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节恶贯满盈左慎终
沪上公共租界,大世界。
这座号称远东第一俱乐部内设剧场、电影场、商场,游人如织,门口十二面哈哈镜能使人变长、变矮,引得行人们纷纷驻足观望。
一个胖子走到镜子前,瞬间变成了瘦高个,换个镜子又变成了矮冬瓜,看得周围旳人捧腹大笑,人群里的酋长见状不禁露出笑容。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长袍,头带毡帽和眼镜的男人悄悄走到他的身边,嘴唇不动小声说道:“先生,请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电影票。”
“抱歉,我这只有半张。”酋长用余光扫了一下四周,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件物品塞到对方的手中:“先生你看看,是不是你丢的。”
带着眼镜的男人也拿出半张电影票,不动声色的将两个半张电影票放在一起,两者严丝合缝,接头暗号和信物都对,是自己同志。
“谢谢,再见。”
他说完若无其事的迈入了大世界,买了一张最新的电影票,走进黑暗的放映厅中找了个角落坐下,静静地看着幕布上闪动的光影。
没过多久,酋长坐到了隔壁座位上,两人前后左右没有任何观众,离得最近的一对情侣正在柔情蜜意中,完全没在意这边的情况。
带着眼镜的男人微微侧过头,压低声音问了句:“酋长同志,为什么要发出紧急联络的信号,现在形势很危险,我们应当避免见面。
你们特科的内部审查工作进行怎么样,有没有发现渗透进来的特务和叛徒,中央局这边的情况很严重,许多人员的历史都有问题。”
酋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给了对方一个烟盒:“洛夫同志,这里是敌人的渗透人员名单,东浦和西浦的基层组织已经不能信任。
立刻转移与两个区有关的机关和重要人员,我们会提供相应的行动支援,联络方式也在烟盒里,按照纪律,此事只能你一人知晓。”
代号洛夫的人眼睛一亮,组织竟然拿到了特务名单,这可真是及时雨,这下中央局的问题解决了一大半,剩下的无非是进行核实。
只是没想到东浦和西浦会出问题,这两个地方的领导人全都是老同志,想到这里,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又有人在隔命道路掉队了。
酋长传递完情报,开口继续说道:“除了这件事之外,根据情报显示特工总部和特务处的人,想要抓捕这帮叛徒向他们的主子请赏。
下一步是将计就计,借敌人的手将这帮苟东西除掉,还是中央局内部处理,这件事你们要尽快做出决定,由特科向上级进行汇报。”
由特科汇报?
洛夫心中一惊,特科在名义上是沪上中央局的下属机构,这种违反正常组织程序的命令,说明西南对于他们近期的工作很不满意。
“哒哒~~哒哒~~”
过道中间摆放的电影机菲林不停转动,一束光线从镜头里直直射出,变幻成一幅幅滑稽可笑的无声片段,两人一起陷入了沉默中。
许久后,洛夫沙哑着喉咙说了一句:“我代表沪上中央局服从组织上的决定,但对叛徒的处置我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情报是否准确。
如果这是敌人的阴谋,那我们等于将自己的同志送到了敌人手上,此事必须慎重,酋长,你是老地下工作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作为沪上中央局的情报负责人,他要考虑到一切可能性,果党以前不是没搞过反间计,万一名单是假的,那么问题将会非常严重。
“你的顾虑我很清楚,事实上组织没下达具体的命令,就是有希望我们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判断,我这里有一个计划,需要你的配合。”
酋长的声音变冷,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对于名单上出现的人员,第一步要做的是核实,确认情报的真实性,之后需要做两件事情。
一是通过谈心和自我批评的方式,挽救那些还没有彻底背叛隔命的人,大家接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我相信有的人只是一时糊涂。
这部分人,要想办法帮他们认识到错误,将他们从叛党的边缘拉回来,只要主动交代问题,接下来就是按照纪律和党章进行处罚。”
“对,这点我同意。”
洛夫眼中一丝亮光,能在白色恐怖中坚持到现在的党员,都是党的宝贵财富,要给这些人一个改过的机会,前提是没有彻底叛党。
具体的标准也很简单,比如有没有出卖过其他同志,有没有泄露过重大机密,其实愿意交代问题的人,本身就不可能犯下这些错。
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侧头看向酋长:“你的意思我明白,那些死不悔改的人就交给敌人处理,可是具体该怎么做,你有没有计划。”
“不用了,特工总部和特务处已经帮我们想好了,上次龚自在命大没死,这次被当成诱饵安置在医院,叛徒会来申请启动清除工作。
他们以为这是敌人给的好处,过程不会有任何风险,肯定会坚决要求参加行动,估计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升官发财的筹码。”
酋长目视前方,冷笑道:“只是就这么死掉太便宜他们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果党这么想消灭我们,我们为什么不给对方一个教训。
特工总部处长徐恩增,特务处副处长左重现在都在沪上,要是能趁机干掉这两个恶贯满盈的大特务,以后的情报工作就容易多了。”
“恩?仔细说一说。”
洛夫来了兴趣,徐恩增自不必说了,跟地下党有着血海深仇,是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无数同志被对方领导的特工总部杀害。
之前金陵方面营救被捕人员时给了这个恶魔一枪,可惜没打死,如果他们能在沪上将其除掉,将是一个巨大的胜利,值得试一试。
还有那个叫左重的苟特务,从果党内部文件看,组织并破获了不少日谍组织,对国家和民族有一定的贡献,可此人的问题也不少。
生活腐化。
贪污受贿。
最不能容忍的是,对方差点破坏了营救被捕人员行动,要不是当时有另一个大特务踩中地雷拖住了他,执行任务的人员很难逃脱。
所以,即使左重目前不是地下党的大敌,将来也一定是,跟徐恩增不同,这个人更加狡猾、更加狠毒,必须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酋长此刻同样在回忆这两人的履历,特别是侦办的案件,想到那一条条血债,目光里满是刻骨的仇恨,听到问题,只回了八个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知道凭借特科甚至整个沪上地下党的力量,根本无法跟果党两大情报机关抗衡,遑论刺杀其负责人,只能选择从薄弱环节下手。
哪是是薄弱环节。
或者说什么时候敌人最放松。
答案非常简单,当特务成功消灭那些叛徒,享受胜利、得意忘形的一瞬间,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如此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为了鼓舞士气也好,装模作样也罢,果党的官员总喜欢在那个时刻亲临现场,与一线人员握手或者发表讲话,保安力量不会太近。
到时安排几个神枪手远距离射击,等果党人员反应过来,行动人员早就跑出沪上了,酋长开始思考红队中有谁能胜任这样的任务。
而洛夫听到刚刚那句话,认真思索了一会,然后抬起头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要用所有的叛徒做诱饵,钓出藏在水底的那两条大鱼?”
“对。”
酋长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想要钓鱼就要取得沪上中央局方面的支持,毕竟诱饵能不能入场,特科做不了主,得要看洛夫的决定。
洛夫沉吟片刻,回答道:“我个人支持这个计划,但是此事事关重大,需要上常韦会议进行表决,最迟明天晚上这个时间给你回复。
另外,行动开始前要向上级汇报,徐恩增和左重一旦死亡,可能会影响全局,组织上有了准备就能提前准备,咱们不能擅自行动。”
“好。”
酋长当然没意见,做了十几年的情报工作,听从指挥、听命令已经融入了他的骨子里,而且汇报不仅仅是程序,也是现实的需要。
就像洛夫说的那样,他们做的工作是局部的、独立的,无法看清事物的全貌,这种情况下获得上级的支持和批准就显得至关重要。
假设组织当中有人在徐恩增和左重的身边潜伏,是不是就可以通过这个机会获得对方的信任,继而打入到敌人情报机关的高层呢。
(被拉去做核酸了,先看,继续修改)
第五百四十八节基本的人格
第二天,还是那座影院。
酋长无奈旳看着洛夫,摇了摇头道:“我们与老家失联了,我的报务员联络了许多遍,一直没有任何回应,应该是进入了通讯缄默。
我已经安排了交通员,利用秘密交通线将相关情况向上级汇报,可这需要时间,沪上中央局对于叛徒的处理办法是不是有了决议。”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西南的电台会出问题,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间拖得久了,敌人必然会怀疑。
“什么?联络不上?”
洛夫小声惊呼,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会不会是战事发生了变化,可惜由于果党对新闻的严厉管制,他们无法得到前线的真实情况。
他表情充满了担忧:“我召集了紧急常韦会,有五人参与会议,大家都赞同你的计划,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除掉徐恩增以及左重。
针对名单人员的谈话活动从今天早上便开始了,目前进展不大,只有两三个人愿意交代自己的问题,大部分人还是顾左右而言他。
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以打消这些人的侥幸心理,你继续与西南联络,真到了不得不动的时候,沪上中央局会再次进行表决。”
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工作,既要有原则性,也要有灵活性,若是什么事情都要靠上级决定,西南就是再有一百部电台都不够用的。
酋长点头表示同意,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总不能眼看着机会滑过去,徐恩增每次出门身旁跟着一帮人,普通刺杀的成功率很低。
还有那个叫左重的苟特务,平时深居简出,很少在公共场合出现,这次若是错过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小声说道:“要盯住那些愿意回头的人,以免有人是演戏蒙骗组织,另外行动前可以宣布他们都被处决了。
这么做一是保护值得挽救的同志,二是稳住死心塌地给敌人卖命的叛徒,特务既然想用叛徒的血染红顶子,这个忙咱们一定得帮。”
黑暗的影院中,酋长的眼睛闪过一道杀气,隔命不是请客吃饭,死不悔改的走狗要尽快清除掉,留下来只会给党和组织带来危险。
“好,就这么办。”
洛夫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说道:“两条线一起行动,我们准备鱼饵,钓鱼的事情就交给你们特科了,怎么样,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不用了,武器和人手都是现成的,我会开个短期训练班,强化人员的射击水平,争取将那两个特务头子一枪毙命。”酋长摇了摇头。
“沪上特科和红队的威名,我在老家的时候就有所耳闻,希望行动一切顺利,最重要的是人员可以平安撤离,绝不能跟敌人硬碰硬。”
洛夫没有介意酋长的态度,认真地叮嘱道:“党在白区的行动力量损失殆尽,你们要以保护自身为第一要务,这关系到组织的安全。
有特科在身后,我们干起工作来就有了底气,否则漕帮和租界不会这么好说话,帝国主义和黑帮份子对你我这些人可是恨之入骨。”
酋长知道对方的意思,他们是党的利剑,也是党的坚盾,除了对付叛徒特务,还要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职责非常重要。
他正色保证道:“洛夫同志请你放心,这次刺杀行动我会亲自带队,提前准备好撤退通道,确保不损失一个同志,我以党性做保证。”
洛夫闻言拍拍他的胳膊没有多说,戴起毡帽离开了碰头地点,接头时间越长越危险,为了确保安全需要严格控制见面时间和次数。
一提到情报工作,很多人都觉得情报人员个个飞檐走壁、无所不能,可那是外功,决定工作是否成功的是内功,说白了就两个字。
—谨慎。
沪上中央局以往就是忽视了这一点,减小了对人员思想状态的关注,放松了对人员行动的管理,这才引发了如此严重的工作失误。
洛夫决定利用这次谈心和自我批评,不止要挽救处于叛党边缘的人,还要把其他人心里松懈的苗头掐灭掉,这是非常危险的想法。
特工总部本就不好对付,如今又多了一个更加危险的特务处,对方跟日本人斗了这么久,屡屡获胜,不是一句运气好就能解释的。
依据果党内部消息,那个领头的左重是统计调查局第一侦破高手,情报嗅觉很灵敏,心思缜密,老谋深算,擅长由细节发现问题。
面对这样的对手,怎么重视都不为过,这也是洛夫及其他常韦支持酋长计划的根本原因,遇到狼就得先下手为强,免得将来后悔。
“阿嚏。”
极司菲尔路75号,凳子上的左重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正在汇报工作的沈东新连忙起身递来一块手帕,又将两人身边的窗户关上。
“东新,谢谢了,坐下继续谈谈你的那位老同学吧,你刚刚说此人不算在中央捕房工作,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在租界遭受了排挤?”
左重拿起手帕用力地擦了擦鼻子,口中笑着问了一个问题,丝毫不知道自己成了地下党欲杀之而后快的目标,否则定然笑不出来。
沈东新正襟危坐,一板一眼的回答道:“不是,弗朗索瓦透露他的真实职位是法租界政事治安处的中尉情报官,上司名字叫约书亚。
他在巡捕房的任务是监视华人和安南巡捕,探查这些人的思想动向,以防有反法份子混入,整个租界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他的身份。”
左重皱了皱眉头:“那他就这么跟你说了,这里面怕是有问题,一个情报人员再业余也不至于如此,你有没有透露你在特务处工作。”
法国保安局及前身在亚洲的情报工作进行了很多年,名气没有英国人的军情二处大,可依旧是个高效的情报机关,成员水平就这?
要么有阴谋。
要么那个弗朗索瓦是傻子。
沈东新的语气非常肯定:“确认没有,我以老同学叙旧的名义找上门,自我介绍在金陵的一家洋行工作,负责与国外客商进行沟通。
这个职业符合我的家庭和教育背景,那家伙听到后没有表示质疑,也没有主动询问我与工作相关的问题,表情和肢体动作很正常。
关于情报官的身份,是对方主动说出来,我并未从中引导,交谈过程中,弗朗索瓦表现得非常平静,或许是觉得这件事无需保密。”
说到这,他顿了顿解释道:“此人是一个标准的公子哥,对军事政治没有一点兴趣,在军校学习时常偷偷溜出去跟巴黎的舞女厮混。
到了沪上之后这种做派愈演愈烈,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这个小子的吗,我去法租界的风月街一打听,人家直接将我领到一家书寓。
我去的时候,巡捕房的制服和手枪就在脸盆架上挂着,屋内好几个姑娘陪着,考虑到我是突然来访,弗朗索瓦伪装的可能性不大。”
好吧,这就是个傻子。
左重思考了一会,抬头看了看沈东新:“这条线要维护好,花多少钱都值得,以后对方由你负责,除了局长和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是一个长期工作,要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影响这位中尉情报官,以友情为主,以金钱为辅,两者千万不要搞错,懂莪的意思吗。”
沈东新颔首答道:“交朋友应当以义结之、以恩推之,这要比单纯的金钱收买牢靠,对方不会因为别人给了更多的钱,就出卖我们。
况且以利诱之是柄双刃剑,以此对敌会腐蚀自身,习惯了什么都用金钱衡量,保不准就有人为了利益出卖情报,这事不得不注意。”
“说的好啊。”
左重露出微笑:“你算是掌握到情报工作的精髓了,咱们不能跟徐恩增学,成天搞收买、暗杀和色又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手段。
不是说不能做,是不能形成依赖性,这方面我们要跟人家地下党学习,戴副局长不止一次说过,做任何工作都要有基本的人格嘛。
拥有了人格,就会给你自己设下一条底线,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便心中有数了,哈哈,有感而发多说了几句,医院那边怎么样?”
