钟,推开路边的一间石库门房屋院门,闪身钻了进去,走到客厅后给里面的人敬了一个礼。

    “报告,古琦前来报道。”

    ------题外话------

    ①种荷花,是旧沪上黑帮的黑话,意思是把人捆绑成粽子模样,扔到江底。

    ②沪上话刚度是傻瓜的意思。

第五百六十八节吴·心腹·景忠

    左重坐在客厅椅子上看着当天的情报简报,旁边是一干手下,除了邬春阳、归有光之外,本该在金陵的宋明浩和吴景忠也在其中。

    与白细胞计划不同,弄清广田弘毅谈话是特务处的本职工作,加之处里没有什么重要任务,他自然要将自己的精兵强将调来沪上。

    当化名老豆的古琦走进来,众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对方能安全的回来,说明副处长的计划成功了一半,接下来怕是有好戏看了。

    “怎么样?”

    左重听到报告声没有抬头,只是随口问询了一句,手上慢悠悠地翻看着文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早就预见到了这个结果。

    “报告,我已经以特高课眼线的身份跟第一目标建立了联络,还将巡捕被杀案的凶手引向了日本人,不过对方对这件事不是太重视。

    我认为租界方面不在意究竟是谁杀的巡捕,他们只想向国府施加压力,以此报复沙律勋和军情二处鼹鼠死亡,特别部被袭击之事。”

    屋里旳火炉烧得正旺,古琦摘下帽子和围巾,继续汇报:“至于第二目标,跟您的推测一样,在我和大雄以及第一目标分开后出现。

    此人在巷子里用枪将我挟持,询问我今晚与另外两人见面的目的,我告诉他,英国人想要找到伊丽莎白医院交火事件里的地下党。”

    “哦?对方怎么说。”

    左重翻开一页纸,又垂着脑袋指了指离火炉最近的的座位,示意其坐下再说,这种鬼天气里,在外面转悠这么久,肯定冻得够呛。

    要不是其他人经常出外勤,英国人可能有照片和资料,他是真不想让自己的老搭档冒这个险,谁知道日本人会不会开枪或者走火。

    古琦闻言笑了笑,坐下伸出双手放在火炉上,口中说道:“那家伙听说英国出1万大洋买地下党的人头,当场就震惊了,似乎很缺钱。

    我发现此人反应不似作伪,便趁机提出了合作请求,提出以5万大洋的价格购买广田弘毅讲话的文稿内容以及日本高层的真实目的。

    结果对方有来自外务省的相关命令,他已经答应我明晚见面进行交易,副处长,您觉得这件事可信度有多高,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有这事?

    左重闻言来了兴趣,终于放下了文件,思考再三,轻轻拍了拍桌子抬头:“不管可不可信,有一点是可以确定,对方需要你活下来。

    这或许是为了稳住你,未来好指证大雄,又或是为了顺藤摸瓜调查你背后的情况,再或是真的缺钱,想要通过情报交易捞上一笔。”

    在场的人都点了点头,这三个推断符合逻辑和现有的情况,当然,也有可能第二目标是想三管齐下,反正没有人要求只能选一项。

    古琦烤了会火,驱走了骨子里的寒气,若有所思道:“刚刚外面的眼线没发现有人跟踪我,看来对方的首要目的是赚钱或指证大雄。

    那卑职明天就跟他碰个面,若是能用5万大洋买来相关的情报很划算,不光能完成上峰交待下来的任务,还能对人心稳定起到作用。

    金陵最近的形势很糟糕,跳出不少中日友好人士,这帮人迷惑了很多百姓,甚至有人说出东北是伪满的,我们何必掺和这种屁话。

    我们必须要让所有人看清日本人的真面目,将他们的图谋公诸于世,否则两国大战一起,认贼作父的汉奸和卖国贼将会层出不穷。”

    他调到特务处两年,跟日本人打交道也有两年的时间,对日本的狼子野心看得十分清楚,明白战争不可避免,这让古琦心急如焚。

    民国从上到下,要么觉得有国际调停,日本人不敢向关内发动进攻,一二八和华北只是小打小闹,对方的要求得到满足自会退走。

    要么是感觉战争会在十几二年后发生,到时民国与对方的实力差距不大,辅以本国海量的人口与资源,灭掉区区倭寇易如反掌尔。

    哪怕是那些知道战争迫在眉睫的人,出于权力争夺、地盘纠纷等原因,纷纷将脑袋藏在沙坑里,露出屁股,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

    那心不齐呢,一百个人有一百个想法,一百个谋划,不等日本人打上门,民国自己就会崩坍,西南战事一拖再拖,足以证明一切。

    表情如常的左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瞄了瞄愁眉苦脸的古琦,心中微微颔首,能意识到这些事情,看来老搭档是认真思考过的。

    从这点看,弄清广田弘毅对华讲话的真实目的,既是情报问题,也是政治问题,既关于到特务处的发展,也关系到国家大政方针。

    他摩挲着茶杯盖,心知恐怕这5万是省不了了,但是问题不大,大不了回头黑吃黑将钱抢回来,反正生田隆喜是个大祸害,留不得。

    这时,一直保持安静的宋明浩也气冲冲道:“副处长,您一离开金陵,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警察厅的白问之竟敢跑来调查您。

    老古和我当即就把这个王巴蛋赶走了,此人就到处跟人说,北仑港骗局或有党国高层参与,听说他小舅子的商行在宁波损失惨重。”

    哟呵,

    老白胆肥了啊。

    左重的眉毛挑了挑,前世有句话叫树不修理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说的就是这种不知好歹的苟东西,什么骗局,分明是投资。

    做生意有输有赢,谁能保证永远不亏,老子又没有用刀逼你出钱,赚钱的时候怎么没来感谢呢,他么的,自己造下的孽自己承担。

    想清楚之后,他咳嗽两下:“这件事等我回金陵再说,现在说回正事,我安排一下跟第二目标碰面的分工,记住,绝不能惊动对方。”

    “是。”

    众人起身低声回答。

    左重扫视了一周,先点了古琦的将:“老古,你等会去钱包里证件上的地址休息,明天从那前往接头地点,注意跟其他人保持距离。

    怎么说都是职业情报人员,第二目标虽然看上去比较容易对付,但要防止这是伪装,万一你在半路上被对方带走,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给周围支援的弟兄留下隐蔽的记号,或者打手势给出大概的方向,遇到危险尽量要拖延时间等待救援,不能随意激怒敌人。”

    古琦一条条说着应变策略,在敌人身边潜伏最怕的是情况突然改变,到那个时候多一条备用计划,就多一分生的希望,大意不得。

    “恩,注意安全。”

