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节一处徐恩增成精了
当晚。
左重、班军、邢汉良喝得非常尽兴,幸好德鹤楼有专门的司机师傅,否则三人恐怕连住处都回不了,特别是已酩酊大醉的邢汉良。
班军家中无人,又担心这家伙安全,干脆带他回自己家凑合一晚,三人便在门口分别,临行前班军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没开口。
左重看着黑暗中慢慢消失的车尾灯,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坐着司机开的车回到了特务处,一觉睡到早晨直到被吵醒。
在办公室睡觉就这点不好,一到上班时间就非常喧闹,想睡个懒觉都不成,可昨晚他一身酒气,丙处又人来人往,只能来洪公祠。
不然被人看见一个科长如此做派,不定传出什么闲话来,被人说成笑面虎就罢了,万一再被打上个酒囊饭袋的标签,那就糟糕了。
感受着脑中的隐隐作痛,他揉了揉额头从沙发上起身走到脸盆架旁边,将暖壶里的温水倒入杯子里,拿起牙刷挤上牙膏开始刷牙。
“噔噔。”
忽然何逸君敲门走了进来,小声汇报道:“科长,邬春阳来了电话,他让我通知您,您让他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请示该如何处理?”
“恩,知道了。”
左重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同时手上加快了动作,然后举起水杯喝了一口温水仰头清了清口腔,最后猛的一低头将泡沫吐了出来。
处理完个人卫生,他抓起热毛巾敷了敷脸,口中说了一句:“逸君,帮我去食堂取几个包子,顺便电话通知邬春阳,我一会就过到。”
“好的。”何逸君说完转身离开,什么都没有没问。
左重擦完脸走到办公桌旁将配枪掏了出来进行拆解,利用早饭前这段时间保养一下武器,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已经养成了习惯。
老天爷是公平的。
临阵才磨枪是大忌,你在工作中下了多少的心思,工作就会给予你多少的回报,敷衍了事、自欺欺人倒霉的是自己,从没有例外。
擦油。
清理。
组装。
十分钟后,他将PPK放在耳旁来回拉了拉套筒,听到反馈的干脆、清晰的机械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撞上弹匣放入了枪套中。
要不是汤姆逊的体积太大,他更愿意带那玩意出门去,那才是最好的自卫武器,一百发弹鼓的火力持续性,来多少人都近不了身。
吃完早餐,左重独自一人开车前往了老虎桥,在一家书店里面与邬春阳接上了头,这里是对方挑选的监视点,视线开阔便于观察。
一见面,邬春阳就介绍起相关的情况:“科长,一处这次鬼的很,监听没有任何收获,送饭人员行动轨迹太过分散,无法进行跟踪。”
“呵呵,徐恩增再不长记性那就是傻子,这次行动关系到特工总部未来的前途,这家伙肯定会非常小心,这方面找不到线索很正常。”
左重当即嗤笑了一声,接着又问道:“不过你既然往处里打了电话,肯定是有所发现,说说吧,一处那帮废物的老鼠洞在什么地方?”
“是的,确实有发现。”
邬春阳拿来金陵地图,指着老虎桥位置说道:“我们在方圆一公里范围内,一共找到了三十八处垃圾堆放点,其中有三处非常可疑。
监狱附近全是居民区,居住的都是长期住户,人口密度大致相同,按理来说日常生活垃圾的数量应该差不多,至少不会相差太大。
可那三处堆放点,每天的垃圾经过分离称重后,足足要比其它地方高上二十斤,且多出来的都是食物包装、卫生用纸和食物残渣。
这就证明在它们的附近一定有大量人员存在,可是这与侦查结果是矛盾的,三处可疑地点的常住居民没有变动,依旧是那么多人。
所以只能是一处人员藏在这些地方,通过走访和实地调查周围的民宅、商铺、学校,我们很快有了发现,科长,您看看那家店铺。”
他走到窗口看向远处一家的店铺:“这家黄包车店便是特工总部的监视点,他们进出以黄包车作为掩护,车夫和客人都是一处的人。”
根据观察,这里面至少有20到30名武装人员,平时都躲在店铺的后院,武器配置未知,与其说是监视点,还不如说是一个集合点。”
集合点。
左重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很清楚徐恩增并不需要这些人监视什么,而是希望他们听到命令随时出动,这都是为金陵地下党准备的。
一旦将官邸里的人控制住送往老虎桥,余红便会诱导地下党进行营救,到时这些全副武装的特务就是徐恩增的最大底牌和杀手锏。
当然,邬春阳不知道这事,现在整个情报科在他的误导下,都认为特工总部在监狱附近设置这么多人手,只是一个后备计划而已。
如果官邸没有收获,对方就会用老虎桥里的囚犯鱼目混珠,这些武装特务就是执行人员,这事听上去有些牵强,但也不是不可能。
徐恩增嘛。
谁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来。
左重看着黄包车店门口对客人爱答不理的车夫和满是灰尘的黄包车露出了冷笑,有时上层的计划很好,可问题出在底层的执行上。
就像眼前这一幕吧,要是执行任务的是自己手下,像这种暴露身份的行为绝对不会出现,谁要是敢这样,肯定要接受军法的处置。
大流氓带着一帮小废物。
这边是特工总部的现状,徐恩增此人才华是有的,能力也是有的,矮个里拔将军,在果党中算一个人才,可惜的是手下人不给力。
他抱着胳膊,冲着黄包车店扬了扬下巴:“除了这个地方,剩下的两个地方在哪,里面的人员配置,武器配置,你们有没有摸清楚?”
“另外两个地方,一个是澡堂,一个是技术学校,都是方便人员进出的场所,要不是确定了大概的位置,确实很难发现里面的问题。”
邬春阳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标记着位置,这三个地方正好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将老虎桥监狱包围住,只留下了北方一个出口。
左重微微沉吟没有再问,而是说道:“不过这三个地方选得倒是挺有想象力的,澡堂,难不成一处的人全都光着腚在里面进行隐蔽。
那我倒要去看看,行动那天记得提醒我,到时候场面一定相当之壮观,这样,准备好相机和胶卷,有机会咱们给他们拍个集体照。”
他说着说着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这要是把一群特务的现场腚照曝光到报纸上,那特工总部就出了大名了。
“好的,科长。”
邬春阳也咧起了嘴。
“行了,我先走了,为了保险起见,你们最好在在周围查一查,说不定徐恩增不止安排了三个点,没有到最后一刻,不能放松警惕。
左重抬脚向外走去,口中叮嘱道:“看好特工总部的人,绝不能让他们杀了囚犯,有什么问题及时通知,关键时刻允许你临机决断。”
看完这边的情况,他心里也有了数,可还有个问题,徐恩增为什么只围了监狱三面,却留下了最容易逃脱的北面,也就是玄武湖。
围三阙一?
很有可能,天府案中的日谍通过玄武湖逃跑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一处肯定能打听到,就是照葫芦画瓢也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
地下党要是救人时遇到埋伏,在东南西都有围堵的情况下,大概率会选择向北突围,哪怕没有提前准备船只,湖边也更容易隐藏。
不能小看任何人,一处之前虽然犯了很多错误,可终究是果党第一个专业情报机关,整体实力不容小觑,轻视对方是要出人命的。
他思考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地方,如果徐恩增真的在北方设下了陷阱,那里一定有相关线索,他立刻开着车向玄武湖方向驶去。
到了下午时分。
左重再次回到办公室,坐到椅子上后长长松了一口气,真被他猜中了,一处果然在玄武湖方面有布置,就等着地下党一头撞进去。
只是徐恩增他娘的是不是抄袭抄上瘾了,竟然也用上了湖面上的警用巡船,不光如此还调集了十几艘小型机动船只作为补充力量。
“特么的。”
他回忆着刚刚在湖边看到的场景,暗暗骂了一句,巡船的锚地已经被一处征用了,负责周围警卫工作的都是穿着警服的武装特务。
更夸张的是,这十几艘船隐藏在数量众多的游船中,进行围堵、搜查、打捞训练,要不是他对玄武湖情况熟悉,真就被瞒了过去。
这么大的动作,对方做的悄无声息,或许不光情报科没有收到风声,可能一处内部人员都不晓得这件事,姓徐的这次真成了精了。
想象一下,如果真的让这个王巴蛋的阴谋得逞,陆上有人追,水里有人堵,地下党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以应付吧,后果可想而知。
左重瞄了一眼门口,从空间中掏出手机,不停摁动键盘将特工总部在老虎桥监狱周围的布置发了出去,给老K和地下党提了个醒。
第四百六十一节牧师
朱雀街一座小院内,徐伟明伸手关闭电台,低头看着桌上的抄收纸,眼中闪过一道惊异之色,秋蝉的情报还是那么的准确和及时。
特工总部的行动布置是绝对的机密,这种级别的信息别说其它部门,恐怕其内部都没有多少人可以接触,莫非秋蝉在调统局工作。
可是果党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高层,无不是手上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要说他们是心向革命的秘密工作者,任谁也不会相信。
徐伟明久思无果,将电台和超收痕迹处理完,起身走到一个木箱旁,这里面是秋蝉交接的物资,他用了很大的功夫从24号运出来。
各国的纸币。
长短枪支。
手榴弹和地雷。
电台与各种情报。
那座小院简直就是个宝藏,全是组织急需的物资,有了这些东西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办了,正在进行的计划也补足了最后一块短板。
不过这些东西放在自己这里有一定的风险,必须尽快转交给金陵市韦,因为新式武器和日产特工电台的使用同样需要熟悉的时间。
他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将木箱推到床下暂时隐藏起来,转身走出了卧室和正房,跨出院门后关门上锁,背着手走到了茶水铺子。
“徐长官,你好啊。”
“贵客来了,徐处长。”
“哈哈,大家都好。”
徐伟明笑眯眯的跟熟面孔们拱了拱手,找了个位置坐下,眼睛很自然的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和可疑迹象,很安全。
住了一段时间,他已经养成了每天来这看看的习惯,并记住了所有老顾客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里,家中几口人、做什么工作。
只有这样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发现异常情况,在敌人的心脏从事情报活动,一刻都不能大意,否则不光自己危险,别人也会受连累。
“徐处长,您喝点什么。”
这时候掌柜的走了过来,手上拿着抹布随意擦了擦桌子,口中有气无力的问道,显然是客人太多累的够呛,没有人帮忙就是这样。
徐伟明随口回道:“老规矩,来壶毛尖,再来一盘果子,我说掌柜的,你怎么不找个新伙计啊,老是一个人忙活,小心再累出病来。”
掌柜的苦笑道:“我这就是小本买卖,承蒙各位的关照,总算是能养家糊口,现在金陵的物价是一天一个价,雇个伙计可不便宜哪。”
听到他的诉苦,旁边的客人都笑了起来,多年的老朋友,他们还不知道这位的做派嘛,说好听点叫持家有道,说难听点就是小气。
有人揶揄道:“之前那个伙计多好,干活又快又有眼力见,你要是对人家好一点,人家也不会走,你还能轻松点,现在后悔迟了吧。”
“是啊,何苦呢你。”
另有人起哄道:“就说将你伙计拐跑的那位吧,前两天我在新街口看见了,了不得,穿西装、打领带,气派的很,都成了大人物了。
听说在什么商行工作,拿的薪水比当官的还高,说不定啊,等再过两年,你看见当初的小伙计还得尊称声老板咧,大家说是不是。”
“哎哟,商行可是好工作。”
“我看差不多。”
“年轻人,就该闯一闯。”
客人七嘴八舌发表起意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们也不怕老板翻脸,除非对方不想继续做生意了,要知道巷子外面就有家茶楼。
听到大家的调笑,掌柜的放下手上的毛尖,一跺脚往地下吐了口唾沫:“我呸,我喊他老板,就他那样的人,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
我虽然不给工资,可每天吃喝供着,这些不是钱吗,什么苟屁商行,我看哪,不是卖烟土就是人贩子,那小混蛋总有一天要倒霉。”
“哈哈哈。”
众人大乐,心里知道掌柜的急了,这年月笑贫不笑娼,就算卖烟土又如何,只要赚着钱就是英雄好汉,没听说杀人放火金腰带嘛。
徐伟明微微点了点头,看来小伙计的离开没什么问题,想来也是,这种心思灵活的人不可能久居人下,有了好机会自然要往上走。
掌柜的泡完茶,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冲着客人说道:“你们就会欺负人,看看人家徐长官多仁义,徐长官您的茶来了,您是豫省人吧?”
