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节梦里啥都有
一走进戴春峰办公室,左重放下公文包做起了秘书李卫的工作,先用抹布擦了擦办公桌,又打开窗户给室内换气,接着扫起了地。
老戴也不管他自顾自的整理起文件,弟子服其劳嘛,别人想为自己服务还找不到门路嘞,闻着略带着寒气的空气,倒是精神一振。
最后左重沏了杯热茶,轻手轻脚的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小声说了一句:“老师,您猜猜,昨天徐恩增离开火灾现场后去了什么地方。”
戴春峰瞄了得意门生一眼,端起了茶杯:“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听声虫,不过嘛,我料想此人不是去了陈局长家,就是去见了余红。”
“您真是料事如神。”
左重做出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小声说道:“徐恩增带着一处情报科长孟挺去见了余红,双方密谈了一个小时,这里面估计有问题。
若是商量官邸的事,根本用不着这么长时间,学生认为一处那边可能没有死心,见面是在计划下一步的行动,老师,小心有变哪。”
戴春峰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握着水杯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姓徐的见了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给陈局长和特工总部翻身的机会。
对于余红和徐恩增的勾结,他早有察觉,可没有放在心上,让姓徐的顶在前面排除障碍,可以减小风险,那场大火就证明了这点。
他呷了一口茶抬起头:“你觉得他们会做什么,官邸里的地下党跑了,难不成一处还有后手,最近你们情报科有没有发现可疑情况。。”
左重一惊,知道邬春阳在监狱附近调查的事泄露了,这很正常,特务处哪个部门里没有老戴的眼线,对方这么问恐怕是试探自己。
一是看他是否忠诚,二是看他心里有没有鬼,如果选择隐瞒不报,就代表自己的立场存疑,老戴很有可能会因此疏远或者下黑手。
“确实有些情况。”
他不假思索的回道:“政治情报股发现一处在老虎桥布置了三处监视点,从里面的人员数量和武器配置看,对方在准备一场大行动。
我推测,这是徐恩增的第二手准备,一旦官邸没有收获,便会对监狱的囚犯进行清洗,以此达到鱼目混珠的目的,只可惜没证据。
但是您放心,咱们的人已经将那三个地方盯死了,随时都可以发起进攻,徐恩增的阴谋绝不会得逞,也不会影响您下一步的工作。”
戴春峰听完没有表态,放下茶杯,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办公室里只剩下滴答滴答的秒针转动声,气氛变得凝重。
十几分钟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左重:“慎终啊,有些事情干系重大,我便没有同你讲,千万不要责怪老师,要理解我的苦衷。”
“学生不敢。”
左重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动情表演:“老师您对我恩重如山,慎终能以弱冠之龄担任情报科长全赖您的赏识,如此恩情,怎敢埋怨。
况且您不对我说,定然是为了我好,做情报工作的,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件好事,稍不留神就会惹来杀生之祸,您这是关心我。”
“哈哈哈,好了好了,论说漂亮话还是得看慎终你啊,能坐稳情报科是你自己的本事,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不必妄自菲薄,坐吧。”
戴春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脸上满是欣慰:“你不怪我就好,其实我对徐恩增和余红合作之事很清楚,知道徐恩增打得什么主意吗。
这家伙想利用官邸里的地下党做诱饵,利用押送的机会设下陷阱吸引对方的营救人员,没想到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他笑呵呵的说着,完美演示了什么叫做幸灾乐祸,看着这么多年的对手栽了大跟头,一步步走入绝路,确实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左重适时露出震惊之色,仿佛对此事一无所知,心说真是五十步笑百步,您老人家不也是这么计划的吗,只不过钞票没比过人家。
等坐到椅子上,他苦笑着摇摇头:“徐恩增能牢牢掌控一处大权数年,确实有点道行,老师您说这些是觉得对方接下来会有大动作?”
“那是自然。”戴春峰说道:“徐恩增没了退路必然会选择放手一搏,我要你尽快与余红见一面,最好可以将一处下一步计划套出来。”
“是,慎终明白。”
左重心中大喜,有了老戴的批准,自己就可以正面接触叛徒,将一处计划搞到手通报给老K或者说金陵党部祖织部副部长徐伟明。
是的,他已经知道了搭档的掩护身份,有了准确的范围和样貌,想要找到一个人对于一个情报科长不是难事,查查资料就能办到。
徐伟明,男,四十三岁,档案上的籍贯是豫省,民国一年豫省省立第三师范学校毕业后进入北羊政府,民国十年秘密加入了果党。
在这之后历任北平党部办事员、副股长,徽省太和县党部股长、副科长、科长、副处长,几个月前被调入农工部秘书处任副处长。
值得注意的是,对方档案上的长官评价写到:其人尤为擅长农村工作,能不擅长吗,跟劳动人民打交道本就是地下党的专业技能。
这些情况在左重脑中一闪而过,随即他起身跟戴春峰告辞,回到自己办公室准备起与余红的见面,这个女人不寻常,要认真应对。
晚上,到了国民政府下班的时间,左重站在余红的住所楼下,背着手对着某处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对面一道玻璃反光快速闪过。
恩,情况一切正常。
他自然不会一个人来,沈东新和铜锁正在监视点待命,遇到紧急情况会立刻支援,三个职业情报人员对付一个地下党叛徒足够了。
抬头看着晦暗不明的天空,左重的思绪渐渐放空,直到耳边响起哒哒的高跟鞋声,他回过神缓缓转过头,笑着看向高跟鞋的主人。
余红今天的心情不错,下班后直接坐着车回到了梅园新村,将车钱递给车夫车夫后走向住所,远远的看见一个男人站在楼道门口。
本来,她并没有过多关注此人,新式住宅楼的住户很多,偶尔有亲友前来拜访很正常,可是当那人回过头,余红的瞳孔猛地放大。
“你好,余小姐。”
左重看到了对方眼中闪过的警惕,笑眯眯说道:“看来余小姐认出我了,不愧是地下党省韦的机要员,只见过一次面就记住了左某。”
余红将坤包挡到胸前,面无表情的回道:“你是谁,我不是什么地下党机要员,我也没有见过你,请你让开,否则我就要喊警察了。”
实际上她见过这个人,就在一家西餐厅,当时对方跟另一个男人坐在角落点了两份牛排和一瓶香槟,两人在自己离开前各自离开。
左重见她否认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我是特务处情报科长左重,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我受我们戴处长的命令前来见余小姐。”
余红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她当然听说过左重,地下党方面做过调查,此人是果党情报系统的情报高手,领导破获了众多日谍案件。
同时对方还是戴春峰的得意弟子,背景深厚,跟委员长是同乡,曾负责保护过委员长安全,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外号笑面虎。
所以戴春峰让左重来见自己不算奇怪,某种程度上此人完全可以代表特务处,余红想明白了这点默默点了点头,抬脚往楼上走去。
左重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手上悄悄做了个手势,跟着对方回到了位于三楼的住所,进门后他扫视了一遍屋内,看了看表开口道。
“余小姐,长话短说,我来这就是想问你两个问题,一、徐恩增昨天晚上跟你说了什么,二、你们针对地下党是不是有了新的计划。
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考虑,时间一过,你我或许就要换个地方说话了,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也知道我的作风,我从不开玩笑。
我也不像我们处座那样宅心仁厚,更不像徐处长那样怜香惜玉,死在我手下的女间谍很多,不差你一个,奉劝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他表明完来意指了指手表,示意计时从此刻开始,对付这种为了金钱出卖同志的叛徒,态度就得强硬一些,子弹比温言细语管用。
余红气得脸蛋通红,很是愤怒的说道:“你们在监视我?怪不得我在西餐厅见过你,我不是特务处的犯人,想要情报就得拿钱来买。
提醒一下,徐处长前前后后花了二十万才从我的手里拿到了情报,让我出卖他没问题,只要你们给的钱超过这个数,我绝对配合。”
“还有两分钟。”
左重没搭理她,低头看着时间悠然的说了一句,接着将腰间的配枪拔了出来,潇洒的在裤腿上蹭了一下上了膛,要钱?做梦去吧。
梦里啥都有。
第四百七十六节询问余红
余红气结,不花钱就想拿到情报,哪有这种好事,戴春峰合作时还信誓旦旦的说不差钱,呸,这个老狐狸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她眉毛一拧,气冲冲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你要抓我就抓吧,只要我一被捕,地下党省韦就会立刻更改人员和机关布置。
那样你们一个人都抓不到,到时候再谈可就不是这个价了,我也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现在出门离开,让你们戴处长亲自来见我。”
“一分钟,特务处接到密报,地下党省韦机要员潜伏国民政府意图不轨,情报科长左重,也就是我身先士卒果断开枪阻止嫌犯逃窜。
余小姐觉得这个理由如何,要是不满意,这样的故事左某随时都可以编出十个八个,没人会为你喊冤,包括你的家人和那些同事。
你的尸体会一点一点的腐烂,慢慢的,所有人都会忘记你的存在,或许很多年后,才会模糊的想起曾经有一个叫做余红的女人。
你想这样吗,这个世界离了谁都会正常运转,没有你的情报,我们可能要废点力气才能找到地下党,可这有什么关系呢,对不对?”