    左重又转头看向剩下的人:“春阳你就辛苦一点,负责保护和监控现场,要是遇到危险,允许你临机决断,以人员安全为第一要务。

    老宋和老吴跟着我,哪里缺人你们两個就上,另外抓紧时间熟悉沪上的情况,此地不比金陵,在这里我们是外来者,行事要谨慎。

    至于归有光,你带人在极司菲尔路75号配合沈东新,他在驻地有一项特殊任务,你们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得对外透露。”

    他说到这,表情严肃的嘱咐道:“这次任务是领袖和戴副局长亲自下达的,我希望大家将身上和心里的傲气收一收,不要掉以轻心。

    如果连一个半吊子日本特务和纨绔英国间谍都对付不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脸回金陵,总之我是没有的,解散吧,老吴留一下。”

    “是,副处长。”

    听到命令,古琦等人转身走出了客厅,各自忙活去了,只有吴景忠规规矩矩站在原地,脑袋看着鞋尖,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左重走到火炉旁用火钳将进风口拨大,火苗瞬间往上窜了窜,炉子上的水壶咕噜咕噜的冒着白气,玻璃窗上渐渐凝结出一层水雾。

    他歪着头暼了一眼金句王,然后盯着红通通的火苗开口问道:“我让你去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跟地下党有什么瓜葛。”

    “报告副处长,暂时没有。”

    吴景忠换了个方向,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古科长、宋副科长、邬股长、宋组长包括何小姐,经历都能进行回溯,没发现什么问题。

    其中最困难的是何小姐,她的老家目前在日本人手中,幸好前两天东北那边来了回信,找到了何小姐的邻居,经过辨认确认无误。”

    “哦,那沈东新呢?”

    左重面无表情问道,自从在伊丽莎白遇刺,他就给吴景忠布置了一个任务,秘密甄别情报科的所有人员,名义是预防地下党混入。

    实则摸摸手下的底,免得被自己同志打了黑枪,那死得未免太冤了,选择金句王,是因为对方来自行营调查科,与老人没有纠葛。

    而且万一查到什么,灭口也方便,谁让对方是后来的呢,这就是为什么左重没有让更信任的邬春阳去调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吴景忠还不知道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小声说道:“根据驻法国大使馆的情报,沈副股长在校期间表现优异,与异己分子没有联络。”

    左重松了一口气,回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以后发现了什么问题,可以向我一个人秘密报告。”

    “是。”

    吴·心腹·景忠闻言大喜。

第五百六十九节交易1(改)

    “叮铃铃....”

    第二天一大早,刺耳的铃声在公共租界的一座新式住宅楼里响起,床上旳古琦猛的睁开眼睛,伸手摁掉床头柜上发出噪音的闹钟。

    这是间一室一厅,十几平米的卧室当中放着一张单人床,阳光顺着坡屋顶上的天窗照在油亮的木地板上,空气中的灰尘清晰可见。

    “咔嚓...”

    古琦起身靠在床头,面色严肃的将枕头下的勃朗宁M1911上了膛,这种枪民国保有量大,适合秘密行动,也方便购买弹药和配件。

    做完这些,他下床走到房门处检查了一遍脚垫上的毛发,确认没有被人扰动后推开了窗户,这是给外面监视人员发去的安全信号。

    “相面喔!绞脸!”

    没多会,一个苏北口音的女声响了起来,然后慢慢走远,周围早起的住户丝毫没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继续忙活着手头的事情。

    沪上清晨常常有外来讨生活的妇女做这门小生意,她们用棉纱线在女人脸上扑上些白粉用绞绳线的方法拔去汗毛,以达美容效果。

    听到回应,古琦神色如常的回到屋内,套上一件外衣开门走了出去,恰好对面房门打开,一个拎着皮包的年轻人冷淡的关门下楼。

    这种价格不菲新式住宅楼,多是单身的商行职员居住,邻里间很少打交道,若是上班时间错开,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一面也很正常。

    有些人在此地住了两三年,可能连隔壁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选择这里作为伪装住址,能够减少被敌人侧面调查暴露的风险。

    走出带着西方装饰风格的楼道口,依旧是礼帽加围巾打扮的古琦在马路边左右看了看,拦住一辆黄包车,上车后口中只说了一句。

    “走吧。”

    “好的,先生。”

    黄包车夫没有问去哪里,掸了掸车座,抬起车把拽着车向一个方向跑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左冲右突,引得身后行人一片叫骂。

    拉出去一段距离,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车夫低着脑袋介绍起下一步计划:“老豆,目标可能正在监视你,你要装作与英国人联络。

    我都安排好了,你去市区的一家商铺打电话,那里是华东区的一个暗点,里面的老板和伙计是自己弟兄,通话不用担心被人偷听。

    警署、电话局和特工总部对市区的电话监听也已经暂停,你拨号给6705,随意交谈五分钟,下午两点会有人上门送交易用的黄金。

    副处长让我转告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日本人没有信用可言,必要时黄金和任务都可以不用管,要把生命和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

    古琦知道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打电话,因为比起错综复杂的公共租界,特务处对市区的掌控力度无疑更强,尤其是通讯方面。

    要是自己在租界假装给英国人打电话,很可能被日本人监听到,下面的计划便很难实施,小心驶得万年船,做事谨慎一点没坏处。

    “恩。”

    想清楚后,他目不斜视,嘴唇不动回了一句:“注意,我昨天跟目标说过交易用的是花旗银行的金条,千万别搞错,以免节外生枝。

    还有,记得在金子的边角打上暗戳,要是需要跟日本打外交官司,咱们必须有确凿证据,不然以小鬼子的德行,定然会矢口否认。”

    从生田隆喜处获取广田弘毅讲话的相关文件只是开始,两国的嘴仗是免不了的,所以证明特务处的情报来源可靠便显得尤为重要。

    要把这件案子办成板上钉钉的铁案,就不能给日本人颠倒黑白的机会,标记赃物是一个最有效的办法,哪怕金条被卖了也能追溯。

    “恩。”

    邬春阳应了一声:“副处长考虑到了,接头前你在指腹位置涂抹好胶水,不要破坏文件上的指纹,日本人要么灭口,要么乖乖认错。

    姓汪的这段时间一直叫嚣中日友好,等咱们拿到证据看他怎么跟领袖解释,堂堂的行政院长竟然为敌国摇旗呐喊,简直无耻至极。”

    古琦没说话,禁止抵制日货的命令不是某个人下达的,是国府那些被朱佩紫的达官贵人的一致意见,所以特务处这么做有仔细吗。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哪怕明知做的是无用功,也要硬着头皮完成,希望副处长对此有全盘的计划吧。