“喔?为什么这么说。”
徐伟明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些茶水,歪头饶有兴致的问道:“难不成掌柜的除了卖茶外,还兼着算命卜卦的营生,那我倒要算算。”
“噗。”
一位客人当即将口中的热茶喷了出来,这奸商要是能算卦,那自己就是张天师了,于是茶铺里的笑声更大了,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掌柜的幽怨的看了一眼仁义徐长官,口中说道:“这毛尖茶入口略有些苦味,虽有回甘可一般人喝不惯,只有豫省之人才会经常点。”
“厉害,我确实是豫省人,”
徐伟明竖起大拇指,一副很是钦佩的样子,其实他是南方人,喝毛尖纯粹是为了跟档案上的籍贯做出呼应,这不,有人不就信了。
听到猜对了,掌柜的眉开眼笑的走了,毛尖的价格不低,要是这个苟官每天都来,自己能多赚一点,正好这个月的税还没着落呢。
徐伟明则喝着茶,跟旁边的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手中打开了一份小报,顺着头版头条看了下去,上面的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
报纸详细的将金陵晚报内容做了转载,并添油加醋了一番,什么名侦探啊,什么日断阳、夜断阴啊,福摩沙快成英格兰包黑子了。
徐伟明认真看了一遍,意外发现这里面竟然有特工总部的事,一个叫孟挺的人在文中频频出现,报道称此人是特工总部情报科长。
他有点不敢置信,金陵的报纸这么神通广大吗,连情报人员的消息都能搞到手,而且是情报科长这种官员的情报,着实有些吓人。
继续再看,对方的资料、经历、甚至破获案件的记录赫然在目,并且字里行间满是机关内部档案的口吻,绝不是什么小道消息。
因为这些内容跟秋蝉放在24号的情报不能说一模一样吧,只能说完全一致,只是在数据上稍微有些许出入,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徐伟明喝了口茶,看着最后那句“到底谁才是最厉害的侦探”,心里大概明白了,这一定是敌人内部在狗咬狗,果党的光荣传统了。
肯定是有人跟特工总部或孟挺有仇,将这些情况泄露了,幸亏没加上照片,否则孟挺就彻底完蛋了,被曝光的特工没有任何价值。
他想完将目光放到报纸中缝位置,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随后轻轻合上报纸,捋了捋折痕思考了一会,最后仰头喝完茶水付账走人。
徐伟明穿过巷子和马路,慢悠悠的进入了金陵党部,不时跟进出的职员点点头,职员们也很恭敬的跟这位祖织部副部长打着招呼。
回到办公室,他第一件事是走到窗口给盆栽浇起了水,锐利的眼神观察着窗外的动静,外边看上去一切正常,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几分钟后,他放下水壶擦了擦手,拿起公文包又离开了金陵党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些人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迟到早退。
一个不争权夺利,又不多事的祖织部长官对所有人都是好事,没人愿意多事,薪水小偷而已,党国收那么多税不就是养这些人的。
徐伟明出了党部沿着朱雀街走到火车站,搭乘市内小火车到了国民政府站,下车后直接走进了国民政府,找了个老同事叙起了旧。
对方虽然感到意外,可还是很开心的招待了他,官场上嘛,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两人聊了个把小时,徐伟明便起身告辞。
这时已经到了下班时分,国民政府的工作人员通过几个出口涌出了出去,徐伟明混在其中,出后门坐上一辆黄包车,报了个地址。
“劳烦,老虎桥。”
“好嘞,您坐好。”
黄包车夫笑着应了一声,抬起车杆就跑了起来,穿大街走小巷在人群中灵活的穿梭着,不到二十分钟就停到了一条热闹的小街上。
老虎桥其实是一个地名,不光有监狱,还有来自五湖四海的苍蝇馆子,价格上非常实惠,很多住在附近的居民会来这祭祭五脏庙。
徐伟明站在街边点了根烟,面朝着人群吞云吐雾,几分钟后他将烟头摁灭,看似随意的走了走,接着找了家饭店,点了几个小菜。
苍蝇馆子菜式简单,上菜的速度也快得很,厨师将配好的配料往大锅里一丢,加上调味三两下便出了锅,看上去倒是色香味俱全。
他不紧不慢的解决完饭菜,摸了摸口袋想要抽根烟,却只掏出一个空烟壳,他随手将烟壳捏成一团扔出大门外,口中大喊了两声。
“卖烟的。”
“有没有卖烟的。”
很快,饭店外就有一个小男孩跑了进来,脖子上挂着大木盒,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香烟,脸上满是笑容,同时左右张望着问道。
“哪位先生要烟。”
“我,来包哈德门。”
徐伟明坐在那招了招手,等小男孩走到身边后递出一张钞票,从木盒里拿了一包烟,顺手接过找的零钱,小男孩便迅速跑了出去。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食客,手中拆起了烟盒,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心出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舞蹈计划继续进行,牧师。
第四百六十二节小拇指
时间过得飞快。
距离福摩沙到达金陵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关于这位大侦探的传闻甚上尘嚣,无数记者希望对他进行采访,只可惜对方并没有时间。
他正忙着走访沙律勋车祸当日的目击证人,找到这些人全靠领事先生的广阔人脉和关系,非常不容易,光是费用就花了三千英镑。
幸好能在那个时间段去咖啡店进行消费的顾客,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是有些身份的社会贤达,否则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虽然只有三位。
一位是美国领事馆武官。
一位是中央大学的教授。
最后一位是本地的商人。
根据这三人的口述,沙律勋当时跟一个中国人坐在一起,双方似乎很不愉快,副理先生的脸色非常差,对方离开后车祸便发生了。
不过由于位置的关系,他们并没有看到此人的正脸,只是看到了背影,年纪应该不是太大,穿着一身黑色高档风衣,颇有些气势。
听完这些叙述,福摩沙脑海中立刻闪过了一个人影。
孟挺。
年轻。
位高权重。
更重要的是,对方手下同样穿着黑色的统一制服,加上自己一来金陵就与对方遇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同时为了慎重起见,他借故邀请了孟挺一次,又让领事馆的人员领着三位目击者在旁边偷偷观察,得到的结果是,两者非常相像。
凶手锁定了。
特工总部。
以及那位徐处长。
可接下来该怎么办,暗杀一位大英帝国公民,必然不是一个情报科长能决定的事情,孟挺只是一把刀而已,执刀者才是幕后真凶。
要如何引出真凶并找到确凿的证据,福摩沙一时没了头绪,这里毕竟是民国,在别人地盘上很多事情不好操作,除非找到合作者。
最后还是白龙度说的一句中国谚语提醒了他,解开铃铛还需要系上铃铛的人,既然想要找到执刀者,那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刀呢。
继续策反孟挺就好。
他有伦敦和军情二处给出的支持,不管孟挺需要什么,自己都可以提供,金钱、权力、美人,日不落帝国有能力满足一切的条件。
于是,经过深思熟虑,福摩沙第三次邀请了孟挺,还是在德鹤楼的包间内,两人对向而坐,谈论起这些天金陵和沪上的新闻报道。
“孟先生,没想到您在沪上破获了这么多案件,怪不得能成为特工总部情报科长,听说还有以您为原型的戏剧,有机会我一定观赏。”
福摩沙举着高脚杯,喝了一口红酒笑着说道,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至少从报纸上看,眼前这个中国年轻人具有很高的侦探水平。
至于谁更厉害这个话题,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或许再过几十年,对方到了他这个岁数,拥有了足够的经验,或许就可以胜出了吧。
孟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知道什么人如此无耻,把自己架在了火上烤,拼命鼓动舆论将他和福摩沙进行对比,简直是莫名其妙。
人家是在欧洲享有盛誉的名侦探,所破的案件都是靠真本事,那些报纸得有多愚蠢才会刊发此类文章,这种事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表情复杂的说道:抱歉,福摩沙先生,将民国人与外国人进行比较寻找民族自信心,是报纸最喜欢做的事情。
你知道的,民国和英国之间的历史并不融洽,这种情况造成了许多市民盲目地发表意见,但这并不是我的意思,请一定要相信我。”
不是孟挺谦虚,也不是孟挺的胆子小,而是徐恩曾已经明确警告他,一个情报人员不应该变成公众人物,那样很容易被敌人攻击。
“敬历史。”福摩沙举了举酒杯笑着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相信中英之间一定会保持良好的关系,就像我们两个人一样。”
“敬历史。”
孟挺脸色好看了一点,举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心中猜测对方为什么要邀请自己,难道又是为了沙立勋的案件,那倒要小心了。
他暗暗提高了警惕,决定接下来不再多说了,言多必失,本来在特工总部就不受待见,要是再泄露了情报,他的处境将会更艰难。
那边福摩沙将最后一块牛排放入嘴中,接着放下刀叉,从衣兜中掏出烟斗往里面压了压烟草,掏出火柴,划向火柴盒侧面的涂层。
“撕拉。”
火柴点燃,他的脸在明亮的火光中显得有一些诡异,吐出了一口烟雾后福摩沙杀看向一脸疑惑的孟挺,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沙律勋是你们杀的吧?”
是的,他不想继续绕弯子了,这方面中国人是行家,既然有了十足的把握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尽快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孟挺都听傻了,沙律勋的死亡跟特工总部有什么关系,这不是特务处干的吗,难道这个英国人是在试探自己,可这未免太荒谬了。
别说这事不是特工总部干的,就算是,这么光明正大的讨论一次暗杀行动合适吗,自己又凭什么告诉对方,凭对方是一个大侦探?
他也放下了手中的餐具,严肃地回答道:“福摩沙先生,这个笑话并不好笑,沙律勋的死亡跟特工总部以及我本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至于凶手是谁,作为一个合格的侦探,我想你应该去仔细的调查所有证据,而不是无端怀疑我们,这只会让真正的凶手逃脱制裁。”
孟挺的语气越说越严厉,心里觉得所谓的英国名侦探也不过如此嘛,连二处的影子都没摸着,反而找上了他们,简直是一个笑话。
福摩沙叼着烟斗,轻轻地鼓起了掌:“孟先生不光是一位好侦探,同样也是一个好演员,可有一句话叫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说的对吧,所以我将你邀请到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或许你在恐吓沙律勋先生时没有发现,有三位绅士正在背后关注着一切。
他们认出你了,就在我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一位诚实的美国军官,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一位成功的商人都可以证明你在现场。”
说完,他就像锁定了猎物的狐狸,眼神中充满了狡诈和得意,没有比人证更确凿的证据,若是在法庭之上,仅靠这点就可以结案。
孟挺面色大变,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怪不得上次见面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原来是有人在一旁偷偷观察,真是一个卑鄙小人。
可是他确实没有去过所谓的现场,甚至都不认识沙律勋,对方为什么要这么说,答案很简单,英国人这是要拿他当顶包的替罪羊。
他眯着眼睛,一字一顿道:“今天就到这里吧,等福摩沙先生什么时候清醒了咱们再聊,总之沙律勋的死亡跟特工总部绝没有关系。
也请你不要忘记,你现在正站在中华皿国的土地上,那个你们可以肆意侵略一个国家,无故屠杀一座城市的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了。
靠三个假证人就想诬陷一位民国官员是不够的,我也有证人能证明案发当日我不在现场,这场官司就算打到国联,你也没有胜算。”
孟挺说出这些话后转身准备离开,这件事儿太大了,他必须向徐处长进行汇报,实在不行把特务处抛出来,特工总部不能背黑锅。
虽然来的时间不长,可他也知道目前特工总部的尴尬,高层贪婪无能,底层人浮于事,要是再牵扯到英国人被杀案中,那就完了。
福摩沙看着他走到门口,不慌不忙的说道:“孟先生,你就不听听我的条件吗,我知道你只是听命行事,真正的凶手不是你,对吗?
如果你能站出来指证你的上司徐处长,大英帝国可以为你提供必要的庇护,听说港城警务处正缺一位督察,不知你是否愿意屈就。
这可是第一位华人督察,说不定可以永载史册,想想吧,一个是小小的科长,一个港城警务处的高层,如何选择,你自己考虑吧。”
他说到小小两个字时,还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示意特工总部情报科长是一个多么渺小的职位,完全不能跟大英帝国的督查相比。
孟挺的脚步停住了,在租界和欧洲都待过的他很清楚,在英国警务系统中督察的分量,虽然只是最基层的管理岗位,可拥有实权。
这正是他需要的,在特工总部里,他管不了任何事儿,也管不了任何人,手下人给面子的叫他一声科长,不给面子屁都不放一个。
听福摩沙的意思,英国人似乎不在乎动手的是谁,只要能将徐恩增扯出来就够了,想到对方对自己隐瞒那么多事,他的心,动了。
福摩沙看着孟挺的背影,信心十足的补充了一句:“智者通权达变,愚者坚持己见,这是一句英国谚语,我相信你会做出明智选择。”
孟挺缓缓转过身,死死的盯着福摩沙,三秒钟后严肃的表情突然一变,一脸谄媚的举着大拇指说道:“您看人真准,我愿意合作。”
第四百六十三节白羊号
三天后。
金陵下关码头。
一艘从沪上开来的小型货轮缓缓靠岸,几十名力工蜂拥到江边试图承揽下搬运工作,就像他们往常做的一样,结果今天碰了钉子。
“诸位,白羊号是太古洋行的货轮,我们有自己的搬运工人,让大家白跑一趟不好意思,各位过来领一块钱去喝茶,全当交个朋友。”
船上的中国二副站在船头冲着岸边大声喊道,态度很是和善,还让一旁的船员给到场的人发了点钱,这种处理方式让人挑不出错。
况且太古洋行不是第一次这么干,只要运送的东西价格不菲或者物品易碎,就会由其内部人员负责上下货物,这事很多人都知道。
事实也是如此,听到对方这么客气,原本有些怨气的力工领了钱后便立刻散开,将卸货区留给太古洋行的人,也算是行了个方便。
很快,就有几辆卡车从港口外开了过来,车上跳下来的都是些身强力壮的青年,跟二副交接了一下,飞快地搬运起一个个条板箱。
货轮驾驶舱内,两个中年男人透过舷窗看着外面这幕,其中一个黄种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犹豫着用英文向身旁的白人问了一句。
“船长先生,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经费给这些搬运工人,难道他们的背后势力很强大,这实在令人难以想象,您可以为我说一说吗?”
“当然可以。”
船长苦笑着解释道:“这些人都是漕帮的外围人员,若是航运公司得罪了他们,不光在金陵码头,凡是有漕帮的地方都会寸步那行。
就像刚刚,如果搬运工将码头堵死,甚至让老人、妇女和儿童躺在地上,这里就会陷入瘫痪,到时公司所要蒙受的损失只会更大。
即使太古与民国各地政府的关系良好,对方也不会冒着引发大规模抗议的风险为我们做事,所以付出一些金钱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中国人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没想到内地的帮会势力如此强大,连太古这样的庞然大物都得接受勒索。
正说着,一辆卡车装满了货物向外开去,经过大门时司机扔了一个信封给守卫人员,对方熟练地捏了捏厚度,随即笑着挥了挥手。
门口的栏杆被高高举起,路障也被推开,本该被严格检查的卡车就这么离开了码头,消失在车流中,谁也不知道上面装了些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渐黑。
月光照在江面,波光粼粼。
一群人影提着大包小包从白羊号货轮走了下来,动作矫健的跳上了最后一辆卡车,早就等候多时的司机扔掉烟头,扣上车尾帆布。
这期间双方没有说一句话,配合非常默契,司机处理完车厢的痕迹,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的动静,确定没有人之后钻进了驾驶室里。
“轰~”
卡车发动,随后飞快地通过空无一人的大门驶向金陵市区,待他们离开五分钟,一个酒气熏熏的守卫走从黑暗中出现将大门关上。
又过了很久,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码头区的货堆走了出来,看着白羊号上昏暗的灯光,他的眼中满是喜悦,这下自己要发达了。
作为商行的“信息员”,他们的职责就是打探各种消息,以此获得报酬,消息越准确、报告的越快、价值越高,带来的收益就越大。
早就知道太古公司经常夹带和走私货物,没想到这次胆子这么大,竟然偷偷运人进来,这可是民国的首都,对方胆子未免太大了。
这个情况一定非常重要,可惜没有交通工具,不能跟踪对方接下来去了什么地方,哪怕有辆自行车,今天晚上的收获也不止如此。
此人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一猫腰躲进黑暗中,轻车熟路地在码头里穿行着,最后越过一道铁丝网,奔着一家亮着灯的商店而去。
此时,洪公祠。
左重查看着官邸和老虎桥监视点的调查报告,这几天一处的行动一切正常,暂时没有动手迹象,不过这种安静持续不了太长时间。
根据其它途径得到的情报,徐恩增已经开始筹措资金,连局本部也支援了十万经费,这些钱的用途不言而喻,定然是交给余红的。
另外,沈东兴和铜锁的监视表明,余红这些天对于前往港城的邮轮非常感兴趣,询问了好几个同事并打电话给船运公司询问船票。
这是要撤离了,看来这个叛徒最终还是决定与一处合作,谁让便宜老师没人家有钱呢,只要双方交易达成,一处就会对官邸动手。
他想了想,觉得必须要向戴春峰汇报了,否则自己在日谍中大杀四方,而在地下党案中表现得一塌糊涂,很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
特别是老戴这个老狐狸,此人信奉的是宁杀错、不放过,别说一个口头认得学生,就算是亲儿子挡了路,这家伙一样会痛下杀手。
左重拿起电话跟李卫聊了两句,确认戴春峰有时间,这才拿着文件上了楼,到了处长办公室门口他理了理衣服,恭敬的敲了敲门。
“噔噔。”
“进来吧,慎终。”
屋里传来戴春峰的声音,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在处长的位子上待久了,对方渐渐变得喜怒不形于色,越来越难琢磨了。
左重开门大步走了进去,向办公桌那头的便宜老师敬了个礼:“学生左重,参见老师,情报科近期发现了一些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哦?”
正在批阅文件的戴春峰闻言停下笔,抬头皱了皱眉头:“有些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了嘛,不用事事都向我汇报,我又没有三头六背。”
“报告老师,您将地下党案件交给情报科之后,我们抓了两个一处人员进行讯问,徐恩增调查官邸的情报来源应该是余红,不是您。
余红这个女人欺骗了您,她打算一货卖两家,准确的说是待价而沽,咱们和一处谁的出价更高,她就将地下党省韦的情报交给谁。”
左重才不信戴春峰说的什么自己做主,规规矩矩的汇报道:“现在的情况是徐恩曾已经筹集了大量资金,应该很快就会对官邸动手。
同时,情报科政情股在老虎桥附近发现了一处的监视点,对方可能打算如果官邸没有收获,就利用监狱里的地下党囚犯鱼目混珠。
学生这次来就是想问问您的意见,要不要控制住余红,只要人在咱们手里,任何人都别想得到地下党的情报,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说完,他就站在一旁等待着便宜老师的反应,以对方的性格听到这些消息定然会暴跳如雷,说不定还会当场口吐芬芳问候徐某人。
但是他猜错了。
面对余红一货卖两家和徐恩增的截胡行为,老戴似乎早有预料并没有太过生气,命令非常简单,他抬起双手狠狠一捏说了两句话。
“钱,我要。”
“人,我也要。”
好吧,他是要白嫖徐恩增,反正特务处没钱给余红,不如让姓徐的先出钱买下情报,他们再去半路抢人,连余红的酬劳也不放过。
对于这种黑心命令,左重当然是一个立正,大声回道:“是,学生一定谨遵老师您的命令,把地下党一网打尽,将交易资金取回来。”
“恩,事情交给你去办,我是放心的,动手的时候最好不要杀太多人,特别是一处的人,都是一个局的弟兄嘛,闹得太僵影响太好。”
戴春峰双手扶着肚子,靠在椅背上笑吟吟道:“对了,有件事要与你商议一下,回头行动科有个小案件,需要情报科行动小组帮忙。
你让那个归有~,是叫归有光吧,就让他带队配合,具体什么时候,我让李卫电话通知,调走你一员大将,慎终你不会有意见吧?”