左重满是冷酷,声音中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将黑洞洞的枪口抬了起来,食指也放到了扳机上,似乎已经做好了当场击毙她的准备。
余红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真的动手,可她赌不起,这些特务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杀一个毫无背景的政府职员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何况这个姓左的行事风格颇为强硬,据说死在他手上的日谍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金陵城门上隔三差五出现的尸体就是此人的杰作。
她绝不想变成此人口中一点点腐烂的尸体,她还有大好人生,还有很多愿望没实现,不该死在金陵的一间只有十几坪的小房间里。。
再说杀了自己这个地下党机要员,对方不仅不会受到责罚,还会立功,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对于女人同样如此,她今天认栽了。
“五。”
“四。”
“别,我说。”
在生命的倒数声中,余红举起双手,口中喊道:“徐恩增要我解释官邸为什么没人,让我将之前购买情报的费用退给他,我没同意。
后来他手下的孟挺出了一个主意,特工总部要用监狱里的囚犯做饵,在城西江边九甲圩设下陷阱,由我配合将地下党人员引过去。”
左重听到集中处决这四个字,眼皮跳了跳,孟挺这个苟汉竟然如此阴险,此人留不得了,必须尽快除掉,他定了定神继续问余红。
“你怎么配合。”
“他们会向国民政府提交申请,对囚犯进行集中处决,这样我就有合理的借口向上级汇报,我说的都是真的,请左科长一定要相信。”
“时间。”
“没有确切时间,这要看申请什么时候传递到我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地下党不会轻易行动,但是应该不会太久,徐恩增很着急。”
“地下党省韦在哪。”
“我真的不知道,省韦机关的地址经常变动,人员进入需要保卫人员陪同,徐恩增昨天就问过了这个问题,我同样是这么回答他的。”
左重通过两个问题搞清了一处的计划,最后一个问题只是迷惑对方,作为一个果党特务,要是不问地下党的情况岂不是太奇怪了。
他思考了一会将手枪往下一垂,突然露出笑容:“这样不是很好吗,多谢余小姐的配合,徐处长那边给你的酬劳,你可以全部留下。
但是此人一向是过河拆迁,等地下党被抓之日,就是徐恩增翻脸之时,只要你能配合特务处的工作,我们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
想要准确掌握一处的动向,就必须让这个女人主动合作,而说服一个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软硬兼施才是王道。
果然,当听到特务处可以保护自己时,余红眼前一亮:“那一言为定,我会在对上级报告前通知戴处长,还请左科长将来多多照顾。”
“照顾,必须照顾。”
左重左脸写着真诚,右脸写着善良,对叛徒肯定要好好照顾了,他笑吟吟的把手枪揣回了枪套,开始询问计划的详细内容和细节。
余红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殷勤的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将昨晚双方商量的内容说出,还凭借记忆画了张九甲圩地形图开始介绍。
“左科长你看,从老虎桥前往刑场,要经过鼓楼、丁家桥、三牌楼,再通过海军部旁边的大桥以及另一座小桥渡过惠民河才能到达。
我个人认为地下党在九甲圩动手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沿途有太多的军政机关,比如中央党部、陆军部、海军部和各处驻军的营区。
一旦发生交火很容易腹背受敌,这是必须考虑的风险,以我对那边的了解,对方定然会选择最为稳妥的行动方式,以求减少伤亡。
这是由于多次的抓捕,地下党的工作人员数量非常紧张,不然也不会让我兼任机要员和收纳,他们目前没本钱跟特工总部硬碰硬。”
她认真的分析着情报,然后总结道:“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沿途也有合适伏击的地方,具体要怎么做,还是要由左科长您决定。”
反正都是出卖,为了生命安全不如多卖一点,徐恩增跟她非亲非故,两人只是纯洁的金钱关系,一面是钱,一面是命,很好选择。
左重瞄了一眼粗糙的手画地图,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金陵地图他很熟悉,九甲圩处在一个半岛的最南部,地理位置非常偏僻。
说是半岛,其实就是长江泥沙逐渐堆积形成的沙洲,面积差不多有五六十平方公里,北部是下关码头和某些大型洋行的专业码头。
这就造成了半岛虽然住户不多,交通道路设施却很完善的奇怪情况,中山北路更是直接通到了长江边,也不知是哪位天才设计的。
总之,特工总部把犯人从监狱里押出来,坐车可以一路开到中山北路的尽头,再通过乡间的土路向南行驶一两公里便到了九甲圩。
那里平时行人很少,只有一些小煤场的工人在附近上下货,的确是一个行刑的好地方,且东、南、西这三方都有河流,方便封锁。
这个孟挺有点东西,可惜没有用到正地方,要是好好当警察,未尝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侦探,掺和到这个漩涡中,不是明智之举。
他想到这伸手将地图装进口袋,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余小姐,对于官邸发生大火的事情你怎么看,特工总部在那可是一无所获。
以我得到的情报,里面的地下党似乎早就撤了,只留下了一个掩护人员迷惑监视人员,你不会是和地下党唱双簧,来诈取财物吧。”
“这件事与我无关。”
余红双手搭在膝盖上解释起来:“我也是偶然得知官邸是金陵市韦驻地,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对方或许已经进行了转移,这很正常。
苏省省韦被特工总部的特务突袭了多次,按照上级的指示,对于大量人员聚集的机关所在,要做到不定期更换,以防被果党破坏。
留下掩护人员是惯例,一可以维护得之不易的活动场地,二就是遇到昨天的那样的情况,尽量将组织和人员的活动痕迹全部销毁。
此事真是一个误会,徐处长听完我的解释也表示了理解,左科长拜托您在戴处长面前多为我多美言几句,我对合作是很有诚意的。”
左重用手指了指她,笑着说道:“你啊,不老实,无非是想通过这个情报捞一笔,可怜我们特务处的经费本就不多,还被你给坑了。
不过我警告你,下面的行动你要是出工不出力,或者提供假情报,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情报科旁的不多,刑具有的是。”
“不会,情报瞬息万变很难保证百分百准确,我当时也是提醒了的,可二位处长执意要买,我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看着钱不赚吧。
地下党对于叛徒的惩罚十分严厉,为了保障以后的生活,我需要这些钱,我算是看开了,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钞票和金条是真的。”
余红极力的辩解道,也是,被受害者找上门了总会有点不好意思,同时她也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比徐恩增那个大傻子要难对付多了。
于是她犹豫再三,凑过来小声试探:“左科长这么辛苦保护我,我自然不会让您白忙,我给您一万,不,三万幸苦费,您看怎么样。
若是不满意,等我拿到徐恩增的下一笔酬劳,咱们对半分,只要您能保护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这个小房间我也可以送给您。”
左重摆了摆手,起身说道:“算了,骗到钱是你的本事,这点钱我还不放在眼里,先走了,有情况立刻向报告,这关系到你的小命。”
既然搞清了情报不走干什么,这女人的样貌确实不错,可他不好这一口,不像徐恩增一样见到女人走不动道,不如早点回去工作。
第四百七十七节挖坑
左重在余红的相送下走出了大门,往楼下走的时候琢磨起下一步的工作,时移势迁嘛,随着事态的发展,很多安排都要有所调整。
比如官邸没有什么价值了,宋明浩和吴景忠可以撤回来,九甲圩是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必须安排可靠的人手蹲守,派他们去正好。
军事情报股的特务多是军中出身,在野外活动的能力更强,万一跟徐恩增手下发生了摩擦,那帮党棍和混混不是军中精锐的对手。
摩擦不算什么,打死了特工总部的王巴蛋自有便宜老师去善后处置,怕的是打输了,那样戴春峰是要发飙的,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至于老虎桥,留少量人员监视即可,邬春阳的政治情报股不用全上,以便分出一部分人手盯着孟挺,继而把华人分遣队暴露出来。
目前知道那帮二鬼子在哪的人只有他,这可不行,得通过正规程序让更多的人发现他们,否则无法借刀杀人,这关系到整体计划。
左重一边盘算着,一边走出住宅楼,坐上汽车在金陵城内饶了几圈回到了洪公祠,立刻向戴春峰汇报了一处的计划和余红的猜测。
老戴只是让他负责接下来的工作,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左重懒得猜测,立刻回到办公室通过电话将下一步的分工布置了下去。
随着这几通电话,军事情报股和政治情报股的工作方向很快做了调整,一队队特务在金陵城内外开始对各自目标进行跟踪与监视。
九甲圩。。
孟挺。
在情报科的全力侦查下,一张张照片,一份份监视记录,一盘盘监听录音带被送到了左重的办公室,相关各方的动作也渐渐清晰。
首先是宋明浩和吴景忠,他们发现了九甲圩的煤场码头有不明人员出没,经过辨认都是特工总部人员,人数大概在二十到三十人。
这帮人伪装成码头工人在刑场周边转悠,看样子是在熟悉地形,根据观察,他们甚至将每一处可以藏人和隐蔽的位置都做了测绘。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作战时谁对地形更加熟悉,谁就更有优势,说不定一个小土包就决定了双方谁胜谁负,此事必须要重视。
在金陵交手,特工总部这边占据的优势本就很大,地下党要是连地利都没有,只能被动得挨打,这种情况是左重绝对不想看到的。
看来得想个办法破坏对方的地形勘测或者将地形勘测的结果搞过来交给老K,此事需要看情况决定,哪种方法容易实现就选哪条。
此外九甲圩附近仅有的住户也被人带走,十几个男女特务搬进屋子过起了日子,这次特工总部的基础情报搜集工作做的非常扎实。
因为如果地下党派人进行侦察,很有可能向周边居民打听,这是对方的情报工作传统,真要是这样,那就是跳进了徐恩增的圈套。
不光预定的刑场有异动,中山北路也有情况,从监狱到刑场之间的所有路口都多了几个奇怪的巡警,巡逻也不走远就在路口转悠。
同时这些人身上穿的警服很不合体,不是太大就是太小,每个人脚上都穿着锃亮的皮鞋,只这两点就足以说明这是一帮子假警察。
巡警穿皮鞋走一天的路,那就别想回家了,脱了鞋还不得把人熏晕过去,就算是冬天脚上汗味小,可有几个巡警舍得穿皮鞋训街。
徐恩增这次手笔很大,监控这些路口估计需要数百人,不知道他从哪搞来的人手,恐怕跟陈局长脱不开关系,对方这会也着急了。
惩罚一个醉心功名的的人,最严酷的方式莫过于让他成为一介白衣,失去了原来的通天权力和前呼后拥,那种感觉比死亡还难受。
所以为了局长位置,陈局长定然要拼尽全力,几百个特务不算什么,各地党部有很多,哪怕不够专业,封锁路口还是可以胜任的。
左重放下军事情报股的报告,又拿起政治情报股的报告,看了两眼就拿起电话找到了邬春阳,让他立刻来自己的办公室当面汇报。
电话打完没一个小时,邬春阳贼头贼脑的来了,进门后笑嘻嘻的从桌上的雪茄盒里顺走一根雪茄,咬破茄头甩开打火机准备点上。
“慢着,牛嚼牡丹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用这盒火柴点,不然味就不对了,你小子是真不客气啊,这可是郑副处长送我的南美极品。”
左重鄙视的看了看他,从抽屉里掏出一盒火柴扔了过去,自己也拿了一根雪茄放入金灿灿的雪茄剪,一边摁动开关一边随意问道。
“春阳,看你的报告,孟挺最近跟一群陌生人混在一起,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一定要把这家伙盯紧了,绝不能让此人脱离监视。”
“放心吧科长,跑不了,孟挺确实跟一帮神秘人有联络,身份暂时不明,但从日常的饮食上看应该就是国人,而且是来自粤省一带。”
邬春阳吸了一口雪茄在嘴里含了几秒吐出烟气,小声说道:“他们这两天吃了三顿粤菜,第一顿只吃了一半,就随着生活垃圾扔了。
第二顿和第三顿是孟挺亲自找的一家小馆子,根据调查老板是粤省人,曾在沪上有名的新雅粤菜馆干过,饭菜口味应当比较正宗。”
左重缓缓点了点头,孟挺总算没让自己失望,成功的把情报科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华人分遣队的身上,这样接下来的计划就顺利了。
他故作沉吟道:“哦?这么说第一顿饭菜被神秘人扔掉,是因为不够正宗喽,口味如此挑剔,他们不是粤省人就是在粤高官期居住。
这条线索非常有价值,确定了人员的来历,就可以划出一个大概的嫌疑范围,你的监视报告上说对方有十几个人,这不是小势力。”
“是的,科长。”
邬春阳不知道自家科长早就知道了对方的底细,继续汇报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粤省方面有什么势力,难道是当地的军阀?”
他口中的军阀指的是粤省一号人物陈伯南,赣、粤,闽、湘前线副总司令,此人野心勃勃妄图与金陵政府抗衡,是地方的实力派。
左重当即嗤笑一声:“不是我看不起陈伯南,其人看似掌控了粤省的党政军大权,号称南天王,可为人少谋而多决,冢中枯骨而已。
成天就盯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连那位在鸡蛋上跳舞的阎先生都不如,迟早要被领袖收拾,让他派兵来金陵,是决计不可能的。”
邬春阳不懂上层的争斗,可想一想下面送来的情报,好像对方真的很少掺和到粤省之外的事务,只是一门心思的巩固自身的统治。
可不是对方,那会是谁?
旁边的左重见时机成熟,轻轻咳了一声:“春阳啊,怎么没看见你们那边的监视照片,我可一再强调一定要给可疑人员做影像存档。
这种工作态度要不得,你作为股长要给其他人做个好样子,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不行,将熊熊一窝,咱们不能成为徐恩增那样人。”
邬春阳一愣,苦笑道:“科长,没办法,这帮人每天就蹲在仓库不出来,仓库周围没有遮蔽,即使对方出来,我们也无法靠近拍照。”
“喔,是这样。”
左重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仓库,什么仓库,属于什么公司,能不能利用侧面渠道做做工作,让公司内部人员配合你们进行监视。”
“那间仓库属于太古洋行,咱们没办法渗透,问了几个在里面工作的华人和中国人,全都拒绝了。”提到这事,邬春阳就是一肚子气。
“太古商行!”
左重演技超实力发挥,皱着眉头看着他:“你确定?咱们的外围机构前些日子发现了太古商行的白羊号货轮出现了十几个可疑人员。
不过警署和漕帮都没找到这些人的下落,难道跟孟挺见面的神秘人就是这些人,那样事情就麻烦了,英国佬应该是来报复咱们的。”
他说到最后语气变得阴沉,显得非常愤怒,一个被人打上门来的职业特工不会害怕,愤怒才是正常表现,何况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邬春阳张大嘴巴,没想到事情这么巧,而且英国人竟然还敢派出人员进行报复,随即又陷入了沉思,孟挺会跟英国人有所勾结吗。
这位侦探先生的档案写的清清楚楚,在沪上长大,后来在法租界工作,去法国留学,回国在后警察厅任职,来历以及履历很干净。
至少在表面上看不出问题,孟挺也没有港城旅居史,前往法国时他乘坐的邮轮没有经停港城,而是停靠在法国人侵占的安南港口。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法国留学期间加入了英国情报机构,总不会因为跟福摩沙在火车站聊了两句,对方便决定出卖国家和民族吧。
看着邬春阳冥思苦想,左重起身走到窗边抱着胳膊,口中悠悠说道:“其实我和老古讨论过,当时觉得这些人可能是英国官方人员。
原因是那艘货船以不合理的速度从沪上前往金陵,能让太古洋行这个庞然大物俯首帖耳的就只有英国政府,可现在看来不一定哪。”
邬春阳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也觉得光凭这个理由就断定神秘人是英国人不是太稳妥,这世界有太多东西可以让商人铤而走险了。
比如钞票。
大量的钞票。
第四百七十八节太古球场
左重猛得回过头,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春阳,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和今年年初闵省变动,那支队伍之中可是有很多粤省人哟。”
邬春阳一惊,自己怎么会不记得,这事闹得沸沸扬扬,那毕竟是公开反对金陵政府的反叛行为,主要参与者还是一二八时的功臣。
更令人震惊的是对方跟地下党方面合作了,这就犯了委员长的大忌,立刻派兵镇压,这支部队被打散后有很多地下党撤到了粤省。
报纸上隔三差五的就能看到相关的新闻报道,比如某个乡村被“乱匪”袭击,比如对“乱匪”的通缉令等等,反正后续的事情闹得很大。
他鬼鬼祟祟看了看门外方向,用手挡住嘴巴悄声道:“科长您是说神秘人是地下党,孟挺也是,难道说他们在密谋一场巨大的阴谋?”