    否则他们出生入死,在枪林弹雨中跟日本人斗智斗勇,到头来什么都改变不了,说不定还会被某些人扣上一顶破坏邦交的大帽子。

    两人交谈间,黄包车通过公共租界的关卡到达了市区,在一间小商店前停了下来,商店的木门上挂着一块“德律风可用”的小木牌。

    “给,车钱。”

    “谢谢先生。”

    古琦掏出钞票递了过去,邬春阳收完钱道谢,拉着车就走,没有任何停留,由于价格上的差别,租界里的车夫很少在市区拉客人。

    都是一个汗珠摔八瓣儿,相同的路程在租界能赚一块,在这里只能赚八毛,与其在此地白白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回去多拉几趟活。

    这是个小细节,小到很容易让人忽视,可情报行动的成败就是由这些小细节决定的,你忽视它,敌人不会,那等待你的就是死亡。

    古琦转了一圈,迈步走进了商店,要通约定好的号码随意聊了一会便挂断了电话,交完费用后乘坐电车回到了住处,耐心等待着。

    下午,两点。

    一个男人提着木箱进入了住宅楼,几分钟后空手走了出来,随后在公共租界和法租界里转悠了几圈,一遍遍进行着反跟踪着动作。

    在他的身后,多组特务处特务监视着来往的人群,试图从中找出形迹可疑的人,结果却是一无所获,生田隆喜似乎没有派人过来。

    负责外围的邬春阳知道这条消息后,结合掌握的相关情报,当即决定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但对古琦住所的监控力度要加大。

    现在不能确认是没有敌人,还是敌人没被发现,唯一能确定的是只要古琦一动,日本人也会动,到时再查找可疑人员就容易多了。

    时间转眼到了晚上,在古琦和生田隆喜约好的见面地点周围,数个伪装成卖货郎的特务处人员,偷偷钻进了一个弄堂中的小院里。

    “一号点观察视野良好。”

    “二号点观察视野良好。”

    “三号点视野有遮蔽。”

    在昨晚那间石库门房屋内,左重站在一张公共租界地图前,听着手下小特务的回报,眉头微微皱了皱,看了一眼地形后下了命令。

    “三号点的人撤出一半去街道上,两两一组,发现目标后不要跟踪,检查附近是否有日本人的情报人员,有问题立刻回来报告给我。

    本次行动能不开枪就不开枪,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尽量以近身搏击的方式制服目标,谁要是把对方弄死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是。”

    小特务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传达命令去了,一旁的宋明浩和吴景忠听完看了看地图,悄悄对视一眼,由金句王出声提了一个建议。

    “副处长,要不要安排一队行动人员做后备,一旦对方有动手迹象,咱们可以先下手为强,古科长没有携带武器,遇到交火很危险。”

    “不必了,交给邬春阳吧,他会视情况做决断,咱们在这里等待消息就好,作战最忌讳令出多门,你们以后带队要格外注意这一点。”

    左重摇了摇头坐回凳子上,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小口茶,同时在脑海里将整个计划过了几遍,眼中不禁透露出一丝担忧。

    缺少必要的情报,没人知道生田隆喜究竟打得什么主意,对方有可能抓捕“老豆”去指证长谷良介,也有可能黑吃黑抢走那些黄金。

    他就怕是第二种,小日本的手黑的很,万一看到那么多的金子没忍住,拔枪就射,那古琦就危险了,这么近距离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能希望邬春阳做了相应的准备,这家伙主持了那么多次的监视行动,又被自己面提耳命了这么长时间,应当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二十分钟后。

    有人进来汇报:“报告,邬股长在制高点布置了三名枪手,作为最后的防卫力量,如果目标向古科长射击,请您批准我们进行反制。

    另外两分钟前,古科长下了黄包车,正在前往接头地点,距离接头时间还有十分钟,化妆侦察的弟兄们暂时没有发现可疑的目标。”

    “好,我批准了。”

    这下左重放心了,特务处神枪手的水平,自己是清楚的,哪怕能见度不高,可对付一个没有经过专业军事训练的特务肯定没问题。

    让人疑惑的是从昨晚老古回到伪装住处开始,一切都显得非常正常,莫非那位松本家的赘婿穷疯了,真的想交易,没打算耍花招?

    他摆了摆手,让报信的人先出去,事情到底会如何发展,等一会就知道了,最坏无非是被日本人骗走一些金子,这个风险值得冒。

第五百七十节交易2(改)

    与此同时,古琦慢悠悠的到达了接头地点,这会天色已深,气温骤降,附近的住户早早关门进了被窝,弄堂里只有寒风旳呼啸声。

    他踱着步子找了个隐蔽处,将随身的木箱藏进了草丛里,这是防止黑吃黑,在没看到金子的情况下,对方至少不会一见面就开枪。

    可直到过了接头时间,说好来送文件的生田隆喜也没出现,古琦在背风处抄着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偷窃文件的时候被人给抓了。

    就在特务处上下逐渐焦急的时候,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出现了,并很快走到了接头地点,此人看看两手空空的古琦,脸色有些难看。

    “豆先生,我答应你的相关文件到手了,你答应我价值5万大洋的黄金在什么地方,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合作,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生田隆喜态度生硬的说道,左手攥紧了公文包,右手慢慢搭在了腰间的手枪上,并且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准备随时撒丫子跑路。

    古琦笑见状笑了笑:“别误会,金子就在我们的身边,可我要先看看文件的真假,第一次合作,您心里犯嘀咕,我这也怕出意外哪。

    您可以拿出其中的一张,看完之后我立刻告诉您酬劳在什么地方,双方再做交易,这样操作对你我都有个保障,不知您意下如何。”

    生田隆喜沉默了几秒钟,打开公文包抽出一张文件,撕成两半后将半张放在地上,然后安静立于一旁,示意对面的古琦自己拾取。

    古琦没犹豫,弯腰捡起文件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这是一份电文,来自于外务省,上面盖着日本领事馆的收讫章和具体收发时间。

    内容是要求收电人关注广田弘毅发表谈话后沪上各界的反应,下面就没了,看来对方留了一手,剩下的那半张才是最关键的部分。

    “稍等。”

    确认了情报的价值,古琦把电文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又将装满黄金的木箱拿了出来,行走间箱子里发出咣当咣当的金属碰撞声。

    他哐当一声把木箱放在了两人面前,顺手拍了拍说道:“酬劳都在这里,全部是花旗银行的金条,公共租界方面下午刚派人送来的。

    你先验验,清点一下,确认没问题就交易剩下的文件,朋友,我得提醒你一句,要是文件不能证明贵国高层的真实目的,那钱...”