沈东新一边思考着他的话,一边回道:“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副处长,地下党会不会知道伊丽莎白医院有埋伏,便暂时放弃了灭口。
异己分子就隐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很难将他们跟普通百姓分区开来,说不定对方早就派人来侦察过,我估计近期不会有收获。”
左重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随口道:“不要掉以轻心,那边很快就会有动静,具体的你就不要多问了,到时会给你们相关的情报。”
“是。”
沈东新没有打听的意思,两人是朋友,也是上下级,相处时要摆正位置,朋友左重说的话可听可不听,上司左重说的话必须得听。
第五百四十九节复杂的人性
地下党沪上中央局临时驻地,西浦区韦旳副区长孙开坐在组织部门的门口,心中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脸色变得刷白。
今早他刚刚准备去区韦的办公点工作,在路上就被保卫人员蒙眼送到了这里,到了才发现,中央局的基层组织负责人基本都到了。
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自己叛党的事情被上级发现了,孙开咽了咽口水,有心想跑,可看着周围那几个年轻人,只得乖乖坐在那。
想起被特工总部抓捕后发生的事情,回忆就如同一场噩梦在他脑中一次次的浮现,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可惜,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光是经他出卖,又死在果党手下的同志就不下十人,作为一个老地下党,孙开很清楚暴露后自己所要面临的惩罚,只有死路一条。
“老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医生看看,身体重要啊。”旁边一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人,好心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早上被保卫部门的同志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敌人来了,差点就拔了手榴弹的导火索,对了,老吴你是怎么过来的。”
孙开强笑着回道,顺便打探了一下情况,若是别人不是被人带来的,那么他叛变的事情肯定暴露了,反之,只是一次简单的召集。
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一般是西南来了非常重要的情报、命令需要传达,为了安全考虑,参与会议的人员并不知道会议的举办地。
再说他口中的老吴听到这个解释,笑呵呵道:“老孙不愧是多年的老隔命,警惕意识就是强,我也是被带来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孙开闻言稍稍放松,悄悄观察了一下四周,小声透露:“我估计是开会商量如何处理那个叛变的警报员龚自在,这件事你听说了吧。
对于这种苟叛徒,必须要予以坚决的镇压,否则对不起那两个被捕的同志,此人犯下大错不但不思悔改,竟然勾结特务设下陷阱。
幸亏咱们的人及时发现,敌人的阴谋未能得逞,不然这又是一次顾某事件啊,对了,你有没有跟对方打过交道,有的话抓紧转移。”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满是担忧和痛恨的表情,似乎恨不得当场毙了龚自在,这倒是实话,亲手击毙一个叛徒,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孙开想到自己爬得越高,特工总部那边给的补贴和官职越高,以及书寓里的女人,心头涌起一阵火热,仅剩的愧疚突然烟消云散。
“没有打过交道,放心吧。”
一边的老吴不晓得他的想法,同样一脸愤怒道:“听说了,租界的报纸将此事的内幕说了个明明白白,这个叛徒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拿战友的生命找敌人领赏,背叛党和组织,我看特科的同志们就要出动了,到那个时候此人必然是丑态百出,老孙,你说对不对。”
特科。
红队。
孙开的呼吸变得粗重,后背的冷汗流个不停,听到这话他不禁想到被乱枪打死的叛徒,随即那些人的面孔慢慢变成了自己的样子。
胸口和脑袋的弹孔,惊慌扭曲的表情,眼中的懊悔和恐惧,苍白僵硬的手脚,这些画面出现在他眼前,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老孙?老孙?上级找你。”
仿佛来自天边的叫喊声把孙开从幻想中惊醒,他傻愣愣得转过头看向老吴,只见对方嘴巴一张一合,缓了许久终于听清对方的话。
“老孙,上级要找咱们逐个谈话,你是第一个,赶紧去吧,让首长等太久不好,要是征求对叛徒的处理意见,记得要求严肃处理。”
“哦,好...好的。”
孙开强打精神回了声,双手撑在膝盖艰难地站了起来,在保卫人员的带领下走进了组织部,然后房间里的景象将他吓得双腿发软。
窗户被封死的屋子只有一张桌子,一边坐着三名沪上中央局负责人,另一边则放着一张凳子,桌上放着一盏发出昏黄灯光的台灯。
这是标准的审讯室配置,目的是对被审讯人员形成强大的压迫感,扰乱正常的思维,迫使对方犯错,说到底就是心理的一种较量。
孙开对此非常熟悉,特工总部的刑讯他时就在这样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那里有各种折腾人的工具,比如老虎凳、电椅,刑讯架。
所以他立刻就招了,年轻时对隔命的一腔热忱早就被时间磨平了,剩下的只有对金钱和权力的向往,况且孙开知道自己熬不过去。
与其被人刑讯再开口,不如少受一遍罪直接投降,说不定还能得到好处,答案跟他想的差不多,特工总部果然提供了优厚的报酬。
而这里除了气氛严肃,并没有那些令人牙齿发颤的刑具,孙开紧紧攥着拳头,咬牙走到孤零零的凳子旁,装作若无其事坐了上去。
桌子另一边中间的洛夫翻了翻身前厚厚一堆文件,找了很久停留在了其中一页,细细浏览了几分钟后扶了扶眼镜,抬头开口问道。
“孙开同志,我们受沪上中央局党委的委托对你进行背景审查,请你配合,听到的问题,知道的就如实回答,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
宣布完今天将基层组织领导叫来的目的,他停顿了一会,给对方思考的时间,在常韦会做出相关的决定之前,该走的程序不能少。
“是的,我明白。”
孙开努力做出问心无愧的表情回答道,心脏砰砰直跳,背景审查这四个字,说明上级确认组织内部有叛徒,谈话只是在具体甄别。
这种情况下,对抗是没有出路的,那就等于告诉所有人他叛变了,现在只能赌,赌对方没有确凿的证据,赌自己能够逃过这一劫。
“好,你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包括姓名、年龄在内的基本资料,以及过往经历,什么时候入的党、介绍人是谁、曾经担任过的职务。”
洛夫面无表情的开始了审查的第一项内容,接着提醒道:“要如实叙述,这是对你自己负责,有时候走错路不怕,就看能不能改正。”
走错路。
孙开的脸色瞬间涨红、眼睛发黑、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嘴唇一阵酥麻,心脏咚咚咚的快速跳动着,整个人显得有点昏昏沉沉的。
他的右手不动声色地掐了掐大腿,表面上镇定的按照要求一条条说着,从幼时的家庭开始,一直说到了多年前参加地下党的原因。
“我当时在煤矿做工人,一个班是八小时,工钱是三毛,这点钱根本就吃不饱饭,于是为了不被饿死,只能连续工作十五六个小时。
就是这些仅能维持最低生活的收入,还会遭到各种罚款、高利贷的克扣,我们用生命换来的可怜的一点点工资被一次次反复压榨。
井下的工作境恶劣、火灾、透水、瓦斯、冒顶、塌方几乎天天都发生,可矿主为了要煤,往往不顾工人们的死活,强迫大家下井。
人死了就往矿洞里一扔,甚至有人没断气就被扔了进去,我去看过那些尸体,有的像在挣扎,有的像在抚摸伤痕,令人惨不忍睹。”
孙开讲到这段,眼中泛起了一丝泪花,脑袋渐渐低了下去:“我在那干了整整两年,每天过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看不见一点希望。
直到年底矿上来了一个算账先生,姓李,人很和气,懂得许多大道理,大家都喜欢听他讲外面的故事,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地下党。
是他告诉我们,为什么矿工冒着生命危险工作吃不饱饭,矿主却能坐享其成,那都是因为剥削,大家想要过上好日子就必须团结。”
孙开这一瞬间好像回到了那个充满了激情的岁月,他挺起胸膛昂首说道:“我们在李先生的带领下组织了罢工,要求矿主提高工钱。
矿主自然是不答应的,还派了狗腿子拿枪吓唬人,大家吓得不敢说话,是他首先站了出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枪口,逼退了对方。
最终,我们胜利了,所有人的工钱都涨了,井下的安全措施好了,不过我还是辞了工,我想要跟随李先生帮助更多受苦受难的人。”
“接下来呢。”
洛夫拿着钢笔记录着,严肃认真的问道,档案上只是记录了一个人的大概情况,想要彻底的了解一个人的过去,就要听他自己说。
孙开抬手擦了擦泪水:“我跟随李先生去了很多地方,帮助他开展工运,一路上看了许多,听了许多,又在李先生的介绍下入了党。
民国十六年,果党大肆屠杀我们的同志,我和李先生也被特务们堵在了一片小树林里,我想去引开敌人,可他拒绝了,让我先走。
他笑着说自己已经老了,党的事业需要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希望我不要忘记在党旗下的誓言,一定要为地下党主义事业奋斗终生。”
孙开此时泪如雨下,扑通一声跪倒:“那帮畜生将李先生的脑袋砍下挑在竹竿上,我不该走的,莪真该死,我不配当一个地下党员。”
第五百五十节一口唾沫一根金
民国二十三年。
丙子月,丙子日。
宜祭祀、沐浴,馀事勿取。
医院附近旳监视点里,左重瞄了瞄墙上的日历,又把目光放回了报纸,头版赫然写着租界血案,他露出一丝笑容,继续看了下去。
公共租界四马路福祥里七十三号,宝记旅馆第一零七号房内近日发生一桩暗杀案,被害者名龚自在,籍贯系东北人,年三十四岁。
凶手三人出门后与不明武装人员发生交火,造成十数人死伤,现场一片狼藉令人震怖,巡捕姗姗到场后未发现双方人员以及尸体。
据本报调查,龚姓男子为地下党叛逃人员,此案或是地下党与国府公务人员酿下的又一桩血案,租界治安败坏至此皆由二者造成。
被害者当时伤势并无大碍,故送往伊丽莎白医院医治渐见痊愈,捕房派遣探捕负责保护,避免凶犯再度行凶,十二月三十一日讯。
“副处长,喝茶。”
邬春阳从旁端来一杯热茶,皱着眉头:“租界的报纸太无法无天了,什么新闻都登报,这要是放在金陵,哪家报社敢公布如此大案。
要不要我派人警告一下,免得耽误了咱们的计划,怕就怕地下党已经看到了报道,这种情况对方恐怕不会再派人来伊丽莎白灭口。”
“不用了,言论自由嘛。”
左重摇着头吹了吹杯中热气,笑吟吟说道:“这帮人怎么说来着,报馆不封门不是好报馆,主笔不入狱不是好主笔,是这两句话吧?
好了,通知所有人提高警惕,地下党很快就会到,你将我的公文包拿来,里面有一些东西,把它们给大家看一看,记得注意保密。”
“是。”
邬春阳一愣,想到副处长之前说来灭口的地下党,有一部分是特工总部的眼线,提前知道消息很正常,他没多问取来包递了过去。
左重接过公文包扫了一眼锁扣位置,见上面的头发完好无损,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从中取出了一本小册子,口中慢悠悠的吩咐道。
“这上面有一些照片,是地下党的行动人员,记住了、记牢了,对方来的时候可能会伪装,怎么识别不需要我教吧,抓紧时间辨认。
发现目标后不要轻举妄动,抓人的事交给特工总部,你们在外围堵截,这是我给徐恩增的承诺,做人要言而有信嘛,快去安排吧。”
邬春阳知道这些人应该就是一线的眼线,顿时有点无语,这未免太不地道了,从没听说有拿眼线脑袋报功的,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这话真的没说错。
他双手拿起册子翻了翻,照片的背景都是在审讯室,这下猜测确定了,虽然没有档案资料,但有了具体样貌,下面的工作很简单。
至于不能抓人,对他来说没什么遗憾的,暴力狂终究是少数,再说跟地下党打生打死有什么意义,一毛钱都捞不到,假的也一样。
一处想要就抓吧,徐恩增的人再废物,对付一帮眼线总该没问题吧,可想了想,邬春阳有点不确定了,决定亲自去外围做些布置。
他不知道特工总部人员的能力下限在哪,万一没有下限的话,恐怕还是需要他们出来收拾残局,特娘的,特务处光给人擦屁股了。
邬春阳风风火火走了,左重开始保养自己的配枪,偶尔抬头看看外面的医院,就这么等到下午,临近晚饭的时候,情况有了变化。
大光头归有光噔噔噔爬楼走进监视点,汇报道:“副处长,发现了照片里的目标,对方假装身体不适,由另外两人陪同进入了医院。
我派了几个弟兄跟着,看看这三个家伙要干什么,他们要是直接去杀龚自在,咱们的人怎么办,医院里的其它人员要不要去支援。”
“保持监视,其他人....”
左重咔哒一声将弹匣装上,下令道:“全部撤退,告诉一处等人出了医院再动手,这里环境太复杂,一旦交火很容易造成人员伤亡。
对方要是不听就算了,咱们的人必须从现场离开,此地毕竟是公共租界,要考虑到各国驻军的反应,我可不想带人去巡捕房劫狱。”
“好嘞。”
归有光一个立正,又噔噔噔跑下楼传达命令,顺便联络特工总部,今天特务处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看戏,不到万不得已不动手。
接下来,周围多个监视人员接连发现了可疑目标,对方以各种身份混入了医院,将龚自在的病房隐隐包围,看样子很快就会下手。
又过了半小时,徐恩增伪装成一个捡破烂的,鬼鬼祟祟来了,看到左重,他将肩膀上鼓鼓囊囊的麻袋扔到了一旁,迫不及待问道。
“左特派员,那些内线细胞是不是都来了,那徐某就不客气了,石振美和骆马正带着人在不远处集结,枪响后由他们二人接管现场。”
“可以,我是什么人,徐处长你是了解的,向来是一口吐沫一根钉,人就给你们特工总部了,需要帮手你就说话,我的人随时出动。”
左重说完抽了抽鼻子,悄悄往旁边走了两步,暗说老徐真是敬业,不光学了捡破烂的形,还学了魂,身上的味道太特娘的呛人了。
那边徐恩增差一点出口成章,狗屁的一口唾沫一根钉子,是一口唾沫一根金吧,若是没钱,你左副处长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一脸钦佩道:“那就多谢了,这一次一处和二处精诚合作,定然可以将这帮异己份子一网打尽,立下不世之功。
请特派员放心,贵处的功劳不会小,卷宗由你我共同确认后签名再送交金陵,只是关于抓捕的过程,咱们两个要商量好不能说岔。”
左重笑眯眯的点点头:“这种事徐处长拿手,就交给你处理,左某保证配合就是了,对了,不知石站长和骆队长带了多少行动人员。
根据监视,目前光是可以确认的可疑人员就有二十多人,抓捕人手太少恐有疏漏,或是被缠住,巡捕房的人到场事情就变复杂了。”
什么叫我拿手。
这是说老子擅长弄虚作假喽?
徐恩增右边眉头跳了跳,忍住怒气说道:“沪上站行动队30人,从金陵调来的行动好手50人,总计80人,都配备了冲锋枪和手榴弹。
按照左特派员你的建议,这些人员从三天前就开始封闭训练,与外界中断了联络,没有任何机会泄露情报,徐某用脑...性命担保。”
“恩。”
左重应了一声,然后颇为意外的问道:“我还以为一处的好手都折在九甲圩了,特工总部家大业大啊,这点我们二处是真比不上哪。”
“你....”