左重嘬了嘬雪茄,白了邬春阳一眼:“我不可知道,再说了,是不是重要吗,不管是英国人、还是地下党,对咱们来说都是功劳嘛。
不过,你可以好好回忆回忆,如果那些人行动间有军事训练痕迹,那就八九不离十了,从闵省撤到粤省的那批人可都是职业军人。”
引导要有分寸,说的太多就有些假了,说完这些他就不准备再提示什么了,邬春阳会自己寻找证据,他等着成功的消息传来就好。
说实在的,将最信任的手下引到坑里,他也很痛心哪,可是没有办法,必须这些二鬼子留下,不能让他们再回去祸害港城的同胞。
至于为什么要将对方说成地下党,自然不是为了报上去领功,在他的计划中,情报科必须有所收获,这帮人就是最好的下手目标。
那边邬春阳听完心中掀起了万丈波澜,脸上满是惊骇,通过这几天的监视,对方偶尔出来透气,一举一动中确实透露着军人气息。。
特工总部情报科长竟然是地下党,这也么可能呢,虽然他们常说特工总部全是家贼,可当事情真的发生,他只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地下党太可怕了,能担任情报科长,孟挺接受了最严格的背景审查,这样都能瞒过去,那特务处甚至情报科会不会也有对方的人。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正在吞云吐雾的科长,又想想土特产,心里随之一松,感觉自己有些杯弓蛇影了,听说地下党那边要求挺高的。
左重不知道邬春阳的想法,不然定要好好聊一聊什么叫身在曹营心在汉,什么叫忍辱负重,他几口将雪茄抽完,布置起监视任务。
“想办法对那些人实施监听或者贴近侦察,尽快固定证据,像现在只有文字记录,处座问起来我要怎么回答,你们多开动开动脑筋。”
邬春阳毕恭毕敬的回道:“知道了,科长,根据监听,孟挺通过电话联络了城内的一家商行,跟对方借用了两辆卡车,没有要司机。
这两辆车应该是提供给神秘人的,他们很可能会在近期进行转移,这是个不错的贴靠机会,到时我们会寻找合适的机会拍摄照片。”
左重意外的看了看他,原来这小子留了一手,怪不得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也是,若是真的没办法,邬春阳估计已经急得上墙了。
他好奇的问道:“说说你的具体计划,一定要小心,绝不能暴露你们的监视行动,实在不行就再找机会,反正这帮人迟早要动起来。”
“是的。”邬春阳挠了挠脑袋:“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只要他们离开了老鼠洞总会有机会,比如制造车祸或搭讪,具体的视情况而定。”
左重伸出手摸了摸窗台上的绿植,心里知道邬春阳他们也是没办法,那座仓库自己去过,周围没有遮挡,想秘密拍照确实不现实。
英国人选择那里作为据点,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从军事地形学上来说这样的地形易守难攻,加上14个军人驻守,安全性很高。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安全的地方为什么要转移,只能是因为任务的需要,对方有孟挺这个苟汉奸当暗线,肯定知道徐恩增的计划。
他们将一处当成了沙律勋和鼹鼠死亡的凶手,想要进行报复,不会是想在行刑时插上一脚吧,要真是这样,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
太古洋行,太古......
左重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取出大比例尺军用金陵地图,放在了办公桌上,目光在九甲圩附近搜寻,很快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果然如此,孟挺这个王巴蛋选择九甲圩作为刑场就没安好心,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将地下党一网打尽,而是为了方便英国人行动。
他拍了拍桌子,指着地图一处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帮人下一步会转移到这里,你安排人手提前周围潜伏,牢牢的盯住他们。
注意,这个地方有很多外国人,你们被发现了会很麻烦,工作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闹出大动静,要是必须动手,手尾干净点。”
邬春阳伸头看向地图,只见下关码头南方,太古球场四个大字赫然在目,这地方他知道,是洋行为英国本土职员修建的足球场地。
当年落成的时候有很多高官前去捧场,在金陵的英国人在周末也常去休闲,除了有几块专业级球场,还建了栋二层楼房作为会所。
作为外国人经常出没的场所,特务处自然对此地格外关注,之前想办法搞来了建筑蓝图,会所里的布局对于情报科来说不是秘密。
根据情报,球场会所的一楼有大厅、酒吧间、办公室,二楼有客房、阅读室、浴室等,有足够的空间和生活设施容纳那群神秘人。
邬春阳看着地图:“是,我们会小心,不会让无关的人员发现,图上显示这附近有一座小山丘,视野开阔,可以将监视点放在那里。”
“恩,知道就好。”
左重说完抬起头,看向邬春阳的眼睛里满是凝重:“听说了吧,老宋他们这几天就在下关码头附近执行任务,地点离太古球场很近。”
“听说了,老宋和老吴这段时间神出鬼没,弟兄们早有议论,难道神秘人真是地下党,可他们去码头干什么,那里并没有重要设施。”
邬春阳表示不理解,接着试探着道:“难道是一处有什么特别行动,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孟挺作为内应,而那些神秘人是他的外援。”
左重严肃的看了看他,这才说道:“既然你猜到,我就不瞒着你了,一处准备对地下党囚犯进行集中处决,行刑地点就在码头附近。
要是神秘人真的如我所说,前往太古球场隐藏,那孟挺的身份就非常可疑了,他们很可能是准备劫刑场,这帮家伙真是胆大包天。”
说着这里左重鼻孔冷哼一声,他没有直接扣大帽子,但是去劫刑场的能是什么人,一处总不能自己劫自己的犯人,答案很好猜测。
事实也是如此,邬春阳听完这番话,孟挺在他心中已经成了潜伏在果党心脏的最大内鬼,只要抓住了此人,情报科这会就露脸了。
左重琢磨了一下,将地图收好叹了口气:“你陪跟我去太古球场看看吧,此事太严重了,虽然看不惯一处,可这次真希望我猜错了。
如果不幸言中,这将是我们情报系统的一次重大失误,可怕啊,敌人都潜伏到眼皮子底下了,徐恩增干什么吃的,真是废物一个。”
他将演技发挥到了极致,脸上满布忧国忧民的愁绪,眼中还露出一丝痛恨,其实心中已经乐开了花,这下老徐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阿嚏~”
此时特工总部会议室,正在指点江山的徐恩增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心中猜测什么人在想自己,难道是哪个久未宠幸的红颜知己?
一旁的孟挺递出手帕,熟练得拍着马屁:“处长,您可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您要是累倒了,接下来对地下党的工作离了您可不行。”
“是啊,是啊。”
“孟科长说的对。”
“我们不能没有处长啊。”
会议室里,特工总部的大小长官们红着眼睛,争先恐后的表着忠心,临时来参会的各地党部调查室主任们互相看了看,面露不屑。
徐恩增没有搭理他们,掏出香喷喷的粉色手帕擦了擦鼻子,看着满是鼻涕的地图皱了皱眉头,拿起指挥棒戳着图上一处地点说道。
“行动当天,党部调查室的人负责看守路口,一旦战斗打响立刻阻断交通,没有我的亲口命令,任何人不得通过,你们听到了没有。”
“是,徐处长。”
来自金陵、广陵、苏市等地的党部调查室负责人大声回道,姓徐的不算什么,可这是陈部长和陈局长下达的任务,他们必须完成。
徐恩增不甚满意的看了看这些人,继续指着地图:“我判断地下党应该会在刑场动手,在市区直接抢人,他们没有那个实力和胆子。
孟挺,你带着行动人员埋伏在中山北路的北侧民房,听到枪声就向南突击,占领道路,挡住地下党向市区撤退的通道,不得有误。”
第四百七十九节喜鹊计划(祝所有书友新年快乐)
(熬了30多个小时,写了4章,真手残,祝大家新年快乐)
孟挺听到徐恩增让自己在中山北路堵截,脸色有些难看,这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也不利于英国人那边的行动,这下事情麻烦了。
原本他是想利用职权将那些人偷偷带进刑场负责安保,毕竟这次来了这么多外地党部特务,再多十几个并不显眼,不会有人怀疑。
到时候不管地下党来不来,近距离袭击之下,特工总部绝对会被打个措手不及,要知道英国人拿的可是威力巨大的汤姆逊冲锋枪。
万万没想到,徐恩增这个老王八将他一脚踢到了刑场外围,没有自己在场遮掩,之前的计划根本实施不了,他愣了半天只好回道。
“是,卑职一定守好公路,不给地下党份子逃窜的机会,不过处长,这样刑场便没人负责了,不如将两地都交给我,由我协调指挥。”
孟挺急切间只能想到这个办法,那就是把现场的指挥权全部握在手里,说不定不用到刑场,英国人就能把地下党劫走,岂不美哉。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徐恩增冷笑一声,阴森森的说道:“我将亲自带人守在刑场,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已抱定不成功便成仁之决心,若失败绝不苟活。
特工总部这些年杀了多少人,抓了多少人,得罪了多少人你们心中都有数,一旦被裁撤,那些人的家属会扑上来把咱们咬成碎片。
不想死,就得先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次谁出了差错,我当场就毙了他,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希望诸位与我精诚合作,共渡难关。。”
“是。”
特务们口号喊得响亮,心里骂娘,别人来找麻烦是肯定是找你这个处长,跟他们这些办事的有什么关系,这王巴蛋是想同归于尽。
徐恩增知道手下的心思,但是一点不在乎,他们是一根藤上的蚂蚱,这帮混蛋捞钱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这会谁也别想独活。
他威风十足的环顾着四周,继续说道:“想让地下党上钩,诱饵就要够分量,孟挺,我让你挑选合适处决的犯人,准备得怎么样了。
对方必须要是重要人物且咬死不开口的,这种人关在监狱也是白白耗费粮食,不如趁这次机会都清理掉,牢房腾空为未来做准备。”
“都准备好了。”
孟挺上前一步,拿起一份文件读到道:“本次集体处决的地下党共有412人,其中女性43人,男性369人,都是历年来抓捕到的要犯。
包括从沪上转移来的地下党国际人员12人,西南战场俘虏的战犯42人,地下党苏省省韦以及金陵市韦成员53人,其他人员305人。
这些人被捕后一直拒绝与我们合作,全是死硬分子,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我已经要求各监狱将他们移送老虎桥监狱,请处长指示。”
这两天他将老虎桥监狱、中央军人监狱、陆军监狱、首都感化院、首都法院看守所转了一圈,总算找到四百多个符合条件的犯人。
徐恩增听完十分满意,有了这些人当诱饵,不愁地下党不来救人,下面就看余红的了,希望这个女人能说到做到,不然别想活了。
准确的说别想痛快的死掉,没人可以赚特工总部和他的钱,九甲圩的行动一成功,立刻就会有人去抓捕对方,人和钱自己全都要。
他再次看向孟挺:“立刻行文国民政府,以金陵监狱不堪重负的理由申请集体处决,报告今天必须交上去,后天中午12点准时执行。”
孟挺没想到徐恩增这么着急,自己还没跟英国人商量过,这么大的行动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双方需要坐下来一点点确认细节。
于是他壮着胆子小声说道:“处长,是不是太急了,我们对刑场还没有彻底熟悉,要不要过几天再上报,这样更稳妥一些,您看呢。”
“不必了,他们只要比地下党熟悉地形就够嘛了,不能给地下党太多的侦察时间,本次行动我就要快刀斩乱麻,让对方来不及反应。”
被逼到绝路上,徐恩增的头脑反而越来越清醒,自己手下这帮人的素质一言难尽,唯有以多打少、以快打慢,钓鱼才有可能成功。
随后他指了指桌上的电话:“从现在开始,各位跟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手下联络只准用这部电话,擅自跟外界联络的,一律先抓后审。
另外不得一人行动,吃饭、上厕所、睡觉要保证三个人一起行动,后天行动时各科、股长看好你们手下的人,绝不允许脱离队伍。”
在场的人默默点头,他们都是老情报了,当然知道保密的重要性,何况地下党无孔不入,说不定这个房间里就有对方的潜伏人员。
这时孟挺再次举起手:“处长,卑职还需要去国民政府提交申请,是不是也要按照三人行动的原则,还请您派两个可靠的人手陪同。”
徐恩增不耐烦的摆摆手:“这件事你自己去办就好了,毕竟前期的准备工作是你做的,要是泄密不用等到今天,送完报告早去早回。”
“好的,处长。”
孟挺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接着干笑道:“这次行动事关重大,领袖那里或许会过问,处长您要不要给行动起个响亮的代号。”
咦?