    “放心吧,亲爱的豆桑,我以我的名誉担保,那半份文件一定会让英国人满意。”生田隆喜将什么叫有奶便是娘活生生的演绎了出来。

    说完,他一下子扑倒木箱旁打开盖子,月光下黄橙橙的金子发出令人迷醉的颜色,都说女人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其实男人也一样。

    “一块,两块...软的,甜的。”

    生田隆喜眉开眼笑的点数,并用最原始的办法鉴别着真假,舌头和牙齿齐上阵,对着金条就是一阵狂舔,看得古琦差点没吐出来。

    “哟西,哟西。”

    赘婿先生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脑海此时一片空白,连数了三遍之后,这才意识到交易还没完成,连忙合上箱子抬头说道。

    “豆桑,你地很好,以后有任何需要请联络我,我有几个好朋友在外务省情报部工作,只要是帝国外交方面的情报,我都可以搞到。”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剩下的半张电文交了出去,一锤子买卖只能赚5万,长久生意赚的更多,生田隆喜自然不会做杀鸡取卵的蠢事。

    “好的,呵呵。”

    古琦淡笑,把目光放在了电文上,只看了一眼,心脏就砰砰直跳,日本外务省要求领事馆在讲话发表后寻找战后可以合作的对象。

    重点在战后。

    这两个字说明广田弘毅的对华友善讲话是一个幌子,不晓得金陵那些大人物看到之后,会不会有被打脸的感觉,估计是不会有的。

    想当官,首先得脸皮厚。

    古琦不动声色的捏着文件一角放入口袋,两张电文都有目标的指纹,日本人想不承认都不行,他们来沪上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

    他看着抱着木箱不停抚摸的生田隆喜,轻声提醒道:“先生,别忘记广田外相的演讲稿,英国人催得很紧,这一次豆某可要抽成了。”

    演讲稿,抽成。

    正在神游天地的生田隆喜听到了两个关键词,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这玩意不是那么好弄到的。

    若是外务省的正规文件,自己通过人脉要来几份不算困难,问题是演讲稿是外相的私人文书,除了负责草拟的亲信没人知道内容。

    更严重的是,跟经过多道程序的电文不同,演讲稿在发表之前的知情范围很小,一旦泄露很容易被追查,想让别人背锅都做不到。

    古琦注视着对方的表情,明白这件事可能没办法做到了,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但没有太失望,能获得电文已经是一个意外之喜。

    于是念头一转,继续说道:“当然,一切以先生您的安全为主,以后就不要在外面交易了,我们可以在我的住处见面,您觉得如何?”

    “很好,没问题。”

    生田隆喜不再纠结,忙不迭点头答应,5万大洋和小命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得出来的,至于接头去姓豆的家中,问题也不算太大。

    就跟自己不会黑吃黑的理由一样,对方应该明白长久合作带来的好处更多,从利益上考虑,两人私下见面的安全性可以得到保障。

    古琦闻言嘴角扬起,目光里充满了笑意:“那就这么说定了,另外要是有紧急情况,我要怎么联络先生,您能不能给豆某留个号码。

    情报的时效性很强,时间就代表着金钱,早一分钟搞到客人需要的消息,价格就会更高,我这都是为了您考虑,绝没有其它意思。”

    生田隆喜看着怀中的木箱陷入了沉思,告诉别人自己的号码,就意味着身份的曝光,这是不能接受的,他眼珠一转想到一个主意。

    “豆桑,如果有紧急情况,早上八点前,你在领事馆门前右手边第三棵树上留下一个三角形,我看到暗号后会在晚上这个时间找你。

    请放心,莪们大和民族是讲究信用的民族,不使用电话不会耽误我们的生意,如果造成了损失,由我全权负责,你看这样可以吗?”

    “好。”

    古琦没有说什么,欣然同意了对方的提议,反正副处长的计划只要求将跟这个王巴蛋建立联络,至于是不是通过电话联络不重要。

    这时他抬手看了看手表,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对了,先生之前为什么迟到了几分钟,这不是一个好习惯,特别是对干这行来说。”

    提到这事,生田隆喜神秘的笑了笑:“豆先生,见面时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我们都不放心彼此,所以我今天去了租界的电灯公司。”

    电灯公司?

    古琦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去查了伪装地址的用电情况,以此来判断自己的身份是否可靠,怪不得没有发现跟踪人员。

    可这种手段太小儿科了,特务处办事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让人发现,那个房间一直都有住客居住,只不过目前被“请”走罢了。

    目标就是个棒槌,分明没什么经验,却要装成老手,跟此人一比,特工总部都算的上训练有素,古琦的脸上挤出一丝礼貌的笑容。

    果然,生田隆喜摆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豆桑你很聪明,也很诚实,不是使用的假地址,这救了你自己一命。

    不然你在这里看到的不会是我,而是全副武装的帝国警察,请原谅我的多疑,作为一个职业情报人员,怀疑是我与生俱来的天性。”

    古琦听得脸色发白,当然不是吓得,纯粹是被对方的不要脸给恶心的,狗屁职业情报人员,说这话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表面上,他由衷地感慨道:“豆某真是长见识了啊,先生,那么交易就此结束了,如果您有高价值情报,可以直接去我的住所找我。”

    “哟西,撒有那那。”

    生田隆喜此时是归心似箭,随口说了一句就搂着箱子一溜烟跑了,准备回家好好欣赏这些黄金,又或者抱着它们美美的睡上一觉。

    古琦看着他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走远,冷哼了一声,便悄然消失在黑夜中,在众多监视人员的保护下,迅速向左重所在的房屋走去。

    没多久,那张分为两半的电报就出现在了左重手中,看着上面的内容,左重摩挲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会,接着跟古琦嘀咕了几句。

    按照他的计划,建立联络这一步完成,下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只要让日本人和英国人狗咬狗,就能阻止姓汪的和光头的媾和行为。

    旁边的宋明浩和吴景忠笔直的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一点都不好奇两人说了什么,不该他们知道的东西,最好不要瞎打听。

第五百七十一节那一夜...

    (昨天的两章修改了,摁住章节名重新下载,多了很多字,凌晨看过的书友应该不会另外收费。)

    “呯呯呯...”