徐恩增气得面红耳赤,想要大喊一声欺人太甚,可是计划离不开对方的遮掩,只得连喘了几口粗气,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同时他对九甲圩三个字有点过敏,一听到就脑袋发晕,连忙找了个凳子坐下,默念大人不记小人过,自己总有一天要收拾姓左的。
发现老徐成了忍者神龟,左重对其刮目相看,能忍是成大事的基础,拼到最后,只要比别人多一口气,活下来的希望都大了许多。
他笑呵呵的坐到对方身边,态度很是诚恳:“抱歉,抱歉,左某人失言了,80个训练有素的特务确实够用了,目标又不是三头六臂。
以有心对无心,以有准备对无准备,优势在我方,我就祝徐处长你旗开得胜了,卷宗之上也会替你美言几句,大家都是自己人嘛。”
“哼。”
徐恩增冷哼一声,刚想放几句狠话,右边的眉头又跳了起来,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结果眼睛跳的更厉害了,这让他心里有点发慌。
人家都说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话没有任何科学根据,可经不住某些人平时干得亏心事太多,对于这种鬼神之事是笃信不疑。
这会不会是老天爷的启示,预兆着行动失败或者会遇到危险,就像是九甲圩发生的那些事情,他是越想越害怕,眼睛越跳越厉害。
徐恩增头上瞬间满是冷汗,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想到一个好办法,姓左的能从一个普通警校学员到副处长,运道之强有目共睹。
跟这样的人为敌,当然是自讨苦吃,那要是合作呢,说不定就能转危为安、逢凶化吉啊,想到这里,他猛的起身哈哈大笑着说道。
“左特派员,我考虑了一下,徐某陪你在这等待胜利的消息,工作交给底下人去做,全当是锻炼锻炼他们,不能什么任务都靠我嘛。”
左重听完觉得莫名其妙,对方不跟手下在一起,跑到自己这凑什么热闹,考虑双方的合作,他终究给了老徐一个面子,开口说道。
“哦?随你吧。”
“谢谢,谢谢。”
徐恩增乐得合不拢嘴,这把稳了,有姓左的这个小王巴蛋的好运气,此次行动定然是顺利,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可惜了啊。
与此同时,伊丽莎白医院不远处的钟楼上,酋长拿出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四周情况,接着从长行李箱中取出了一支有坂三八式步枪。
第五百五十一节脑洞大开
“铛铛铛铛铛~”
钟楼报时旳钟声响了五声,水果摊上的沈东新擦了擦手中的苹果,余光扫视了一圈,将装有武器的箱子勾到了身边,提高了警惕。
这么多可疑人员在医院出没总不能是为了看热闹,天色开始变暗,黑夜将是地下党行动的最好掩护,说不定下一秒枪声就会响起。
这时,一人骑着满是泥水的自行车从马路上快速驶过,车的横梁上绑着几根竹制的鱼竿,看上去像是刚刚从郊区钓鱼回来的钓客。
沈东新看了看对方的长相,确认不是小册子上的人,便继续忙活起来,附近肯定有地下党的观察哨,露出任何破绽都会导致暴露。
“老板,买苹果。”
没多久邬春阳走到水果摊前说了一句,一边低头挑挑拣拣,一边低声说道:“行动开始之后对方很可能从后门撤离,一定要盯住了。
要是没有动静,你就按照往常收摊的时间离开,不要多停留,做完身后清洁去监视点候命,没有命令不得擅自行动,更不能开枪。”
“好,知道了。”
沈东新明白他的意思,嘴巴不动回了一句,麻利的把苹果装进网兜,放在杆秤上称了称,满脸笑容说道:“一共三斤,收您三毛。”
“恩,你点点。”
没有多做交流,就像是正常的顾客一样,邬春阳掏出钞票递了过去,提着苹果转身离开,向着伊丽莎白医院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
钟楼围墙后面的酋长,看着望远镜里的这幕,思考了一会便不再关注这里,从事前搜集的情报和现场观察看,水果摊应当没问题。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将两个年轻人的样貌记下,以后若是再在任务地点周围遇到,就说明对方的身份有问题,很可能是特务。
而且是果党情报机关的精锐人员,普通的敌人不会表现得这么自然,就算是在红队,这种水平的伪装也只有几个老队员能够做到。
想到这里,酋长抖开一块油布铺在地上,抓起靠在墙上的有坂三八式步枪趴了上去,随即不停扭动身体调整到最舒服的射击姿势。
这座钟楼整体由水泥建造,地面异常粗糙,若是没有铺垫,长时间的卧倒姿势很容易在衣服上留下痕迹,这在人群中会非常显眼。
在沪上做地下情报工作,面对帝国主义、漕帮以及果党的三重围剿,细节决定了很多人的安全和生命,出了错,没有后悔的机会。
“咔嚓~”
处理完这些,他拉动枪栓轻轻往前一推,将子弹上了膛,又将枪机尾部的保险拧开,这支经过校射的步枪便做好了一切击发准备。
酋长用下巴和肩膀牢牢夹住枪托,透过钟楼的排水孔向着医院方向瞄去,靠着地形的优势,医院的正门和后门都在观察范围之内。
让人意外的是,枪上并没有安装观测设备,一是市面上很难找到军用级别的瞄准镜,二是机械瞄具的视野更加好,方便观察周边。
况且这次行动的射击距离不到两百米,这对一个优秀的射手来说不算太难,完全不需要多余的辅助设备,撤离时也可以轻松一些。
有坂三八式步枪的准星从左转到右,最后停留在伊丽莎白医院的住院楼一角,那里就是龚自在的病房,几扇窗户后都拉上了窗帘。
这是标准的防暗杀手段,果党这出戏演的很真实,如果没有那几份西南转来的紧急情报,说不定特科和红队真的会一头撞进陷阱。
酋长的眼睛从觇孔式照门上慢慢移开,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五点十分,离行动时间还有十分钟,那些死不悔改的叛徒就要动手了。
一旦他们成功清除龚自在,被特工总部以及特务处清剿,徐恩增和左重很有可能会出现,这里就是这两个大特务头子的葬身之地。
现在正好是晚饭时间,来往的人流量最大,到时随便制造一点混乱,街面的情况就会变得复杂,执行刺杀的人员可以轻松的撤退。
酋长在脑海里把行动过程想了几遍,从口袋掏出一把手枪上膛放在手旁,这样遇到危险需要近距离作战时,可以以最快速度开枪。
一切从实战出发。
从反动派份子到助纣为虐的汉奸,他执行过很多次刺杀任务,想要活着离开,秘诀只有一点,那就是准备得越充分,成功率越高。
公共租界巡捕房的巡捕从收到消息到现场需要多长时间,第一批到场的人有多少,配备了什么武器,指挥人员的性格与能力如何。
以及医院方圆一公里之内有多少通向市区、法租界、郊区的道路,途中有多少能藏人的隐蔽处等等,这些情报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杀人容易。
杀人后逃走很难。
可以想象,徐恩增和左重在众目睽睽下中枪身亡,果党沪上特别市肯定会发了疯的一样追查,租界方面迫于压力,可能也会出动。
军警宪特、漕帮混混、洋人的驻军、巡捕房和包打听,会遍布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犹如追踪猎物的恶犬,分辨每个可疑人员。
酋长的表情非常严肃,这次任务是他加入组织后最危险的一次任务,两个情报机关的负责人,杀了他们,就等于捅了两个马蜂窝。
可是有些事必须做,通过这两天的了解,结合各地的新闻和果党内部的消息渠道,徐恩增与左重所欠下的一桩桩血债逐渐被查清。
姓徐的暂且不谈,对方从不掩饰那些罪恶行径,杀了多少人,抓了多少人,恨不得让全天下的报纸登出来,以此向主子讨要好处,
狡猾的是那个左重,此人的履历看上去跟地下党少有交集,其实两只手站满了鲜血,只是善于隐藏,没有暴露出其罪恶的真面目。
比如这个家伙曾经在老虎桥监狱监督两名同志的行刑,比如在九甲圩打死打伤多位营救人员,种种恶行罄竹难书,简直令人发指。
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必须得杀。
酋长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心稳才能手稳,他和另一个队员只有一次机会,今天就用特务的狗命祭奠同志们的在天之灵。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办法搞到左重的近照,但是问题不大,跟徐恩增一起、年纪轻、地位高,把握好这三个条件,基本不会杀错人。
因为特工总部和特务处的高层除了对方都是中年人,光凭这一点,便能帮他们锁定正确的目标,至于徐恩增的照片,哪都能找到。
酋长没见过这么爱拍照和愿意接受记者采访的情报人员,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各种角度的照片,那副尊容算得上金陵报纸的熟面孔。
时间很快到了五点十八分。
龚自在所在的楼层,二十多个装成病人、家属的内线细胞,在同一时间从身上或者其它地方拔出了长短枪支,沉默的冲向了病房。
这帮人都是从大隔命时期过来的,亲身经历过与北阳军阀的战斗,能从尸山血海爬出来必然有过人之处,至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干什....”
“砰。”
病房门口的安南巡捕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喊了一句,话音未落便脑洞大开,是真正的脑洞大开,鲜血和白色物体飞溅得到处都是。
“饶命,投降。”
一边的白人探长吧嗒一声扔掉武器,高举双手跪下,口中不停求饶,脑袋直接抵在地上,生怕看见开枪者的面貌,业务非常熟练。
“开门。”
一个蒙面人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挥了挥手里的枪,这个动作很有说服力,让人无法拒绝,特别是还有二十几把枪举着的情况下。
白人探长没有起身,以膝盖为圆心整个人转了个圈,若是左重在场定要惊呼街舞达人,此人开完门后自觉且圆润的滚到了角落里。
“冲,抓紧时间。”
蒙面人或许是不想把这件事情搞大,于是略过那团瑟瑟发抖的肥肉,对离得最近的几个人下达了命令,然后一脚踢开了病房大门。
枪声一响,屋里的龚自在就知道有人来杀自己了,可他犹如一个粽子躺在床上,逃跑和反抗是别想了,用尽全力只说出了三个字。
“别杀我。”
“砰砰砰....”
回答这个叛徒的是十几发无情的子弹,大量鲜血瞬间侵湿了被子,里面的棉絮炸裂开被风吹散,领头那个蒙面人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看着被打成筛子的龚自在想了几秒钟,回头做了个手势,执行清除计划的内线细胞们无悲无喜的走出病房,分头跑向各个出口。
“救命啊,有枪。”
“杀人了。”
“快来人啊。”
此时的医院乱成了一锅粥,无数医学奇迹在这上演,一个据说是因公致残,导致瘫痪数年的党国精英,嗖的一下跳下床夺路而逃。
医生、护士、病人和家属们顾不得谦让和风度,你推我搡中跑出医院,站在热闹的大街上大声呼救,巡捕的警哨随即响成了一片。
“哔~哔~哔~”
第五百五十二节不负所托
几分钟前。
“砰...砰砰砰...”
几声枪响远远旳传来,监视点里的徐恩增眼睛一亮,快步走到窗口向着伊丽莎白医院看去,隐约能看到住院楼里慌乱跑动的人影。
“好,开始了。”
他右手握拳一砸左手手心,脸上满是激动和兴奋,这回特工总部要立大功了,接着拿起一旁的话筒要通了电话,兴冲冲的嘱咐道。
“喂,石振美吗,立刻跟骆马带人包围医院,把人认准了,一个都不要放过,记住不留活口,对方有一个人活着,咱们都有大麻烦。
今天要是行动成功了,沪上站犯下的错一笔勾销,要是不成功,你就找个地方自裁吧,或者我让人帮你自裁,听懂了吗,动手吧。”
徐恩增言语中的威胁之意非常明显,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杀人灭口,二十多个地下党的战果,足以让他对光头和二陈兄弟有个交待。
左重在一旁冷眼旁观,等这家伙挂断电话后拍了拍内线细胞的名单:“徐处长,只来了二十多人,剩下的人去哪了,是不是暴露了。”
通过石振美、骆马上次亲口介绍,他知道果党的眼线一共差不多有四十个人,这跟现场的人数对不上,不知道其中会不会有问题。
一旦杀叛徒冒功的事曝光,不仅特工总部上下要倒霉,自己作为建议者同样跑不了,此事必须悄无声息的开始,安安静静的结束。
当然,真要是事发了,左重可以死不认账,俗话说口说无凭,反正老徐没有录音,邬春阳等老部下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到时候他就是一个被无耻小人欺骗的白莲花,责任有,但不会很大,哪个党国官员敢说他们从没被下属忽悠过,这根本不可能嘛。
那边徐恩增听到询问,遗憾的点了点头:“其他人没有隐藏好身份,都被地下党给处决了,多个渠道证实了这件事,应当没有问题。
可惜啊,若是能把这些人都击毙,咱们的功劳会更大,说不定委员长会亲自你我授勋,一处、二处联手破敌,传出去亦是桩美谈。”
美谈你姥姥。
这是左重听完之后的唯一想法,勋章这玩意能乱领吗,拿多了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姓徐的这是要害人啊,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在两人勾心斗角的时候,内线细胞纷纷在无人处扯掉面罩,脱下最外面的衣服,露出里面第二件外套,神色慌张的跟着人群离开。
这套动作只花了他们几十秒的时间,很标准的伪装技巧,因为冬天服装本就臃肿,多穿一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便于快速换装。
夏天就要麻烦一点,需要特制的两面外套辅助,利用两种不同颜色转移视线,男性情报人员也可以选择换装短衫,重点在于变化。
如果是女性情报人员,在紧急情况下改头换面,服装店以及美发沙龙是最合适的场所,能购买、拿走其它衣服套在身上进行伪装。
除此之外,叛徒们还戴上或者摘掉了帽子、假胡子、眼镜,力求用最短的时间变成另一个样子,这证明他们经过专业的情报训练。
正常人观察另一个人,最先注意的部位定然面部轮廓,而上面的那些物品恰恰能伪装、遮掩之前的样貌,只是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一个女性内线细胞穿着与进来时截然不同的衣物,在医院警卫的保护下冲出了正门,小声说了声谢谢便汇入人群,低头走向远处。
她一边走,一边松了口气,虽然特工总部说了不会派人埋伏和抓捕,可要是让租界巡捕抓到,不死也得脱层皮,总之小心无大错。
“哒哒哒...”
矮跟皮鞋踏在洋灰路面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女叛徒双手抓着坤包放在身前,挡住藏在包后的武器,朝着计划的撤退路线移动。
走了十几米远,见没有任何人来拦截,她将脚步放慢,暗想骆队长确实是在送功劳,清除掉龚自在之后,组织会对自己更加信任。
“张南雁!”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个女叛徒下意识想要回头,可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真名,只有上级和某个人知道。
她缓缓转向某个方向,看到了一脸戏谑的骆马和十几个举枪瞄准的果党特务,黑洞洞的枪口不像是在演戏,连忙惊恐的喊了一句。
“别开...”
“砰砰砰..”
特务不等对方将话说完,冷静的扣动扳机,十几团火光在黄昏的租界街头亮起,巨大的枪声盖住了周围的喊叫声,现场随之一静。
“咯~咯~”
骆马口中的张南雁瞬间就中了数枪,重重摔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同时嘴巴不停咳出鲜血,身体开始无意识的抽搐。
她静静盯着天空,眼中的神采越来越暗,最终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胸膛渐渐没了起伏,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停止了挣扎。
“啊~”
看见有人竟然当街杀人,吓破胆的路人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胡乱叫着四散逃命,特务们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拉网搜索目标。
“补枪,继续清剿。”
无视落荒而逃的市民,骆马淡定的下达着命令,目光逡巡一圈之后停在一个躲在路边商铺门口的男人身上,然后冷笑着挥了挥手。
“不要杀我。”
“砰砰砰。”
伊丽莎白医院正门变成了修罗场,枪声不断响起,马路上到处是内线细胞的尸体,一方全无准备,一方以逸待劳,结果早已注定。
今天来清除龚自在的人,全收到了特工总部的消息,对方让他们一定要加入行动,立下功劳往地下党高层渗透,谁能想到会这样。
最为可悲的是这些人都以为现场只有自己一个眼线,被特务开枪击中纯属是误会,完全不知道身旁的同伴也是叛徒,做了糊涂鬼。
而在后门处,石振美此时满脸笑容,刚刚数个内线细胞在毫无防备下被乱枪打死,己方人员没有一个死伤,乃是标标准准的大胜。
有了清剿地下党的功劳,加上戴副局长的暗中相助,调往金陵远离指日可待,沪上站站长这个差事谁爱干谁干吧,老子不伺候了。
他单手拿着枪,朝特务吆喝了一声:“抓紧搜捕,照片你们都看过了,谁要是漏了人犯,徐处长的德...脾气可不好,大家好自为之。”
“是。”
沪上站的人员脸色一变,自家那位顶头上司是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一点人情都不讲,在这种人手底下做事,起码得少活十年。
被石振美这么一吓唬,特务们倒是没了轻敌的想法,两个一群、三个一伙在哆哆嗦嗦的人群中寻找着目标,清剿的速度越来越快。
“好,好啊。”
监视点,徐恩增站在窗口居高临下看着手下大杀四方,开心的像个两百多斤的胖子,每死一个地下党叛徒,他都要用力拍拍窗台。
左重面露担忧,借用这房子花了不少钱,万一窗户被这个王巴蛋拍坏了,岂不是要特务处赔钱,想到这赶紧上前几步挡住了对方。
“徐处长,以后激动记得拍自己的腿,别损坏了人家的东西,我数了数,目前为止下面已经打死了二十多人,还有两个人没有找到。
用不用我的人帮帮忙,在找人这件事上,特务处还是有一些经验的,租界方面的人随时会到,赶紧完成行动撤退,以免节外生枝。”
他说着看了看手表,距离第一声枪响过去了五分钟,这次跟宝记旅馆枪战不同,闹市发生大规模杀人事件,巡捕肯定会拼命赶来。
最近的捕房就在医院三公里远的地方,算上接收消息、整队、领取装备、路上所用的时间,五分钟后租界的第一批人员就会到场。
“帮忙?不需要。”
徐恩增却信心十足,洋洋得意道:“两条漏网的小鱼而已,用不着贵处出马,石振美和骆马就能办好,左特派员对他们要信任......”