这个建议不错。
徐恩增眼珠一转,计划要是成功必然会上报委员长,有个好听的代号确实能锦上添花,冥思苦想后他抬起头,声音洪亮地宣布道。
“我个人以为可以将本次行动命名为喜鹊计划,讨个好彩头,寓意着咱们能把胜利的消息报告给委员长,陈局长,大家觉得怎么样。”
“喜鹊计划,好名字。”
“处长您说得对。”
会议室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姓徐说的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谁要是当真那就是傻子,并且这个名字着实不错,听着喜庆、吉利。
“行动。”
徐恩增大手一挥,特工总部犹如一部锈迹斑斑的机器,在各种混乱和碰撞中准备起抓捕行动,这一次他决定放手一搏,逆天改命。
老徐改不改命,左重不知道,但实地查看过太古球场后,他觉得这个地方确实很适合人员的隐蔽与前出,离九甲圩也只有2公里。
经过严格训练的军事人员全力奔跑之下,二十分钟之内就能从球场移动到刑场,这还是全副武装的状态,要是轻装速度会更加快。
那帮华人分遣队经历过实战锻炼,又能在歧视严重的英军中生存下来,必然是有一点本事的,轻敌是大忌,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站在球场旁的小山丘上,左重看了看周围地形,严肃道:“这里是附近唯一的制高点,让你的人立刻构筑隐秘观察掩体,设置伪装。
对方是最精锐的职业军人,到一个新环境肯定会熟悉地形,山丘将是他们的重点,万一让这些人发现了异常,很可能会直接逃跑。
掩体不用太大,能待两到三个人就行,人数多了容易暴露,人数少了太危险,明天换班、送饭都在夜间进行,这次辛苦弟兄们了。”
邬春阳听着科长的安排,叫来小特务小声叮嘱了两句,然后小声说道:“要不要在周围建立支援点,十几个武装军人怕是不好对付。
最好将归有光的行动小组布置过来,一旦发生交火可以及时支援,光是普通外勤人员不足以压制对方,即使挡住死伤也会很惨重。”
左重歪过脑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那小子被处座拉了壮丁,应该是有什么机密的行动,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
邬春阳紧紧闭上嘴巴,连科长都不知道的行动,不是他该关心的,特务处规矩森严,好奇心太重容易没命,自己可还没娶媳妇呢。
只是没了行动小组,这里的行动怎么办,为今之计要么联系行动科支援,要么想办法从军中借人,邬春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左重听完之后摇了摇头,行动科的行动水平参差不齐,还不如自己的手下,军中的人员调动更是敏感无比,别忘了这里可是首都。
军营中就是出去一个耗子,都会被无数人关注,何况是成建制的部队,根本无法保密,用不了半天消息就会传到徐恩增的耳朵里。
他思虑良久终于有了决定:“没有行动小组,咱们是不是就不做工作了?按照以前的规矩,从各科抽调精锐人员,秘密埋伏在附近。
去总务那里提几挺捷克式和手榴弹,子弹备足了,那帮神秘人就算是铜头铁臂,我就不信他们能敌得过轻机枪,这件事你亲自办。”
邬春阳点了点头,火力压制是个好办法,就是比较费钱,不过特务处这点钱还是有的,实在不行等抓了孟挺,抄了对方家产就是。
两人将监视工作商量完,便看着手下们开始掩体构筑,等弄好后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一个小特务匆匆走过来汇报了一个重要情况。
“报告,仓库的人员开始转移,两辆卡车,一共14个人,盯梢的人员来电话说,对方刚刚驶了三牌楼,顺着中山北路往这里行驶。”
左重和邬春阳对视了一眼,果然来了。
第四百八十节前途不可限量(祝所有书友新年快乐)
冬天金陵天色黑得很早,此时还不到六点,太古球场已经一片漆黑,这个时代自然不会有奢侈的灯光球场,来踢球的人早就离开。
连球场里的中国员工也早早回家了,只剩下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白人站在门口不停来回踱步,不时焦急的看着手表和远处的公路。
就在此人心急如焚的时候,两辆民国拼装的“国产”卡车冒着黑烟出现了,轰隆隆的开到了球场大门停下,接着从车上跳下一个人。
中年白人立刻迎了上去,嘴里小声埋怨道:“亲爱的丹尼秦先生,你们怎么才到,我甚至以为你们被中国人抓住了,一切都还好吗?”
秦丹尼额头跳了跳,黑着脸回道:“我们的合作伙伴搞来了两台老爷车,路上抛锚了几次,真是见鬼,我们差一点就被警察发现了。
好了,我们可以进去了吗,虽然这里的行人很少,可还是要谨慎一点,我在来这里的路上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希望这只是我的错觉。”
中年白人耸耸肩:“球场没有人,甚至未来七天内都不会对外开放,你们可以放心的行动,这里的风景不错,秦先生可以随意走走。
对了,酒窖有一些我的私人藏酒,算是我给诸位帝国勇士的礼物,好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恐怕我要先离开了,酒会可不等人。”
秦丹尼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帮鬼佬真是让人头痛,难道一次秘密行动不比酒会重要吗,可自己能怎么办,对方可是真正的英国人。
他挤出一丝笑容,彬彬有礼道:“感谢您的慷慨,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像您这样的绅士一定很受女士们的欢迎,那再见,先生。”
“哈哈,谢谢,再见。。”
中年人说完就开着车一溜烟走了,一群雇佣军不值得他浪费时间,天知道为什么港城那些官老爷们会给一个中国人授予上士军衔。
秦丹尼看着远去的汽车,脸色难看的冲着卡车上的手下喊道:“下车,留两个人保护装备,剩下的跟着我检查附近地形,带好武器。”
“是,上士。”
华人分遣队成员齐声诺道,开始检查起手上的武器,因为是在金陵郊区行动,他们倒也没嚣张到使用汤姆逊,只携带了随身左轮。
因为无法理解的原因,英国人对于左轮是爱得深沉,哪怕这玩意在战争中唯一用处是自杀,也无法让他们放弃这种射速缓慢武器。
秦丹尼作为经验丰富的职业军人,在转移前就已经研究过地图,他将人员分成四组,前往其他方向行动,自己则带人去了小山丘。
在军事行动中高地是决定胜负手的关键,即使他不认为特工总部的人会在上面架设机枪,那也必须去亲眼看一看,否则不能放心。
他将韦伯利左轮揣入衣兜,带着2个手下越过坑坑洼洼的泥地,花了十分钟爬上了小山丘,结果除了黑压压的灌木,什么都没发现。
秦丹尼面露烦恼,在南亚的丛林里作战,可以依靠腐殖层的扰动痕迹判断是否有人走过,可这里的泥土被寒风一吹,比钢铁都硬。
这要怎么检查,现在他们又不能使用手电筒,看来只能白天再过来看一看,幸好这个山丘面积不大,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检查完。
有了决定,他拍了拍两个手下的肩膀,三人弯着腰以战斗队形互相掩护往山下走去,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山没有发出一丝多余声响。
半个小时后,一座灌木丛上忽然出现了小洞口,接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朝着四周扫视了一圈,最后灌木丛动了动,再次恢复了原样。
“怎么样,科长。”
“走了。”
“真险。”
“是啊。”
左重和邬春阳缩在一个小地洞中小声的交谈着,两人心中皆有些庆幸,目标要是早来一个小时,正好能看到他们带着手下们挖坑。
那样行动就暴露了,这么大一个坑,他们总不能跟对方解释这是在挖陷阱吧,这个小山丘连个兔子都看不见,傻子也不会信这话。
邬春阳面色有些沉重:“这些人绝对是高手,走到掩体旁边我才听到声音,穿的应该是软底鞋,擅长山地行军,否则不会这么安静,”
“还有两点,他们营养充足没有夜盲症,且习惯在植被茂密的地区进行隐蔽行动,我没有听到任何树枝断裂的声音,果然有点门道。”
左重补充了一句,然后将领口里的树叶拿出来扔到一旁:“目标经常在山地和林地作战了,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军队很多,你怎么看。”
邬春阳陷入了思索,脑海里将各方势力迅速过了一遍,各路军阀、周边国家、江湖帮派,最终还是觉得闵省那支队伍的嫌疑最大。
他结合这些天的情报,缓缓开口道:“科长您说的不错,同时擅长山地和林地作战的军队很多,但可以利用情报进行分析一一排除。
首先要说他们是英国人是派来的,清除沙律勋和军情二处鼹鼠是我们特务处,这帮人跟特工总部使劲干什么,这从逻辑上说不通。
还有,集体处决的执行地点在特工总部是绝密,搞到这种情报需要冒很高的风险,他们的目的显然非常明确,并且不惜一切代价。
执行当天,在场的只有地下党囚犯和一处人员,如果是暗杀一处人员,这帮人在哪都可以行动,为什么要在戒备森严的刑场动手。
答案只有一个,他们的目的就是地下党囚犯,为此他们买通了英国人,利用英国船只免检的特权潜入金陵,躲在太古洋行仓库里。
而闵省那支部队原先一直驻扎在山区,北伐期间表示出极其强悍的战斗力,号称中华铁军,若神秘人是其中一员,我绝不会奇怪。
同时就像科长您之前说的,对方有很多人逃往了粤省,这也符合我们通过饮食习惯对神秘人的判断,两者结合神秘人就是地下党。”
好家伙。
左重都听傻了,听这小子一说他都觉得孟挺就是地下党了,这算什么,一个成熟的下属要学会自己进坑吗,不行,还得再绷一会。
他假装思考了一会,开口提了两个问题:“你说的有一些道理,只是两个问题无法解释,这毕竟关系到案件后续走向,必须要谨慎。”
“科长,您说。”
邬春阳连忙回道,被挑刺是好事,跟着科长这样的情报高手学习,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排队的人能从特务处排到特工总部。
“恩,第一件事,神秘人来金陵的时候,特工总部并没有决定集体处决地下党囚犯,他们总不能未卜先知吧,这一点你要如何解释。”
左重说到这换了个姿势,敲了敲发酸的大腿,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地下党可是穷得很,这跟神秘人营养充足没有夜盲症矛盾了。”
他确实想让邬春阳将孟挺和华人分遣队当成是地下党,可不能操之过急,谎言重复一千遍变成事实的提前是本身的逻辑能够自洽。
而且别人告诉你的和你自己思考得来的,终究是是完全不同的体会,想让邬春阳确信神秘人是地下党,就必须让这家伙继续脑补。
那边邬春阳听到这两个问题,认真思考后给出了答案。
“科长,地下党到金陵来或许是伺机而动,并没有特定的任务,与孟挺接头后,他们收到了集中处决的消息,便决定进行武装营救。
至于营养的问题很好解释,这帮人全都是精锐军人,本事不小,想赚钱不是难事,南方的大商人很喜欢雇佣护卫,待遇给的很高。”
他说完紧张的问道:“科长,这就是我的看法,不知道您同不同意,还是明天下去抓个舌头问一问,多派几个人,应当没有问题。”
左重心里一乐,行了,这下最后两个漏洞也被补上了,到时任务记录上写的是邬春阳做出的最终判断,与党国干将左科长何干呢。
这次让对方背锅只是保险起见,案件侦破出问题很正常,上峰知道顶多训斥两句,有自己的照顾,对方以后的升迁不会受影响。
于是他轻轻笑了一声,语气欣慰道:“春阳啊,今天表现不错,这样发展下去,你的前途必然远大。
抓舌头就算了吧,我相信你对他们的判断,地下党的警惕很高,一共就14个人,少一个非常显眼。
抓紧时间休息,后半夜有人替咱们,我估计一处计划很快就会开始,毕竟徐恩增已经火烧眉毛了。”
“是,谢谢科长夸奖。”
邬春阳松了一口气,心里美滋滋的,科长真是器重自己啊,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给科长丢人。
再说秦丹尼等人回到会所,立刻就在酒窖里准备起装备,汤姆逊、李恩菲尔德、烟雾弹,米尔斯手榴弹、这帮人已经武装到牙齿。
因为不是在英国势力范围内作战,左轮这类武器还能随身携带,冲锋枪和步枪只能拆散装在包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组装起来。
第四百八十一节各方(为盟主风凉问月加更)
“咔嚓,咔嚓。”
华人分遣队成员认真的组装起枪械,面前的木桌上摆满了子弹,有人一枚枚检查着底火,防止行动当天因为弹药的问题发生卡壳。
秦丹尼来回巡视着,看着手下们将一个个零件组合成一支支危险的武器,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色,有了这些东西他们才能够自保。
至于韦伯利左轮,还是算了吧,如果他能用这玩意射杀50码外的目标,那就能用李恩菲尔德步枪射杀800里的目标,总之不靠谱。
没用多长时间,这帮职业军人就将枪支组装好,然后规规矩矩的坐在凳子上等候指示,酒窖顶部陈旧的灯泡发出滋滋滋的电流声。
秦丹尼扫视了一眼,严肃的说道:“根据情报,对方会在后天中午12点准时开始行动,到时候至少有50名到80名武装人员保护现场。
我们要在11点45分之前穿过中山北路,11点55到达目标附近,11点59分发动突袭,优先打击目标为视线以内所有持有枪支的人员。
这里有一个问题,对方在中山北路的北侧也安排了人手,这些人交给内线,如果他失败了,就需要我们动手清理,但不可以开枪。”
他将行动步骤和时间做了一个简单通报,接着问道。
“大家有什么疑问?”