“报告处长,没有。”
左重一脸严肃,慷慨激昂地说道:“您是特务处的第一长官,我们都是您的下属,您的命令就是我们的使命,学生绝没有任何意见。”
“你啊,就会说好听的。”
戴春峰很满意这个回答,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解释道:“不是什么大案子,一天就足够了,不会耽误你们情报科正常的工作。”
这话听听就算了,左重知道行动科目标是被俘虏吸引过来的地下党,恐怕老戴早就知道徐恩增和余红的交易,否则不会如此淡定。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这就是戴春峰的打算,到时候行动科应该是他亲自指挥,这种性格多疑的人只会相信自己,也好,省得行动失败扯到情报科头上。
左重跟便宜老师联络了一会感情,就回到了自己办公室,坐下还没有两分钟,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随手拿起话筒放在耳边。
“商行的东强在下关码头发现了异常情况,太古商行的货轮上出现了一批神秘人员,刚刚搭乘卡车前往了市区。”电话那头是古琦。
太古商行?
神秘人?
左重有些迷惑,嘴上说道:“让他们将情况形成文字材料送到我这,另外通知金陵警署和漕帮,立刻调查那辆可疑卡车的行动轨迹。”
第四百六十四节打探消息
古琦的动作很快,一个小时后一份详细的报告就出现在了左重的办公桌上,里面记录了白羊号的资料,以及入港之后的所有情况。
白羊号,隶属英资企业太古商行,排水量1500吨,为内河运输货轮,平均航速10节,最高航速15节,一天前从沪上太古码头出发。
这艘船常年在沪上和金陵两地间航行,运送机械、布料、染料等物资,船员以英国人居多,只有二副和几个轮机舱成员为中国人。
根据金陵警署的消息,这艘船背地里在从事走私活动,常常夹带各种管控商品,因为其背景比较敏感,警方就没有对此展开调查。
今天船只一靠岸,对方就拒绝了码头的搬运工人卸货,而是由太古商行自己的人员搬运,同时运送物资的车辆在出港时未经检查。
天黑之后,从船上走下来10到15名携带行李的神秘男性,接着乘坐卡车前往了市区方向,眼线离得太远,无法看清这些人的长相。
左重将目光从文件上收回,看向对面的古琦:“老古,看完这些有什么想法,英国人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派人到金陵,目的是什么。”
古琦想了想,摇了摇头:“看不明白,不让搬运工接近货物可以理解,货物中可能藏有走私品或者危险品,他们不想让其他人发现。
可人,无论是中国人还是英国人,在港口内行动都不会受到限制,也不会有警察去检查,行踪如此诡秘,看来对方是来者不善啊。”
“不错。”
左重拍了拍桌子:“你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这帮人偷偷进入金陵肯定不准备干好事,否则没必要如此藏头露尾,并且他们很着急。”
“着急?”古琦有些疑惑。
“对,就是着急。”
左重耐心地解释道:“船只从沪上到金陵,正常来说需要一天半时间,白羊号以前也是这个速度,可是这次却只用了一天,为什么。
这很可能是因为神秘人们需要尽快到达,货轮便用高航速持续行驶了一天一夜,这对商人来说非常不可思议,很少会有人这么做。
一是因为经济性,高航速要消耗更多燃料;二是安全性,高航速下轮船的轴承和其他部件的磨损很厉害,很容易造成船毁人亡。”
他扔了一支烟给古琦,问了个问题:“所以是什么人可以让一群商人冒着损失惨重的风险强行赶路,只为了把十几个人送到金陵来。”
古琦好像想到了什么,不确定的说道:“不管是谁,一定是太古公司无法拒绝的存在,可太古公司是在华的最大英资企业,那么...”
说到这,他眼睛一亮:“国家,只有英国政府才可以命令太古公司,那些人是英国官方的人,来金陵是为了完成一个有时限的任务。”
左重微笑着点点头,说不定这个任务就跟特务处有关,谁让情报科杀了沙律勋和那么多军情二处的鼹鼠呢,英国人想报复很正常。
他突然抬起头来问道:“福摩沙这两天怎么样,有没有跟不明人员联络,让新人盯好这家伙,对方说了什么、干了什么,都要记录。”
“一切正常,除了询问那几个证人之外,就是在领事馆休息,偶尔出来跟孟挺见面,科长你觉得这些人的到来与他有关,不可能吧?”
古琦或许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主观了,又给出了具体理由:“福摩沙是一个警察,而神秘人的表现具有典型的情报和军方行动风格。
利用商业机构作为掩护,秘密潜入深入他国境内执行任务,苏格兰场的人可做不了这些事,除非对方与军情部门和英国军方合作。”
“为什么不会呢。”
左重打断他的话:“跟咱们交手的就是军情二处,他们派出一个侦探在明面上负责真破案件,自己负责行动,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回去让丙处的警卫人员注意观察,天知道那帮英国人会不会袭击宿舍区,真要是伤到了弟兄们的家眷,咱们无法向大家伙交待。”
古琦头上冒出了冷汗,英国人可不讲什么祸不及妻儿,前朝时他们在中国所做的事,比日本人好不到哪里去,确实得防着这一手。
他赶紧起身说道:“被科长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还真有点担心,我现在就去布置,增加警卫人员人数和火力点,绝不让英国人得逞。”
“恩,去吧。”
左重没再说什么,这只是以防万一,除非英国人想不死不休,不然就不会对家眷动手,他们的侨民遍及世界各地,安防压力更大。
一个情报机关要是下定决心去随机谋杀普通人,警察和军队是防不住的,什么苏格兰场、英格兰场都不好使,只能眼睁睁的等死。
再说了,大战遗留的军用危险品正在打折促销,都快买一送一了,就算把英国人的军事基地、外交机构都炸了,也花不了几个钱。
总的来说危险是有的,但是不大,目前最紧要的任务就是搞清楚神秘人的来历以及目的,必须找个人问一问情况,做到知己知彼。
对方最好有那么点地位,跟英国情报部门和军方有业务往来,同时比较识时务,这三个条件在脑海一出现,他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白龙度。
虽然为了让此人利用外交途径救出宫本英明的老娘,他答应不再用六国饭店的事要挟对方,可有说话算话的苟特务吗,当然没有。
左重对此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成年人的世界嘛,不是我骗你,就是你被骗我,作为堂堂的大英帝国驻民国领事,应当有这个意识。
他脸上露出微笑,离开办公室前往了监听室,使用那里的安全线路拨打电话不容易被监听,当然只是相对意义上的,并不是绝对。
要是白龙度身边有其他人,或者有人在话机内部线路上进行监听,那就没办法了,以现在的科技水平不足以实现完全保密的通讯。
“你们先出去吧。”
“是,科长。”
左重一到就把监听人员全都赶了出去,又检查了一遍室内有无监听器,这才接通了记忆中的号码,等待着与老朋友的再一次通话。
此时英国领事馆内,白龙度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账本,微微有些惋惜,可惜福摩沙不需要更多的证人了,否则自己还能再赚一笔。
他告诉对方寻找证人需要一些经费,比如给某位消息灵通人士一些酬劳,这个傻瓜竟然信了,真是一个单纯的人哪,还得继续骗。
3000英镑只是个开始,对方受伦敦的直接领导,这点小钱算什么,问题是如何把钱安全的装进自己的口袋里呢,要想个万全之策。
不能因小失大,总领事这个职位还是颇有含金量的,这个金说的是真金白银的金,这自然不是指薪水,英资公司的贿赂才是大头。
那些大商人想偷税漏税,想运输违禁品,想获得更大的市场,想在某个区域获得垄断经营权,都得他这个英国总领事点头才可以。
上任不到一年,他的夫人已经在伦敦郊区购买了三座别墅,孩子也从普通学校进入了贵族公学,这一切全都靠他这个总领事职位。
白龙度笑眯眯的点了根雪茄,肥硕的身躯在椅子里扭了扭,只要再干几年,自己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回英国过上贵族老爷的生活了。
也可以买个帝国殖民地总督的头衔,以此为踏板进入上流社会成为真正的贵族,幸福的生活仿佛就在眼前,只要伸伸手就能得到。
“叮铃~叮铃。”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对未来的畅想,领事先生有点不大开心,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来电话的人,不管是谁,这里他最大。
可仅仅过了十秒,他就直接站了起来,除了不停点头之外什么也做不了,挂断电话后更是直接抱住了脑袋,一副颇受打击的样子。
该死的蒙面人。
分明答应不再用六国饭店的事威胁自己,对方也确实做到了,然后威胁的借口换成了沪上股灾,这事曝光的后果比前一条更严重。
有太多太多投机商在那场股灾中赔得倾家荡产,血本无归,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他在其中获得了巨大的利益,总领事就干不下去了。
要不要鱼死网破?
白龙度放下手,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可又想到蒙面人说要用钱购买情报,好不容易鼓起的决心一下子没了,钱呐,多好的东西啊。
他犹豫再三,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张白纸,又看了看桌上放着的钢笔,最终伸出左手拿起笔开始书写起来,他爱英国,但更爱钞票。
写完后白龙度套上大衣,一个人开着车离开了领事馆,直到深夜才回来,不过这时候领事先生的表情有了变化,脸上写满了开心。
虽然没见到蒙面人本人,可这1000英镑不是假的,几个人名和一个地址就换来了这么多钱,没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了,赞美上帝。
至于别人的死活。
关他屁事。
第四百六十五节香蕉人,呸
深夜,左重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手中的情报,表情有些古怪,万万没想到,福摩沙把特工总部和徐恩增当成了沙律勋被杀案的凶手。
这位鼎鼎有名的侦探似乎有点名不副实,各种调查后竟然得出了这么离谱的结论,颇有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比分零比五的意思。
还有那个孟挺,为了港城警务系统的一个职位,痛快承认了沙律勋是被特工总部暗杀的,见过抢钱抢女人的,没见过抢着背锅的。
你说这小子干什么不好,非得当汉奸,放着情报科长的好位置不坐,上赶着去做英国人的三等家奴,不是天生卑贱就是脑子有病。
何况港城警队不是那么好混的,从上个世纪末警察队初建开始到现在,只有一个华人督察,哪怕红头阿三都比中国人更容易升职。
算了,走就走吧。
左重觉得把这个善于造势的家伙交给英国人处理也好,说不定真能让此人闯出个名堂来,论包装自己,对方可是绝对的专业人士。
另外那十几个神秘人的来历也搞清楚了,据说是孟挺向福摩沙建议抢走官邸的地下党,破坏徐恩增的计划,以此来报复特工总部。
于是,英国人以最快速度派来了驻扎在港城的皇家工程兵第22连华人分遣队一行14人,都是烟土战争时期英军华勇队成员的后代。
老伦敦正米字旗属于是。
这些人除了长着一副中国人的样貌,说着中国话之外,在长期的殖民地教育下,已经把自己当成英联邦一份子并向英王宣誓效忠。
他们不但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还在印度经历多次实战,表现相当不俗,这两年甚至开始接触专业爆破培训,精通危险品使用。
带队者是一个叫做秦丹尼的上士,根据白龙度的情报,此人三十七八岁,从军二十年,是华裔英军的灵魂人物,十足的危险份子。
民国14年的时候,为了支援沪上的反帝爱国运动,港城和羊城爆发了规模宏大的霸(非错字)工,学生停课、商人停市、华工停工。
在果党及地下党的组织下,粤省各界巡行大示威,赴会者包括合级学校、商界团体、农民团体、黄埔学生军,参与人数达十数万。
可当游行队伍路过一个叫沙基的地方时,突遭英国军警射击,停泊在白鹅潭的英、法军舰同时开炮轰击,造成示威群众惨重伤亡。
而这个秦丹尼就在现场,亲手杀害了数个还没成年的学生,有了这个投名状,此人在英军之中步步高升,没用几年就成为了上士。
不仅如此,他还参加过殖民地的屠杀行动,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很得主子信任,这次才被委以重任,带队来金陵执行任务。
左重眯了眯眼睛,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不管别人怎么样,必须把这个叫秦丹尼的畜生留下,告慰死在帝国主义枪口下的同胞。
除此之外,剩下的那13个香蕉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被英国人看重,他们手上肯定有血债,这次就别想离开了,一起下地狱吧。
白龙度的情报不光透露了神秘人的身份,还给了一个地址,那个地方是太古洋行名下的一个大型仓库,汉奸们正在那里进行休整。
左重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情况很有价值,说不定不用自己动手,借助别人的手就可以将这帮人消灭掉,但如何操作得再想想。
既不能暴露自身,还要将消息放出去,此事有些难度,必须找一个够分量的挡箭牌,就算借刀杀人的事被发现,也有人可以背锅。
他伸手将台灯拉灭,一个人在漆黑的办公室中陷入了沉思,窗外呼呼作响的寒风,终将秋末的余温彻底吹散,冬天,越来越近了。
第二天一早。
左重交待一声就独自离开了特务处,开始跟踪孟挺,对方的双面间谍身份值得利用,他的计划成功与否,很可能就落在此人身上。
本来以为要跟踪一段时间才能有所发现,没想到很快就有了突破性进展,这个家伙完全没有保密意识,当天下午就去见了英国人。
孟挺在市区转了一圈,鬼鬼祟祟到了太古洋行仓库外,从车上搬下了一堆东西后,他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有节奏的敲起了大门。
“噔~噔噔~”
“什么人。”
仓库里面立刻有人警惕的询问道,还能听到上膛声,第一次跟军方的人打交道,孟挺不禁有一些紧张,连忙咽了咽口水说出暗语。
“福摩沙先生的朋友。”
“嘎吱~”
仓库大门被打开一条小缝,一把乌黑的手枪缓缓从里面伸了出来,过了好一会,或许是确认了周围没危险,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慢慢的走进来,不要做任何多余的动作,现在有十几个神枪手对着你,如果你不想死就别乱动,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听明白了吗?”