    就在左重和古琦商量旳当天晚上,沪上郊外的荒僻处响起了几声枪响,巡捕房的人收到报警前往调查,却只发现了几道车轮印记。

    一个经验丰富的探长勘测完现场,判断这是一起偷猎越冬候鸟的案件,公开表示公共租界不会放任这种猎杀珍贵动物的恶劣行径。

    此举引得舆论界一片叫好,一位民国贤达更是为此挥毫泼墨,特意送上“自然卫士”的红木牌匾,以赞扬巡捕房工作之卓有成效。

    几天后。

    长谷良介走出一幢金碧辉煌的法式别墅,抬头看了看阳光灿烂的天空,不禁赞叹真是美好的一天,沪上冬季少有这么好的天气。

    他脸上带着笑容走到路边,一辆黑色别克60型轿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是美国人的最新科技,沪上的阔佬出门炫耀的首选座驾。

    高达一万大洋的售价,为驾驶者带来了极致的享受,宽敞的车内空间、摩托罗拉车载收音机①、加热器,都彰显着它的与众不同。

    “哈。”

    长谷良介走到车边发现车上落了一块尘土,赶紧低头哈了一口气,掏出手帕擦了又擦,直到车漆变得一尘不染,这才满意地上车。

    熟练的点火挂上档位,松开刹车,他驾车离开了这片高档住宅区,路上不停跟衣冠楚楚的邻居们点头示意,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住在这里的人,不是各国的外交人员,就是商行的大班、银行家之类的遮奢人物,不缺钞票和时间,生活中总是那么的彬彬有礼。

    当然,礼貌那是对同一阶层的人说的,要是后世的那些民国控们到了此地,恐怕连早就被巡逻的红头阿三暴揍一顿扔进了巡捕房。

    钱,可真是好东西。

    一个来自乡下的平民子弟,能过上这样人上人的生活,还有什么好追求的呢,帝国和天蝗不能给的,那就要靠自己去奋斗和争取。

    长谷良介将车窗摇下一半,感受着风吹过脸庞的感觉,顺着道路向着沪上领事馆方向开去,当经过一个红绿灯时,汽车慢慢停下。

    一根电线杆矗立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上面贴着一张雪花膏的广告画,右上角不知道被什么人撕了一大块,看上去有些残破不堪。

    当他的余光注意到这一幕,眼中的瞳孔瞬间一缩,随即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立刻转动方向盘拐进了一条摆满了早餐摊点的小街。

    半个小时后。

    化名老豆的古琦扶了扶帽子,迅速走出一家饭店的大门,低着头在嘈杂的人群中左饶右绕,很快就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没出现过。

    没多久长谷良介提着一个网球包坐上车,警惕的观察了一圈周围动静,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右手藏在身下偷偷打开一张纸条。

    “开始第二步。”

    看着命令和沉甸甸的网球包,他思考片刻将纸条塞进嘴里咀嚼,而后马不停蹄回到了领事馆的办公室里,开始完善脑海中的计划。

    想要完成胖虎在夜总会里说的任务,时机是关键中的关键,不然不仅弄不死生田隆喜,还会搭上自己的小命,必须好好斟酌一番。

    这一想就到了晚上下班时间,长谷良介背着网球包,大摇大摆走到一扇铁栅栏前,朝着房间里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大声喊了一句。

    “小野,赶紧开门。”

    “哈依,长谷课长。”

    工作人员闻声看去,发现来人是长谷良介,赶紧小跑到门前弯腰打开门,恭敬道:“不知道您要来,枪械室没有清扫,真是失礼了。”

    “哈哈,小野君不要客气,我们都是同文书院的学生,工作时间是上下级,下了班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闲暇时候应当多亲近亲近。”

    长谷良介走进室内,大气的摆摆手,瞄了一眼半开的枪柜说道:“再说我这次过来,是有事想请你这位外务省有名的枪械专家帮忙。”

    “您请说。”

    自称小野的男子不敢托大,这种客气话听听就算了,不能当真,同文书馆毕业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在机关里还是以官职为先。

    “特高课刚刚配发的九四式半自动拳铳,在行动射击中的命中率非常低,这对我们这些在一线执行勤务的人员来说,非常的不友好。”

    长谷良介说着从腰间拔出一支怪模怪样的手枪,黑着脸解释道:“这玩意西根本瞄不准敌人,超过十米完全看运气,你帮我看一看。”

    小野闻言苦笑,南部大师的杰作,自己一个枪械员哪有资格评论,只好硬着头皮拿起手枪退膛、卸掉弹夹,研究了一会后抬起头。

    他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长谷课长,此枪最早计划使用酚醛塑料作为握把,但进入生产环节的时候,为了降低成本换成了木制。

    因为手枪重量增加,特高课行动人员的射击注意力和手臂持枪能力被降低,因此很难瞄准目标,想打准只能靠加强体能训练解决。”

    “八嘎...”

    长谷良介暗骂了一句南部麒次郎那个老王巴蛋,对于一把武器来说,别的性能都是次要的,如果瞄不准,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从大正十四年式拳铳开始,对方研制的枪械就没有一个靠谱的,难怪陆军马陆们宁愿用武士刀跟人拼命,也不愿意拿手枪上战场。

    他强忍住怒气把枪收回,决定回去就买把勃朗宁,接着话锋一转说道:“小野君,为了感谢你的帮助,晚上一起去夜总会,怎么样。”

    “这个...可以吗?”

    小野言了咽口水,略带期盼的问道,早就听说长谷出手大方,出去吃喝玩乐都是最好的,不过他只是一个小职员,从来没有去过。

    结果长谷良介得意大笑,拍了拍对方肩膀:“我说了不用这么客气,这样,你等等,我打给电话给店家,让他们准备好美人和美酒。

    那里最近来了几个伊豆舞女,长相和身材都很好,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大丈夫行走于世就要敢爱敢恨,不要畏首畏尾嘛,哈哈哈。”

    “哈依..哈依...”

    小野不再客气,红着脸点了点头,卑微的将对方引到电话旁,自己站在一旁幻想着纸醉金迷的生活,顺便抬手抹了抹嘴角的口水。

    长谷良介微微一笑,知道又有人要下水了,用酒色财气这招拉拢人果然是屡试不爽,下一秒要通了一个号码,跟对方交待了几句。

    “莫西莫西,我是长谷,请为我在料理店订一个包间,再让姑娘们都准备好,晚上我要宴请一位好朋友,一定要按照最好的标准来。”

    然后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听着听着眼睛就亮了,最后神色激动地说道:“纳尼,你说你发现了地下党份子,好,我记一下地址。”

    长谷良介说完捂着话筒,掏出钥匙递给发呆的小野:“小野君,请立刻去我的办公室,将桌面的工作笔记拿过来,红色封面的就是。

    这件事涉及到重要案件,相关的信息只能记录在专用的文件上,要是有人阻拦,你就说是我的命令,让他们保护你过来,拜托了。”

    急于讨好他的小野没有犹豫,转身跑了出去,枪械室又不是档案室,枪支弹药不需要进行保密,况且一个特高课长怎么会偷枪呢。

    可事实恰恰相反。

    长谷良介听着小野跑远,快步走到了枪柜前,戴上手套取出了一支三八式步枪,麻利的将其拆成一堆零件,打开了脚下的网球包。

    只见包内斜放着一根枪管,他一脸紧张的将枪管取出,替换了原本的枪管,用最快的速度把枪支回复原样,又回收了换下的枪管。

    “哒哒哒....”