“砰...”
“砰砰砰...”
“站长!”
后门方向几声枪响和叫声打断了他的自吹自擂,惊得徐恩增差点咬到了舌头,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在喊站长,到底出什么事了。
左重有些幸灾乐祸,地下党使的是计中计,不光想借果党的手除掉叛徒,还想利用一处陷阱干点别的事,老徐恐怕要乐极生悲了。
再看伊丽莎白医院后门,特务们垂下手中的枪,发了疯似的冲向石振美,对方这会无力的靠在围墙边,肩膀上呲呲的喷涌着鲜血。
刚才他们正在搜捕目标,突然有人暗中朝站长大人开枪,幸亏众人警惕,刺客只开了一枪便被打成了筛子,否则石振美就危险了。
后门的动静,骆马自然也听到了,心中先是一惊,而后狂喜,比起要人命的本部情报科长,沪上站站长这种一方诸侯更加吸引人。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嘛。
他紧绷的神经随即一松,若在平时这么做不算什么大事,可这里是战场,电光火石间,路边下水道里站起一人,一连打出好几枪。
“砰...砰...”
孙开举枪看着几米远的骆马身上喷射出的血雾,在最后的余辉里形成了一道彩虹,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总算是不负所托。
李先生。
对不起。
“砰砰砰。”
(看作者的话)
第五百五十三节我应该在车底....
“没救了。”
看着胸口处被打得稀巴烂的骆马,左重知道这个家伙百分之百完蛋了,不是所有人都像龚自在那样,身中了四枪还能活蹦乱跳的。
况且刺客离的这么近,所有子弹都打在了心脏周围,这要是不死就没天理了,此人手上沾满了鲜血,死得这么痛快算是便宜他了。
只是一次普通的清剿行动死了一个行动队长,一个站长生死不知,特工总部人员旳能力真是一言难尽,果然是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可这两个刺客是怎么回事,特别是打死骆马的那个人,左重敢确定对方就是白细胞计划中被策反的叛徒,西浦区韦的副区长孙开。
同归于尽?
幡然悔悟?
从现场的情况看,仅剩的两个目标一起向特工总部高层开枪,没有这么巧的事,定然是计划好的,所以幡然悔悟的可能性更高些。
左重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两人之前犯下的错误不小,只能选择用生命来赎罪,地下党方面好大的气魄,竟然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
反正自己不会、也不敢相信叛徒,因为一旦出问题,造成的影响太严重了,就像萧清敏,他的策略是既用又防,不能百分百信任。
地下党这么做可能是有防范手段,也可能是对这两个回头的叛徒有信心,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回头可以让老K问问情况。
想到这,他瞄了一眼似乎已经吓傻的徐恩增,言不由衷的提醒了一句:“徐处长,让人赶紧将受伤人员送到医院里吧,说不定有救。”
有救个屁。
徐恩增不是傻子,骆马内脏都快成浆糊了怎么救,医生确实可以救死扶伤,前提是有抢救的可能,医术不是仙术,没法起死回生。。
不过事情发生了,那就要往好的一面想,万一有意外收获呢,他脑子飞速运转,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抑扬顿挫的高声说道。
“我特工总部于伊丽莎白医院设下陷阱,击毙地下党二十余人,自沪上站长石振美以下,人人奋勇争先,以报党国和领袖栽培之恩。
怎么逆匪狡猾,战斗中行动队长骆马以身殉国、杀人成仁,倒地前仍不忘大呼抓贼,实乃我等楷模,特派员,您看这样是否可行?”
好家伙。
左重直呼好家伙,一场失败的抓捕在对方嘴里成了精忠报国的典范,要不说官字两张口呢,这特娘都能评选感动民国十大人物了。
骆马啊骆马,真没白瞎了这个名字,死前为反动派做骡做马,死后还要为徐恩增的功劳贡献出最后一份力量,实在是一个好人哪。
这很好理解,一处的人为何如此英勇,自然是因为有一个赤胆忠心的上司耳提面命,MD,这种颠倒黑白的事怎么能不算上自己呢。
“好!非常好!”
左重义正言辞道:“骆马骆队长浩气长存,唉,我一来沪上就多次与其长谈,教导他做人做事的道理,如今看来没白费我的苦心啊。
咱们要向局本部,不,向领袖汇报此事,要让所有人学习他这种忠贞不二的精神,若是大家都能为国尽忠,地下党之流不足为患。”
臭不要脸!
恬不知耻!
左重与徐恩增惺惺相惜的互相看了看,瞬间达成了协议,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这个功劳一个人领不了,没必要拆台,合作共赢嘛。
“咳,外面清剿的差不多了,左特派员,你我要不要出去给大家鼓鼓劲,顺便看看石振美,要是死了的话,就将他的名字也加上去。”
徐恩增树典型树上瘾了,巴不得好事成双,要不是有特务处的人在场,某位站长先生很可能就“殉职”了,此事这家伙干得出来。
“好,你我同去。”
左重点了点头,觉得可以出去刷刷人设,也符合果党官员遇到好事就上的做派,干潜伏工作,该低调就得低调,该高调就得高调。
况且行动结束了,最多跟租界方面扯扯皮,没什么危险,白细胞计划一结束,自己等人就该回金陵了,沪上虽好却不是久待之地。
他跟徐恩增并肩而行,朝着现场缓缓走去,一处和二处的精锐人员站在各自长官的身旁,警惕的观察着周围,防止再跳出个刺客。
石振美和骆马的事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两个人死就死了,要是两位处长出了意外,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了,都得去监狱过年。
左重看了看身边的手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自己在公共场合露面是有危险的,日本人、英国人、二陈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坏了这些人的事,对方肯定会予以还击,刺杀是最具性价比的处理办法,斗不过你就弄死你,历史上这种事情不止发生过一次。
就算是经天纬地之才,死后同样是布一盖、土一埋、全村老少等上菜,想要做大事,第一是先活下来,行白龙鱼服之事未免太傻。
正想着,一个一处特务满头大汗的跑来,哭丧着脸喊道:“报告处长,站长中了一枪,胳膊怕是保不住了,这会正在医院进行救治。
骆队长也没了呼吸,尸体要怎么处理,请您指示,另外行刺的枪手有弟兄认识,此人跟行动队接触过,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
徐恩增眉毛一拧,怒气冲冲的喊道:“这些异己分子杀龚自在灭口,刺杀石振美和骆马,实属胆大妄为,难道你要为他们喊冤不成。
我看你很可疑啊,快说,你是不是与地下党有勾结,来人,将这个私通匪谍的王巴蛋绑起来等候发落,本处长今天要查一查家贼。”
谁都不能阻止他立功,别说一个手下,就算亲爹娘也不行,什么叫跟行动队有过接触,本处长一概不知,徐恩增叉着腰满身杀意。
“冤枉啊处长,我说的都是真的的。”小特务差点吓尿了,绝望的解释着:“我确实见到骆队长与刺客接过头,不信您可以问问其他人。”
“哦?你们见过吗?”
徐恩增转过头,阴测测的询问手下,眼中闪烁不定,开启考虑要不要制造一个意外将知情人员灭口,地下党报仇是个不错的借口。
“没有,绝对没有。”
“是啊,我不认识刺客。”
“卑职没有见过。”
特工总部的人到了这会,哪还不知自家处长打得什么主意,无非是虚报功劳、蒙骗上级,纷纷摇起了脑袋,表示他们啥都没看到。
同时心中不禁埋怨,要干这事处长您早点说啊,在场的哪一位没干过这事,一声令下,自己这些人保证把收尾收拾的漂漂亮亮的。
旁边那个裤裆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的特务猛然惊醒,扑倒在地连忙喊道:“是我记错了,骆队长没见过刺客,我肖白登敢对天发誓。”
“哈哈哈,这才对嘛。”
徐恩增得意大笑,上前将此人扶起并拍了拍肩膀:“记得,不管谁问你都要如实回答,千万不要信口开河,说错话,那是要死人的。”
“是,是。”
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肖白登又哭又笑,颤抖着离开了,别的不提,他决定先去趟厕所,身体内那股洪荒之力刚刚差一点喷涌而出了。
左重抱着胳膊这出闹剧,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大蠢货带着一帮小蠢货,要不是打了那帮叛徒一个措手不及,今天谁胜谁负很难说。
他倚靠在路旁的轿车上看了看时间,抬头道:“徐处长,抓紧时间把尸体收拾了,巡捕房的人随时会到,总不能骆队长留给对方吧。
一个党国功臣的遗体岂容洋人侮辱,委员长知道必然会大发雷霆,地下党的尸体也得带走,报功需要他们,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徐恩增闻言颔首,骆马之前只是个小人物,现在不同了,作为特工总部功臣,对方的身后事得办的风风光光的,给国府上下看看。
心中有了主意,他故作沉痛的下达着命令:“好好收敛骆队长的尸体,别忘记去寿材店买一副上好的棺木,我们要让英雄走的体面。”
“是。”
一处特务们松了口气,顿时作鸟兽散,骆马体面不体面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倒是真的,知道的太多不是件好事。
吩咐完后续工作,徐恩增笑吟吟的走向左重,报告应该怎么写需要两人好好商量商量,不能自相矛盾,否则真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左特派....”
左重敷衍的听着对方叽叽喳喳的废话,思绪早就飞回了其它地方,今天是民国二十三年的最后一天,留给民国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想着想着,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等回过神,只见沈东新从远处挥动着双手的跑来,嘴里像是在喊什么,莫非又出什么事了。
左重皱起眉头,直起身子准备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忽然,挡在身前的徐恩增脑袋微微转动,一座钟楼映入眼帘,这让他浑身一震。
陷阱。
地下党。
回头的叛徒。
刺杀。
不好,地下党设了一个这么大的局,石振美和骆马不可能是他们的最终目标,这里有什么人值得对方如此布置呢,答案显而易见。
左重寒毛直竖,一把揪过喋喋不休的徐恩增,一个卧倒翻滚到了汽车下,与此同时,两声枪响从不同方位响起,车窗被打得粉碎。
“嘭。”
“嘭。”
趴在地上,他脑中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一句歌词,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车里,看着你们...呸,这一下真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左重苦笑不已,转头看了看将自己抱得紧紧的徐恩增,恨不得一脚将这个王巴蛋踹出去,可没办法,此人可以死,但不能死在这。
第五百五十四节车底战神左慎终(明天恢复正常)
这两声突如其来的枪声,让场面变得有些混乱,很多特务没有看到左重的动作,只知道站在那聊天的两位处长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糟糕。
有刺客。
正在外围指挥的邬春阳和归有光愣了几秒钟,眼睛瞬间红了,一边寻找掩体,一边朝着事发现场拼命靠近,心中虔诚祷告着什么。
从民国二十二年起,那么多次患难与共,那么多次同生共死,多少敌人倒在他们脚下,一向算无遗策的副处长怎么会在这翻了船。
不管别人说左重如何的两面三刀、如何的阴险毒辣,自己这些人最清楚,有这样一个不贪功、不诿过的长官,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所有人都明白,不是副处长的提拔,很多有能力却无背景的人只能在最底层继续厮混,比方说古琦、宋明浩等等一干情报科老人。
在国府其它部门,没有硬邦邦的关系加上硬邦邦的金条,想升官做梦去吧,岗位越重要,位置越关键,给长官们的诚意就要越足。
拿古琦的情报科长举例,光是见面礼就不能少于五万大洋,事办成后的谢礼另算,空手那是万万不行的,党国是个讲规矩的地方。
“MD!”
归有光更是眼中带泪,全靠左重的运作,否则自己恐怕还在北平城郊外喝西北风呢,别说是成为尉级军官,能活下来就算是命大。
华北的局势一日三变,情报人员的投胎率仅次于东北地区,北平站的成员几乎换了一茬,连副站长都死了俩,哪有本部这般舒服。
他咬着牙恶狠狠的发誓:“要是...真出了事,老子就带人杀光沪上的地下党,咱们特务处不愿意掺和一些事,可不代表怕了他们。”
“好了,别胡说了。。”
邬春阳黑着脸训斥了大光头一句,躲在一個消防栓后扫视了一眼附近的地形,大脑飞速运转,然后指着远处的钟楼斩钉截铁说道。
“你立刻带人围住那里,枪声方向的制高点很多,但都是商行与住宅,地下党没那么多经费租用,钟楼进出自由,刺客一定就在那。
记住,只要围住就行,不得轻举妄动,另外通知其他弟兄以事发现场为圆心,迅速封锁一公里内的道路,重点排查携带行李的人。
听枪声,刺客用的应该是日制有坂式步枪,这种枪很长,携带和转移都需要工具,对方总不能正大光明的背着武器在闹市区行动。”
做事情要分轻重缓急,他知道再愤怒也无济于事,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副处长的状态,抓人和报仇得先放一放,他们必须要稳住。
“好,我就去。”
归有光语气有些不甘心,说完挥挥手做了几个手势,几个行动队成员猫着腰到了公路对面,他自己带另一队从马路中央直扑钟楼。
这些人是情报科乃至特务处最精锐的行动力量,实战经验非常丰富,他们明白面对这种居高临下的枪手,想活命就是一个字,快。
什么跑S形和无规则运动,那都是找死,在射界内暴露的时间越长、面积越大,就越危险,与其做无用功,不如尽快脱离射击范围。
特务们一部分人单膝跪地持枪警戒,一部分人趁机跃进,如此循环往复,迅速接近钟楼,行动中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非常专业。
邬春阳布置完,转头看了看周围,只见一处人员拿着武器胡乱跑动,还有人撅着屁股趴那一动不动,仿佛这样就能对付刺客似的。
这些人或许不都是废物,可缺少完善的备用指挥体系,在接连失去三位指挥官的情况下,难免各自为战,没有直接跑路都算好了。
不过最惨的要属骆马,此人的尸体之前被人抬着,枪响之后谁还管得了这位行动队长啊,直接就将其扔到了一边,连块布都没盖。
他的身体扭曲着趴在马路牙子上,灰蒙蒙的眼睛两目圆瞪,冷冷得盯着在场的特务,配合着灰白的诡异肤色,让人不禁头皮发麻。
曝尸大街。
这便是当狗的下场。
而特务处的反应快的多,早有人朝着另一处枪响位置跑去,冲在最前面的是铜锁,这家伙的战术动作像模像样,看得出下了苦功。
邬春阳收回目光,脚下用力一蹬猛然向前一蹿,从消防栓移动到了一排汽车后,矮着身子顺着道路一点点往左重所在的汽车摸去。
与此同时。
徐恩增的脑袋瓜子嗡嗡的,前一秒还笑呵呵的商量着事,后一秒就被人薅着脖子拽到了车底,来不及询问枪声就响了,太突然了。
面对这种生死攸关的事,他咽了咽口水,大腿抱得更紧了,打定主意就算死也不放开,今天幸亏带着姓左的,不然自己难逃一死。
果然哪,就得跟好运道的人在一起,戴春峰能当上副局长,说到底就是靠这个学生,徐恩增若有所思,以后找手下得先去算算命。
左重不晓得对方的心思,顺手摘下锃亮的手表放在地上,借着表盘上的反光,小心翼翼观察着钟楼上的动静,可惜没有任何发现。
这也很正常,刺客的特点便是一击不中远遁千里,当然了,千里有些夸张了,撤退是肯定的,地下党不会傻呆在那里等他们围捕。
他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一个情报人员遇到己方的刺杀,不算什么稀奇事,某种意义上也证明了潜伏的成功,但太特娘的吓人了。
只差一秒,甚至半秒,那两枚子弹就会击中自己的脑袋或者胸口,更令人担忧的是,随着形势的发展,这种事情将会变得更频繁。
要不要跟老K坦白身份?