小规模的秘密任务最重要的是配合,必须保证每个人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遇到情况如何处理,就这需要所有人都参与到计划讨论。。
华裔英军们纷纷举起手,他们确实有很多问题要问。
“闵,从你开始。”秦丹尼点了一个带眼镜的年轻人。
“是,我想知道这些武装人员的训练水平、武器配置,有没有专业的狙击人员,如果对方也来自军方,最好有他们之前的服役档案。
另外,我的武器需要校准,否则超过150码就很难精准命中目标,或者我可以将作战距离拉近到150码之内,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年轻人推了推眼镜,他身前放着一支李恩菲尔德四号一型狙击型步枪,上面装着一副英制狙击镜,磨得发白的枪托上刻满了竖条。
秦丹尼听完表示:“我们的对手都是一些文人、混混出身的特工,没有经受过军事训练,装备了一些勃朗宁手枪以及汤姆逊冲锋枪。
闵,你可以离得更近一些,对方武器射程和威力有有限,不会对你造成威胁,我们的生命交给你了,一定要干掉威胁最大的人员。”
说完他又看了看其他人:“所以,还有别的问题吗。”
“沿途有没有警卫人员?”
“劫下那些人后怎么办?”
“道路北侧的人如何解决。”
底下的华人分遣队队员纷纷提出了问题,这关系到他们的生命和行动成功,没人愿意去送死,特别是死在离港城千里之外的金陵。
秦丹尼很压了压手,等安静下来之后一一解释道:“沿途有对方的人,差不多50人,内线已经将他们的具体位置标出,绕开就可以。
劫走那些人之后,会有一艘帝国的商船来接应,离刑场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型码头,所有人从那里上船撤退到沪上,海军负责接应。
如果需要我们去解决道路北侧的人,我建议你们使用匕首、绳索等等一切可以利用的工具无声杀掉他们,我说了,他们不是军人。”
队员们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看来此次行动风险确实不大,平民在职业军人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况且他们还有内线的配合。
“好了,我说一说具体的分工,到达攻击位置后,闵,你带一个人建立狙击阵地掩护我们,剩下的人编为三个战斗小组,每组4人。
A小组我亲自负责,从中路接近现场;B小组由张负责,从西边,也就是江边接近现场;C小组由孔负责,从东面进攻看守人员。”
秦丹尼见众人没有问题了,按照想好的计划,选了两个资深士官作为副手,将14人小队分为了一个2人狙击组和三个4人行动小组。
擅长近距离突击的人负责进攻,枪法好的人负责狙击,就是凭借着合理的分工和强悍战斗力,他们才能在南亚各国战场横扫敌手。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写地图:“大家过来看一看现场周围的地图,标记三角形的地方有敌人的武装人员,一定要记住位置。”
华人分遣队闻言立刻围拢到秦丹尼身边,瞪大眼睛将图上的标记拼命得记在脑子里,事关自己的生死,没有人会在这个上面偷懒。
而另一边,中央国术馆附近一个小房间里,老K徐伟明和金陵市韦书记石宁在微弱的油灯下小声说着什么,桌子上也放着一份地图。
“石书记,情况跟我们预计的一样,敌人已经决定后天中午12点动手,位置在城西九甲圩,一切正按照计划执行,徐恩增也会在场。
一共有412名同志被押送到刑场,看守和行刑人员的数量在50到80人,埋伏的特工总部人员差不多50人,全都装备手枪和冲锋枪。
牧师召集了12个可靠的人手,由他们负责攻击看守,明天上午去预定地点领取武器弹药,下午熟悉武器操作,后天一早乘车过去。
船夫会在行动当天负责接应,他的手下都是金陵本地人,对下关附近的情况非常熟悉,行动完成后一起撤离到安全位置分散突围。”
徐伟明将情况介绍了一下,指了指地图:“这里是特工总部在九甲圩的大概布置,演员同志冒了很大的风险,才将它顺利传递出来。”
石宁看着地图叹了一口气:“牧师、船夫、演员,都是我们好不容易安插进果党内部的钉子,这次为了舞蹈计划撤离,损失太大了。”
“是啊,但这是值得的,情报渠道没了可以再建,那些久经考验的同志才是党的宝贵财富,上级同意了计划,就说明了此事的重要。”
徐伟明说到这拨了拨油灯的灯芯,灯亮稍稍量了一点,他继续说道:“这次各地的同志给予了我们很大的帮助,否则计划很难实现。”
石宁先是点了点头,而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过老徐你利用市韦机关搬离这件事,随手布下这么大的局,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敌人只怕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幸辛苦苦监视的官邸,早就成了一座空屋,也多亏你那位本家的配合,咱们才能顺顺利利的搬家嘛。”
“哈哈哈。”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徐伟明就提议将市韦机关从官邸里搬走,因为那里太过接近国府的统治核心,很容易被军警和特务发现。
恰好有了徐伟明贴身带来的黄金,石宁最终决定撤离,同时在治安混乱、人员情况复杂的中央国术馆附近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点。
为了将工作人员和文件安全转移,徐伟明便想到了将官邸的情报放出去吸引注意力,结果跟他想的一样,敌人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这不意外,情报活动本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守住一个秘密很难,可完成了撤离之后,徐伟明也由此联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于是就有了舞蹈计划,经过几个月的精心准备,现在终于到了行动的时刻,计划若是顺利,将是地下党情报战线近年的最大胜利。
这时徐伟明一边笑,一边摇着头:“还是得小心,徐恩增这个人好大喜功、志大才疏,利用他不算太难,危险的是戴春峰和特务处。
根据观察,特务处没有直接插手案件,而是在偷偷监视特工总部,对方人员的情报水平非常专业,差一点就瞒过了我们的情报员。”
石宁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轻轻的拍着桌子:“一步一步来吧,特务处不参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组织在金陵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
多一个特务处,只怕刑场上的特务会更多,对了,这一点不得不防,有没有办法打探一下对方近期的动静,防止这帮苟特务坏事。”
他在金陵待了这么长时间,对于戴春峰和其手下更加了解,这些特务跟特工总部的人不一样,是个很难缠的对手,必须提高警惕。
徐伟明闭着嘴巴没有说话,牧师、船夫、演员是上级批准,他才向石宁通报,但是其他情报人员的身份是绝密,绝不能对外透露。
石宁说完也反应了过来,不再询问情报上的事,转而跟徐伟民商量起行动的细节,直到太阳再次升起,两人一起悄悄离开了此地。
与此同此。
左重满身疲倦的坐在早点摊子上,笑着对一位老朋友说道:“今天怎么想起请我吃饭了,荷包里的钞票够吧,看我不好好宰你一顿。”,
“看你小子说的,我怎么就不能请你吃饭了,吃个早点又能花多少钱。”对面的班军故作豪气的说道,又转身对着早点摊老板喊了句。
“一碗饺子,一碗汤圆。”
左重无语的摇了摇头,接着一脸好奇道:“我记得在警官学校的时候,你最爱吃汤圆,怎么今天突然吃起饺子来了,难道要换口味。”
“哈哈,明天冬至了,人家北方冬至吃饺子,咱们南方吃汤圆,这么多年了,一直想试试看,毕竟只有试过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嘛。”
班军笑眯眯的说了一句,顺手给自己倒上了醋碟,口中说道:“我也建议你试一试,说不定比你想象的要好,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老板,给我也来盘饺子。”
左重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拍桌子,刚准备跟老班好好聊聊,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小特务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终究,他还是没能吃上这碗饺子,因为余红传来了特工总部的计划,左重必须回特务处准备明天的行动,上车之前他回头看了看。
老班坐在烟气蒸腾的摊点上,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第四百八十二节冬至日(为盟主风凉问月加更)
冬至日,温度0℃。
金陵从前一天晚上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冬雨,地面变得湿滑无比,徐恩增坐在车里有些烦躁,因为他的车队已经被堵了半个小时。
从特工总部到九甲圩原本只需一个小时的路程,可现在他们还没出城区,要是因为堵车耽误了围捕地下党的行动,未免太可笑了。
“孟挺,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终于忍不住摇下车窗,对着在路边警戒的孟挺喊了一声,然后立刻关上窗暗骂一声鬼天气,这风跟刀子一样,吹在人脸上生疼。
过了一会,孟挺搓着手走到车边敲了敲窗户,大声说道:“处长,前面两辆车撞在了一起,现在已经清理完毕,道路一会就能通行。”
徐恩增闭目坐在后排,闻言摆了摆手,懒得再跟对方废话,现在是十点,过了主城区车流变少可以提速,两个小时足够到九甲圩。
几分钟后车龙缓缓流动,特工总部的车队摁着喇叭,横冲直撞的冲了出去,警察就当没看到一般,抄起警棍对着乱闯的行人砸去。
这是一支庞大的车队,光是押解犯人的卡车就超过二十辆,加上一处特务和老虎桥监狱行刑人员乘坐的车辆,一共有五十来辆车。
等这些汽车离开,人群里有两个人小声说道。。
“通知科长,快。”
“是,古副科长。”
徐恩增不晓得这场车祸是人为的,想着离九甲圩越来越近,他心头一团火热,最后竟是打开了车窗,试图用寒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将手搭在车窗上,笑吟吟的看着裹着衣服缩着肩膀的行人,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这些升斗小民真是吃不得苦,冷点怕什么。
徐恩增现在只感觉自己如坠云端,想象着地下党一网打尽后的事情,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等回过神,车队已经驶过了海军部大楼。
从这里再行驶几百米经过一座小桥,到达中山北路尽头往左一拐,开上一公里就到了此行目的地九甲圩,那里将是地下党的坟墓。
他恶狠狠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卡车,车上的人全都是一些死硬分子,在监狱里关了几年,什么情报都没有泄露,真是一帮疯子。
“嘎吱。”
就在徐恩增咬牙切齿的时候,汽车突然急停了下来,他嘭得一声撞到了前排,这可把徐处长给气坏了,自己的司机到底怎么回事。
前两天刚刚急刹了一次,虽然有他一部分的原因,可这次又是什么原因,难道是见鬼了吗,他抬起头对外看去,然后张大了嘴巴。
真会见鬼了。
为什么姓左的小王巴蛋会在这,还带着几十名手下,黑压压的一片,看上去气势十足,另有几辆轿车横着车身将桥面堵得死死的。
徐恩增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千防万防还是让特务处得到了消息,甚至提前一步赶到了刑场,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有详细的情报。
他们向国民政府送交申请的时候,可没有大肆宣扬,而是直接交给了余红,外人根本不知情,连余红科室的长官都不知道这件事。
左重是怎么知道行刑地点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的特工总部叕出家贼了,还将自己翻身的希望所在告诉了特务处,可恶啊。
“徐处长,冬至节好啊,您不在家里吃汤圆,带着这么多人跑到江边干什么,莫非是来了兴致想要垂钓。”左重走到车旁笑着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冲着老徐挑了挑眉毛,颇有种捉奸在床的感觉,不对,怎么感觉怪怪的,总之看着对方不爽,他便非常舒心就是了。
那边徐恩增知道必须赶紧打发走左重,不然让地下党看到了特务处这帮混蛋,很可能会脱钩,于是不情不愿的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左重,我劝你立刻离开,今天这件事水很深,不是你能掺和的,识相的就带人走,否则小心被人打了黑枪,我绝不是跟你开玩笑。”
老徐一下车就阴恻恻的放了几句狠话,可配合着他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小脸,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左重不仅没怕,反而笑出了声。
“徐处长,你这就不对了,听说您在百忙中前往九甲圩,我特意在这寒风中等了您好几个小时,您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出口伤人。”
他说完将食指和大拇指放进嘴里,打了个呼哨,中山北路两侧道沟里钻了几十个手持冲锋枪的情报科特务,一脸杀气的看着车队。
左重笑眯眯道:“我们处座经常说,游戏都是有规则的,玩不起就不要玩,否则人家也不介意在规则之外对付你,是不是,徐处长?”