    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并且越来越近,长谷良介一边判断距离,一边冷静的关上网球包,检查着刚刚有无留下痕迹。

    沪上领事馆的人都接受过或多或少的情报训练,枪柜门开合的角度,细微的物品摆放顺序都要注意,稍有疏忽就会导致计划失败。

    “长谷课长,工作笔记。”

    几十秒后,小野带着特高课的特务们冲进了枪械室,课长先生气定神闲的站在电话旁,对着他们找招了招手,口中笑吟吟地说道。

    “哟西,你们先出去。”

    他下完命令就接过了笔记本,用脑袋和肩膀夹着话筒,认真的记录起情报,在场的人纷纷转身离开,丝毫没察觉到这件事有问题。

    所有人都知道长谷课长为人谨慎,在工作方面一丝不苟,心中暗暗猜测这肯定是一桩大案,否则这位帝国情报功臣不会如此小心。

    唯有那个叫小野脸色古怪,倒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而是担心对方有公务要处理,自己今晚无法见识一下十里洋场的灯红酒绿。

    这显然是多虑了,在花天酒地上,长谷良介从来不开玩笑,挂掉电话便带着他,以及被他叫来的特高课特务们,一起去了夜总会。

    这一夜,不醉不归。

    这一夜,暗流涌动。

    ------题外话------

    ①1930年美国的Galvin公司首次推出了汽车收音机安装业务。收音机品牌就是大名鼎鼎的摩托罗拉,价格为130美元,相对于当时一台不过是540美元的福特A型轿车来说,这个价格可谓是天价了。

第五百七十二节丑八怪啊~啊~

    这些天不光长谷良介玩得开心,约翰·恺自威也是春风得意,他走下公共租界总巡捕房的台阶,面对着蜂拥而来的记者们温言说道。

    “朋友们请静一静,关于盗猎案件,我已经安排了最得力的人员负责侦破,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们就会亲眼看到那些该死的盗猎者。

    我保证他们会得到最严厉的审判,工部局的公董们届时将会亲临现场听审,欢迎舆论界对此进行监督,大家让开,我该去工作了。”

    人群中一个记者手握纸笔,大声询问:“恺自威先生,您是否支持在候鸟栖息地建立保护区,减少珍惜动物被不法份子伤害的情况。

    据统计每年死在沪上的白鹭超过3000只,复旦公学的教授认为,或许几年后花开红树乱莺啼,草长平湖白鹭飞的美景就会绝迹。”

    “是的,请您说一说。”

    “您是不是反对这么做。”

    记者们依然不满足,纷纷提出了新的问题,现在沪上最时髦旳话题就是如何保护那些可怜的鸟儿,不愧是充满良知的文明国家啊。

    不远处,一群穿金戴银,雍容富贵的小姐先生站在那高举着条幅,口中声嘶力竭的高呼建立保护区,禁止任何人进入之类的口号。

    此情此景要是让光头夫人之流看见,肯定会当场潸然泪下,由衷地感叹我中华国民思想之先进,精神之伟大,完全不输西方友邦。

    可与此同时,路边一群逃荒的苏北灾民被巡捕连追带打地赶走,许多人被打的头破血流,赤着脚的孩子抱着母亲的大腿哇哇大哭。

    而拥有高尚情操的市民对此视若无睹,人嘛,民国多的是,天灾,也多的是,这种事情从前朝开始年年都会发生,算不得稀罕事。

    再说灾民身上不知道多脏,万一不小心触碰到了,自己岂不是要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不如在温暖干净的咖啡厅里讨论动物保护。

    处于舆论中心的约翰·恺自威摆摆手,没有做任何回答,在手下的护送下钻进汽车后排,嘴角露出了一丝冷漠的笑容,对司机说道。

    “真是一群疯狂的家伙,他们的同胞在挨冻受饿,这些人却只关心鸟儿能不能吃饱,让动物保护区见鬼去吧,那样我要怎么猎野鸭。

    这可是恺自威家族的传统,我的祖先从19世纪起,每年都会前往封地打猎,不能让记者破坏了这项有趣的运动,去警告一下报社。”

    “是的,先生。”

    白人司机也不明白中国人的想法,无奈的耸了耸肩,转过头脚上轻轻踩动油门,开车冲过人流的包围,驶入了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约翰·恺自威不指望一个仆人能说出什么建设性意见,于是抱着胳膊看向窗外,繁华的街景和无处不在的灾民,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确实该清理清理了,否则让高傲的法国人看到,定然会嘲笑大英帝国对殖民地的管理水平,乞丐就该待在国府的市区,不是这里。

    他决定回去就打电话让军队出动,用刺刀和枪托改善公共租界的居住环境,混乱的秩序只会让房价暴跌,那样家族的损失就大了。

    这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远远传来,几个华捕正跟一个丑陋的女人扭打在一起,让人无语的是,身高马大的巡捕被打得抱头鼠窜。

    “让你们说老娘丑。”

    “你特娘找茬,是不是。”

    “呸,老娘跟你们拼了。”

    丑女人身手敏捷、下手深得稳准狠三字精髓,双手一伸就是道血痕,巡捕护着脸一边骂,一边躲闪,生怕留下抓痕回家无法交差。

    好在支援的警力及时到达了现场,对方被套上手铐脚镣拉上了警车,乌拉乌拉的朝着总巡捕房开去,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大呼过瘾。

    “女中豪杰。”

    “要吃大亏喽。”

    “那么丑,下不去手啊。”

    一旁的约翰·恺自威看得脸都黑了,那么多大男人控制不住一个女人,华捕真的是越来越孱弱,没有了刚成立之初时的那股子杀气。

    “废物,混蛋。”

    他咬着牙吐出两个单词,中国人果然不能相信,是时候从印度地区再招收一批巡捕了,比起心思灵活的华人,红头阿三更加听话。

    帝国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执行任务从不讨价,就像是被驯服的牛羊可以任意宰割,缺点是管不住下半身,但问题不大。

    就算给红头阿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伤害英国公民,至于中国女人嘛,那就自求多福了,作为帝国的官员,他只需要对国民负责。