左重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随即马上打消,将性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无疑是危险的,况且干了这一行,怀疑和隐藏已经成了习惯。
不是不相信组织,只是知道历史大潮走向,又为什么要头铁跟对方碰一碰,小琉球地下党多年后的那场劫难,足以说明一个道理。
——人,一定要靠自己。
他收回手表陷入了沉思,既然不能泄露身份,那就用此事获得光头和戴春峰的信任,谁都想不到地下党欲杀之后快的人是地下党。
“沙沙沙....”
“快,包围钟楼。”
一阵脚步声和熟悉的声音从公路上传来,左重愣了一下,歪头朝外面看去,正好看见归有光跟行动小组的成员分成两队齐头并进。
他张嘴想了想,最终没有叫停对方,这个时候让手下过来能干什么,欣赏自己躲在车底的勃勃英姿吗,算了吧,那样人就丢大了。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传出去还怎么做人,到时候别人一提统计调查局特派员,特务处副处长,说出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车底战神左慎终?
左重决不想成为赵二一般的人物,那不如死了算了,可是他不喊,不代表别人不喊,徐恩增见有人来了,嗷的一嗓子就叫唤起来。
“来人,我和左特派员在这,快来人救命哪,那个大光头,老子看见你了,你们左副处长就在我身边趴着哩,左老弟,你说句话啊。”
老徐声嘶力竭地喊着,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没办法,作为一处处长,他太知道手下的能力和水平了,跟着特务处更加安全。
“我特么...”
左重真想踹死这个苟日的,这是嫌丢人丢得不够大是吧,一个处长,一个副处长,被地下党打得屁滚尿流,非得喊人过来围观吗。
“噗嗤...”
归有光自认为受过专业的情绪控制训练,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今天还是在任务当中忍不住笑出了声,露出满口白牙。
知道左重没事,他笑嘻嘻的转头命令道:“大家速度快点,副处长看着咱们呢,堵住所有出入口,无论男女老少一律不得离开此地。”
“是。”
情报科行动组的人挤眉弄眼的回答道,徐恩增吃瘪看得多了,副处长吃瘪真是第一次见到,要不说地下党厉害呢,以后得注意了。
这帮家伙的表情,左重看得清清楚楚,气得牙根痒痒,心说要不是老弟兄,老子非得把你们一个个全扔到东北去,不,日本本土。
此时,徐恩增鬼鬼祟祟的瞅了瞅,确认安全了,这才不动声色的放开某人的大腿,抹了抹油亮的大背头,装模作样的商量起工作。
“特派员,这两个刺客来的有些有些凑巧,包括杀害骆马和击伤石振美的人也有问题,地下党似乎早知道我们设下埋伏,你怎么看。”
“恩,不错。”
左重眼睛眯了眯,徐恩增终究是在情报机关呆了几年,这么简单的问题当然看得出来,看来必须把对方忽悠瘸了,于是开口说道。
“杀害骆队长的人是白细胞计划里的孙开,此人是老资格的地下党员,当初被你们策反或许并不情愿,这次便找了个机会再次背叛。
看他的行动,明显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可怕啊,所以我个人认为类似渗透计划的情报价值不高,因为无法分辨内线是否可靠。”
徐恩增听他这么一通分析顿觉豁然开朗,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沪上站再出问题就好,至于白细胞计划,确实得再研究研究。
“科长,可以出来了。”
邬春阳的脑袋悄悄出现在车底,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显然在情绪管理这方面学到了精髓,无论看到多好笑的事,也绝对不会笑。
(长辈的事处理完了,明天恢复正常)
第五百五十五节那个姓徐的真是该死啊
左重灰头土脸的从车底爬了出来,特务处行动人员一拥而上,将自家副处长围了个严严实实,还有人找了几把雨伞举过众人头顶。
“蓬...蓬...”
伞面在同一时间被齐齐撑开,挡住了来自高处的射击角度,与特务们的身体组成了两道防线,紧急情况下这是最稳妥的撤离方式。
在情报科的特训当中,如何保护重要目标是一项重要内容,他们今天迅速的反应,证明了训练是卓有成效的,没浪费那么多经费。
“特派员,等等我。”
徐恩增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在地上,一点点挪动到左重脚下,脸上挂满了谄媚的笑容,堂堂处长如此做派,当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可没有办法,特工总部那边仍然一片混乱,哪有人有空保护他,想要活命只能跟着特务处走,在逃命这件事情上,老徐是认真的。
“副处长,没事吧。”
这时沈东新火急火燎的挤了进来,跟其他人不同,除了上下级这层关系,他跟左重也是从小到大的朋友,遇到这事自然十分担心。
“没事,多亏东新你的及时提醒,不然我就危险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有刺客的,是不是看到了钟楼上有人,有没有看清是几个。”
左重掏出手帕擦了擦脸,表面上笑呵呵问道,心里却提高了警惕,要是对方不能给一個解释,那自己以后就要多注意这个发小了。
跟邬春阳、归有光这些背景干净的手下不同,沈东新在法国的求学经历无法证实,有没有接触地下党或者其它势力同样是个疑问。
沈东新闻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钟楼有人,是另外一个刺客露出了破绽,此人之前伪装成钓鱼的钓客,骑着自行车路过了水果摊。
对方的表情很淡定,车上还有泥水和鱼竿,所以我没意识有什么问题,但后来反应过来,那人身边缺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鱼篓。。
一个假钓客到现场来干什么,大概率是来杀人,可龚自在这件事上他没有出手,那答案就很简单了,有人想杀副处长你和徐处长。”
他完完整整说出了推理过程,逻辑上没有任何漏洞,至于是不是真的很好证实,当时肯定不止一个人看到过那个刺客,一问便知。
左重瞄了瞄邬春阳,邬春阳放在身侧的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确定了此事的真实性,看来沈东新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是没有撒谎的。
理由也合理,每个钓鱼佬都会有种会满载而归的错觉,什么都可以不带,鱼篓不可能不带,钓不着,那也得去市场买几条充面子。
搞清楚这点,他松了一口气抬头说道:“总之是谢谢东新了,你回去做个拼图,让人将刺客的样貌画出来,方便下一步的侦破工作。
敢杀我和徐副处长,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说不定是地下党特科和红队的人,有一定的情报价值,这事抓紧时间办,没问题吧?”
“没问题,副处长。”
沈东新自信回道:“对方的样貌我记得很清楚,不过沪上这么大的城市,两百多万的人口,想要找到人的希望不大,只能说试一试。”
左重微微额首表示赞同,心说那就好啊,自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大海捞针何其困难,等果党找到人,百万雄师恐怕都过大江了。
而且再大的事随着时间流逝都会被遗忘,只要他不追究,这件案子很快就会变成特务处档案的一份文件,直到保密期过后被销毁。
“报告。”
忽然,归有光站在人群外喊了一声,随后推开特务汇报道:“副处长,枪声响起之后,有人看见一个拿着行李箱的男人从后门离开。”
说到这,他瞅了瞅竖着耳朵的徐恩增,靠近几步贴在左重耳边小声说道:“结合身高和体型,我怀疑对方是宝记旅馆那个行动好手。
我已经按照春阳的建议,让人在事发现场一公里之内监视,发现携带能容纳步枪物体的人,立刻进行跟踪调查,找到刺客落脚地。”
是他?
左重听完这话恍然,果然是地下党特科的人,不知不觉自己都混到需要红队出手的档次了,这算什么,功德领入学的提前面试吗。
他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暂时放到一边,开口说道:”让周边封锁的弟兄们回来吧,刺客跑了就跑了,这里是租界,动作不宜搞得太大。
既然搞清了凶手是谁,以后有机会再找回场子,现场死了这么多人不是小事,一旦跟巡捕房起了冲突,咱们就被动了,抓紧撤离。”
“对,对,撤离。”
偷听的徐恩增插了一句嘴,功劳到手了不走干什么,刺客抓到又能怎么样,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现有的战果。
巡捕房那帮二鬼子和印度人黑心的很,知道是国府公务人员办事,定然会趁机敲诈勒索,为免节外生枝,他们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两位处长一起下了命令,特工总部和特务处的特务迅速清理现场,带上所有尸体和大部分弹壳上了车,一溜烟消失在租界的街头。
五分钟后。
公共租界警务处特别部负责人,约翰·恺自威看了看手表走下警车,扫了一眼脚下的一滩鲜血,眯了眯眼睛,淡绿色瞳孔随之一缩。
此地死了一个人,这么大的出血量,伤者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不管是谁,敢于在闹市区公开杀人,就要面对大英帝国的怒火。
他从胸口的口袋抽出方巾捂住口鼻,命令手下的军情二处情报人员:“马上去寻找相关证人,勘察现场,发现尸体送到法医房解剖。
另外通知工部局和驻军关闭进出租界的通道,让巡捕房的巡捕挨家挨户检查,我一定要将这帮敢于挑战恺自威家族的混蛋找出来。”
“是。”
几个彪悍的年轻白人行了个军礼,分头开始询问和调查,没多久就获得了不少有用的情报,只是对公共租界来说,这不算好消息。
“恺自威先生,五点二十分左右,伊丽莎白医院发生枪战,伤亡不明,凶手约有二十余人,在离开医院后被另一方埋伏,全部死亡。”
一个军情二处人员说出了他们的发现,接着继续介绍:“尸体被一帮穿着黑衣的匪徒带走,我们还发现了一些.45口径的手枪弹壳。
根据描述,双方之间有过短暂的交火,埋伏者死伤各一人,伤者目前就在医院进行治疗,我建议控制这个家伙,找出幕后的真凶。”
死了二十多人?
约翰·恺自威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在公共租界发动了一场战争,该死的,发生这么大的事,连伦敦都会关注,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45子弹和黑色制服,似乎是金陵政府情报人员的标准配置,交火的人难道是石的特工总部与地下党方面,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旅馆凶杀案的受害者就在伊丽莎白治疗,医院里的枪战很可能是一方来灭口,医院外的战斗则是那位徐处长在消灭西南异己份子。
约翰·恺自威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开口问道:“有没有普通市民受伤,尤其是帝国公民,不能给舰队街①质疑远东殖民政策的机会。”
“埋伏者准备充分、目标明确,没有误伤任何市民,这是帮好手,先生,我认为这是国府情报机关的杰作,用不用向对方提出警告。”
来汇报的白人青年目光锐利,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和建议,自从特别部驻地被一辆卡车撞塌,很多人都希望与中国人好好较量一回。
知道没有英国人受伤,约翰·恺自威脸色好看了一点,摆了摆手说道:“伦敦需要沪上保持稳定来创造财富,我去看一看受伤的凶手。
你们完成现场勘察后解除封锁,我不想明天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对外就宣布这是两伙黑帮火并,警告那些报纸给我乖乖闭嘴。”
说完,他扶了扶礼帽快步走进医院,很轻松就找到了目标,然后就看着面色惨白、不省人事的石振美陷入了沉思,这下要怎么办。
作为一个重要嫌疑犯,对方肯定要接受特别部的审讯,万一这个家伙没有顶住,将情报联盟的事泄露出去,自己将会非常的麻烦。
那么要不要将石振美灭口,思虑再三,约翰·恺自威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谁知道附近有没有中国方面的眼线,不能冒这个风险。
“幸运的混蛋。”
看着抢救中的合作伙伴,他嘴中小声骂了一句,决定回去跟特工总部联络,让他们赶紧将人带出公共租界,这个案子就到此为止。
幸好对方离开前将尸体全部带走,没有证据此事就简单了,死亡二十多人完全可以是受伤二十多人嘛,目击者想必是不敢反对的。
有了主意,他缓步走出医院,正好跟一个手下碰了个正着,对方慌忙说道:“先生,有三个印度巡捕遭到了黑衣人袭击,两死一重伤。”
“什么,fucx,快去现场。”
约翰·恺自威瞪大双眼,用一句中国话说,特工总部欺人太甚,杀地下党就算了,竟然敢攻击租界的巡捕,那个姓徐的真是该死啊。
第五百五十六节酋长
酋长一直不相信什么巧合,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相信,有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否则进入陷阱的两个目标不可能逃得掉。
当时枪口已经瞄准了姓左的胸口,只要自己和另一个配合的队员扣动扳机,这两個苟特务就会被当场击毙,就差半秒钟,可惜啊。
那个水果摊主果然有问题,要不是有此人的提醒,左重不会意识到有危险,也不会拉着徐恩增躲到车底,一个绝佳的机会浪费了。
刺杀失败后,他看都没看现场的动静,毫不犹豫的将步枪和油布装进行李箱,顺着楼梯快步走下钟楼,按照计划的路线进行撤离。
情报行动没有百分百的成功率,想要活下来就要做多手准备,特别是对在白区工作的红队人员来说,一条后路就代表着一条生命。
穿过几条狭小的弄堂,酋长看了看身后,确定没人后走入一条死巷子,停在了一堵围墙外,墙里面是一户人家私自搭建的小厨房。
这在寸土寸金的沪上很常见,有句话叫螺蛳壳里做道场,讲得就是如何形容利用狭窄的场地、简陋的条件完成最精妙复杂的事情。
本地很多人家只摊到巴掌大的地方,做饭睡觉都成问题,唯有在很小的空间内辗转腾挪,想尽办法把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安顿好。
小天地里活出大智慧。
也方便了很多事情。
酋长瞄了瞄巷口,踮起脚尖揭开小厨房的洋铁皮房顶一角,把行李箱塞了进去,接着松手盖好房顶,从外边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做完这些他没有离开,而是低头在地上抓起一把土,仔细的撒在了洋铁皮上,最后轻轻吹了一口气,房顶恢复了满是灰尘的模样。
细节决定胜败,也决定生死。。
这套动作用了不到一分钟,武器便做好了隐藏,想要从这么多居民房找到一件东西,就算租界的巡捕全部出动,也要找上几个月。
酋长拍了拍双手,用脚把地面磨平,缓步走到拐角听了听外面的声音,又侧头左右瞄了瞄,这才神色自若的走出巷子,继续转移。
此时夜幕降临,月光被高高的封火山墙挡住,在没有路灯的情况下,能见度非常低,哪怕面对面走过,也不一定能记住互相长相。
这是沪上中央局计划好的,让叛徒们在那个时间灭口,为的是利用天黑前这个窗口期刺杀,不管是否完成,撤退时都会顺利不少。
沪上的弄堂跟北方直来直去的胡同不一样,蜿蜒曲折没有方向可言,绕着绕着就便教人分不清东南西北,搞不明白究竟身在何处。
当然,那是说普通人。
酋长轻车熟路的在复杂的街巷中穿进穿出,短时间内就离开了武器隐藏地几百米,当路过一个草丛时,解开身上的长袍扔了进去。
这种地方既不算醒目,也不算隐蔽,容易被人发现,一件完好的衣服不便宜,住在附近的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很可能会偷偷拿走。
如此服装的线索便断了。
他一边前进,一边整理褶皱的黑色中山装,将脸上的口子胡撕下,又拿出一副金丝眼镜戴上,顿时变成了一个小知识分子的模样。
要是左重在这,一定会想到南斗小组的组长天府,此人在日常生活中同样做了伪装,这么做确实便于行动,但是对身体危害很大。
这个时代的化妆品,包括粘连假呼吸的胶水都含有化学物质,通常效果越好毒性越强,不是狠人不会这么做,显然这又是个狠人。
酋长改头换面后,脚下一转换了个方向朝法租界走去,随着时间的过去,享受过晚餐的居民纷纷走了出来,弄堂里多了些烟火气。
挽着菜篮的阿娘与过街路口的杂货铺老板娘,互相抱怨和宽解着与儿媳妇的矛盾,孩子们则在丛林地带般的晾衣竿中间追逐戏耍。
年纪轻轻就初晓风月的小保姆,倚在理发铺的后门口,与笑容满面,头发吹得高高翘起的年轻小师傅,有一搭没一搭地打情骂俏。
感受着家长里短,酋长冷峻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杀气消散一空,如同刚刚下班回家的教书先生,混在人群之中一点都不引人注意。
在经过杂货铺时,他想了想进去买了一瓶荷兰水和一小包花生米,提在手上更显日常,符合追求生活品质又囊中羞涩的文人形象。
“先生,慢走啊。”
“好的,多谢。”
酋长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在这片居民区逛了一圈,慢悠悠的走上了公路,与一队荷枪实弹的英军擦肩而过,钻进了对面的弄堂。
到了这再过一条街就是法租界,只要成功进入此次撤退就成功了,法国人和英国人的矛盾不小,不会让公共租界的巡捕入内执法。
可是刚走了几十米,他就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求救声,和几个猥琐男人的调笑声,男人听上去不像是中国人,说着含糊不清的英语。
一面是安全的法租界,一面是正在受辱的同胞,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冒着危险救人,酋长在没有迟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自己参加组织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如果面对这种事坐视不管,那隔命的意义是什么,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地下党员该做的事。
他把荷兰水放进了装眼镜的布袋子里,大步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很快看到了三个印度巡捕将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孩拉进角落。
“救命,先生,救命啊。”
女孩见有人过来,立刻声嘶力竭的哭喊着,身体拼命的挣扎想要逃离,可面对经过专业体能训练的成年男性,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最让她绝望的是,对面那个人好像没有看到这幕,目不斜视的走在路中央,丝毫没有想要管这事的意思,是啊,谁敢得罪巡捕呢。
红头阿三平时就是洋人的狗腿子,民国十四年,他们在英国探长的授意下,公然开枪屠杀手无寸铁的游行人群,打死打伤几十人。
从此之后,很多中国人看到印度巡捕如同老鼠见了猫,宁愿多走几步路,也不愿与其打交道,生怕得罪了这些心狠手辣的苟东西。
“美人,别叫了。”
一个满身酒气的红头阿三松开腰间的左轮手枪,面带不屑的说道:“中国男人都是胆小鬼,没有人能救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另外两个印度巡捕抓着女孩的胳膊,露出了猖狂的笑容,就算有人敢管闲事,他们的武器可不是吃素的,就像几年前的游行那样。
不过终究是在干坏事,这三人没有彻底放松警惕,余光一直观察着路过的中国男人,直到对方走了过去,这才专心对付起女孩来。
那边酋长调整着呼吸,肌肉慢慢的绷紧,在红头三头们转头的一刹那,藏在袖子里的荷兰水滑到了手中,随即身子一拧冲了过去。
撤退途中遇到意外,绝不能开枪或者引发大的声响,必须用最快的时间将敌人击倒,坚硬的玻璃瓶就是最合适和最不显眼的武器。
唯一的问题是碎片落地会有噪音,解决办法是找个结实的袋子包裹它,类似的行动技术不会出现在任何一本书中,全靠经验积累。
酋长和巡捕相距不到三米,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出现在一人的身后,高高举起的荷兰水呜的一声砸在对方的太阳穴位置。
这个人体骨质最为脆弱的部位,被玻璃瓶猛地向内击打,颞骨随之骨折,脑膜中的动脉受伤,致使血液中断,大脑瞬间缺血缺氧。
当此人无力的松开那个女孩,歪歪扭扭瘫软到地上的时候,罪恶的生命便已宣告结束,特工的搏击术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人。
没有漂亮的招式,没有大开大合的动作,用最犀利的手段攻击最薄弱的环节,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成果,效率是其中的核心。
在干掉第一人的下一秒,酋长用臂弯死死的勒住第二个人的脖子,同时全力一蹬双脚抬起,冷静的踹向最后一个试图拔枪的巡捕。
第一脚,铁头皮鞋准确踢到了目标右胳膊中间的肘关节,并发出咔嚓一声,转眼间让此人失去了威胁自身的能力,虽然只是一半。
紧随而来的第二脚,在对方下腹留下一个大脚印,将这个刚刚威胁女孩的巡捕踢飞了出去,看着变形的胳膊,对方想要发出哀嚎。
“嘭~”
可惜后脑的一阵剧痛让其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型缓缓从墙上落下,悄无声息地躺在肮脏的地上,两眼无神的看向夜空。
酋长没有管他,接着踹人的反作用力,带着第二个人倒了下去,继续用尽全力控制身下翻着白眼的印度巡捕,表情没有一丝改变。
“扼...扼...扼...”