徐恩增心中一跳,立马明白之前的车祸是特务处搞得鬼,他们这是要拖时间,现在已经是十点半了,离行刑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
现在不管对方提出什么条件,自己都没得选择,要不接受对方的条件,要不就直接放弃行动,好狠毒的计划,特务处这帮王巴蛋。
他看着杀气腾腾的一处人马,瞪起了死鱼眼,两个腮帮气得鼓鼓的,跟只悲伤青蛙似的,在那叉腰想了半天,最后沉声说了起来。
“左重,我再说一遍,这件事事关地下党,委员长和陈局长都在关注,若是因为你的原因造成了地下党逃走,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得。
大不了,我让你们情报科挂个名就是了,但主要功劳必须是我们特工总部的,否则一拍两散,到时让陈局长跟戴春峰好好的聊聊。”
“好,痛快~”
左重猛地一拍巴掌,朝身后的宋明浩和吴景忠等人挥挥手,笑着说道:“我就喜欢您这脾气,快人快语,那卑职守着这座桥,您看?”
徐恩增咬着牙点点头,只能安慰自己,情报科的实力很强,多一批人堵住地下党退路也是好事,便宜这帮抢食的了,随后嘱咐道。
“左重,地下党非常警惕,你们要藏好了,若是你们的原因暴露了行动,我就算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了,也要拉着你们师徒俩下地狱。”
老徐摆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不知道在吓唬谁,不过他倒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以前干得缺德事太多,死后定然是下地狱。
“您这话说的不对。”左重一脸傲气的回道:“出事的从来都是你们特工总部,放心,我这次带来的都是精锐,可为徐处长保驾护航。”
哼。
徐恩增鼻孔发出一声冷哼,这话确实有点不好接,转身撅着屁股钻进了汽车里,排出几百米的车队通过被让开的小桥,缓缓驶过。
左重抱着胳膊站在路边,看着一车车表情严肃的一处特务路过,其中包括了假装没有看见自己的孟挺,还有白问天以及那个老刘。
他轻轻笑了笑。
今天这场大戏有点意思。
不过当卡车经过的时候,他又变成了满腔怒火,车上的地下党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上面满是鞭打、火燎以及刑讯的痕迹。
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些人的锁骨上被一处那帮畜生穿上了铁丝,一个接一个站立在车厢内,稍一晃动,鲜血就喷涌出来。
左重明白这是为了防止人员脱逃,可他们是留着同样血脉的同胞啊,为什么要这样,这不是文明社会该发生的事情,这些个畜生。
“呸。”
突然有人朝着左重吐了口带血的吐沫,对方冷冷的看着他,高高昂起了头颅,紧接着所有路过的地下党都以这种方式表达着蔑视。
“科长,我去帮您....”
“不用了。”
左重拦住了一脸气愤的宋明浩,淡笑道:“这帮红脑壳就要死了嘛,让他们发泄吧,就当咱们做好事了,对了,弟兄们都藏好了吗。”
“藏好了,除了这边的五十人,江边芦苇丛里的三十人都藏好了,一旦地下党敢过来,咱就能从左右两侧包夹,将他们一网打尽。”
宋明浩拍着胸脯保证,同时小声问道:“科长,春阳那边没有问题吧,地下党真的会从太古球场过来,要不我派一部分人去九甲圩?”
“是啊,科长。”一旁的吴景忠同样有些不放心,皱着眉头道:“只是十几个人,咱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守着,是不是有点大题小做了?”
左重瞄了这两个家伙一眼,迈步往桥对面走去,看戏得坐前排,等战斗一打响,再从光秃秃的桥面走那就是找死,早点就位为好。
宋明浩和吴景忠见状连忙跟上,他们不知道科长怎么想的,放着刑场不管,非得留在公路,十几个地下党,留二十个人也就够了。
“科长,还是派...”
“老吴啊,有些情况你们不太清楚,这次来的地下党全都是职业军人,战斗力比88师那样的御林军更加凶悍,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哟。”
吴景忠还是有点不死心,可是刚说了半句就被左重打断了,左重说完甩了甩鞋底的烂泥,将邬春阳“推理”说了一遍,最后反问道。
“所以,咱们只要将这帮人挡住就可以了,十几个地下党精锐行动人员,足够咱们对上面所有交代,难道真得跟对方斗个你死我活?”
宋明浩两人脑袋摇出了残影。
左重看到他们这个样子笑了,带领两人走进公路南侧一个凹坑,蹲下后看了看手表,又检查起武器,耐心等待着华人分遣队的到来。
就这么等到了11点40分,情报科的特务们终于看到北方出现几队鬼鬼祟祟的身影,左重刚准备下令进行拦截,就听到了一声巨响。
“轰隆~~~”
连接市区的小桥被炸上了天,想到自己几十分钟前刚刚从上面走过,左重后背直冒冷汗,随即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这是谁干的。
特工总部?
一处?
还是地下党?
第四百八十三节 汤圆来喽
时间倒退回半个小时前。
中山北路北侧一处民宅内,孟挺端着一大盆汤圆走进正房,口中喊道:“来喽,汤圆来喽,大家拿碗筷自己盛,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被一场冬雨冻得浑身发抖的特务们听到这话眼前一亮,赶紧围了上去,拿着各种工具手忙脚乱的捞着汤圆,嘴里还不忘吹捧起来。
“哎呀,冬至吃汤圆好啊。”
“对啊,好兆头。”
“多谢孟科长。”
原本被派来刑场外围,这些人还有点不乐意,现在再想想,这里风吹不着,雨打不着,还有热乎乎的汤圆吃,总比在野地挨冻强。
孟挺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没事,都是自家弟兄,你们慢慢吃,不够锅里还有,足够大家吃的。”
特务们傻笑着点点头,这个孟科长别的不说,为人真是没毛病,以前那两位科长光知道让他们去杀人放火,哪晓得人心冷暖之事。
至于这样做是不是违反了纪律,笑话,特工总部什么时候有纪律了,上面的人可以花天酒地,他们偷偷吃点东西暖暖身子怎么了。。
众人呼啦呼啦的吃着,孟挺犹如一个慈祥的老母亲,亲眼看着特务们将汤圆一扫而光,连口汤都没剩下,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估算了一下安眠药起效的时间,走出正房找了地方躲了起来,安眠药不是毒药,彻底让人失去知觉需要时间。
万一有人发现不对劲,留在房里太过危险,还是暂时离开比较稳妥,没必要跟着这帮死鬼同归于尽,自己可还要去港城享受人生。
等了十多分钟,听着正房里传来的瓷碗碎裂声,孟挺暗说一声成了,轻轻地走到窗边扒着窗户看了看,只见满地都是昏倒的特务。
“呵呵,一群蠢货。”
他轻蔑得笑了笑,转身走到院外,对着某个方向挥了挥手帕,这是给英国人的信号,按照双方约定的计划,对方应该已经就位了。
果然,没多久远处土坡后站起了一个人,正是华人分遣队其中一员,对方手中提着一把汤姆逊慢慢走近,手指一直搭在扳机之上。
到了跟前,此人歪头看了一眼院内,压低声音的说道:“我需要进去检查,现在有很多人在瞄准你,你站在这最好不要动,明白吗。”
“没问题。”孟挺全身紧绷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很明白英国人从来没相信过自己,或许只有等安全到了港城,这些人才会放下警惕。
对方盯着他的眼睛,见他目光没有丝毫躲避,这才举起枪以战斗姿态进入小院,几分钟后,来人满身鲜血的走出院门做了个手势。
看到自己人发出的信号,华人分遣队员从各处掩体冲出迅速接近院子,自动占领墙角等关键位置开始戒备,确实是一支精锐之师。
而秦丹尼将汤姆逊冲锋枪扛在肩膀上,看着进院检查的手下问了一句:“张,都解决了吗,人数是否符合,我们的身后不能出问题。”
他口中的张,将一把带血的匕首放在裤子上来回擦了擦又插回刀鞘,狞笑着回道:“都解决了,人数跟这位孟先生提供的情报一样。”
“孟先生,多谢你的配合。”
秦丹尼听到手下的回答,满意的看向孟挺:“任务完成后,你跟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国家,我想你会很喜欢港城的,未来的警督先生。
我们都是华人,在英国人的手下要学会合作和团结,否则会被鬼佬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有机会我会为你介绍几位有能量的朋友。”
说实话,他有点嫉妒这个好运的家伙,督查手握实权,对方作为同族担任这个职务,一定很受华人帮会分子和那些大商家的欢迎。
这意味着大量的财富,自己这个小小的上士与人家根本比不了,不如趁现在打好关系,有这么一份香火缘在,未来说不定能用上。
孟挺听完受宠若惊道:“那就多谢上士先生了,您说的孟某明白,只要华人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英国人才会正视咱们的存在。”
秦丹尼哈哈一笑,对方能明白就好,大家为英国人卖命为的什么,不就是荣华富贵吗,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自然要报团取暖。
他看了看时间,沉声下达了命令:“所有人按照编组前往刑场,这次不留活口,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撤退,孟先生跟着我的小组行动。”
“是,上士。”
“好的,秦先生。”
随着秦丹尼的一声令下,14个华人分遣队分成三组,朝着三个方面隐蔽前进,孟挺跟在秦丹尼身后,四个人悄悄往中山北路摸去。
英国人开始行动的时候,徐恩增也带着人到达了九甲圩,圩字,在汉语之中代表着防水护田的堤岸,一处车队就停在了堤坝内侧。
“快点把那些地下党赶下车,让他们在坝子前站好,时间一到立刻行刑,那个谁谁谁,监狱的负责人呢,赶紧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徐恩增走下车立刻大呼小叫,指挥起手下的特务,随后又看向老虎桥监狱人员:“你们老虎桥这次来几个人,一次可以枪决多少人。”
“报告,一共来了10个行刑人员。”老虎桥狱政科代理科长白问天毕恭毕敬回道,随后就看到徐恩增那张大脸上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他心中一紧赶紧解释道:“徐处长您见谅,我们的行刑队只有10个人,为了协助贵部今天的任务,监狱长已经将其它死刑都推迟了。”
徐恩增嘴角动了都,骂人的话终究没说出口,只好冷哼一声:“一次十个得杀到什么时候,那抓紧时间吧,尽量两个小时之内结束。”
“好嘞,好嘞。”
白问天点头哈腰的倒退着离开,走到行刑队面前神气活现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立刻过去准备,400多个囚犯确实得枪毙好一会。
行刑队接到命令,手扶步枪列队跑到预定位置一字排开,低头装填子弹,对被赶下车的地下党丝毫不关心,那是特工总部的工作。
而白问天看着一群群的地下党囚犯,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执行死刑他看过,可是没有经历过集体枪决,这会只觉得双腿有点发软。
“怎么,害怕了?”
忽然,旁边负责看押犯人的老刘递过来一支烟,悠悠说道:“你最好早点习惯,干咱们这行难免遇到这种事,况且今天只是小场面。”
白问天瞥了瞥对方,不知道这个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好心,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香烟,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烟自己必须接。
他背过身将烟点燃叼在嘴上,哆嗦着说了一句:“小场面,这可是几百个人啊,你说说什么仇什么怨,大家一起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好好过日子?”