“兄弟明白,明白。”
孟挺举着双手,侧着身子从门缝挤了进去,还没看清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脑门上就被顶上了三支抢,眼睛也被人用手死死蒙住。
他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就尿了裤子,暗骂这帮人未免太过警惕了,侦探先生为了不被人打成马蜂窝,赶紧开口介绍自己的身份。
“不要误会,我奉福摩沙先生的命令来送给养,东西现在就在外面的地上,不知弟兄们需要什么,我就买了一点常见的水果和香烟。”
“闭嘴,我们要对你进行搜身,请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携带武器,千万不要说谎,这关系到你的生命,我只会给你一次开口的机会。”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随着着这句话,周围响起了更多的枪支上膛声,还有人通过门缝走了出去,开始检查外面地上的物品。
“有,有武器。”
孟挺颤抖着声音回答道:“我身上只有一把勃朗宁,没有上膛,抢里也没有装子弹,我是真心想跟大英帝国合作,绝对不会骗你们。”
“是为帝国服务。”
阴冷声音的主人是个表情冷峻的中年人,在向英王表了下忠心后他使了个眼色,示意手下搜身,与此同时,手中的枪一刻没放下。
“对,对,是为帝国服务,不是合作,我哪配跟大英帝国合作,弟兄们注意千万不要走火,附近有居民区,枪一响,大家都走不了。”
孟挺忙不迭的表示刚刚说错话了,任由对方的人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反正都是老爷们,被摸几下又不会少块肉,小命更加重要。
“长官,没问题。”
这时一个年轻人将勃朗宁反递给中年人,走近后小声汇报着搜查结果:“上士,除了一把空枪外,他身上没有发现任何攻击性武器。”
中年人掂了掂枪没有说话,眼睛看向刚刚出门检查的手下,见对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举起胳膊摆了摆,在场的人纷纷放下了枪。
一直挡在孟挺眼前的手也被移开,他缓缓睁开眼睛,终于看到了此行的目标,英国人从港城驻军中紧急抽调来的行动好手秦丹尼。
对方穿着一身深色西装,胸口和手臂上的肌肉几乎要把衣服撑爆,显得非常强壮,手上把玩着手枪,锐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
孟挺轻轻咳嗽了一下,干笑着说道:“请秦先生派人将孟某带来的东西搬进来,这里的治安可不大好,万一让小偷偷走了那就遭了。
这些物资全是分开购买,不会引起其它人的怀疑,若是各位先生有什么特殊需要请直接告诉我,下次来的时候,我会给大家带来。
金陵再怎么说也是首都,虽然比不上沪上,但大部分商品是能买到的,就算是本地没有,我也会想办法派人去沪上采购之后送来。”
秦丹尼听着眼前的这个中国人的讨好,心中满是不屑,之前听说国民政府的情报机构杀害了帝国情报人员,还以为对方有多厉害。
现在一看,跟港城那些华人官僚没什么区别,一样的胆小怕事,一样的畏首畏尾,看来这次任务难度不高,他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他抬手将手枪扔了回去,不冷不热的说道:“多谢孟先生的好意,我们是职业军人,习惯了在恶劣的环境中作战,还是说说正事吧。
我需要你提供目标的室内布局图、周边地图、交通工具以及人员配置、武器情况等情报,越详细越好,越准确越好,能不能办到?”
孟挺认真地想了想,用力点了点头:“没有问题,这些我都可以提供,具体行动时间等我通知,没有特殊情况,最好不要出门走动。
对目标动手是最后选择,尽量等特工总部抓到人,你们再半路抢人,这样造成的影响更恶劣,国民政府不会饶过徐恩增那个家伙。”
“明白了,不送。”
秦丹尼准备带着手下进行模拟训练,不愿意再浪费时间,打开大门便让孟挺走人,孟挺见状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走出大门离开了。
左重躲在汽车里,看着远处的仓库大门缓缓关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来姓孟的很得福摩沙信任啊,笑吧,迟早有你哭的时候。
第四百六十六节还我清白
接下来的几天,孟挺就像是搬家的仓鼠,一趟一趟地将行动所需的物品送到仓库,还不知从哪搞来了几辆破车交给了秦丹尼等人。
这一切就发生在左重的眼皮子底下,光是双方交谈的照片就拍了好几十张,这下一处情报科长勾结英国间谍的事算是铁证如山了。
必要的时候将这些东西抛出去,徐恩增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为何他的手下一次次背叛果党,这次连英国人都冒出来了。
是道德的沦丧。
还是人性的扭曲。
谁能想的到,外界传闻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竟然已经穿上了一条裤子,沪上传奇侦探成了可耻的卖国贼,这不免让人有些唏嘘。
左重一边关注着官邸和老虎桥监狱的动静,一边准备着最后的计划,直到有一天,金陵晚报刊登的一条新闻,宣告了较量的开始。
(隔非错字)
文章详细介绍了特工总部是如何监视隔命功臣,建设委员会规划处副主任范树森的,其间穿插了各种阴谋猜想,看得人毛骨悚然。
此事一出,坊间议论纷纷,大家猜测结拜达人这是要彻底铲除张人杰在党军政机关里的势力,便用调查原秘书的方式,迫其就范。
远在沪上的张人杰得知此事之后,更向金陵发来了公开电报,电报中他声泪俱下,细数往日与光头的深厚情谊,痛快的认输求饶。
对方表示愿意辞去国民政府中的一切职务,只求委员长看在当年的扶持之恩、兄弟之义,不要痛下杀手,放他回到老家颐养天年。
光头收到电报先是一喜,随后勃然大怒,虽然他确实想清除张仁杰在经济、工业部门里的人马,可闹成这个样子,他要怎么动手。
党内的人又会怎么看待,这简直是要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啊,干出这事的人其心可诛,必须要调查清楚,还他千古完人一个清白。
既当又立的光头立刻叫来了陈局长询问此事的缘由,当听到地下党叛徒供出范树森的官邸是地下党金陵市韦时,差点没把他气死。
自己说出彻底消灭西南的话还犹在耳边,人家就已经渗透到金陵城,渗透到政府内部了,这就像一个大耳光狠狠扇在了他的脸上。
“我不管,你让徐恩曾一定要把地下党金陵市委一网打尽,再向外界公布这件事情,证据一定要充分,绝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得逞。”
光头大吼着,将愤怒的吐沫喷到了陈局长脸上,连在一旁劝说的达令面子也不给,下了死命令,让特工总部务必以最快速度破案。
陈局长弯着腰一个劲点头,手上拿着手帕不停擦拭着头上的冷汗及口水,心中恨死了小老弟,查案而已怎么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真是货比货得扔,人家特务处破案从来没有搞出过这种事情,他坐在办公室等着领功劳就行,每次都是这个徐恩增,无能的饭桶。
自己一再强调要秘密调查,有特么这么秘密的吗,报纸上把一处做的事写得明明白白,有时间、有地点,就差给当事人做专访了。
他等光头发泄完怒火,小声保证道:“官邸已经在特工总部的严密监视之中,地下党插翅难逃,我现在就去打电话传达领袖的命令。”
“去吧,不要再说什么插翅难逃,这种话我在前线听过一千遍一万遍,可结果呢,西南依然还在那里,一次次的跳出我们的包围圈。
这次抓不到人,徐恩增就不要回来了,还有你,统计调查局局长的职务也就不要再做了,回老家读书去吧,局长交给戴春峰去做。”
光头冷着脸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说出了这些话,幽幽的目光令人胆寒,能让自诩大度的某人直接赶人,此事的严重性不言而喻。
“是,是,我知道了。”
陈局长连连点头,大步走了出去,心里决定徐恩增这次要是再掉链子,自己就一枪崩了这个王巴蛋,别说亲表弟,亲儿子都不行。
一旦失去了调查统计局局长的职务,就意味着他和陈部长失去了最重要的暴力机器,没有武装力量作为后盾,谁还会给陈家面子。
此时的特工总部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徐恩增用力拍着不堪重负的办公桌,双眼通红的嘶吼着,对手下的科长、股长们大发雷霆。
“情报为什么会泄露,金陵晚报又是怎么知道的,一定有内鬼,这内鬼不在外面,就在这间办公室之内,就在你们这些个长官当中。
本以为没了王傲夫、刘贵,我们一处就太平了,现在看来远远没有,不找出这个人,一处永远别想跟特务处斗,别想战胜地下党。”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恶狠狠地看向在场的人,脑中一遍遍回忆着这个情报有多少人知道,又有谁可疑,发誓不找到此人誓不罢休。
虽然调查范树森是为了陷阱做掩护,并没有太保密,可报纸上公布的情况太详细了,只有一处的人才能掌握,绝不是外行人所为。
徐恩增首先想到的是情报科长孟挺,此人刚从沪上到特工总部不久,原先又在租界和国外呆过,难保不是地下党派来的情报人员,
所以在这个案件中,他留了一手,没有告诉对方老虎桥周围的布置,要是此案顺利告破,孟挺就没什么问题,反之那就直接除掉。
莫非真是此人,他猛地一抬头看向人群,将目光放在了对方的身上,这可把一处的头头脑脑们吓了一跳,悄悄挪动脚步闪到一边。
孟挺本来躲在后面,幸灾乐祸的看着这场闹剧,万没想到大火烧到了自己身上,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呆若木鸡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孟科长,要不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情报科的绝密情报会被人泄露给报社,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咱们换个地方说。
到时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你也知道审讯室里那些工具的厉害,硬挺着是没有用的,只要你能及时悔悟,依然可以当情报科长。”
那边徐恩增将枪拍在桌上,口中阴森森问道,同时门口出现了几个手持冲锋枪的特务,一脸凶狠的戒备着,随时准备冲进来抓人。
孟挺知道必须开口了,否则姓徐的定然会翻脸不认人,甚至把自己交出去当替罪羊,这种事情,自从来了一处他已经听了无数遍。
他哭丧着脸解释道:“处长,案件开始之后,我就一直带人负责外调,要是想泄露情报,为何不在外地时泄露,这样还能减少怀疑。
况且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多,很可能是有人看不惯孟某当科长,就在我回金陵后,将此事泄露给报社,以此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处长您一定要明查啊,我是您亲自调到特工总部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您的人,对方这样处心积虑陷害我,最终要针对的是您啊。”
孟挺一边说,一边大哭,声声凄凉,如杜鹃啼血,一旁的人心中不禁心中恻恻然,可要让他们出来说句公道话,那是万万不能的。
现在的形势很明显,这个黑锅必须要有人背,不是姓孟的背,就是自己背,能站在这个地方的人又有几个好人,舍己为人?扯淡。
嘶?
徐恩增却在听到这段话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孟挺这小子说的话虽然有些牵强,可也有几分道理。
对方要真的是地下党,官邸里的人早就跑得没影了,不会一直派人出去采购物资,从这点一上来说,此人的嫌疑便减小了一大半。
至于物资采购人员会不会是地下党故意留下迷惑他们,以掩护泄露情报的孟挺,作为多年的老对手,他觉得不太可能,原因有二。
一,地下党不会在明知送死的情况下安排人员执行任务,要是如此不智,民国16年后地下党就死光了,这帮人现在比狐狸还狡猾。
二,地下党知道他的作风,只要自己怀疑孟挺,他们留一个人还是留两个人,对孟挺的处境没有任何改善,这是对手之间的默契。
而不在更加安全的外地泄露情报,孟挺身上的嫌疑就又减少了一小半,这两个方面结合起来看,是对方泄露了情报的可能性不大。
徐恩增想了想,把枪放回了抽屉里,心中怀疑难道真的有人要针对自己,这才陷害孟挺,那对方会是什么人呢,是内部还是外部。
内部的话,就是书计室书计濮孟久等少数几个有资格担任处长职务的人,调查二处宋明浩走私军火案时,这家伙就捅了自己一刀。
要是外部,那百分百就是戴春峰那个苟东西,可问题是对方冒着勾结地下党的风险泄露情报,就是为了让一处难堪吗,不太可能。
“叮铃铃!”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突如其来的铃声让所有人顿时浑身一颤,这个时候来的电话定然不是好消息,徐恩增咬着牙拿起话筒。
“喂?”
“徐恩增,我现在在委员长官邸给你来的电话,立刻抓捕官邸中的地下党,不容有误,行动要是失败了不光你,连我也要回老家去。”
陈局长的愤怒隔着电话都能听得出来,下达完命令更是直接挂断了电话,这位匹兹堡大学硕士真的急了,也不在乎所谓的风度了。
徐恩增脑袋瓜子被巨大的电话声震得脑瓜子嗡嗡的,似乎明白了戴春峰坑自己的深意,对方这是盯上了局长宝座,他抬起头吼道。
“行动!立刻行动!”
第四百六十七节弹棉花
时间倒退回金陵晚报的文章刊登之前,午后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建设委员会的会议室内,特工总部的特务们昏昏欲睡。
十多个人只有一个新来的站在窗口监视着官邸,剩下的人或趴在桌上、或靠在墙上打起了瞌睡,一点都不担心目标会有什么情况。
监视了这么久,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每天跟着对方物资采购人员在城里绕圈子的工作,出问题,怎么可能的事情嘛,完全不可能。
不过,负责带队的特务倒是没睡觉,嘴里叼着烟跟一个中年特务聊着天,两人说起了前几天孟挺让他们去中央医院找监视点的事。
“头,要是孟科长知道你没有执行命令,恐怕会找麻烦,要不你还是跟医院方面商量商量,让那帮牙医把办公室让出来,免得挨批。”
中年特务好心提醒道,在机关里工作可以阳奉阴违,但不能公开与长官作对,不然就算后台再硬也得倒霉,这是必须遵守的规则。
带队特务冷笑一声:“他算个屁的科长,不是处长将他从沪上警察厅调来,他就是一个臭脚巡,有点名气就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况且你以为中央医院那是什么地方,是想撒野就能撒野的吗,那帮牙医的病人全是国府的高级长官,随便说一句话咱们就得倒霉。
所以,按照处长的命令在这盯着地下党就好,何必自寻麻烦,不小心冲撞了哪个大人物,你觉得姓孟的甚至处长会为哥几个出头?”
他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按说这种非议长官的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可谁让对方的姐夫是委员长侍从室的参谋呢。
再说了,议论长官可以快速拉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前提是把握好分寸,孟挺这个手上没有任何实权的空头科长就是最好的对象。
果然中年特务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咱们那位徐处长可不是乐意承担责任的人,就说刘桂刘科长那件事吧,咱们弟兄哪个不心寒。
都说笑面虎为人歹毒,我看人家这点做得不错,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要不是他出钱购买了墓地,老刘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
两人说到这里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一处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问题究竟出在哪大家都明白,上上下下心知肚明,装作看不见而已。
他们在这讨论着,窗口的新人一丝不苟地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官邸,一刻都不敢懈怠,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造成地下党分子脱逃。
培训时教官就说过,发生这种情况,当值人员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去监狱里相聚,他花了大价钱进特工总部,可不是为了来坐牢的。
“弹棉花喽。”
“旧棉换新棉。”
这时居民区响起了弹棉花的吆喝声,一处新人闻声看去,正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驾着辆马车慢慢靠近,先前喊话的是的男性。
此人口音似乎不是本地的,这在初冬的金陵很常见,许多北方行商会在这个时候走街串巷做点小买卖,以弹棉花、卖皮货的居多。
当对方走到官邸旁边时,特工总部一直监视的地下党物资采购人员突然走出正房,快步走到大门处打开了院门,并大声喊了一句。
“师傅,等一等。”
“吁~”
听到有人喊停,年轻男人连忙拽紧缰绳将马车停下,动作矫健地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向官邸,一看就是个做惯了买卖的老练生意人。
一处新人见状大惊,立刻回头汇报:“报告长官,发现情况,来了两个弹棉花的,看样子目标要与他们进行接触,用不用派人看看。”
“什么?都特么别睡了!”
领头的特务低喝一声,几步窜到了窗口,抢过新人手里的望远镜看了起来,很快看到了马车旁说话的三个人,难道这是在接头吗?