红头阿三此刻不光是头上红了,晶状体和眼球结膜也迅速充血发红,一身的力气仿佛潮水般消逝不见,扭曲的面容逐渐变得安详。
被救下的女孩呆坐在地上,张大嘴巴看着眼前这幕,傻傻愣了几秒钟,而后机灵的捂住嘴巴,闭上了眼睛,摸索着向巷子外爬去。
酋长瞥了一眼对方,没有说什么,将三个巡捕身上的武器和现金全部拿走,尽量混淆公共租界巡捕房视线,便起身消失在黑夜中。
第五百五十七节1935
“快滚开,滚开。”
公共租界与法租界交界处,十几个印度巡捕凶狠的驱赶着看热闹的百姓,更多旳华捕和英捕在一旁看着热闹,脸上有些幸灾乐祸。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巡捕房权利就那么大,有人拿的多了,自然就有人拿的少了,作为后来者的红头阿三便属于被排挤的一方。
今夜死了一个印度探长,两个印度巡捕一死一重伤,权力将要进行一次洗牌,很多人都觉得那两人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
巡捕房的职务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还没个三朋四友想进来混饭吃的,对方这一死,不就挪了几个位置出来,实在是一件大好事。
收到消息紧急赶来的记者们同样眉开眼笑,有人拍摄死亡现场的照片,有人拉着附近居民询问先前有无听到异常动静之类的问题。
接受采访的人,目光闪烁的表示,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可疑声响,要不是路人看到尸体发出尖叫,这三位巡捕恐怕要躺到明天早晨。
要说女孩的呼救真的没人听见吗,或许有,或许没有,用一句话形容就是薛定谔的叫声,总之没几个人愿意掺和进一件凶杀案里。
只有住在更远处的几个白人表示,在案件发生前有一个黑衣人路过,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线索,对方的长相、身高等等没有人看清。
没有凶手的具体情况,案子很难破,熟知租界治安情况的华人记者互相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帮红头阿三真是活该。
但凡有点良知的中国人,哪个不对这些狐假虎威的印捕深恶痛绝,如今有人做了件大好事,他们也不希望对方被巡捕房的人抓到。
“乌拉~乌拉~乌拉~”
这时,一辆轿车拉着刺耳的警笛从远处飞速开来,路面上的行人和车辆吓得纷纷躲避,汽车最后在围观的人群前一个急刹车停下。
“嘎吱~”
“蓬~蓬~蓬~。”
见有重要人士前来,记者们顿时围了上来,手上的镁光灯不断亮起,发出闪亮的白光,约翰·恺自威坐在车中理了理衣领走了下去。
“恺自威先生,请问您对巡捕房巡捕遇害一事有何看法,本案是否跟黑帮仇杀有关联,警务处方面会不会因此收紧进出租界的政策。”
“有人说被害者参与了漕帮的烟土走私生意,因为分赃不均被人灭口,作为保护者的巡捕房沦为罪恶保护伞,您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约翰·恺自威在手下的保护下,低头继续走向现场,装作没听见这些提问,解释,有什么解释,烟土可是大英帝国重要的财政来源。
而且这门利润丰厚的生意有很多强力人士的参与,上至伦敦的贵族,下至殖民地管理体系的官员,大家都靠此来维持奢侈的生活。
印度巡捕根本没资格加入这场财富的盛宴,即使是那些富有且肥胖的土邦王公也一样,仆人永远是仆人,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嘲笑。
“退后,退后。”
特别部的特工怒吼着推开蜂拥而来的人流,成功的将约翰·恺自威送到了两具尸体前,这里已经有一个白人法医在对尸体进行检查。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租界巡捕房没有专职业法医,更没有漂亮女性法医的存在,遇到案件需要临时雇佣医院的医生负责解剖。
“医生,情况怎么样?”
耐心在旁边等了很长时间,约翰·恺自威最终忍不住开口询问法医,对方并不是警务处的雇员,所以他的语气和态度显得非常礼貌。
法医正在查看尸体头部,听到这话松开手,起身介绍道:“现场一共三人,两人当场死亡,一人重伤,伤者被您的手下送往了医院。
两名死者的情况很糟糕,一人死于颅脑损伤,凶手使用了一个坚固物体,用力敲碎了这个可怜的人脑袋,恺自威先生,请看这里。”
他指着离他们最近的一具尸体的太阳穴部位:“面对这种致命打击,正常人会立刻失去知觉或者死去,动手的人很清楚人体的弱点。
这是一个狡猾的家伙,拥有基本的医学常识,也可能经常利用这种方式谋杀,我不得不提醒一句,您和你的同事需要注意安全了。”
约翰·恺自威毫不意外,特工总部是情报机关,对付三个印度人很容易,忽然,他想到法医刚刚那句话里的某个词,有些不敢置信。
自己的手下汇报过是黑衣人袭击了巡捕,可没说是一个人,石振美的人以前没有表现出如此强悍的战斗力,难不成这是一种伪装。
他焦急问道:“凶手是一个人,这不可能,巡捕们都接受了最严格的格斗训练,没人能在短时间内制服他们,就算是偷袭也不可能。”
“我是医生,不是警察,破案不是我的工作,但以现场遗留的脚印来看,是的,对方一个人杀掉了三位巡捕,并且没发出任何噪音。”
法医耸耸肩,看向墙边的另一具尸体:“这位先生的肘关节被凶手踢断,下腹部受到重创,死亡原因是后脑受伤,漂亮的一击致命。
最后那位伤者由于窒息造成休克,大脑功能损害严重,醒来的几率不大,我建议让他体面的离开,先生,这就是现场的所有情况。”
体面的离开?
约翰·恺自威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严肃的想了想回道:“好吧,医生,如果三天内他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就麻烦您帮他体面的离开。”
维持一个重伤员的生命需要花很多钱,巡捕房的经费有限,不可能白养着一个废物,这个案件也不需要调查,凶手是谁非常清楚。
身穿黑衣,拥有优秀的搏击技术,加上几小时前伊丽莎白医院爆发的那场交火,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是特工总部的人杀掉的巡捕。
虽然中国人装成很废物的样子,但假的就是假的,变不成真的,自己一定要给那位徐先生一个难忘的教训,他以家族的荣誉发誓。
“愿意为您效劳。”
那边医生拿下礼帽行了个脱帽礼,接着带着工具和尸体前往法医房,在那里尸体将会进行进一步的检查,以确认死亡的具体原因。
“通知记者,这场谋杀案是金陵政府的人干的,为首者是特工总部的恩增·徐,是他们惨无人道的杀害了两名印度籍巡捕,现在就去。”
约翰·恺自威看着医生离去的背影,叫来一个特别部的特工小声叮嘱了两句,这件事情一公布,到时候压力就全部到了恩增·徐身上。
国民政府高层绝不敢激怒大英帝国,最大的可能是推出一个替罪羊,就像以往那样,而一个情报机关负责人,足以平息此次事件。
想到这,他轻轻笑了一声,钻进汽车准备离开现场,若不是关系到特工总部,三条狗的死伤不值得一位绅士来到这种肮脏的地方。
“轰~啪~”
一束绚烂的烟花从黄浦江畔升起,流星般的火花从天空直落,引得所有人的抬头观望,纷纷露出了激动之色,这是公历新年到了。
不知不觉中。
1935年悄悄来临。
左重站在极司菲尔路75号的窗口,身后的归有光等人端着酒杯开心说着什么,五颜六色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晦暗不定。
“副处长,您是想家了吗。”
何逸君轻移脚步走了过来,眼睛盯着远处的烟花,转头问了一句,晚上庆祝新年和行动顺利,大家都很开心,只有左重情绪低落。
这让她有些担心,跟去年不同,此时副处长和家人相距万里,国内的形势又不明晰,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难免会让人伤感。
左重露出笑容摇了摇头:“知道祖父他们在纽西兰过的很好,如此便够了,咱们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家人和同胞能过上好日子吗。
对了,萧清敏和新来的那些人安排好了吧,明日对方就要执行任务,吃喝都按照最高标准来,不要省这点小钱,不能冷了人心啊。”
他温言解释了一句,然后又说起了工作,人家冒着生命危险去东北,相关的待遇不能苛刻,该有的敌后补助和任务奖金也不能少。
“放心吧,副处长。”
何逸君压低声音汇报道:“宴会开始前,我便送了过去,萧清敏让我向您道歉,您让她接触的目标很警惕,没有策反和发展的可能。”
“恩,知道了,记得保密,将这件事放进肚子里,不管谁问都说不知情,包括情报科的老弟兄,此事关系重大,小心驶得万年船哪。”
左重若有所指的说了句,瞳孔上倒映着猛然炸开的眼花,外面的欢呼声、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将这座魔幻都市承托得犹如地上天宫。
萧清敏在沪上的任务其实完成了,只是她自己不知而已,有了妙龄女子跟赘婿挽臂共游的模糊照片,那位军需大臣岳父会出手的。
只要长谷良介当上领事馆情报部副部长,日本人在东南地区的布置就等于向特务处完全敞开,这将是情报战线的一个巨大的胜利。
留给民国的时间,
真的不多了。
第五百五十八节人生难得相知心
新年第一天。
这些天一直阴沉沉的沪上阳光明媚,小特务们笑眯眯的收拾着行李,这次出来一枪没放就完成了既定旳任务,不得不说非常顺利。
唯一的遗憾是没机会好好逛逛十里洋场,特务处纪律严格,未得允许不得擅自离开驻地,他们只能远远的看看这座远东最大都市。
手下开心,左重却看着哭天喊地的徐恩增皱起了眉头,对方一大早就跑了过来,举着一份报纸暴跳如雷的骂起了公共租界巡捕房。
“左特派员,这是诽谤,英国人在诽谤我啊,什么叫特工总部杀手无法无天,惨无人道的杀害了两名巡捕,并抛尸在阴暗的街巷里。
昨晚分开后,我的人全都回了沪上站,这一点所有人都能互相作证,又怎么会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杀红头阿三,简直是莫名其妙。”
徐恩增用力戳着报纸上的标题,激动的喊道:“况且我与印度人无冤无仇,杀人的目的呢,抢那三把破左轮和区区几英镑的钞票吗。
公共租界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将一件治安案件扣在国府公务人员头上,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阴谋,是对党国和我个人的迫害。”
这口水飞的。
左重满脸嫌弃的退后两步,不慌不忙的拿过报纸看了起来,上面说有三个印度巡捕两死一伤,身上的武器和钱包丢失,死状凄惨。
根据巡捕房对外发布消息,凶手是特工总部的特务,具体的特征是身穿黑衣,搏击技术犀利,有能力一个人瞬间制服多名受害者。
谣言,
绝对是谣言。
一处怎么可能有这种水平的行动人员,左重立马相信了老徐的说法,租界巡捕跟后世影视剧的废物不一样,成员都经过严格训练。
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和白相人①打交道,尤其是来自黑帮的混混,如果没两下子硬功夫,别说维持治安,连自己安全都没法保证。
根据公共租界的法律,持有枪支的犯罪分子一旦被抓量刑极重,通常是死刑,这些人遇到巡捕时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反正都是死,
而没有枪支的歹徒则会主动袭击窃夺武器,并且绝不留活口,比起上一种更加穷凶极恶,这种恶性案件每年甚至每个月都会发生。
就在这样的严酷环境下,某些巡捕总结、锻炼出了一套完整的格斗系统,还发明了一件非常危险的武器,费尔班·赛克斯格斗匕首。
华东区的情报显示,这是一种单纯以杀戮为生的装备,配合手枪使用,就形成了一套近身格斗式射击技术,也称作沪上射击流派。
(图片在彩蛋)
当时左重让余醒乐找了几张相关的照片,经过仔细观察,从中能看出C.A.R射击术的影子,再夸张点说,有点像传说中的枪斗术。
所以巡捕在日常工作当中,可能会因为思想或者其它原因敷衍了事,可面对生命威胁,是有一定战斗力的,怎么会站在那让人杀。
特工总部特务以一敌三。
开什么国际玩笑。
左重沉吟片刻,觉得不能任由英国人泼脏水,此事太大了,弄不好自己都要跟着受牵连,不过动手的是什么人,会不会是地下党。
他走到桌边拿出一张沪上地图,测量了一下伊丽莎白医院和案发地的距离,又算了算刺客开枪时间跟大概案发时间中间差了多久。
答案很快出来,从时间和空间上来看,杀掉红头阿三的凶手,很可能是刺客之一,对方行刺失败后以正常步行速度前往了法租界。
这就对上了。
左重眼睛一亮,公共租界刺杀了自己和徐恩增后,地下党在什么地方最安全,当然是法租界,案发现场跟法租界只隔了一条小街。
只是对方都安全了,为什么还要冒险杀掉三个巡捕,是被拦住了吗,那也没必要搞出这么大的事情,警方的盘问很容易蒙混过去。
或许是碰到什么麻烦了,他想想印度人的德行,猜测阿三说不定想要敲诈刺客,或者是准备干什么坏事被刺客看到,结果就死了。
这很正常,巡捕再厉害也是警察,像红队成员那样的特工想杀人,特别是偷袭下,对方基本就可以躺下等死了,不会有任何胜算。
想到印度巡捕在沪上干的那些事,左重心中冷笑一声,然后皱起眉头合上地图,装作一无所获的样子,转头看向气哼哼的徐恩增。
“徐处长,左某晓得你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断不会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我会向局部本说明我的态度和看法,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听到这番话,徐恩增眼睛一酸差点哭了,恨不得当场给左重磕一个,对方以特派员的身份向上面说一句,比自己说一百句还管用。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哽咽着说道:“感谢特派员的信任,这不光关系到我的清白,还关系到国家荣辱,英国人必须给咱们一个交待。”
“恩,这点我明白。”
左重握住对方的手摇了摇,正色道:“自家弟兄被人如此陷害,我是不会坐视不管地,老徐,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说,我全力支持。
人员、武器、情报,凡是特务处有的,我都可以给你,要狠狠给英国佬一个耳光,沪上终究是中国人的沪上,不是这些殖民者的。”
他说的是心里话,特工总部和徐恩增只能由自己欺负,租界巡捕房算个什么东西,一群替人看家护院的家犬罢了,胆子倒是不小。
旁边的徐恩增此时再也忍不住,一汩汩的热泪从眼眶里溢出,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最明白自己的竟然是左重,真是世事无常。
都说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是敌人,此话算是说对了,等金陵方面收到这条消息,恐怕陈局长都不会这样笃定特工总部是无辜的。
人生难得相知心哪。
啥也不说了,他抹了抹眼泪拍了拍胸膛:“都在心里了,都在心里了啊,徐某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以后但有所命,在所不辞。
还请特派员您快想个办法,特工总部禁不起折腾了,万一领袖一怒之下裁撤一处,大家的生计就全完了,这让我有何颜面见他们。”