    另一边。

    之前抓人的巡捕不知道顶头上司就在附近,气势汹汹的带着丑女人回了总巡捕房,因为此地有整个公共租界唯一的女性犯人牢房。

    说句实话,要是一个普通女犯,他们怎么也要好好炮制一番再来移送,可此人的长相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让人根本提不起兴趣。

    况且也不晓得是不是踩到了狗屎,对方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别说占便宜,众人你推我、我退你,连身都没人愿意搜。

    “滚,进去吧。”

    一个巡捕打开铁门将丑女人推了进去,然后一脸嫌弃的用衣角擦擦手,似乎碰到了什么致命病毒一般,临走前还朝牢房吐了口痰。

    “md,晦气。”

    这個场景让牢房里的犯人很是好奇,猜测此人究竟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得那帮鬼见愁如此的厌恶,莫非是炸了巡捕房不成。

    等趴在地上的女人起身露出面部,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难怪被人针对,这长相如果被毁容,那都算是免费整形了。

    此地说是女性牢房,实则就是一间单独的大监室用来关押女犯人,周围牢房关的还是男人,以往有新女犯进来,都会有人吹口哨。

    不过今天这里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犯人们要么抬头看天花板思考人生,要么转过头免得看对方看得久了再吐出来。

    “咻..咳。”

    只有一个头昏眼花的老头,没看清丑女人的样子,按规矩吹了个口哨,眨眼就被五个大汉死死压在地上,一口气没喘上差点闷死。

    动手的几人冷汗直冒,苟日的老东西,什么人都敢去招惹,要是那个丑八怪真看对眼了,那他们不得恶心死,必须把苗头扼杀掉。

    男牢房可以装作没看见丑女人,女牢房就没办法了,出身漕帮的女牢头长得五大三粗,站在丑女人的身边竟也显得眉清目秀起来。

    她皱了皱眉头,抬起壮硕的胳膊指向角落里的马桶:“新来的,给我背身蹲到那边去,别让老娘看见你那张破脸,我怕晚上鬼压床。

    我这里的规矩很简单,第一次来的一律饿上三天,等熬过去了再按因为什么进来的排班,混帮会的是第一等,旁门左道的第二等。

    操持皮肉生意的第三等,拍花子的第四等,看你这个样子也不像瑶姐,你不会是偷小孩的吧,要是的话,那你可真是来对地方了。”

    女牢头满脸横肉,先是嘲笑了两声,而后拍拍胸脯:“老娘江湖人送外号一枝花,最喜欢招待生儿子没腚眼的东西,尤其是人贩子。

    这种人死在我手上不是一个两个了,所以眼睛放亮一点,身上有什么值钱的玩意都交出来,不然就让你尝尝打板子和挨揍的滋味。”

    听到这话,其他女犯们吓得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只有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女人不停发出冷笑,她们是牢头的打手,同样是漕帮出身。

    别看这个一枝花说的好听,好像义薄云天似的,其实就是软硬兼施敲诈钱财罢了,她要是一个好人,又怎么会在监牢里作威作福。

    丑女人听完恐吓面无表情,直接走到马桶旁乖乖蹲了下去,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女也是,一个人要对付八九个人,基本没有胜算。

    “呵,还以为是个硬角色。”

    一枝花面露得意,搂过一个年轻的半掩门,粗声粗气道:“小美人,过来帮老娘好好捶捶背,若是锤舒服了,她的晚饭就归你了。

    要是锤得不舒服,你就跟她一起守着马桶睡觉,或者你让外面相好的送点东西进来,我保证你在里面也能吃香喝辣,听到了没有。”

    “听..听到了,大姐。”

    弱不禁风的半掩门快吓哭了,讨好男人自己在行,可女人该怎么讨好啊,思考再三便将软若无骨的小手搭在一枝花肩膀缓缓按压。

    她就当对方是个男人了,反正除了没有胡子,这两者也没区别,不对,离近了这么一看,女牢头真有胡子,半掩门表情惊恐不已。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牢房里渐渐安静,丑女人低垂着脑袋,闭着眼睛默数着脉搏,用这种原始的计数方式计算着自己被抓的时间。

    “十分钟...”

    “三个小时...”

    “六个小时...”

    六七个小时后,那张丑得惨不忍睹的脸上,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猛地睁开,可很快又变得晦暗无光,随即外面传来监狱的放饭声。

大家起来看

    第二章写的不满意删了,正在重写当中,顺便搞个视频彩蛋,书友老爷们睡醒再看,广州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明天回家。

第五百七十三节一击必杀

    “嘎吱~嘎吱~”

    昏暗狭长的监所走廊里,几个轻刑犯合力推着一辆木质推车,在巡捕的监视下给犯人发放晚饭,其中一人扯着喉咙不停大声喊道。

    “放饭了,排队。”

    原本犹如一滩死水旳牢房听到这个声音,在这一刻终于又活了过来,牢头当仁不让站在牢房的门口,恶狠狠的看向企图插队的人。

    随后他们将发放的食物归拢在一起,再按照所谓的等级进行发放,遇到看不顺眼的人,那就直接略过去,或者将食物扔进马桶里。

    而面对欺压,普通犯人敢怒不敢言,因为这个鬼地方每天就发一次饭,错过了就得等到第二天,要是连饿几天,人是要出问题的。

    总所周知,权利的来源是对财富的再分配,在剥夺了自由的情况下,食物等于财富,牢头利用控制食物维护自身对其他人的统治。

    巡捕对此乐见其成,这么多犯人需要有人来维持秩序,他们还能顺便拿点孝敬,这便是监所里的生物链,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女监室里。

    一枝花左手搂着半掩门,右手将木盆递出铁窗,懒洋洋的问了一句:“今天晚上吃什么,新来的那份我替她取了,赶紧给老娘装满。”

    “粥、咸菜。”

    放饭的犯人也是漕帮混混,听到对方询问连忙小声回道,手上将勺子贴着边慢慢提了起来,在清澈见底的粥桶中捞出了一份稠粥。

    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裹,一起交给了一枝花,旁边的巡警装作没看到这幕,神态自若的转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再看半掩门,她从早上被关进来之后就滴水未进,现在看到平日不屑一顾的粥水,肚子不争气的打起了鼓,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

    “哈哈。”

    一枝花用手指挑了挑她的下巴,表情很是得意:“妹子的手艺不错,等会让你吃饱了,晚上再为老娘敲敲背,到时候自有你的好处。”

    “是,大姐。”

    半掩门动作熟练的靠向对方怀里,自己吃的就是这碗饭,男人、女人都一样,吃点小亏就能吃饱肚子很划算,总比饿死在这里强。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走进来几个巡捕,当看着蹲在马桶旁的丑女人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冷笑,其中一个更是叉着腰阴恻恻说道。