他沉吟了一下决定继续观察,处长再三叮嘱不能打草惊蛇,不求有功但求无错,地下党可以抓不到,但不能因为他们的失误跑掉。
那是要掉脑袋的。
而且这两个人应当没问题,弹棉花是个体力活,同时一个人干不了,小夫妻一起出来讨生活很正常,这种组合在金陵城随处可见。
同时,一辆马车能载得了多少人,自己等人又不是瞎子,官邸里的地下党不可能通过这种办法逃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贴靠侦察。
想明白之后,他挥了挥手,口中开了个小玩笑:“继续休息,那帮地下党可能要弹棉花,也对,将来到了监狱里面,盖着也舒服嘛。”
特务们听完之后露出笑容,将手中紧枪支放到一旁,又坐回了座位上,不过一吓之后却是睡不着了,便三三两两地小声聊起了天。
外面弹棉花的把马车赶到了官邸门口,搭了一个简易小竹棚,又从车上取下工具,地下党物资采购人员则从屋里抱出了几床被子。
见生意来了,小夫妻中的女人熟练的除掉被芯表面旧纱,撕散棉絮,接着男人用木槌敲击弓弦,弓弦忽上忽下,均匀振动着棉絮。
“duang~duang~”
清脆的弹棉花声响了起来,没多久,就陆续来了几个看热闹的家庭主妇,观察了一会儿后,立刻有人从家中拿来棉被交给了对方。
看到这一幕,领头的特务彻底放下了心,这手艺没两三年功夫可下不来,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装样子可骗不过那些精明的女人。
他又看了看官邸方向,地下党采购人员将被子送出来后就回到了屋里,跟往常一样,大门窗户紧闭,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动静。
为了以防万一,他没有再把监视的任务交给新人,而是自己站在了窗前,能担任一个监视点的负责人,基本的警惕意识还是有的。
就这么过了两三个小时,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风也大了一些,这种情况下便弹不了棉花了,干这行第一就是怕火,第二就是怕风。
于是那对小夫妻开始收拾工具,弹好的和没弹好的棉被自然要先还给客人,明天再收,在一旁候着的居民纷纷拿走了自己的棉被。
在送走所有人后,这一男一女在暮色中敲响了官邸的大门,随即有人从正房走出打开院门,昏暗光线下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
一处领头的特务顿时提高了警惕,目不转睛地看着目标与弹棉花的交谈了两句,然后带着几床被子回到了屋里,可能是要去拿钱。
这在意料之中,作为情报机关的驻点,地下党不可能让陌生人进入院子,这样做风险太高,让对方在外面等待是最好的交易方式。
又过了几分钟,太阳终于完全落了下去,一天里最暗的时候到了,在这种光照天条件下,用肉眼已经无法看清几十米之外的官邸。
领头的特务揉了揉眼睛,犹豫要不要抵近侦察,毕竟出现了不明人员,下一秒就听到远处传来了关门声,紧接着官邸亮起了灯光。
他长松了一口气,看来一切正常,再透过屋内的灯光看门外,弹棉花的两人不慌不忙的收拾完地上的废棉絮,这才驾着马车离开。
一旁的新人问了句:“长官,对方说不定是地下党,要不要派人跟踪,那辆马车走不了多快,用自行车就能跟上,看看他们去了哪。”
“不用。”
领头的特务瞄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我知道你立功心切,可跟地下党斗拼的是耐心,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对方给咱们布下的陷阱。
一旦让对方知道有人跟踪,他们就会跑得无影无踪,到时候这个责任是你来负,还是我来负,年轻人,你要学会用脑袋思考问题。”
新人被说的脸色通红,生怕得罪了上司,乖乖的站在那不说话了,其他人嘿嘿一笑,想立功嘛,能理解,他们也是从新人过来的。
可你不能让这么多人陪着你冒险,非亲非故的,没人愿意用前程当赌注,在监视点好好呆着等着多舒服,出了事情也与自己无关。
“哐当!”
只是没等他们悠闲太久,一声巨响打破了平静,一处监视点的大门被人踹开,屋内的特务反应非常迅速,立刻关灯躲到了桌子后。
不得不说,经过长期的训练和实战,一处人员保命的本事还是很强的,这套动作行云流水,都快赶得上情报科新人的平均水平了。
很快,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叉腰喊到:“人呢,是不是死光了,官邸那边有没有情况,立刻行动开始抓人,谁要出了差错,严惩不贷。”
来人说话间,有人打开了屋里的灯,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徐恩增那张黑脸,其身后站着特工总部的各级长官们,脸色同样不是很好。
原来是处长。
领头的特务半条腿已经悬在窗户外,看到踹门是徐恩增,不是来报仇的地下党,身子一软直接摔到了地上,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
人吓人吓死人啊。
他撑着墙壁,颤抖着回道:“报告科长,官邸没有异常,对方的物资采购人员今天没有出门,人现在就在房间里,几分钟前开了灯。”
第四百六十八节灯
徐恩增听到官邸没有异常,心里的石头当即落了地,觉得地下党或许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管怎么样,屁股下的位置总算是保住了。
既然如此,抓捕行动可以更细致一些,争取不漏掉一个人,他让人拿来官邸的布局图,刚准备分配任务,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喊。
“走火了!走火了!”
“快来人哪。”
徐恩增有了不好的预感,立刻飞奔到窗口对外望去,只见远处一座院子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正是正是此行目标—范树森的官邸。
“啊吧~”
他颤巍巍的抬起胳膊指着某个方向,嘴巴里发出不明的声响,脸色由黑转红,又由红转白,最后由白转灰,看得特务们目瞪口呆。
“处长?您没事吧?”
“快去叫医生!”
众人见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地下党,围着徐处长七嘴八舌的关心起来,没了对方背锅,上峰追究起此事的责任,那可是要死人的。
“行....行动啊!”
“快行动啊!”
或许是被叫声提醒,徐恩增猛地推开人群,带着哭声吼了两声,接着拔腿就往楼下跑,其他人不知如何是好,也下意识跑了出去。
监视点的人员加上刚来的特务差不多有一百来号人,乌泱泱的冲出了大楼,所有人手上都拿着枪,气势汹汹的朝着官邸方向跑去。
建设委员会大楼离居民区非常近,只用了不到两分钟,一处的人就将官邸围了个水泄不通,可看着冲天的火焰,众人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要冒着生命危险冲进去抓人吗,军事委员会统计调查局给的那点薪水,还不值得他们这么做,水火无情嘛。
倒是附近的居民提着桶、捧着盆开始救火,不是这些人有多么热心肠,而是大火要是这么一直烧下去,很快就会蔓延到旁边房舍。
可惜面对这么大的火,这点水浇上去无异于杯水车薪,连在救火队到来之前暂时延缓火势的扩大都做不到,火焰变得越来越高了。
徐恩增看着踟蹰不前的特务们心中满是凄凉,这些就是自己的手下啊,捞油水的时候争先恐后,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就畏缩不前。
想到被地下党逃走的后果,他惨然一笑,怪叫了一声就要冲进火场,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选择死亡是最好的办法,不用受太多罪。
希望陈局长能看在往日鞍前马后的情分上,照顾好他的家小,特别是那几个孩子,自己干这行得罪了太多人,死后定然有人报复。
可是刚跑了没两步,他就感觉被人死死地拽住,回头一看是孟挺拉着他的衣服,这让徐恩增心中一暖,终究还是有人忠心于他的。
“处长,万万不可冲动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最重要的是将火扑灭,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有别的路可走。”
孟挺情真意切的劝说道:“您要是出了事,最开心的是地下党和特务处,另外恕卑职多嘴问一句,您之前是怎么知道官邸的情报的。
如果是有人透露,到了紧要关头,咱们可以将对方抓起来交给上面,就说跟官邸有关,有了这个收获,想必陈局长会为您说话的。”
徐恩增闻言一激灵,是啊,自己要是死了,不就让地下党和戴春峰看了笑话吗,至于余红那个女人,官邸没了,她也就不重要了。
此刻,他想到了国外银行的存款,想到了沪上租界的豪宅,想到了那些国色天香的红颜知己,忽然又不想死了,于是犹豫着说道。
“这件事情是绝密,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官邸的情报,是地下党苏省省韦的机要员透露的,对方在跟我们合作。
此人叫余红,原本是一个千金小姐,家中破产之后,她挪用了地下党的办公经费,走投无路之下便主动找到我,提供了相关信息。”
徐恩增命都快没了,也不在乎什么保密不秘密了,便将案件背后的秘密和盘托出,想听一听孟挺的意见,看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那就太好了。”
孟挺顿时大喜道:“省韦机要员是地下党方面的大官,只要将余红交上去,您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啊,这时候您可不能有妇人之仁。”
屁的妇人之仁。
徐恩增老脸一红,原本是想利用官邸作为诱饵将地下党引出来,这才没有对余红下手,如今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也顾不得其它了。
他刻意压低声音说道:“我已安排专门人员监视她,勘查完现场后,你与我一起去见见此人,必要的时候就按照你刚刚说的意见办。”
说完,他看着眼前的大火叹一口气,为什么好好的计划变成了这个样子,官邸里的地下党又在什么地方,总不能全葬身火海了吧。
监视点那帮废物说了,此地今日一切正常,这就说明地下党没有撤离,难道是因为金陵晚报的报道,导致对方选择放火玉石俱焚。
这可能吗?
跳跃的火苗发出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他的身上,不时在墙壁上拉出一道巨大的黑影,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救火队终于来了。
“乌拉~乌拉~”
远处的中央医院三楼的一间办公室内,宋明浩、吴景忠、左重蹲在窗台下,小心翼翼的监视着一处的动静,特别是徐恩增的举动。
宋明浩听着警报声,幸灾乐祸道:“科长,姓徐的刚刚那是要自杀吧,真是可惜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话说的果然不错。”
左重转了转潜望镜,盯着孟挺说道:“徐恩增可不能死,否则这案子就要交给特务处了,还是让一处跟地下党斗吧,咱们只管看戏。
对了,今天官邸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地下党应该已经跑光了,你们看,从起火到现在,屋内没有任何动静,这非常不正常。
是人就有求生的欲望,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活人,即使意志再坚定,看到这样滔天的大火,正常人都会想办法逃跑,这是天性。
我觉得地下党放火是因为他们在这生活了太长时间,留下的证据太多,无法彻底清除,干脆一把火烧掉此地,反正是国府的房子。”
听到这个问题,一旁的吴景忠当即摇了摇头:“没什么情况,就是下午来了两个弹棉花的,外地口音,一男一女,应该是对小夫妻。
来时赶着一辆小马车,地下党物资采购人员跟对方聊了两句,拿出了几床被子给他们,双方期间没有多余的交流,这点可以确定。
我特意观察了一会,手艺不像是装的,天一黑就赶车离开了,就在您过来前没多久,后来官邸的灯就亮了,我和老宋判断没问题。”
“灯亮了?”
“没问题?”
左重看着正在跟救火队交涉的一处人员,皱了皱眉头道:“灯光证明不了任何事情,对方有的是办法定时点灯或灭灯,你们大意了。”
虽然他心里为地下党高兴,可表面上得装一装,不能自已的手下被人给耍了,他还在那乐呵呵的吧,那傻子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宋明浩对吴景忠挑了挑眉,这才笑眯眯道:“放心吧,科长,您说的话我们都记在心里了,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有人跟着他们。
官邸安静了这么多天,突然冒出来两个弹棉花的,就算没有任何可疑迹象,也值得查一查,我派去的都是老人,绝不会惊到对方。”
左重有些无语,怎么以前那么不靠谱的人,一升了官就变得精明了呢,老宋啊,老宋,再这么发展下去,你就要去东北当站长喽。
三人正在讨论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小特务,面无表情的跟宋明浩小声嘀咕了两句,然后宋明浩的表情就变了,似乎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老宋。”
吴景忠见搭档面色不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开口问道,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任务上出了差错,谁也推脱不了责任。
宋明浩犹豫了半天,最后吞吞吐吐道:“弹棉花的将马车停在了厕所门口,跟踪人员为了避免近距离接触没有跟进去,让对方跑了。”
“跑了?怎么会跑了。”
吴景忠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懊恼之色,后悔没有亲自去跟,结合这场突然的大火,所谓弹棉花,摆明了是地下党的金蝉脱壳之计。
“对方从这里离开后去了中央国术馆附近,那里的情况很复杂,弟兄们就没有跟得太近,据同上厕所的人说,当时进来了两个男性。”
宋明浩垂头丧气的解释道:“看来官邸里那个物资采购人员,确实利用某种办法定时开灯,骗过了我们和一处,偷偷上了那辆马车。”
“这就是没问题?”
左重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故作严肃的训斥道:“自你们两个开始,今天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写一份检查,必须诚恳,要言之有物。”
“是,科长。”
宋明浩和吴景忠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真是活见鬼了,这完全不像是地下党的手段,对方一直以潜伏为主,很少会主动暴露行迹。
像这样出现又消失,所要面临的风险很大,万一没有甩掉身后的跟踪者,就要面临被捕的风险,地下党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好了,过去了的事想再多也没用,火差不多了灭了,你们准备一下,陪我下去看看。”这时左重站起身子,看着窗外淡淡说了一句。
(作者的话有竞猜)
第四百六十九节救火
建设委员会毗邻国民政府,救火队接到火警电话来的很快,三辆救火车嚎叫着飞也似的开来,停下后救火员就立刻开始着手救火。
“快,卸下泵浦,去护城河接水管,立刻增压射水,看好了,千万别让人踩着水管,这玩意要是爆了可是能伤人的,大家立刻行动。”
从车上跳下来的救火队长大声指挥着手下,看着面前冲天的大火嘬了嘬牙花,顺手将帽檐和帽尾向外突出的铜质消防盔扣到头上。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数个人高马大的年轻小伙抱起三捆水管往地上一放,向着护城河方向滚去,又有几人卸下了沉重的移动泵浦。
看到救火队终于来了,孟挺上前几步掏出证件:“特工总部的,为何不用新式高压水泵救火车,这种老式救火车的水压会不会不够。
还有,告诉你的人不要进入现场,在外围救火就行,此地与我们调查的一桩案件有关,里面可能有相关的证据,任何人不得接触。”
消防队长瞄了一眼证件,又看了看周围凶神恶煞的特务。言简意赅道:“你说的是进口货,贵,沪上机器工厂的泵浦救火车,便宜。
至于不进入现场,这点我现在没法保证,必须要视现场情况而定,要是起火点在房屋深处就必须派人进去,否则这大火扑灭不了。”
他才不在乎什么特工总部和狗屁证据,万一大火引燃了周围建筑物,造成大量人员伤亡,自己这个小小的救火队长也就当到头了。。
随即,救火队长在助手的陪同下搭着梯子爬上墙头,冒着滚滚的热浪和浓烟小心地察看火场,判断火势有无扩大或者爆燃的趋势。
结果还不错,看完他心里放松一些,从梯子下来在院外选定了三个位置,救火队员立刻将三根水管对着天空,接着用力打开阀门。
三条水龙喷涌而出,飞向半空之中又快速落下,自上而下的对火焰进行压制,隔着院墙就可以灭火,这让看热闹的百姓啧啧称奇。
救火队长又围着院子绕了一圈,不时蹲下看着什么,最后跟孟挺说道:“这场一定大火是人为,对方非常专业,提前清理了易燃物。
我刚刚确认过,院外土地全被人浇了盐卤水,这样可以保证周围长不出任何植物,减小了大火借助草木蔓延到周边房舍的可能性。
同时屋里肯定存放了不少助燃物,否则火势不会这么凶猛,毕竟这事一幢水泥房,看来对方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彻底烧毁小院。
所以想要扑灭火灾,我的人就必须进入现场,要么你就等房子烧光,具体怎么办,得你们特工总部拿个主意,我们执行命令就好。”
孟挺听着对方的分析,慎重地点了点头,让不让救火队员进去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事,便走到正在发呆的徐恩增身边小声汇报起来。
“处长,情况就是这样,如果不让他们进去,咱们最后可能什么证据都找不到,我认为这个风险值得冒,盯着点这帮救火队员就好。”
“好,就按你说的办。”
徐恩增表情木然,心里明白地下党准备这么充分,不可能留下什么证据,既然如此不如尽快将大火熄灭,早点去找余红那个女人。
孟挺看着顶头上司一脸的生无可恋,心里有了数,转身告诉救火队长允许对方任意行动,但不得损害、偷拿房里的任何可疑物品。
有了这个命令,火灾不到十分钟就熄灭了,这让担心被殃及池鱼的邻居们暗暗松了一口气,灰头土脸的拿着锅碗瓢盆回家休息了。
救火队在经过搜身之后也撤离了,只剩下特工总的人员开始对现场进行勘察,目的是找出地下党金陵市韦在这里的所有遗留痕迹。
徐恩增一马当先走进院子,但是依然冒着白烟的正房前停了下来,烧了这么久,天知道房子会不会坍塌,还是找人看看比较保险。
他挥了挥右手,几个小特务被人推了出来,一脸不情愿的进去对房屋内部仔细检查了一遍,再三确认没有危险这才退了出来复命。
“报告,房屋结构完好,没有发现任何尸体和危险品,家具已经被完全烧毁,现场有一股刺鼻的煤油味,可能是地下党方面留下的。”
没有尸体?