这几句假话说的有水平。
就跟真的似的。
左重笑呵呵松开手,拍了拍老徐的肩膀:“不要着急,一步步来,首先我要向局本部报告,多争取一点时间,你再考虑接下来的事。
我刚刚看了看,英国人的说法均是臆测,没有切实的证据,对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上峰作出对特工总部和徐处长不利的决定。
想要扭转这个局面,那就以舆论对舆论,发动市区舆论界的力量,要求公共租界公开证据或者证人证言,到时着急的便不是你了。”
这种套路现在看似高明,可在后世司空见惯,想带节奏那就比比谁影响的媒体多,这方面己方是有优势的,租界里大多数是华人。
英国人掌控基本是外文报纸,读者数量天然处于劣势,一张嘴怎么吵得过十张嘴,至于巡捕房会不会利用行政力量影响操控舆论。
那可太好了。
殖民政府镇压有良心的媒体,这又是一个天大的爆点,也幸亏民国十四年那件事后,租界收敛了许多,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武力。
否则徐恩增直接认输得了,搞不好可以投降输一半呢,在不要脸这方面,大不列颠这帮搅屎棍子是行家,比果党精英们厉害多了。
“妙啊,舆论对舆论。”
老徐这会只知道点头说好,这个办法听上去就很靠谱,特工总部有邮检部门,跟市区报纸有业务往来,刊登一些新闻是没问题的。
问题是租界内的报纸怎么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用屁股想都知道那些人会站在哪边说话,想到这一点,他坦率的提了出来。
左重听完呵呵一笑,老子等的就是你这个问题,左手掏出一把钞票,右手掏出一把手枪,接着将两者啪的一声拍在面前的桌子上。
他指着钞票问道:“这个,它能不能说服人。”
徐恩增眨了眨眼:“可以,不过有人不爱财。”
他又指了指手枪:“这个,那能不能说服人。”
徐恩增面色泛红:“可以,不过有人不怕死。”
于是左重将钞票和手枪扔到一起,抬头微笑道:“这个加这个,能不能说服人,老徐啊,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我们要灵活一些嘛。
要是有个报馆的负责人既不爱财,也不怕死怎么办,那就让别的报纸告诉沪上的市民,这家是洋人的走狗,破坏掉他们的公信力。”
“左特派员,妙啊!”
徐恩增是茅塞顿开,爱钱的给钱,怕死的威胁,都不愿意就搞臭它,以这三个办法,最起码能拉拢一半的媒体,问题这就解决了。
自己以前输得不冤。
他不禁举起大拇指,由衷得赞叹道:“特派员,徐某服了,我现在就回去安排相关事宜,金陵那边就拜托你跟戴副局长多美言几句。”
“没问题,小事情。”
左重大气的摆了摆手,没了对方去哪找这么爱背锅的对手,再说没了特工总部,整天琢磨制衡的光头也一定会成立其它情报机关。
不如留下徐恩增。
毕竟土特产还没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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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相人①沪上方言。无业游民;流氓。
过渡章节,接下来回归对日作战。
第五百五十九节一丘之貉
徐恩增一溜烟走了。
左重立刻向便宜老师戴春峰发了封密电,说明了自己帮助特工总部的理由,那就是一个愚蠢的对手比一个未知旳对手要安全得多。
老戴的回电来的很快,不仅同意了他的做法,还布置了一个新任务,事关中日之间的局势,他们可能要在沪上多待上一段时间了。
“据悉日本外相广田弘毅即将发表对华亲善声明,是否可以通过秘密渠道获取讲话内容,望全力调查日方的真实目的,委员长甚盼。”
将电报纸点燃后放进烟灰缸,左重静静看着其变成一团灰烬,不禁有些焦虑,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某些人依然对日本人抱有幻想。
狗屁的亲善。
无非是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战略欺骗罢了,目的是安抚在华拥有利益的欧美国家,分化民国的抗日力量,这种计谋光头看不出来吗。
不,对方当然看得出来,可是屁股决定脑袋,想要维持资产阶级买办政府的运行,大量的权力出让是不可避免的,稳定压倒一切。
在西南战事没有结束前,在光头没有彻底完成独裁前,任何外部矛盾都是次要的,哪怕日本人的刺刀已经抵住了民国后背也一样。
至于戴春峰说的秘密渠道,恐怕指的是长谷,真是想瞎了心,一个领事馆的中层干部从哪搞到外相的情报,做梦吧,梦里啥都有。
左重沉吟片刻打开房门,对外面的小特务喊了一声:“通知大家,行李不要收拾了,另外让邬股长他们来见我,驻地保持一级警戒。”
“是。”
小特务心中一凛,所谓一级警戒就是人员禁止外出,不得与外界联络,切断电话线路,所有人多人一组互相监督,分发武器装备。
一旦启动,驻地将会成为一座信息孤岛,特务处只有在大型和重要任务之前,才会采取如此严格的保密措施,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不光小特务明白这个道理,邬春阳等人听到一级警戒,就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左重房间,何逸君亲自带人守在门外,确保无人偷听。
“副处长,刚刚我看见徐恩增那家伙急急忙忙走了,是不是特工总部那边有问题,这帮废物每次都要咱们帮擦屁股,干脆解散得了。”
归有光一脸不情愿的问道,顺手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油亮亮的大光头晃人眼睛,也不知道跟另一个光头比,谁的光度更高一点。
一旁的沈东新同样皱起眉头,表情很是不爽:“归组长说的有道理,要不是他们在医院的行动出了差错,副处长你也不会遇到危险。”
看得出来,特务处上下对特工总部的意见很大,他们不怕工作辛苦,可一直帮人收拾烂摊子,要如何升官发财,没有意见就怪了。
唯独邬春阳鼻子微微抽动,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烟灰缸里的灰烬,猜到可能是金陵方面来了新命令,而且一定是高度保密的命令。
左重观察着手下们的反应,笑呵呵的端起水杯倒进了烟灰缸,又拿起一根铅笔在里面搅合了一会,而后忽然抬起头问了一个问题。
“大家知道日本外相叫什么吧,还有那个去年公开威胁国民政府和欧美列强的外务省情报部负责人,说一说你们对这两个人的看法。”
听到这话,对面三人推让了一番,由邬春阳回道:“日本外相广田弘毅,福冈人,现年57岁,1905年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法学系。
同年参加外交官、领事官考试,未获通过,后在任高丽统监府总务长官的同乡的推荐下,进入统监府工作,并苦心研究殖民政策。
1906年再次参加考试以第一名顺利通过,次年担任驻前朝的外交人员,1913年,任外务省通商局第一课的课长,颇受高层欣赏。
究其履历,广田弘毅先后担任情报部次长,欧美局局长,荷兰公使,红俄大使,前年成为外相,去年日本内阁改组没有波及此人。”
左重闻言微笑额首,这些是公开的情报,通过报纸就能搜集,但邬春阳能够脱口而出,足以说明平时下了大功夫,没让自己失望。
这时邬春阳继续说道:“根据日本站的情报,对方早年结识了头山满以及前外相副岛种臣等人,深受这些人的扩张主义思想的影响。
其后出任外务大臣时虽然高唱着要和平外交,背地里却支持日本政府和军方的侵略行动,试图从国际外交上挤压民国的生存空间。
此外,此人还积极推动华北自治运动,图谋将华北从中央政府的统治下分离,这些经历表明广田弘毅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右翼分子。”
说到这里。
他脸上满是慎重之色:“我认为要加强对其的关注,与军方关系良好的日本政界高层人物不多,随着时局发展,广田职位或有变动。
因为日本最高统帅层需要一个人缓和军政关系,调解两者的意见分歧,这就是副处长您一直强调的,要以政治角度分析相关情报。”
“好,说的好。”
左重哈哈大笑,抬手为手下鼓起了掌,这件事不久后确实会发生,具体的经过自己都还给历史老师了,可是广田内阁还是记得的。
邬春阳凭着一些线索就能推导出这个结果,非常难得,他压压手示意对方坐下,然后看向归有光和沈东新,示意他们两人说一说。
“副处长,让沈副股长说吧,我就是个粗人,杀人放火在行,分析问题不是我擅长的。”归有光颇有自知之明,大大咧咧的说了一句。
“给我立正。”
左重黑着脸训斥道,什么叫杀人放火,特务处又不是土匪窝,必须好好收拾这个家伙,省得以后在长官面前胡说,再连累了自己。
接着他转过头:“东新,那就由你讲一讲日本外务省情报部负责人,你们训练股对敌方重要人员应该有过相应的研究和介绍,对吧。”
“是的,副处长。”
沈东新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开口说道:“天羽英二,德岛县人,48岁,1912年高等商业学校毕业通过外交官考试,进入外务省。
随后赴民国历任驻安东、羊城、哈尔滨等地的领事和总领事,1927年调任北平日本使馆头等参赞,两年后转任驻红俄使馆参事。
前年接任外务省情报部长,平时的行踪异常神秘,日本站同仁没办法搞到更多的情报,只知道对方有三个儿子,具体的情况不详。
值得注意的是,其在1914年时获得过北阳政府颁发的宝光勋章,公开的说法是因为天羽英二为中日两国友好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中日友好?
杰出贡献?
左重差点笑出了声,这比徐恩增说不再勾搭女人还可笑,此事恐怕跟大头复辟帝制脱不开关系,要知道第二年就冒出了二十一条。
日本人一向热衷分裂中国,外交是其重要的手段,从北阳到华北都是一个套路,怪不得天羽英二能成为情报部长,看来是老特务。
那边沈东新又补充说道:“就在去年,天羽英二以发言人的身份,在与多个国家的记者非正式谈话上表示,日本与中国有特殊关系。
他要求欧美列强不再干涉中国事务,日本有维持东亚秩序的义务,愿意帮助国府完成真正统一,绝不会展开侵略性质的军事行动。
希望国民政府不应该用以夷制夷的心态与方式,挑唆欧美列强干涉日本在华的合理行动,最重要的是停止向美国贷款和购买飞机。”
左重记得这件事,当时情报科在忙活药品案,自己装成沈公子进行潜伏,行动间隙看到过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报道,事情闹得很大。
后来由于欧美各国的抗议,特别是美国的强烈反对,天羽英二于三天后发表了第二次声明,强调了日本的诉求不妨碍第三国利益。
并且也希望其它国家与华通商,促进国府的经济发展,中国的繁荣是日本所欢迎的,日本的中国政策仍然以门户开放政策为准则。
只有在伪满问题上,天羽英二的态度很强硬,一再表示这是日本和伪满的内政,不允许无关国家从中指手画脚,事件便不了了之。
鬼子的套路很深。
日本人要是一上来就要求独占东北,欧美一定不会同意,三国干涉还辽就是前车之鉴,所以他们先是狮子大开口,再假意退一步。
欧美关心的是长江流域的利益,见状自然会接受这个条件,这帮帝国主义国家是一丘之貉,想的都是如何在民国身上撕下一块肉。
不同的是日本人的野心最大,左重轻轻冷哼了一声,光头指望用一块东北喂饱对方来获得和平,这无异于与虎谋皮,痴人说梦尔。
他对邬春阳说了一句:“春阳,你将咱们今天的谈话内容形成文字材料,立刻派人送到金陵局本部交给戴副局长,上呈委员长阅示。
从今天起,地下党就让特工总部去忙活吧,特务处回到对日对战上,详细任务我会尽快下达,你们这两天抓紧时间进行恢复训练。”
“是。”
邬春阳、归有光和沈东新精神一振,敬了个礼。
第五百六十节一群虫豸
两天后。
左重坐在极司菲尔路75号的办公室,看着手上的报纸表情严肃,那篇为特工总部喊冤旳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头版的那几个大字。
数个投资人去左家拜年,却惊讶的发现左家人失联了,而且所有产业变卖一空,这下傻子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了,只可惜太迟了。
等日本人和买办赶到宁波北仑时,看到的是一片空荡荡的滩涂地,甚至北仑港工程的办公点也被人给拆了,连一块砖都没有留下。
面对这种情况,当天就有三个跟日本军方关系匪浅的日本商行倒闭,老板直接找了根绳子吊死在店铺里,真正做到了为天蝗献身。
何其壮哉。
天闹黑卡半载。
日本人不好受,汉奸更是心如死灰,很多人拿出了全部的家当,企图梭哈一把,没想到赌到最后一无所有,只能玩起了空中飞人。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在找不到左家人的情况下,这些家伙的家属围住了各地日本领事馆,要求日本政府出面补偿他们的损失。
向来只进不出的太君们哪能忍得了这个,一声八嘎之后派出了驻扎在领馆的军队,用枪托和警棍进行了强制驱散,现场一片混乱。
看着日本人凶神恶煞殴打一个穿金戴银的老女人的老照片,左重露出笑容将报纸扔到一旁,躺在了办公椅上,心中说了一句报应。
有句话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些人跟汉奸家人吃香喝辣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天底下怎么可能有光享受,不用付出的好事。
经过这件事情,他倒要看看还有多少人愿意当汉奸,不过也说不准,万一有人就是骨子里贱,非要给人当狗呢,这种人真的不少。
比如光头和姓汪的。
在收到特务处对于广田弘毅、天羽英二的情报分析后,这两位民国和果党的最高领导人,毅然决然的决定对日释放释放友好信号。
具体措施是禁止全国各机关、团体发布排日运动命令,果党中政会也跳出来,通告各报纸、通讯社禁止刊登排日和抵制日货消息。
目的是在广田弘毅发表谈话前营造一个“良好”的对话氛围,改善中日间的紧张关系,欧美各国得知后纷纷叫好,大呼和平万岁。
“一群虫豸。”
左重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双手枕在脑后琢磨一件事,北仑港会不会被日本人当成借口,用来攻击国民政府,那样问题就严重了。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谁敢破坏果党的媾和行动,光头定然会毫不留情的予以处置,为今之计就是想个办法转移中日双方的注意力。
他闭上眼睛想了好了一会,脑中不停闪过英国人、法国人、日本人、地下党、特工总部这几方势力的影子,似乎抓住了一点灵感。
在中日关系上,想让光头主动硬起来不现实,那要是有其它强国的“支持”呢,比如英法,这位领袖对于国际朋友可是很迷信的。
如此一来,既破坏了日本人的战略欺骗,又不用担心北仑港会影响到自己,于公于私都是好事,剩下的重点是如何实现这个目的。
左重将双腿交叉搭在办公桌上,脚后跟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眼睛,对门外执勤的小特务喊了一声。
“让邬股长过来。”
“是。”
小特务应了一声,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几分钟后房门被人轻轻敲响,而后邬春阳的脑袋伸了进来,嬉皮笑脸的对左重问了句。
“副处长,您找我?”