老刘嗤笑着转过脸,有些诧异的说道:“涉及到主义和信仰,必然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是果党死就是地下党死,如何好好过日子。
你这话千万别让那帮特务听到,否则白科长你很快就会像这些囚犯一样被人押到刑场来上一枪,就算你的厅长族兄也救不了你。”
说到这,他抬头看向远处的乌云,眼中充满了回忆:“民国十六年的时候,那会大街小巷到处是枪声,路边全是被打死的地下党。
当时我刚从军中进入老虎桥,奉命带队去一个地下党据点,到了那就看到党务调查科特务在门口架上机枪,打死了里面所有的人。
没有审判,没有讯问,军人、警察、特务有权击毙任何可疑人员,长江里的水都是红色的,天空变成了灰色,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听到对方如此残酷的描述,白问天艰难得咽了咽口水,没想到老刘还有这么一段过往,真是人不可貌相,于是轻轻咳嗽一声说道。
“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尸体太多来不及掩埋,就只能堆在江边浇上汽油焚烧,在玄武湖都能闻到那股子味道,从天下落下的也不是雨水,而是灰烬。”
老刘抽了一口烟,缓缓得将烟气吹散,冷冷说道:“别看你有后台,人家要是真想要你的命,只需要说一句你有地下党嫌疑就够了。
好了,再说就该犯忌讳了,白科长你小心点吧,今天情况不太对劲,你看特工总部那些人,一个个都把枪拿了出来,我看要出事。”
这句话把几欲作呕的白问天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刑场能有什么危险,只能是有人来劫囚,糟糕,这种功劳果然蹭不得。
想起族兄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他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凑这个热闹了,那可是地下党,遇到他们这种果党警察那是杀之后快。
白问天可怜巴巴的看着老刘:“刘兄啊,不,刘哥,以前都是兄弟不懂事,如果遇到危险,你一定要救我一把,白某回去必有厚报。”
老刘没工夫搭理他,对着一同前来的监狱守卫使了个眼神,让大家注意警戒,自己走到车后,将手放在了把手上准备打开后备箱。
“轰隆~”
爆炸声?
在场的人瞬时脸色大变。
第四百八十四节 招揽
听到突然响起的爆炸声,特工总部的特务如同炸了锅一般,有人躲在汽车后,有人趴在地上,颤抖着举起手枪朝着四周胡乱瞄去。
老虎桥监狱的守卫常年在高压环境中工作,遇到突发事件反而更加镇定,他们在老刘的指挥下,依托几个小土坡迅速稳住了阵脚。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徐恩增噌的一下躲进人群,声嘶力竭的道:“快去看看哪来的爆炸声,你们都来保护本处长,小心地下党声东击西,千万不要中计。”
特务们立刻围绕到他身边,但对前一个命令置若罔闻,这种情况下出去就是找死,谁知道地下打会不会打冷枪,他们可还没活够。
被挤在中间的徐恩增差点没气死,这么多人站在这,地下党要是冲过来,他们就是活靶子,真是一群废物,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报告徐处长,不是我们这。”
老刘贴着后备箱对外面喊了一句:“应该是那座小桥出事了,您看那边起了黑烟,咱们要不要派人过去支援,看样子是有人来劫囚。”
小桥?
徐恩增愣了一下,那里是孟挺和特务处在防御,难道是他们跟地下党交上火了,这样一来九甲圩的陷阱不就是白设了吗,该死的。
难怪左重不来刑场,特务处很可能查到了什么,知道地下党会从中山北路方向过来,自己辛辛苦苦,到头来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情,在人群中垫着脚高声下令:“来人呐,去四十个人支援孟科长,绝对不能让特务处的人抢了咱们的功劳。。
哪个再敢不服从命令,老子就让他跟地下党一起死,你们放心,这次伤了的,处里养一辈子,死了的,重重抚恤,徐某决不食言。”
徐恩增明白,80个特务,10个行刑人员,还有一些监狱守卫,分出四十个人支援不影响大局,剩下的人足够看住手无寸铁的囚犯。
可要是让左重拔得了头筹,抓住了地下党重要人物,到时候再想让对方吐出到嘴的肥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必须下血本了。
但特务们听完无动于衷,得了吧,您老人家的作风咱们也不是不知道,那是标标准准的汝妻女吾养之,谁要是相信谁就是个王八。
还有抚恤,呸,处里的事业基金早就没钱了,这钱去哪了,不是成了老徐某位姨太太耳朵上的耳环,就是成了租界里的高档别墅。
不过特工总部作为老牌情报机构,还是有几个二愣子的,很快就有两人点了一帮特务往公路方向跑去,徐恩增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随即,他瞪了一眼缩着脑袋的特务,大步走到监狱人员旁边,老徐算是看清楚了,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事,警察都比自己手下靠谱。
只见他晃晃悠悠的溜达到老刘身边,看似亲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老虎桥担任什么职务,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特工总部工作。”
这些天徐恩增痛定思痛,觉得一处斗不过二处,就是缺少独当一面的中层干部,孟挺只有一点小聪明,可不适合执行具体的任务。
此人刚刚表现的非常冷静,在对方的指挥下,监狱方面很快就止住了慌乱,一看就是个有能力的人,这种人正是一处需要的人才。
老刘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还招揽起自己了,于是连连摇头:“徐处长您叫我老刘就行,卑职在监狱待惯了,怕是适应不了特工总部。”
恩?
徐恩增闻言有些不快,一个小小的警察听到招揽竟然不纳头便拜,简直是不给他徐某人的面子,便准备借机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
可还没开口,公路方向就响起了连续不断的枪声,流弹嗖嗖地从刑场上空划过,那里的战斗显然非常激烈,一开始就入了白热化。
现场又开始混乱起来,特别是特工总部的特务,用抱头鼠窜来形容甚为贴切,即使交火地点离这有一公里,依旧把他们吓得不轻。
“嘭~”
哒哒哒~
徐恩增急得抓耳挠腮,当然不是关心手下的生死,而是怕被抢功,有心想要再派人,又怕地下党调虎离山,顿时陷入了两难之中。
恰在此时,老刘竖着耳朵,小声报起了双方使用的枪支:“勃朗宁手枪,冲锋枪、英制步枪、捷克式轻机枪,还有一种不知名短枪。
不好,徐处长你的人好像吃亏了,勃朗宁枪声越来越弱,英制步枪在不停转移,这一定是职业军人,打得很灵活,捷克式停火了。”
这么神?
徐恩增目瞪口呆,在他听来所有枪声都一个样,没想到有人可以通过声音听出这么多东西,不会是唬人的吧,对,一定是唬人的。
对方要真的这么有本事,又怎么会在老虎桥虚度时光,娘的,自己差点被这家伙给骗了,徐处长自认为明察秋毫,心说装模作样。
这时,白问天趴在地上爬了过来,抬头哭丧着脸问道:“老刘,你是军中出身,能不能看看谁胜谁负,要是情况不妙,咱们就撤吧。”
“我怎么知道谁胜谁负,我只晓得徐处长的人用得是勃朗宁,其它武器所有者暂时不清楚,目前使用英制步枪的一方似乎占据优势。”
老刘说完皱起眉头,低头看了看犹如地老鼠的白科长:“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步枪子弹也没什么杀伤力了,别给这套制服丢人了。”
“哦,哦。”
白问天讪讪回道,连忙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烂泥,伸着脑袋眺望远处,可惜隔得太远只能看见不时亮起的枪火,这会他倒是不怕了。
再说徐恩增看着老刘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什么叫大将之风,这就叫大将之风,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必须把此人拉进特工总部。
想了想,他干笑道:“原来刘兄弟曾是军中猛士,怪不得能以声辨枪,了不得啊了不得,徐某认为机枪应该是特务处那帮苟东西的。
他们啊就喜欢以多打少,利用火力欺负人,我们特工总部就不一样了,做事讲究任侠之风,从不恃强凌弱,果党内部哪个不知道。
刘兄,只要你肯加入,我可以做主,由你担任行动队长一职,在我们处,这可是仅次于我的实权职务,以前一直是徐某本人兼任。”
徐恩增的这番话把白问天惊住了,特工总部行动队长,那是掌握无数人生死的要害位置,别说是监区长,就算给个监狱长都不换。
“此事容后再说吧。”
结果老刘还是摇了摇头:“如果捷克式真是特务处的,那就遭了,之前轻机枪停止射击估计是枪手受伤了,现在开枪的是一个新手。
唉,新兵蛋子,机枪是要打短点射的啊,扫射固然痛快,可没有意义,只有敌人集群冲锋时,这种射击方式才可以起到压制作用。
但是这里不是战场,更不会有大量人员同时出现在射界内,应该以一次5到6发的射击速度,将暴露的敌人逐个消灭在行进的途中。
像他这么乱打,用不了多久枪管就要报废了,弹药也消耗得太快,徐处长,你必须派人支援那边了,不然咱们这些人都得死在这。
能在轻机枪攻击下实施反击的人,绝不是你们能对付的,只能利用多人的优势把对方围住,添油战法是兵家大忌,再晚点就迟了。”
老刘不禁叹了口气,机枪要是给他,只要弹药充足,有公路这种开阔地带位于战场中间,一个敌人都别想冲过来,来多少死多少。
又一次被拒绝徐恩增强忍着怒气,认真的听起远处的动静,就像老刘说的一样,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小,没多久更是彻底没了声。
事关自己的性命,他终于下定了决定,拔出手枪看向手下咬牙说道:“再去四十个人,配合特务处清剿地下党,违命不遵者,杀无赦。”
看着动真格的处长,特工总部的人知道了必须拼命了,推推搡搡中选出了支援的人手,全是没有后台的普通特务,没有一个长官。
徐恩增见状也不在意,这种底层人员死掉多少都能补充回来,完全用不着心疼,现在就希望一共80人的支援队伍能把地下党挡住。
送走第二批手下,他在刑场来回踱着步子,偶尔停下看看交火方向,此时枪声已经没那么激烈,但是没停,这说明双方仍在对峙。
没一会就到了12点,看到组织来营救他们了,地下党囚犯们越来越激动,徐恩增恐惧之余,生出一丝杀意,这帮死硬份子留不得。
九甲圩不是市区,就算有人听到枪声,想去报警也要走出很远才能找到电话机,何况自己警告过警署,让他们不准接近刑场附近。
这是为了防止那些不要脸的黑皮来蹭功劳,没想到却成了作茧自缚,短时间内没人来支援,桥又被炸了,想要离开此地难于登天。
为今之计只有杀光囚犯,集中所有人手全力围攻劫囚的人,或者冲到公路北侧,再往北前往码头区域,从那里撤退以及寻找支援。
第四百八十五节背叛
徐恩增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总之这些地下党囚犯不能放走,他们都是绝对的重犯,跑掉一个都会带来大麻烦,何况这么多。
他低声对老刘说道:“你的人有没有携带武器,让他们立刻跟我的人一起把囚犯处理掉,然后前往公路支援,不然咱们都会有危险。”
“带了。”
老刘先是点了点头,又犹豫着说道:“可是按照程序,应当是贵处枪毙一批,卑职验明正身一批,这是要签字画押的,万一这......”
由两个部门一同执行死刑,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徇私枉法,今天老虎桥监狱的人负责监督,如果出了问题,老刘和白问天都逃不了。
徐恩增这会哪管得了他们的死活,立刻保证道:“放心吧,有本处长为你们作证明,决计出不了事,最重要的是将来劫囚的人留下。
这可是泼天的大功劳,听说你们监狱长要调往内政部,要是有了这个功劳,说不定刘兄弟你也有机会坐一坐老虎桥监狱长的位置。”
他已经彻底不要脸了,谎话张口就来,监狱是内政部下属,跟党务系统没有任何关系,就连陈部长都没权利干涉其中的人事安排。
这一点老刘很清楚,而且口说无凭,要是出了事,姓徐的恐怕跑得比兔子都快,自己这些人不能给人当枪使,得像想个办法拒绝掉。
他思考再三拿定注意,笑着开口道:“还请徐处长写一封亲笔命令,不是卑职不相信您,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出差错是要脑袋的。
只要您写上对于囚犯的处置是您的决定,与我们无关,我手下的守卫和行刑队愿效犬马之劳,咱们定可以将地下党份子一网打尽。。”
说完,老刘将纸笔递了出去,这个要求无可厚非,毕竟不是一个系统的,让人做事总要留下白字黑字的东西,这年头谁也信不过。
“这个....”