徐恩增听完报告皱起眉头,事情跟他想的不太一样,地下党并没有选择玉石俱焚,而是早就跑光了,可什么时候跑的,怎么跑的?
还有监视点那帮混蛋信誓旦旦保证那个物资采购人员就在屋里没出去过,现在没有尸体,对方总不能被烧成灰了,这点时间不够。
人体有大量水分,在空旷的环境里,一个体型正常的成年人燃烧时就算身上浇满了煤油,想要变成骨灰,也至少需要两三个小时。
特工总部就曾这么处理过犯人的尸体,那还是在夏天,像今天这种初冬的天气下,恐怕需要更长的时间,这就跟监视结果矛盾了。
他恶狠狠的看向监视点领头的特务:“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对方就在屋里吗,人呢,我问你人呢,现在进去找,找不到就自我了断。
知道你们这帮废物斗不过地下党就让你们在外围监视,没想到连人都看不住,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不见了,党国要你们何用。”
噗通。
领头的特务跪在地上,哭天抢地道:“处长,你就饶了我吧,当时看不见官邸的动静,可卑职等确实听到了关门声,也看到了灯亮。
往日都是此人负责开灯,从我们监视开始,只要对方一进房,没多久灯就亮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此人不在屋内,这一定是阴谋。”
徐恩增阴测测道:“阴谋,什么阴谋,难不成地下党会分身术,看不见官邸,为什么不派人抵近侦察?说,你跟对方是不是有勾结?”
跪在地上的特务欲哭无泪,明明是你老人家下的命令,不让我们轻举妄动,以免惊到地下党,怎么出了事就变成了我们犯下的错。
“处长,您消消气,为这些混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我觉得先查清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此事必有蹊跷。”
一旁的孟挺站出来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说完小心翼翼的抬眼观察了一下,发现徐恩增目露凶光但终于停止骂人,这才继续说道。
“况且据我所知,无论是油灯还是电灯,利用一些小机关设置定时开灯并不困难,所以地下党完全可以利用这种办法迷惑监视人员。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地下党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处长您神目如炬,些许鬼魅伎俩在您面前必然是无所遁形,不去先看看现场。”
徐恩增听完瞥了一眼胆战心惊的手下们,冷哼一声甩袖走进了正房,自己倒要看看地下党耍了什么花招,能将一个大活人变没了。
就像孟挺刚刚说的一样,执掌特工总部这么长时间,对于破案他还是有些心得的,地下党蒙骗这帮蠢货容易,但是绝对骗不了他。
由于救火的原因,正房地面上是一层与脚面平齐的积水,徐恩增刚走了两步,锃亮的皮鞋便湿透了,还不停发出呱唧呱唧的声响。
他站在水里,背着手左右看了看屋内,墙壁四周都是燃烧后的黑色灰烬,所有家具被烧光了,房间里什么都没有,现场一览无余。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准备一展身手的徐恩增顿时傻眼了,脑子里有些混乱,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寻找证据,就算是有证据,也早就被大水冲得一干二净。
“孟挺,进来。”
思考许久,他只好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对外面喊了一声,心说对方是有名的侦探,应该能找出证据,报纸上说的总不能是假的吧。
孟挺闻声踩着水进来了,看着一脸严肃的徐恩增,眼珠一转就开始勘察现场,很快就在一块被烧得乌黑的天花板正下方弯下了腰。
他也不嫌脏,撸起袖子就在污水之中慢慢的摸索起来,找到了不少破铁片、碎玻璃以及烂布头,最后还捞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原来如此。”
孟挺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物品,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他知道地下党是如何让灯自动点亮的了,法国警校那两年果然没白待。
对方应该是点燃一根浸湿煤油的加长灯芯,灯芯的另一头依次放着油灯以及易燃物,计算好燃烧的时间,就可以做到点灯和放火。
关于监视人员为什么没有看到灯芯燃烧的火光,这很好解决,可以用遮蔽物挡住,等到油灯被点燃,也就分不清是灯光和火光了。
“这是什么。”
徐恩增磨磨蹭蹭了半天,终究没忍住好奇开口问道,表面上却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知道情况的定然以为他是在考验孟挺。
孟挺站起身子,恭恭敬敬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等待着顶头上司的夸奖,结果夸奖没等到,却等来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嘲笑声。
第四百七十节真正的勇士
“喂,白磷是有毒的,你们就不觉得脸上有点疼吗,这玩意燃烧后的物质腐蚀性很强,敢在这种环境停留这么久,二位可真是勇士。”
左重趴在窗户边,一手捂着口鼻,一手竖着大拇指,乐呵呵朝着徐恩增和孟挺说道,此言一出,外面的一处人员嗖的一下散开了。
白磷?
还有毒?
徐恩增闻言色变,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徐处长忽然觉得脸上疼得厉害,也顾不得为什么左重会在现场,拼了命的就往屋外跑。
孟挺愣了一下没有动,听对方的意思,大火是由白磷燃烧造成的,这简直是胡说八道,破案靠的是证据,不是靠臆想和胡编乱造。
他嗤笑了一声反驳道:“我刚刚就说过了,对方一定是用浸湿煤油的灯芯将油灯与燃烧物串联,以此达到定时点灯以及纵火的目的。
什么白磷,屋内这么浓重的煤油味,难道你没闻到,说出这种耸人听闻的话,你是何居心,我看你就是凶手,特意来打探消息的。”
说到这里孟挺反应过来,眼中露出一丝狐疑:“你是什么人,我没有见过你,来人,将他抓起来,此人擅自进入现场,一定有问题。”
左重依然趴在窗台上,笑眯眯的计算着时间,五氧化二磷,有毒,长时间接触之后会造成皮肤和粘膜损伤,头痛、头晕以及呕吐。
知识就是力量,连化学都不懂当什么侦探,就像是福摩沙,对方来民国带了那么多行李,那里面都是化学实验器材,这才叫专业。
这家伙不会以为看了两本侦探小说,花点钱搞个假新闻,自己就真成侦探了吧,不会吧,傻得如此单纯的人,在果党中可不多见。。
至于孟挺不认识他,倒是很正常,两人又没见过面,以孟挺的级别也接触不到人员档案,顶多在其他人口中听说过他的名字罢了。
再说旁边的特工总部特务,听到孟科长让他们抓左重,吓得立刻退后了几步,没人想找死,得罪了笑面虎,以后睡觉都得睁只眼。
“你们耳朵都聋了吗,为什么不抓人,事关地下党份子,若是现场物证出了什么疏漏,上峰责怪下来,咱们一个都跑不了,快抓人。”
这时孟挺见没人理他,强调了此案跟地下党有关,又对徐恩增说道:“处长,请您将这个可疑份子抓起来,白磷有毒,我怎么没事。”
他说着说着摇了摇头脑袋,怎么自己眼前出现了两个处长,肯定是这些天忙着外调,没有休息好导致眼花了,总之跟白磷没关系。
徐恩增则一脸惊悚的看着摇摇晃晃的孟挺,顿时觉得整个人不好了,看来屋子里真的有毒气,否则姓孟的为什么要对着空气说话。
不过对方这个表现,应该跟地下党方面没有勾结,谁会明知道有毒还进去呢,罢了,此人虽然愚蠢,但看在忠诚的份上值得一救。
他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容:“小孟啊,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特务处情报科科长左重,有名的情报高手,要不,你先出来再说话吧。”
左重?
情报高手?
孟挺想起来此人是谁了,可名气大归名气大,自己的判断是基于现场找到的证据,凭什么你左重一到现场就说是白磷燃烧造成的。
他有些不服气想要开口,可没等张嘴就哇得一下吐了,整个人倒在了满是呕吐物的污水里,露在外面的脚还无意识的抽搐了一下。
“快,救人,救人!”
徐恩增急得直跳脚,官邸没有收获就算了,人员要是再有伤亡,陈局长和委员长问起死亡原因,到时他怎么回答,说被淹死的吗。
可惜特工总部特务此刻成了聋子、瞎子,要么低头看地,要么仰头望天,反正就不往屋里看,最后还是随左重来的吴景忠救了人。
一边是躺那吐泡泡的孟挺。
一边是装傻充楞的手下。
徐恩增气得面色煞白,这帮不争气的东西啊,今天在特务处的人面前,自己的脸算是丢尽了,传出去,特工总部岂不是成了笑话。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一脸不善的看向左重:“怎么哪都有你们二处,这是一处的案子,请你立刻离开现场,不然休怪我无情。”
“徐处长千万不要误会,我们正好在附近办案,看到这边着火就想过来帮帮忙,没成想是你们一处的案子,既然这样,老宋,撤吧。”
左重随意胡扯了两句就准备告辞,一点没有凑热闹的意思,一旁的宋明浩和吴景忠更是连招呼都没打,扭头就往官邸大门方向走。
他们这么痛快,倒把徐恩增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有时候人就是这么贱,牵着不走、打着不退,花花太岁连忙伸出手,大喊了一声。
“慢着,给我站住喽,你说大火是由白磷引起的,有什么凭据,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场大火就是你们特务处伙同地下党放的。”
堂堂处长竟然跟街边的地痞流氓一般耍起了无赖,一处的人恨不得把脑袋塞到裤裆里,心说以后他们别想在特务处前面抬起头了。
左重直接气笑了,斜了一眼阴阳怪气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不管是不是地下党放的火,对方用灯芯引火,那就要面临一个问题。
那就是灯芯会不会断燃,徐处长您身娇肉贵,可能没有用过油灯,但您可以问问手下,这种灯芯质量很难控制,断燃很正常的事。
况且孟科长说了,对方还要实现定时点灯的目的,可即使同一批次的灯芯,每一根的燃烧速度也不一样,对方要如何确保准确性。
难道他们买的是军用导火索,那可是一级管控品,别说是买了,就算有人去市面上问一问,都会引来警署和咱们两个部门的调查。
只有化学品才可以稳定、精准控制点火时间,那么还有什么比易燃的白磷更适合引火的,这东西在金陵不难搞到,所以很难猜吗。”
徐恩增脑袋有点晕乎,左重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精准控制,什么断燃,油灯不是一点就着吗,这个混蛋不会一到现场就猜到了吧。
他揉了揉太阳穴,指了指正房说道:“我懂化学,你不要蒙骗我,我的人只看到了一次火光,白磷燃烧的火光剧烈,这很难遮挡吧。”
徐恩增怎么说也是从美国回来的留学生,虽然学的东西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可冷静下来后,这种简单的化学常识,还是想了起来。
“无需遮挡白磷燃烧的火光,那样太复杂了,越复杂的机关越容易出错,一盏油灯、一个小铁盒、一份白磷以及一个容器就足够了。”
左重说罢低头拿起一根烧焦的木棍在地面画了起来:“首先在铁盒底部打上两个大小不一的孔洞,大的放入灯芯,小的什么都不放。
将铁盒平放在容器上,最后再在铁盒里放入煤油和白磷,那在气压不变的情况下,煤油通过孔洞滴落的速度是可控可算的,对吧?”
他抬头看向徐恩增,这家伙摆出一副老子什么都懂的表情点了点头,滴水速度确实变量很小,铜壶滴漏计时器用的就是这个原理。
“好,下面就简单了,将油灯上下全部涂上黑漆,点燃后放在铁盒的旁边,等到煤油漏光,盒里的白磷接触到氧气和高温,会如何。”
左重又问了一个问题,然后不等徐恩增回答,直接宣布答案:“定然是燃烧,很剧烈的燃烧,这就是徐处长手下看到的所谓的灯光。
这个过程是可以控制到秒,能够精确的预测亮灯时间,只要多试验几次,算出从煤油开始滴落到白磷接触到空气之间的时间就行。
白磷燃烧就点燃了铁盒内的剩余煤油和灯芯,别忘了,滴落下去的煤油加上容器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煤油灯,而且这是一个双保险。
不管灯芯亮不亮,铁盒的燃烧不会停止,再在火焰上方悬挂一些可燃物,很容易引发一场大火,千万别忘记,燃烧是需要时间的。
也就是说,哪怕是白磷和可燃物同时燃烧也没关系,反正从外面看上去都是屋子亮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房子就会被彻底点燃。”
徐恩增听明白了,他们把事情搞得复杂了,在这件案子里,地下党只用控制好关门声到灯亮之间的间隔时间,就能迷惑监视人员。
解决完这关键的一步,剩下的交给时间就够了,确实,他刚到监视点不久,官邸就彻底燃烧了起来,这说明这把火早就开始烧了。
盛名之下无虚士。
姓左的果然厉害。
徐恩增心里服了,表面上却冷笑一声:“这些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我看还是孟挺的猜测比较合理,除非你能相应的证据证明。”
左重似笑非笑得看着他:“徐处长想问证据就直说嘛,何必拐弯抹角,让你的人看一看孟挺找到的那个黑色的玩意,那就是煤油灯。
这东西被大火烧过,上面除了燃烧后的黑色灰烬,一定还有油漆,对方就是靠它引燃铁盒中的白磷,上面的烧灼痕迹必然很严重。”
第四百七十一节勾魂的小鬼
就在左重诲人不倦的时候,金陵城一家旅店房间内,有两个神秘男人对向而坐,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起了建设委员会的这场大火。
“牧师,大火已按照计划准时燃起,市韦安全了,执行人顺利撤退,特工总部会将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舞蹈计划第二步正式开始。
你一定要做好准备,行动当天去约定的地点领取弹药,枪响后一分钟之内,必须解决掉一半的敌人,否则接下来的行动会很麻烦。”
说话这人头上带了顶毡帽,身上穿着一件金陵最为常见的粗布长褂,脖子上绕了一圈围巾,将脸挡住了大半,一双眼睛异常明亮。
另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闻言点了点头:“明白了,行动当天我会亲自开车去接收弹药,不过武器上可能有些不够,还有三个人没枪。
另外,敌人当中有没有我们的人,如果有,万一伤到他怎么办,我知道我不该问这个问题,可我们不能置自己同志的安全于不顾。”
此人说到最后一句,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声音有些激动,做地下工作最痛苦的事就是你不知道你面对的人,是敌人,还是朋友。
更痛苦的是杀掉你的或者你杀掉的,是拥有共同信念的同志,一个同样在红旗面前宣过誓言,愿意为了地下党事业付出一切的人。
这种事情无法避免,即便任务开始前做了布置,在瞬息万变的情报活动中最容易改变的就是计划,所以即使不该问,他还是问了。
“约定地点除了弹药,还有几挺德制冲锋枪,这两天让参与行动的人员找机会熟悉一下冲锋枪的操作,行动时绝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毡帽男人回答了第一个问题,随即起身准备离开,可走了两步,在大门前又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目光中带了一丝坚定,口中说道。
“牧师,你是老同志,应该知道纪律,有很多情况我不能说,我能说的是,为了获得最后的胜利,我们所有人都做好了献身的准备。
假如有一天任务需要你对我开枪,我希望你不要害怕,不要犹豫,握紧手中的枪对准我,我不会恨你,因为那必然是最好的结果。”
说完他打开门,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间,剩下的西装男子坐在那一动不动,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在屋内,显得既美好又有些冷冽。
许久后,徐伟明站在旅馆对面的树林里,看着房间灯光熄灭,这才压了压头上的毡帽,与一辆轿车擦身而过,悄然消失在黑夜中。
情报工作是复杂的,需要养成怀疑的习惯,这与信任无关,它只是一种手段,用来保护自己和同伴,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经验。
与此同时,飞驰的汽车上,徐恩增瞄了一眼窗外匆匆经过的行人,陷入了沉思,左重和特务处人员在官邸出现,这事一定有问题。
对方说的在附近办案,看到火光来帮忙的说法,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姓左的这个小王八蛋哪会有这么好心,来看热闹还差不多。
可就算是来看热闹,未免也来得太快了,就像是早就知道官邸会出事一样,看来他想的不错,向金陵晚报泄露情报的就是特务处。
具体的经过不难猜测,戴春峰不知道从什么途径知道了官邸的事情,为了副局长甚至是局长的位置,悍然公开了特工总部的行动。
这就把国府架在了火上,除非能证明范树森跟地下党有勾结,否则众怒之下,自己必然要承担所有的责任,说不定还要辞职谢罪。
而情况也朝着对方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委员长大发雷霆,陈局长自身难保,压力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结果官邸又起了一把大火。
这下好了,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了,自动点灯和放火装置证明不了任何事,只要一处短时间内没有收获,戴春峰的谋划就得逞了。
好毒的心思。
徐恩增将牙咬的嘎吱作响,恨不得立刻就去特务处,一枪打死那个窝里斗的混蛋,地下党市韦原本就是诱饵,就算跑掉也就罢了。
重要的是没了诱饵,陷阱怎么办,余红可是说过,她有信心将地下党苏省省韦乃至最高一级的大人物引进包围圈,这下全都完了。
真是太可惜了,一旦计划成功发动,将是果党对西南的一次巨大胜利,打掉了隐藏在金陵内部的异见分子,前线的胜利指日可待。
他越想越愤怒,狠狠地踢了一脚汽车,结果大拇指正到撞上了一个凸起的零件上,疼得徐处长眼泪都流了出来,当即大叫了一声。
“啊。”
凄厉的喊叫声将司机吓得一哆嗦,连忙踩下刹车将汽车停在了路边,结果后排有个什么东西被甩了出去,狠狠地撞到了前排座椅。
“哎哟。”
被撞醒的孟挺咕噜一下子坐了起来,摸着脑门上的大包有些迷糊,自己不是在现场吗,怎么一下就到车上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对了,记得当时那个左重说大火是由白磷引起的,他刚准备出言反驳就吐了出来,接下来的记忆就没有了,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现场真的有毒。
孟挺不是傻子,想到记忆消失前的眩晕和呕吐症状,以及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处长,就知道自己之前真的中毒了,左重没有骗他们。
糟糕,这车不会是去阴曹地府的吧,想到这他神经一紧,听说人死后有阴差引路,按照阳间的表现送去投胎或者打到十八层地狱。
这下完蛋了,以特工总部干的那些缺德事,他作为其中一员,投胎是别想了,大概率得去第十八层待个几百年,洗掉身上的罪孽。
恰好此时,前排的徐恩增慢悠悠的将脑袋伸了过来,脚上剧烈的疼痛使得徐处长面目有些狰狞,看上去就跟青面獠牙的小鬼似的。
“孟挺~孟挺~”
昏暗的灯光下,他幽幽的喊着孟挺的名字,想看看这位手下有没有事,见余红必须保密,得找个可靠的人员陪同,孟挺最为合适。
谁让如今的特工总部,他能相信的人就剩下对方了呢,虽然破案上没有传言中那么厉害,可那不重要,多个人挡挡子弹也是好的。
何况姓左的说了白磷的残留物质在火烧水泡后不会剩下多少,孟挺用不了多久就能清醒,不影响执行任务,现在一看真特娘的准。
徐恩增喊了几声,看到孟挺瞪大了双眼就是不说话,语气愈发严厉:“孟挺,为什么不说话,别装傻,我知道那点毒气熏不坏脑子。”
“处长?”