    “MD,在外面不是很横吗,怎么到了这就蔫了,等明天提审再收拾你,一枝花,夜里给我好好的招待招待,让她知道什么叫规矩。”

    “几位长官就放一万个心吧,我也看不惯这个丑女人,准备先让她饿上三五天,今天晚上我亲自动手,保管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枝花的肥脸上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在此地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但对方的面子必须给,人家想要找一个犯人的麻烦太容易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巡捕心满意足的走了,女监中的犯人也默契的远离了厕所,生怕等会打起来殃及池鱼,有些热闹是不能凑的。

    时间一分分过去。

    铁窗外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消失,只剩下几盏电灯吊在走廊上被风吹来吹去,偶尔有几个头发花白的巡捕提着警棍转上一圈。

    一枝花和打手盘腿坐在地上,眼中满是暴虐,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失去自由的怒火和怨气,需要有一个地方去发泄。

    丑女人对即将遭受的殴打似乎毫不在乎,依旧面无表情的蹲在那里一声不吭,竖着耳朵听着周围动静,飞速的搜集和分析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放下摁住脉搏的手,抬头瞟了一眼气窗外高悬的月亮,起身活动起腿脚,牢房的情况摸清楚,自己可以动手了。

    根据观察和计算,看守三个小时一班,每班五人,只配备了警棍,半小时巡逻一次,从值班室走到女监花了80步,差不多40米。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制服所有巡捕,不能让他们向外界发出警报,这里是总巡捕房,哪怕是深夜,肯定也有不少值守和加班的人员。

    想要达成这个目的,最好的办法是将看守引过来贴身解决,丑女人略一思考,转身看向了一枝花等人,轻蔑的朝对方勾了勾手指。

    “臭娘们,你找死!”

    被挑衅的一枝花怒不可遏,一把推开半掩门,对着打手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把这个丑女人给我往死里打,出了问题老娘负责。”

    她是真的起了杀心,一是有巡捕的交待,事发后有人撑腰,二是杀鸡儆猴,若是人人都这么跟自己说话,牢头的位置就坐不稳了。

    一声令下,七八个粗壮女人动了,嘴里骂骂咧咧的撸起袖子围了上去,她们也没见过这样嚣张的犯人,决定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丑女人表情淡然,右脚稍稍后撤了半步,目光紧紧的扫视着对手,当发现这些人毫无搏击训练痕迹后猛地一窜,主动发起了进攻。

    在小空间内进行生死搏斗,最重要的是不能落了气势,一旦被人吓住和限制了活动空间,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只能被动的挨打。

    她选择了一个看上去最凶狠的打手,以左脚掌为力点,右脚迅速向前蹬击此人下阴,随着一声闷哼,对方发出一声惨叫顺势后倾。

    “啊~”

    丑女人得势不饶人,以右直拳猛击敌方的心窝,维持人体重要器官运转的心肌供血瞬间被打断,打手两眼翻白失去意识瘫软在地。

    (彩蛋有照片,没有就是在审核)

    附近男性牢房里的犯人们,看到这幕同一时间夹紧了双腿,下意识咽了一口吐沫,要是将拳头换成匕首,一枝花的打手早就死了。

    这丑兮兮的娘们下手真够狠的,标准的一击致命,在江湖上,除非是双方有深仇大恨,否则轻易不会用这种容易造成伤亡的招式。

    只有那些有过从军经历的人瞳孔一缩,明白这是高明的军中搏杀术,为的是在短时间内杀掉敌人,自然要用最具效率的攻击方式。

    女性牢房的人也傻眼了,看对方进来时老老实实的样子,还以为是只小绵羊,没想到摇身一变就成了大灰狼,这下一枝花失算了。

    丑女人没工夫理会外界的反应,身子一歪就躲过了一个打手的偷袭,用左上勾拳猛击来人右肋要害,然后左上勾拳猛击其右下颌。

    “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又一个敌人倒下,抽搐间还吐出了半截舌头,汩汩的鲜血从嘴巴里不断涌出,很快染红了水泥地面。

    “杀人了!”

    “有人杀人了!”

    一个女囚犯或许是被戏文误导,以为舌头断了人就没救了,趴在铁窗上拼命求救,剩下的人则缩在墙角抱成一团,吓得面色惨白。

    那边丑女人打倒了两个人,没有任何犹豫继续冲向敌人,三拳两脚间将所有的打手解决,把一枝花堵在了墙角,顺便揉了揉胳膊。

    乱拳打死老师傅,纵然她接受过训练,可在这么多人的攻击下,不可能不受伤,刚刚乱战中关节处被人踢了一脚,这会疼得厉害。

    “你...你要干什么。”

    一枝花后背靠着墙角,声音颤抖着说道:“你不要过来,我告诉你,我是跟阿桂姐的,你要是敢杀了我,我们漕帮弟兄不会放过你。”

    阿桂姐是黄大佬的前夫人,在黑道很有影响力,纵然离婚后往日风光不再,可靠着门徒众多,仍然是跺跺脚,沪上抖三抖的人物。

    丑女人闻言面不改色,眼神中只有一往无前的坚定,今天的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忽然,牢房边响起了急促的跑步声和喊声。

    “不准打架。”

    “老实点。”

    关键时刻,三个看守听到呼救及时赶到,看着躺了一地的打手,三人皱起了眉头,一人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另外两人拿出了警棍。

    不过他们并没有太警惕,犯人之间打架很正常,要是回回都较真,这份工作根本干不了,进去将参与人员抽一顿,事情就结束了。

    至于为什么不发出预警,那是由于看守的奖金跟日常表现挂钩,若让上级派人过来弹压牢房,那是要扣工资的,傻子才会这么做。

    丑女人微微皱眉,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只来了三个人,看来还是要冒险出去解决,为了不引起怀疑,便将横在胸前的手垂了下来。

    不远处的一枝花注意到对方的动作,三角眼里露出了凶光,右手摸向了放饭人送来的包裹,掏出一根闪耀着寒光的钢刺冲了上去。

    “去死!”

    她一脸狰狞的把武器对准丑女人的胸口,决心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谁也不能挑战自己在女监里的地位,哪个敢挡路她就杀谁。

    三个看守刚一进门就看到一枝花的动作,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起凶杀案在众人眼前发生,心中暗叫了一声苦。

    如果他们不来,责任或许没那么大,但只要来了,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说不定这身警服都得脱,一枝花害人不浅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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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家侦探左重回到过去,战斗在敌人的心脏,外号笑面虎,擅长背后一刀,精通玉座金佛原理,斯蒂庞克定式。蝉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蝉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蝉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