“恩,进来吧。”
左重点了点对面的椅子:“你都是股长了,别每次过来都贼头贼脑的,让底下的人看见影响不好嘛,弟兄们的训练进行的怎么样了。
最近一段时间大家都在跟地下党作战,除了九甲圩那次,基本没有动过枪,只怕有些人都忘记怎么开枪了吧,必须尽快恢复过来。
日本人有的是子弹和危险品,需要的时候对方绝不会小气,你们作为长官神经要绷紧,千万不能因为大意造成大规模的人员伤亡。”
他说这些话,不是说地下党情报人员不合格,而是客观条件限制了对方的发挥,日本人在中国搞情报很多年了,武器、经费充裕。
情报人员基本都经过专业训练,不少人拥有军方背景,攻击性非常强,遇到抓捕会毫不犹豫的开枪抵抗,这从以往案件能看出来。
而地下党呢,只有营救被俘同志和清除叛徒时会进行进攻,很少搞武装行动,有些人连武器都没有,大部分时间则在做秘密工作。
刚来民国时代,左重以为地下工作就是情报工作,可经过两年的实际工作,他发现不是这样,情报斗争只是地下工作的一小部分。
地下党对果党的斗争分为两个部分,一种是公开的武装斗争,一种是隐蔽的地下斗争,地下斗争的内容很复杂,大致上分为五种。
也就是党的秘密组织工作,群众的秘密组织工作,党派的秘密联合行动,秘密的情报工作,公开组织与公开斗争的事先秘密准备
地下工作最重要目标,是在政治上争取敌占区的人心,进行工运、农运、学运和统战,发动和组织群众拥护党,而不是搜集情报。
这就决定了,地下党在白区不会以武装斗争作为情报工作的主要方式,毕竟红队只有一个,没有办法保护和支援所有的地方组织。
左重担心手下习惯了低烈度的战斗,跟日谍交手会吃大亏,毕竟来沪上的人当中,有一部分是新人和行动科的特务,算不上精锐。
“知道了,副处长,东新是训练股的副股长,在训练方面很有发言权,我刚刚过来的时候,他正带领弟兄们在室内做强化体能训练。”
那边邬春阳坐了下来,嘴上介绍道:“枪械训练就交给有光,他是用枪的行家,等他们那边都搞完了,我再组织几次小规模的演习。”
只能如此了。
左重有些不满意,可这里不是金陵,能用的场地和装备就这样,恐怕实弹训练都没法进行,幸好这次行动需要动枪的地方不算多。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根雪茄扔了过去:“抽吧,今天找你过来,主要是商量商量下一步的任务,知道前两天我为什么要问那些问题吗。”
“谢谢,副处长。”
邬春阳咬开茄衣,点燃火柴后疑惑道:“是不是要针对广田弘毅和天羽英二展开行动,问题是对方在日本本土,想暗杀估计很困难。”
左重差点从椅子上翻过去,自己手下怎么跟土匪似的,动不动就暗杀,一国外交的最高领导人是能随便动的吗,杀也不是现在杀。
肯定是被大光头带坏了,他叹了一口气后说道:“不是,相关方面打探到,广田弘毅近期会发表对华亲善声明,委员长想知道内容。
顺便让咱们查一查,日本人背后的真实目的,是真的想保持良好的关系呢,还是在掩饰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咳,咳...”
恰好邬春阳抽了口雪茄,闻言咳嗽了几声,呛得连眼泪出来了,苦笑道:“杀了对方很简单,但是搞到这种级别的情报根本不可能。
关系到一国走向的大政方针,要么不做书面记录,由少数高层掌握,要么保存在最高权力机关,弟兄们总不能去天蝗的皇宫偷吧。”
“哈哈,慢点,慢点。”
左重笑着递去一杯水:“别激动,我明白其中的难度,可军令如山的道理,你是晓得的,就算不接受任务也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吧。
其实你我都明白,日本人放出这样的风来,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迷惑政府当中的投降派和汉奸,比如像汪某人那样的民族败类。”
熟练的给行政院长大人甩了个黑锅,他停下瞥了眼邬春阳,上次在中央医院,姓汪的老婆打了对方几巴掌,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是,就是有某人这样身居高层,却不思报效国家的混蛋,党国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邬春阳果然摸了摸腮帮,口中幽幽说道。
“呵呵,你啊。”
左重微笑着点了点他,起身撑着桌子压低声音:“我的意思呢,既然搞不到就不搞了,直接戳破小日本伪善的面目,你觉得怎么样。”
然后他靠对方,小声低估了几句,邬春阳听着脸色一变再变,最后有些迟疑道:“这么搞不会出事吧,我就怕日本人真的撕破脸皮。”
“放心吧,不会的。”
左重说完再次坐下,语气很是笃定:“对方还没做好战争准备,经济模式处于转型过程中,不会轻易的动手,至少不会大规模开战。
上次宫本英明失踪,你以为日本人为什么没有开炮,不是什么国际舆论,是他们发现没有必胜的把握,于是顺水推舟接受了调解。”
邬春阳坐在那大口抽了两口雪茄,沉默片刻点点头:“好,我马上去安排,华东区在公共租界有一些关系,我能不能找余区长帮忙。”
“不能,要独立完成。”
左重摇摇头,要是被人知道计划,自己等人脑袋难保,余醒乐此人很是油滑,不是可以托付重任的人,他宁愿慢一点也不能泄密。
“是,副处长。”
邬春阳垂头丧气的回道。
第五百六十一节纳尼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
邬春阳为了任务头疼,而长谷良介则是为了钞票,作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聪明人,他自然懂得什么叫做留条后路和狡兔三窟。
从中国人和情报联盟赚来旳那么多钱,若是不好好安排,很容易引起外务省监察部门的注意,必须进行分散投资,否则目标太大。
比如银行的秘密账户、藏在某地的金条、商行的暗股等,这样就算鼹鼠的身份曝光,也能重新再来,可问题就出在最后一项上了。
他趴在夜总会的吧台上,酩酊大醉中嘴里骂骂咧咧:“八嘎,左家死啦死啦地,该死的骗子竟敢骗我的钱,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啊。”
说着说着,长谷良介呜呜的哭了起来,自己看好的商行全都加入了北仑港集资,这下别说预期的分红,连一毛钱本金都要不回来。
不仅是他,这家开在虹口日本人聚集区的夜总会,此时有十几个人在买醉,他们全是这场骗局的受害者,可见此事的影响有多大。
多家商业机构和侨民被人骗得血本无归,日本使领馆已经向国民政府递交正式文书,希望各地警察局协助查找罪魁祸首—左家人。
民国外交部收到请求后十分重视,行政院汪院长当即做出重要批示,要求特务处立刻展开调查,目前受害者及其家属的情绪稳定。
.........
屁的稳定。
骗局曝光当天,十几个人在黄埔江畔的华懋酒店一跃而下,清洁人员来不及打扫地面,只能拉了隔离带,抬着脑袋欣赏空中飞人。
要不是还有银行里的存款和金条,长谷良介也会是其中一员,毕竟为了防止贬值,其投在商行上的资金占了所有资产的一半都多。
“八嘎!”
“长谷君,你这是怎么了。”
就在他又一次开口咒骂时,一个声音在旁边轻轻响起,半醉半醒间的长谷一激灵,转头看了来人一会,然后瞪大双眼用小声问道。
“您怎么来了,这里的顾客都是日本人,情报部的特务也经常来,要是让他们看到咱们见面,我会被怀疑的,您赶紧从后门离开吧。”
虽然对方是财神爷,不过跟小命比起来,钱只能暂时排在第二位,加上虹口附近有很多包打听出没,所以长谷良介表现的很紧张。
“长谷君不用担心,我做了伪装,不是熟悉的人看不出来,再说我现在也是帝国侨民,你好,我是来自东京都的冈本,请多多关照。”
左重推了推眼镜,使用流利的标准日文回答道,顺手将一份身份文件放在了吧台上,又朝酒保打了个响指,指了指墙上的威士忌。
侨民?
长谷良介疑惑的打开文件看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缩,这个文件...为什么像是真的,反正以自己这个情报人员的眼力,没看出问题。
帝国户籍部门的人这么野的吗,什么东西都敢往外卖,户籍买卖是严重的刑事犯罪,被警方发现那是要全家去网走监狱吃牢饭的。
他看了看周围,小声询问:“这个东西从哪里搞到的,能不能为我准备几份,我想在本土和民国建设几个安全屋,拜托了,冈本君。”
“这是我们自己做的,质量不错吧,呵呵,没问题,你将资料交给我,三天内就能交货,注意这玩意临时骗骗人还行,经不住细查。”
左重接过酒保递来的酒,呷了一小口叮嘱了一句,免得这家伙肆无忌惮的利用假身份搞事,没有底档的文件,很容易分辨出真假。
别人只要往日本本土拍一份电报,户籍系统找不到相关的记录,造的再像也没用,但在沪上这个地方,用来忽悠巡街警察足够了。
“哟西。”
长谷良介知道其中的道理,小心翼翼的将文件推了回去,脑子飞速运转了一会,好像想到了什么好事情,嘴角微微扬起看向左重。
“冈本君,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做一笔生意,如果顺利的话,你们的日本身份会更加安全,我也可以赚上一大笔钱,两全其美。”
“哦?仔细说一说。”
左重来了兴趣,对于间谍来说,没有比掩护身份更重要的的事,像是在日本执行罐头计划辅助工作的傅玲,就很需要安全的身份。
可惜的是日本人的户籍制度非常严格,除了李代桃僵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获得真实的身份文件,特务处的假证件,使用场合有限。
长谷良介舔了舔嘴唇,具体解释道:“您知道的,因为西方经济危机的关系,许多侨民选择来沪上讨生活,这里面有可操作的地方。
这些人乘船到达后,第一件事是向居留民团行政委员会提交身份文件,居留民团行政委员会向国内核查,再交给我的特高课复查。
全部都没有问题了,这些文件一式两份,一份给侨民,一份放在居留民团的户籍室,遇到需要调查身份的案件,由我们出面调取。”
左重又喝了一口威士忌,感受着香醇的酒液在口腔中的碰撞,琢磨起长谷说的话,听对方的意思似乎是想在复查这个环节搞猫腻。
只是考虑了许久,他微微摇了摇头:“居留民团那边收到身份文件,必然会做初步登记,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底档,这事还是算了吧。
身份的问题我再想办法,你的安全最为重要,不能为了几张纸就置你于危险的境地,长谷君,我们的工作需要谨慎,绝不能大意。”
日本人不是傻子,将户籍管理工作交给两个部门,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接着职务之便徇私舞弊,一旦被发现,长谷就会被清算至渣。
从情报工作的角度考虑,这事做起来得不偿失,不如想其它办法,实在不行找个闭塞的鬼子村庄制造一场泥石流,盗取死人身份。
旁边的长谷良介听到左重的关心之语,先是心中一热有些感动,而后就急了,要是不开辟新的财路,怎么挽回北仑港带来的损失。
于是一仰头喝掉杯中的酒,严肃的表示:“帮助中国人民,长谷义不容辞,一点点风险怕什么,请冈本君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这家伙吃了假药吧。
左重闻言皱起眉头,狐疑的打量着对方,莫非这是个隐藏很深的日本地下党,可马上将这个猜想扔到了一边,哪有这样的地下党。
想到此人之前的咒骂声,他心中一动问道:“长谷君,之前看到你情绪好像有些低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需要请尽管开口。
那位与你争夺情报副部长位置的二世祖,很快就会灰溜溜滚回东京,任何威胁到你地位的人,也是我们的敌人,你就不要客气了。”
“这个....”
长谷良介张了张嘴,情报部副部长的职位并不重要,没有特高课的支持,那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傀儡,他不想开口的原因很简单。
一个职业情报人员被几个土财主给骗了,这事要是让中国人知道,会不会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问题,进而重新考虑双方的情报合作。
若是没了这条渠道的收入,以后日子就更难熬了,可想到特务处的神通广大,长谷又有些动心,万一能通过对方抓到那帮骗子呢。
犹豫再三,他一咬牙一跺脚说道:“能不能请冈本君帮我找几个人,他们跟你的姓氏一样,是贵国宁波的大家族,我被这些人骗了。
至于居留民团的记录,莪会给您一份底档,您让人仿造后交给我,我会想办法放回去,没有人敢怀疑一个特高科长对帝国的忠诚。”
啊哈。
这事还有意外收获。
左重用力了捏杯子忍住大笑,怪不得长谷对赚钱如此上心,原来此人就是上当的傻子之一,恐怕想要找个新路子回回血,有意思。
那要不要隐瞒这件事呢,俗话说投资有风险、入股需谨慎,生意场上的事怎么能说骗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谁让他们贪呢。
问题是骗一个情报人员不容易,随着时间发酵,左家有人在金陵工作的事瞒不住,到时候岂不是很尴尬,不如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他思考片刻,慢悠悠说道:“不晓得长谷君被骗了多少钱,要是急需要用钱的话,我个人愿支援你一些,几万大洋我是拿得出来的。
关于身份文件,咱们需要从长计议,经过多方面评估确保你没有任何危险再做,到时候古先生会联络你,价格上肯定不会亏待你。”
“好,不用了,多谢冈本君。”
长谷良介双手合十感谢道,随后叹了口气:“差不多五万大洋吧,当时左家的北仑港码头计划在沪上很热门,我就多投了一点资金。
我甚至通过杭州领事馆特高课了解过,对方分明是很有名气的商人,在当地颇有名望,各种产业运行良好,每年有十几万的收入。
所以我才会拿出这么多钱,谁知道这是骗局,有人去要账的时候,发现左家的土地、店铺、商行早就变卖一空,八嘎,真是混蛋。”
他小小的脑袋里充满着大大的疑惑,一个商人不好好做生意,为什么要骗人,骗得还都是日本人以及跟日本人关系良好的中国人。
“咳咳,长谷君。”
左重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轻飘飘道:“我的家乡就在宁波,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帮你找回被骗的资金,你以后不要再做生意了嘛。”
“纳尼?”
长谷良介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