孟挺闻言喜出望外道:“卑职刚刚没有看出是您,咱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是不是去医院,没想到您在百忙之中,竟然亲自送......”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哽咽,眼眶中的满是热泪,说句实在的,看到徐恩增如此关心,他心里真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搭理福摩沙了。
“什么医院,我在现场的时候说了,你陪着我去见见余红,若是这女人没了利用价值,你就将她控制住,以官邸嫌犯的名义抓起来。”
徐恩增打断他的话,小声叮嘱道:“记得看我的眼色行事,那个女人可能经过特殊训练,动手的时候小心对方反抗,你没有问题吧。”
“没...没问题。”
孟挺从感动中清醒,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心说原来是这样,有这种上司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自己选择跟英国人合作果然没错。
他恶狠狠的盘算着,既然官邸那边的事黄了,那就从其它方面给特工总部捣乱,不能让这个王八蛋好过,只是从什么地方入手呢。
结果主意没想到。
那边徐恩增又说了一句:“座椅上有衣服,赶紧换上,一身臭味成何体统,今天已经让二处看了笑话,在地下党面前就别再丢人了。”
“是。”
孟挺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排,忍住一枪打碎对方脑袋的冲动,飞快地换上了一套新衣服,顺便观察起窗外,发现他们到了梅园新村。
这附近的房子无论是租还是购买都贵的离谱,显然余红贪污了经费后过得很不错,只是有些钱是不能乱拿的,拿了就要付出代价。
徐恩增见快到了,开始布置具体任务:“余红一个人住,等会司机在楼下等着,对方开门后我在门口接应,你进去检查是否有危险。
记得将武器上膛,必要的时候可以开枪,但不要打躯干,这个女地下党掌握了很多的重要情报,尽量把情报搞到手,再进行处置。”
孟挺听完脸色更难看了,这是要投石问路,万一遇到危险,房间里的自己必然是有死无生,对方则可以利用走廊的掩护逃之夭夭。
果党有胆小的长官,也有无耻的长官,可这么胆小又无耻的长官真是少见,用下属的性命去赌,活该特工总部一直斗不过特务处。
这时汽车缓缓停下,徐恩增走向一栋新式住宅楼,孟挺只能拔出手抢跟在后面,两人顺着楼梯,很快走到了三楼一个房间的门口。
第四百七十二节干了
“噔噔,噔噔。”
徐恩增站在门口抬手轻轻敲了两声房门,并习惯性的捋了捋头发,说到深更半夜拜访独居女士这种事情,徐处长那是相当有经验。
要做到既让里面的女士听到敲门声,又不会惊扰到隔壁,敲门时的力度、速度都有讲究,这需要长时间的锻炼,其中的门道很深。
不过孟挺没空想这些,他紧张的握住口袋中的手枪,没一会,在一片寂静中门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谁?”
“我。”
徐恩增压低的声音回道,同时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左右两边邻居,确认没有其它动静后长出了一口气,挪动脚步往后偷偷退了两步。
“吱~”
女人沉默着敞开一条门缝,示意两人进去,徐恩增没说话也没有动,而是对孟挺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去进去看看屋内有没有埋伏。
孟挺没有办法,只好胆战心惊走了进去,硬着头皮当起了探路石,很快将衣柜、床底、窗帘后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这个房子是个小户型,有没有藏人一目了然,为了保证安全,他甚至连窗户外都扫了一眼,防止有人利用外墙的装饰物躲在外面。
看到没有危险,徐恩增这才放心,进门后大摇大摆的走到沙发旁坐下,旁若无人的点上了一根雪茄,面色冷峻的看着女人询问道。。
“余红,官邸的事听说了吧,好一场大火啊,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那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地下党早就得到了情报,对此你作何解释。”
“解释什么,我告诉你的情报没有问题,官邸确实是金陵市韦,你也确实发现了可疑人员,不然你不会这么轻易相信,我说的对吗。”
面对质问,余红不客气的反驳道,随后也慵懒的靠在沙发上,伸出手从茶几上拿起女士香烟点了一根,鲜红的嘴唇吐出一口烟雾。
“报纸我看了,一定是你们内部出了问题,如此详尽的情报只有特工总部的高级别人员可以搞到,千万不要把屎盆子扣在我的头上。
看在合作的份上,我给徐处长一个建议,好好查查亲信吧,不然就算我给你再多的情报,你也抓不到地下党,这件事就是个教训。”
“你,放肆。”
徐恩增脆弱的自尊心着实有点绷不住了,被特务处欺负也就罢了,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里,可一个地下党叛徒凭什么这么说自己。
况且他刚刚说的话都是在诈余红,看看能不能搞到其他情报,比如金陵市韦的新地址,结果被人戳破了,他徐某人不要面子的吗。
“放肆?你这么晚到我的住所才是放肆,要是地下党方面派人监视我,我明天就会在金陵城消失,徐处长,你到底有没有为我考虑。”
余红将烟头狠狠掐灭,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嘲讽:“总之情报我给你了,钱我是不会退的,说出你的目的吧,别浪费时间了。
大家都是职业的,兜圈子没有任何意义,只要价格合适,什么情报我都能卖给你,要是想空手套白狼,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别忘了,国府除了你们特工总部,可还有一个特务处,听说对方的产业遍及金陵,想必不会在意买情报的这点钱,徐处长你说呢。”
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然后更是翘起了二郎腿,真丝睡衣下白嫩的小腿,看得站在一旁的孟挺脸色通红,连忙转过头。
“废物。”
徐恩增白了手下一眼,面色如常道:“特务处的业务对象是军事间谍,对地下党的兴趣不大,你卖不出好价钱,这点你吓唬不了我。
官邸的事情就这么算了,想赚钱没问题,但得看看你有什么情报,普通的情报没有意义,我要的是地下党省韦或者更高层的情报。”
有机会抓到西南的重要嫌犯,他当然不会放弃,因为特工总部想要将功折罪,必须抓到大人物,小虾米抓得再多也解决不了问题。
余红抱着胳膊不说话,似乎在认真考虑此事的可行性,这对双方来说是一笔大生意,也可能是最后一笔生意,谨慎是理所应当的。
她想了几分钟,最后苦笑着摇摇头:“徐处长,咱们双方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你应该很清楚我们的纪律,我很难搞到相关的情报。
按照保密规定,这些首长的掩护身份、地址都是绝密,可以说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为的就是躲过你们的追查和突袭。
这点我在上次交易时就说过,除非是大型行动或者重要会议,否则对方不会出现,即使出现也不会有通知,还是换个交易内容吧。”
徐恩增有些不满意:“你说的这些我知道,能不能搞到情报是你的事,我的条件就是这条,若是完成不了,你就准备去监狱赚钱吧。”
没有天大的大功劳,他最好的结果是丢官去职,最坏的结果脑袋不保,既然无路可退,不如直接撕破脸皮,大不了同归于尽罢了。
“呵呵,姓徐的。”
余红眉毛一竖道:“在姑奶奶这耍无赖,你还不够格,你信不信我明早就去特务处自首,老娘就算一分钱不要,也得扒掉你一层皮。
我呸,臭不要脸的东西,来来来,我就站在这,你今天若是不抓了我,你就是我养的,我要是眨一下眼就不是爹妈养的,抓我啊!”
她说完猛地站了起来,一把薅住徐恩增的头发不放,一边扯一边哭,一点不在乎会不会被邻居听到,摆出了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
“痛痛痛,放开我,简直不可理喻,泼妇,你就是一个泼妇,孟挺快将这个疯女人拖走,开枪,我命令你赶紧开枪,打死这个疯子。”
徐恩增猝不及防的被揪了起来,雪茄不知被甩到了什么地方,整个人弯着腰撅着腚,随着头发撕扯的方向转着圈,显得十分狼狈。
一旁的孟挺见状乐开了花,心说让你老小子不送我去医院,让你派我去投石问路,活该遭报应,老子高兴都来不及,开个屁的枪。
他装模作样的拦着两人,手上却也抓住一撮头发狠狠一拽,机会难得,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拽完后孟挺有气无力的喊道。
“你们别打拉。”
“阿,我的头发。”
感觉自己秃了一块的徐恩增忍不住了,求饶道:“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徐某那是开玩笑,咱们一起想办法,将这笔生意做好。
你不是说行动和会议时,对方就会出现,我们可以设圈套将他们引出来,你还是负责诱导地下党省韦,钱,我给你钱,快放开我。”
话说他也是接受过搏击和射击训练的,对付一两个成年人不成问题,问题是训练没有抓头发这一项,遇到这种情况确实无可奈何。
余红听到给钱二字,狠狠踩了他一脚就松开了手,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打,屋里此时一片狼藉,地面上满是徐处长本就不多的秀发。
徐恩增摸了摸凸一块凹一块的脑袋,气得直哆嗦:“余红,要不是你还有点用,本处长定然法办了你,快想办法将那些大官引出来。”
“办法?没办法。”
余红吹了吹手上的毛发,神情不屑道:“想要引他们出来,就必须有足够大的诱饵,市韦的人没抓到,只能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了。
你在老虎桥的布置撤了吧,一旦地下党发现周围有异常,未来再用这招就不灵了,别小看对方的情报网络,金陵哪都有他们的人。
另外官邸的事一出,地下党肯定会进行甄别、审查,拜托你以后不要直接到我的住处,有什么事情去国民政府,那里比这里安全。”
徐恩增脸上阴晴不定,知道这个疯女人说的不错,钓鱼要有鱼饵,可是他们手上没有,难道真要等下去吗,自己还有时间可等吗。
他从茶几下捡起雪茄嘬了两口,脑海中将特工总部掌握的资源过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只好看向孟挺,想听听对方有什么意见。
孟挺正回味着拔毛的快感,见姓徐的盯着自己顿时一惊,立刻装出冥思苦想的样子,刚刚余红说的清楚,徐恩增果然有秘密布置。
怪不得连自己这个情报科长都不知道,原来是在监狱周围设下了陷阱,他想到监狱,又想到之前建议清理犯人的事,一拍大腿道。
“处长,既然咱们没有大的鱼饵,那就将小鱼饵凑一凑,拼一拼嘛,比如将以前的囚犯运到外面进行集中处决,看地下党救不救。
救,他们就要出动大量人手,咱们来个一网打尽,不救,他们就会人心尽失,不管怎么样,咱们都不吃亏,正好金陵监狱也满了。
而且,您在监狱不是安排了人手吗,用这个办法,之前的计划无需做太大的改动,地下党就算派人侦察,也想不到陷阱已经存在。”
唉?还真是这样。
徐恩增心中一动,自己原本就是想将官邸里的人抓起来,假装押送到老虎桥,再让余红诱导地下党半路营救,以此抓到重要嫌犯。
现在官邸没了,用老虎桥里的人做饵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是一个往里运,一个往外运,可是监狱里那么多地下党,会不会出问题。
如果不是有官邸的事在前,看到了抓获重要嫌犯的希望,他还真不敢这么干,期间万一造成了人员的脱逃,这个责任谁也负不起。
徐恩增不禁有些犹豫,抬头看了看一脸无所谓的余红,又看了看谄媚的孟挺,最终有了决定,他刷的一下站起来,叉着腰宣布道。
“干!”
第四百七十三节行刑地点
余红看着觉得自己又行了的徐恩增,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地下党的高层不是傻子,在保密这一块,十个姓徐的摞一块都比上对方。
倒是提建议这人,脑袋不是一般的灵活,应该是特工总部的高层,不晓得是何方神圣,看上去比姓徐的靠谱的多,值得认识认识。
她眼中带着好奇:“徐处长,不知道这位长官是?”
“这位是情报科科长孟挺。”徐恩增笑着介绍道。
余红轻轻地点了点头:“原来是沪上神探,这个计划听上去不错,但是有一个关键问题,地下党省韦方面不一定会采纳我说的建议。
那边是各管一条线,我是机要员,负责的是上级文件的传达和会议记录,正常情况下,关于行动我是没有发言权的,更别说引导。
咱们的原先的计划是,你们将监视官邸的消息小规模散播出去,然后由我向省韦汇报,寻找机会提出营救建议,将他们引入陷阱。
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想要合理的将情报上报,情报的来源就必须符合我的掩护身份,你们可以将集中处决犯人的申请上报国府。”
申请?
徐恩增坐在沙发上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眯了眯本就不大的眼睛,心里明白所谓的申请就是一个烟雾弹,制造一个情报泄露渠道。
这个女人在国民政府工作,接触的文件报告不少,偶然发现一条情报上报,这在潜伏活动中经常发生,地下党的人不会觉得突兀。。
到时候她作为获得情报的获得者,必然会加入到相关的工作当中,再提出武装营救的建议就是顺理成章了,这个计划成功率很高。
想到这,他心头一热对余红说道:“没有问题,我回去就去安排,对了,你准备跟那边联系,我们能不能顺着这条线寻找省韦机关?”
徐恩增依然不死心,相比陷阱这种充满变数的行动,跟踪调查更稳妥,只要能找到一个人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出其他地下党份子。
“可能性不大。”
余红叹了一口气:“联络无非是直接和间接两种,徐处长你不会觉得我有资格直接跟大人物联络吧,我上报情报当然是通过死信箱。
如果需要我执行机要任务,上级人员也是间接的方式通知,没有时限就用信件,有时限就用电话,总之对方的保密手段非常严格。
而且省韦机关驻地经常变动,没有固定的地址,像我这样的普通工作人员都是接到通知去某个地方接头,再由保卫人员陪同进入。
何况因为你们特工总部的多次抓捕,地下党进入了深度蛰伏,警惕性非常高,你们要是有把握跟踪保卫人员,也不会向我买情报。”
她说完笑眯眯的瞥了一眼徐恩增,意思是你告诉告诉我,这样要如何跟踪,万一跟踪时被发现,这条线就断了,顺藤摸瓜不现实。
徐恩增不自然的轻轻咳嗽了两声,他手下那帮废物要是有这个本事,地下党在金陵的组织早就被摧毁了,何至于被人耍得团团转。
想一想真是流年不利,自从民国二十二年开始,特工总部的工作就没顺利过,就算上次抓到了谢久文和顾兰,可收获也仅限于此。
那两个异己分子的嘴巴太硬了,没有透露任何情报,甚至在济世药房的行动中,对方果断引爆危险品,报销了他几十个行动人员。
MD,得去庙里看看了。
徐恩增越想身上越冷,感觉有无数道冷冷的目光盯着自己,莫非那些死在特工总部手里的地下党和无辜者从阴曹地府回来报仇了。
他悄悄裹了裹外套,打了个哈哈:“那些红脑壳狡猾的很,所以我们才需要余小姐的帮助嘛,那就按刚刚说的,我们将消息散出去。”
余红瘪了瘪嘴:“恩,我将情报上报后会有两种可能,一是地下党在人员押送的路上动手,这样你们在老虎桥布置的人手就用上了。
二是地下党在处决地点动手,那就要选个合适的地方,太偏僻和太热闹都不好,既可以引他们入套,又不能太假,这点好好考虑。”
她先提出了一个问题,而后话锋一转问向孟挺:“孟科长怎么不说话,沪上的报纸上都说你是神探,我想听听你对处决地点的建议。”
孟挺正想着如何坑徐恩增和特工总部,听到余红的问题后愣了一下,脑中开始回忆金陵适合行刑的地点,思考了一会后缓缓开口。
“余小姐谬赞,余某的本事稀松平常,报纸只是为了博人眼球罢了,他们说的话当不得真,不过关于行刑地点,我确实有一些想法。
首先刑场只能选择郊区,市区的军警力量太过强大,地下党敢不敢来救人不好说,且市区人多眼杂,便于对方藏身人群发起偷袭。”
他说到这停了一下,看向徐恩增和余红,想看看他们的反应,要是两人对这点有不同意见,剩下的就没必要说了,免得浪费时间。
余红听完点了点头,情况确实是这样,金陵城区发生交火,城防司令部,金陵警署,驻军、特务会很快到场,这对武装营救不利。
这也是她为什么在意行刑地点的原因,按照之前的计划,将官邸被捕人员从特工总部押送到老虎桥监狱,这是很标准的处置方式。
地下党不会怀疑,只能选择在监狱周边动手。
可现在换成了以犯人为诱饵,如果在戒备森严的城区处决,对方来救人的可能很小,这摆明了就是个陷阱,果党以前也用过这招。
只有在较安全的郊区行刑,才能把人引出来。
徐恩增同样没有反对,他倒是想把行刑地点设在憩庐旁边,可那样地下党就不会来了,他们就算将犯人全毙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孟挺见状微微一笑:“确定了这一点,那就要选择具体地点,金陵城外的地形复杂,有山地、有河塘湖泽、有平原,还有长江天险。
其中山地丘陵山林密布,方便地下党人员逃脱,河塘湖泽周边的住户不少,有太多干扰因素,平原地带没有遮蔽,对方不会放心。
所以我认为最合适的地点就是江边,那里远离金陵城区,人烟稀少,却因为港口的原因道路四通八达,这对地下党方面非常有利。”
“慢着,四通八达?”
徐恩增皱起了眉头,语气不满道:“这样岂不是糟了,他们可以利用道路进入和撤出,到时怎么抓人,选择江边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孟挺当即被噎了一下,偷偷翻了个白眼,让这样的人当处长,特工总部真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耐心解释道。
“处长您别着急,卑职自然知道这对地下党有利,可若非如此,对方又怎么会来营救,鱼饵越是诱人,水下的大鱼才越有可能上钩。
只要我们提前在沿途和刑场安排好人手,一旦地下党出现,立刻对周边的道路进行严密封锁,那帮地下党就算长了翅膀也逃不脱。”
他弯着腰靠向徐恩增,脸上满是得意:“面对这种情况,他们要么硬拼,要么渡江,您别忘了,这会可是冬天,江水的温度低得很。”
“好,好,好。”
徐恩增一拍桌子连说了三声好,似乎看到了地下党人员在冰凉的江水中苦苦挣扎的样子,有了这样的功绩,谁还敢小看特工总部。
他满意的瞄了一眼孟挺:“那就这么准备吧,老虎桥附近的监视点不动,咱们做事业要稳妥,不能排除对方反其道而行之的可能性。
至于行刑地点的选择一定要慎重,宁愿计划失败也不能让犯人逃走,这事关你我二人的项上人头,出了事情,任何人都救不了你。”
“是,处长。”孟挺挺了挺胸膛,认真琢磨了一会回道:“卑职觉得城西的九甲圩不错,可以作为行刑地点,从地形来说是一块死地。”
“哦?具体说一说。”
徐恩增闻言来了兴趣,稍稍坐直了身子,死地好,死地才可以瓮中捉鳖,不用担心犯人趁乱逃跑,这一点是他现在最担心的事情。
“报告处长,从沪上到了金陵之后,为了尽快进入工作状态,卑职曾多次开着车熟悉周边地形,去过那里,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很深。”
孟挺一边说一边掏出纸笔,画起示意图:“九甲圩三面环水,西临长江,东靠惠民河,西面是三叉河,北面则是中山北路的最西端。
所以地下党只要敢动手就逃不了,而且从老虎桥监狱到此地,只有中山北路这一条路可走,便于沿途的布控,减少出意外的可能。
最后一点就是江边有两个煤场的小码头,咱们的人可以化妆成码头工人进行隐藏,附近的住户也很少,行动时不用担心受到干扰。”
他把九甲圩的优点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除了花钱买流量,此人也是有点本事的,法国人教人打仗的本事马马虎虎,警校还不错。
第四百七十四节心真脏
徐恩增看着地图微微颔首,对于把刑场设在九甲圩一事表示同意,在金陵附近恐怕没有比此地更加合适的地点了,于是笑着说道。
“这个地方确实很不错,比较偏僻,周围也没有军警机关,可以让地下党方面放心的来营救犯人,同时地形复杂,对咱们行动有利。
那刑场和沿途布置我就交给你了,人手问题你不用担心,党部调查室吃闲饭的人很多,这次行动全部拉上去,孟挺啊,不要出错。”
说到不要出错时,他加重了语气,这是特工总部最后的机会,若是行动出了什么问题,自己就算不被枪毙,也会被领袖彻底放弃。
想想屁股下面的处长宝座,徐恩增起身拍拍孟挺的肩膀:“好好干,等案子破了我当上局长,不会忘记你的功劳,你想要什么都有。”
“放心吧,处长。”
孟挺严肃的回答道,没有拍着胸脯保证,也没有赌咒发誓,听人说徐恩增最讨厌手下这样,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听人劝吃饱饭嘛。
同时他心中不停冷笑,暗说老子只想看到你死,正愁找不到机会报复呢,姓徐的便把任务交给了自己,这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啊。
就让英国人将地下党劫走,看这个老王巴蛋怎么办,唯一不美的是,到时候自己已经在港城享受人生,没办法欣赏对方被枪毙了。
徐恩增不知道手下正憋着劲弄死他,美滋滋的想象着自己将地下党一网打尽,委员长亲自举行大会授勋,并当场提拔他为副局长。。
他笑呵呵地问余红:“余小姐刚刚都听到了吧,你觉得这个地方合不合适,要是你没有意见,我们便按照九甲圩进行相关的准备了。”
这话有点虚伪,已经将任务安排下去了才询问意见,不愧是过河拆桥行业的大师级人物,余红也不想多废话,捂嘴打了个哈欠道。
“行吧,你们将集体处决的报告送交国民政府,我会尽快通知地下党省韦,你们接下来不能再来我的住处了,有事去国民政府联络。
不要小瞧地下党,他们有完善的人员甄别程序,一旦我加入营救计划,周围一定有对方的监视人员活动,行了,你们走吧,困了。”
她说完走到门边,将手搭在了门锁上,这是要强行送客,想想也是,大半夜的一个姑娘跟两个成年男子同处一室,确实不太合适。
徐恩增尴尬的笑了笑,瞄了一眼真丝睡裙下的凹凸有致,依依不舍的走出大门,也就是还用得着对方,否则花花太岁真不想走了。
孟挺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离开前顺手将大门关上还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谢,跟着徐恩增匆匆下楼,坐上汽车离开了梅园新村。
一片寂静中。
一道瘦小的黑影出现在不远处一栋小楼的窗口,他看着还未散尽的尾气陷入了沉思,接着转身走到电话旁,拿起话筒摇动了话柄。
“喂,是科长吗。”
“报告,发现三名不明人员接近目标,其中一人是司机,另两人与目标交谈了一个小时,来人乘坐是车辆是公车,车牌号码是514。”
“是,继续监视。”
瘦小的黑影跟电话那头汇报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微弱的灯光下照在其略显稚嫩的脸上,正是刚加入特务处没多久的老江湖铜锁。
按照命令,他与沈东新轮流监视余红,今天晚上正好轮到他值晚班,耐心的监视了这么多天,终于在目标的身边发现了可疑人员。
而电话那头,左重一脸笑意的将话筒放了回去,514,这不是徐恩增的车牌嘛,看来这个家伙从官邸离开后直接去了余红的住所。
至于另外一个人,很有可能是孟挺,怪不得徐恩增要问自己对方中毒严不严重,啧啧,真可怜,就连晕倒也逃脱不了被支使的命。
这两个人见余红,应该是去兴师问罪的,毕竟所谓的地下党市韦一个人都没有,徐恩增定然要跟对方讨一个说法,或者要求退钱。
不过没这么容易,吃进去的肉怎么可能吐出来,情报交易又不是什么正经买卖,没有退货退款一说,余红必然会找各种理由赖账。
当然,左重不关心徐恩增被人坑了多少钱,他在意的是双方为什么商谈一个小时,要账嘛,无非就是给或不给,几句话就能说清。
所以除了退钱的问题,他们一定聊了其它更重要的事,会是什么呢,特工总部在官邸的布置被人曝光,承受着光头如山般的压力。
徐恩增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给上面一个交待,以求能将功折罪,那么对方去见余红的目的就好判断了,这家伙想要继续合作。
一个叛徒。
一个汉奸。
一个特务。
这三方深更半夜聚在一起,自然不是为了做好人好事,一场新的阴谋就要开始了,只是,到时候事情不会像徐恩增想的那样顺利。
别的不说,光是跟英国人不明不白的孟挺,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有这个家贼在身边,老徐这回悬了,真应了此人的车牌514。
我要死啊!
左重脑中想着这些,手上拿出钢笔在纸上写上特工总部、地下党、特务处、英国人这几方势力的名字,写完后他立刻皱起了眉头。
似乎有点问题,这四家各有各有的打算,各有各的目的,连特工总部和特务处都不是一条心,地下党跟英国人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就像是四条原本毫无交集的平行线,突然就相交了,是谁在背后操控,肯定不是果党,嫌疑最大的是地下党和英国人,那原因呢。
每个人做任何事都有目的,比如渴了喝水,饿了吃饭,一个情报机构更是如此,可地下党和英国人为何这么做,又是如何操控的?
这是一个重要问题。
台风的灯光落在纸上,左重沉吟了很久,直到天边泛白,他揉了揉额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表情,将这张纸叠好扔进了空间。
情报工作不是那么好干的,缺少必要的情报,他一个人是斗不过一群职业情报人员的,想要彻底破解谜团,只能静待事情发展了。
早晨八点三十分。
左重在窗户看到戴春峰的专车缓缓驶进了特务处大院,连忙下楼准备去拍个马屁,到了停车场正好赶上老戴红光满面的走出汽车。
“老师您好,学生昨天收到一个消息,据说委员长对咱们特务处近期的工作非常满意,说不定再过段时间,大家就该称呼您局长了。”
他一边说着不要钱的好话,一边接过便宜老师手中的公文包,恭恭敬敬得跟在戴春峰身侧往办公楼里走,同时落后半步以表尊敬。
戴春峰笑着捋了捋油光锃亮的背头,故作不喜道:“慎终你从哪里打听到的小道消息,领袖自有领袖的安排嘛,万万不可胡乱猜测。”
其实他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侍从室的熟人偷偷透露,委员长公开表示要让自己接替陈局长担任调查统计局局长,此事比真金还真。
左重看到老戴眼中的血丝,心中暗笑,什么不可胡乱猜测,恐怕是激动的一夜没睡着吧,这样也挺好,以后搞情报就更加方便了。
他故作神秘的小声说道:“学生特意找了其它渠道核实过,昨天因为建设委员会官邸的事情,委员长将陈局长叫去拿了个狗血淋头。
领袖要求立刻抓获官邸内的地下党以正视听,毕竟张人杰那封电报的影响太大了,如果陈局长做不到就回乡读书,就由您当局长。”
戴春峰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这个学生的人脉这么广,此事确实就是这样,加上昨晚的那一把大火,他上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会两人走上楼梯,来忙的特务们纷纷靠墙立正敬礼,整个特务处大楼满是处座好、左科长好的喊声,办公室还有人在探头探脑。
干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消息灵通,有心人都已经知道了委员长和陈局长的那番对话,再看看处座这幅样子,传言的可信度更高了。
戴春峰对小特务们摆摆手,侧过头小声问道:“昨夜官邸的大火是怎么回事,我正好去拜访了几位老同学,就没有去现场,你说说。”
“是,根据调查,官邸里的地下党金陵市韦成员可能在特工总部监视前就已经撤离,只留下了一个人作为烟幕弹,以迷惑一处人员。
此人昨天下午利用弹棉花的机会脱离了监视,还在离开前设置了一个定时点灯放火装置,通过这种手段造成其依然在官邸的假象。
当时情报科副科长兼政治情报股股长宋明浩、副股长吴景忠识破了对方的诡计并派人进行跟踪,只可惜跟丢了,这是学生的失职。”
“喔,是这样。”
戴春峰爬着楼梯,一脸微笑的安慰道:“地下党份子狡猾,跟丢了也是无可奈何,慎终你就不要自责了,再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左重脑筋一转,立刻明白了老戴的意思,昨天自己手下要是真跟上抓了人,陈局长可能有了喘息之机,tmd,这帮人的心可真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