徐恩增不想担责,可看着老刘认真的眼神,知道对方看不到命令不会动手,只好不情不愿的接过纸笔在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
“特工总部全权委托老虎桥监狱处置地下党人犯,徐恩增。”他还是耍了一个滑头,没有写清时间和处置方式,将命令写得非常模糊。
老刘对这家伙的打算心知肚明,可有了这个就够了,最后无非是两个部门打官司,跟自己这个小人物没关系,他收起命令笑着道。
“放心吧徐处长,我手下的人都接受过专业军事训练,虽然比不了使用英制步枪那批人,可想要拖住他们是没有问题的,您瞧好吧。”
“好,立刻准备吧。”
徐恩增听到这个好消息,心里面总算是舒服了一点,抬手指着囚犯说道:“我先带人去看着那些地下党,五分钟之后开始执行死刑。”
“是,立刻准备。”
老刘挺胸敬了个礼,从此刻起他们就要在对方手下,面子上必须过得去,在老虎桥待了这么久,他要是真那么死板是混不下去的。
徐恩增满意的点点头,对着手下挥了挥手,特务们迅速跑到囚犯面前,一脸凶狠的拔出了武器,一点都看不出之前的狼狈和不堪。
若是跟地下党硬碰硬,这帮人估计早就吓得屁滚尿流,面对囚犯倒是威风十足,这让即将被处决的地下党员们眼中露出一丝不屑。
“MD,看什么看。”
“老子毙了你。”
这种无声的蔑视将特务刺激得不轻,一个个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起来,不停挥舞手里的枪试图恐吓对方,挽回本就不存在的颜面。
结果地下党们没有丝毫畏惧,他们手挽着手站在呼啸的寒风中微笑着,能与生死与共的战友一起为理想献身,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特务们顿时有些惊疑不定,不知道这帮红脑壳到底在笑什么,难道劫囚的人就在身边,于是叫嚣声越来越小,刑场变得一片寂静。
徐恩增见状懒得再去训斥,自己手下无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但凡有一丁点能力,也不至于逼着他强行杀掉犯人去公路支援。
他背着手走到囚犯身边,眯着眼看了一会后大声喊道:“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有愿意反正的立刻站出来,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生命只有一次,人一定要懂得珍惜,不要指望所谓的组织了,实话告诉你们吧,今天的行刑就是一个陷阱,任何人都救不了你们。”
地下党们闻言心中一沉,听着越来越小的枪声面露焦急,不是为了无法逃离失望,而是为了那些冒险来营救他们的同志感到担忧。
徐恩增偷偷观察了一眼,发现随着刚刚这番话,有一部分人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这让他以为对方这是动心了,连忙继续说了起来。
“你们为地下党做的已经足够了,是时候为自己考虑一下了,只要写上自白书,对外宣布脱党,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万万不可自误。”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徐恩增等了两分钟知道没希望了,当即气得甩袖而去,恨恨的想着既然不怕死,那老子就成全你们。
他跟手下站成一排,低头看了看手表,五分钟到了,怎么老虎桥监狱的人还没来,便转身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老刘带人走了过来。
“徐处长,这些都是我监区的看守,全部在军中待过,很擅长阵地战,有他们的帮助,咱们一定能将地下党挡住,您放一万个心吧。”
老刘一边走一边笑着喊道,后面跟着十几个表情淡然的年轻警察,似乎不在意等会就要处死这么多的犯人,看上去心理素质不错。
徐恩增没有多说将头转了过去,琢磨着回头挖老刘的时候也要把守卫带走,可想着想着,他脸色猛地一变,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对方的右手为什么都紧贴着身体,好像藏了什么东西,他只觉得全身血都凉了,老虎桥的人员有问题,嘴巴微微张开便想要示警。
可是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徐恩增就发现那些地下党囚犯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不好,太迟了,他撒开脚丫子就往公路方向跑去。
“哒哒哒哒哒~~”
老刘和他手下的守卫们在徐恩增回过头的一瞬间,整齐划一的从身后甩出了各种武器,向着背朝他们的特工总部特务扣动了扳机。
刑场上瞬间血肉横飞,这些人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开的枪,稀里糊涂便成了马蜂窝,临死前只想着一个问题,为什么敌人会在身后。
枪响的同时,地下党中有人喊了一声卧倒,靠着刻在骨子里的组织性,犯人们只用了几秒就趴到了地上,刑场上站着的只剩敌人。
喊话的人都是来自西南战场前线被俘的红色军人,有的还毕业于黄埔,他们知道此时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给营救人员添乱。
这下老刘等人更加没有顾忌,手中的MP18、汤姆逊、自来得用最快速射,将充满了愤怒的子弹射出枪膛,打在混乱的特务身上。
他们配合的非常默契,期间没有交流,在身边的战友需要填装弹药时,不用提醒就会自动放慢射击,以此形成不间断的火力压制。
徐恩增这次带来了80个手下,可前后派出去了40人,现场只有40人,第一波射击就被打死了十几个,其他二十多人也人人带伤。
偶尔有几个反击的特务,一转身胸膛就冒出了血花,无力的倒了下去,鲜血将泥土染成了红色,从空中看就像是一朵绽开的鲜花。
徐恩增迎着风夺命狂奔,背后的枪声和惨叫声让他脑中一片空白,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监狱看守突然变成了地下党的营救人员。
特工总部调查过参与行动的成员,老虎桥的人自然也不例外,这些人身份背景没有任何可疑,否则也不会被带到刑场这执行任务。
他的心中满是懊悔,难怪对方会一次次的诱导自己派人去支援公路,要是80人都在,场面何至于此,就算是80头猪也能顶一会哪。
干了这么久的情报工作,基本的应变能力还是有的,他很快冷静下来,准备去跟左重汇合,正好路上还有埋伏的那50个一处人员。
徐恩增觉得有些庆幸,之前小桥爆炸和支援,自己都没有动用这个最后底牌,不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该死的地下党。
生死关头,他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两条小短腿倒腾的飞快,一口气跑到了预定的埋伏地点,然后就傻眼了,我那么多手下呢。
江边一处芦苇荡里,几支野鸭子呱呱的走过,地上是乱七八糟的脚印,可一个人都没有,再看看脚印消失的方向,正是中山北路。
徐恩增一跺脚,这帮混蛋应该是听到交火声跑去抢功了,真是一点纪律都没有,回去本处长怎么收拾你们,随即也向着那边跑去。
但等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公路旁一个小山坡时,就看到左重不停起身朝着马路对面开枪,而对面正是特工总部的情报科长孟挺。
完蛋了!
徐恩增一脸惊悚,姓左的小混蛋也背叛党国了。
第四百八十六节当众戳穿你!
左重从没有这么狼狈过,身上和脸上到处是泥水飞溅的痕迹,左肩上甚至插着一块手榴弹弹片,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衣袖。
他起身啪啪开了两枪,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焦急的对着身旁大声喊道:“老宋,千万别睡,不然老子可把大播浪的事告诉你媳妇了。”
就不远处,宋明浩面色惨白的靠在路堤上,双手紧紧的捂着大腿上的伤口,可鲜红的血液仍然汩汩的冒着,落在地面上肆意流淌。
听到左重的话,他虚弱的说道:“没事,应该不是动脉,科长,老吴还好吧,要不是您推了我们一把,我和老吴估计都得交待在这。”
“没事,他就是被手榴弹震昏迷了,留在对岸的弟兄已经去叫支援,老古他们很快就会到,你一定坚持住,多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
左重喘着粗气回道,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泥地里生死不知的吴景忠,脸上露出了苦笑,知道职业军人不简单,可没想到这么难对付。
小桥一被炸断,道路北侧的华人分遣队立刻发现了埋伏,同时在情报科反应过来之前,利用掩体快速贴近公路,躲到了视线盲区。
这是个很聪明的选择,一旦在旷野被堵住,就算有掩体,也要面临各个方向的射击,唯一办法就是利用公路组织防御,挡住敌人。
因为没有人会通过毫无遮挡的路面向对面发起攻击,这是在找死,除非根本不在乎人员伤亡,否则任何一个指挥官都不会这么做。
只要能形成对峙的局面,华人分遣队就有逃跑的机会,无论是游过惠民河,还是从贴着江边撤退到下关码头,都是一条不错的路。。
事实跟他们想的一样,左重不是一个拿手下生命开玩笑的人,当然选择不动,在自己地盘行动,时间拖得越久对情报科越是有利。
毕竟,邬春阳就在这些人的身后,到时候前后夹击胜算更大,而且古琦那里收到消息后会带人来支援,大不了浪费一点时间而已。
原本这种选择没什么错,大不了行动失败让对方跑掉,可万万没想到,特工总部的王巴蛋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打破了双方平衡。
这帮蠢货到来后看到情报科人员趴那不动,又没有开枪,就以为地下党被压制在对面了,风风火火的跳上了公路企图冲过去截胡。
然后,悲剧就发生了。
华人分遣队是以打仗为生的专业人士,当看到一群人站在光秃秃的公路上当活靶子会怎么做,没有任何犹豫,他们当即火力全开。
汤姆逊特有的打字机枪声在左重和手下耳边突然响起,他都能听得到对方铜质弹壳不断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丁零当啷的很是清脆。
真实的战场上,人根本不会像影视剧里那样中了枪还活蹦乱跳,大威力手枪弹打在人身上,瞬间就会让人失去行动能力乃至死亡。
在情报科众人眼中,特工总部这二十多个冒失鬼随着枪声就像木头桩子一样栽倒,一枪没放就死完了,正应了那句老话死得憋屈。
这事怪不了任何人,谁让他们连问都不问,直接莽了上去,这不是找死,是自杀,左重就是想拦都拦不住,也算是早死早投胎吧。
随后华人分遣队或许是觉得对面的对手不过如此,竟然主动发起了进攻,他们每隔几十米就扔一枚烟雾弹,烟雾很快笼罩了路面。
不愧是有实战经验的队伍,这些烟雾弹的投掷很有讲究,单独一团烟雾是没有作用的,很容易被人锁定目标,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可烟雾一多就没办法确定对方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想要挡住所有的进攻通道,就要分散兵力进行警戒,如此力量就被分摊稀释。
并且对方的算盘打得很响,金陵的冬天以北风居多,今天也不例外,烟雾在大风影响下会往南飘散,挡住情报科特务的观察视线。
这么一来,两方的形势发生了改变,开始变得对这帮华裔英军有利起来,他们想怎么突进就怎么突进,想从哪里打开缺口都可以。
左重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立刻命令手下散开,听到某处枪响后对周围烟雾无视野射击,这不是游戏,杀人只要蒙中一发子弹就够。
等了几十秒,其中一个特务听到了脚步声,来不及请示直接使用捷克式对准烟雾开始扫射,下一秒一声惨叫响起,随即没了动静。
接下来华人分遣队没有再做这种徒增伤亡的蠢事,双方很有礼貌的互相鸣枪以示敬意,从远处听上去热闹,可连一根毛都没打着。
情报科特务看到敌人怕了,显得非常兴奋,可等到烟雾散开,路上只有一摊血迹,看来伤者已经被对方救了回去,胜负依然未定。
更让人无可奈何的是,马路对面有一支步枪不停游走,每开一枪左重这边必然会倒下一人,全是胸口中枪,这是一个专业狙击手。
而且此人不光是对公路南侧射击,也不时向身后射击,邬春阳恐怕无法从后面发动进攻,只靠一把枪就压制了两面,对方很厉害。
左重当时就觉得觉得情况有点不妙,下令让开枪的特务离开的之前位置,梧桐街的日本人,就曾对在房顶的机枪发动掷弹筒袭击。
英国人是没有掷弹筒的,可这么近的距离就算吐头唾沫砸到双方的头上,完全用不着掷弹筒,一颗手榴弹就行,可提醒还是晚了。
情报科人员转移的时候,机枪手整理机枪晚走了几步,数枚手榴弹从天空划过精准得跌落在其附近,剧烈爆炸后机枪手当场重伤。
要不是大部分人已经离开,伤亡会更惨重,接着左重还没回过神,对面又是一轮手榴弹,其中一颗直直得往宋明浩和吴景忠飞去。
来不及说什么,他一个箭步窜过去一脚踹飞金句王,顺手拉着宋明浩扑倒在地上,随着一声巨响,他们三人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情报科在准备如此充分的情况下吃了这么大亏,只能说华人分遣队确实有几把刷子,这帮汉奸能让英国人如此看重,必然有原因。
进退有度。
很会把握时机。
分工明确。
善于利用情报和地形。
这就是一支处于初级阶段的特种部队,不是只接受过普通训练的特务可以对付的,可惜归有光的行动小队不在,不然就简单多了。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
左重犹豫再三,觉得不能再被动挨打,必须进行火力压制,他们这次行动带了很多弹药,人数又比对方多,直接用子弹堆死对方。
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特工总部第二批支援人手到了,人数竟然高达八九十个,也不知道徐恩增怎么想的,刑场难道不需要看守。
他问了领队的才知道,第二批人原本只有40个,他们怕不保险就把埋伏点的特务全部叫了过来,至于怎么叫的,无非用功劳做饵。
........
徐恩增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有这么一群活宝手下,这种事也就能在特工总部发生,任何一个情报机构,擅离职守都是杀头的罪过。
左重无语之后把这些废物安排在了第一线,情报科人员休整,徐恩增的人死再多跟他没关系,情报科精锐死一个那都是巨大损失。
有了生力军加入,加上轻机枪连续不断的火力压制,华人分遣队总算没那么嚣张了,到最后两边干脆你一枪、我一枪的打了起来。
可打着打着,特工总部的人发现孟挺在对面,这造成了一定的混乱,幸好他们不算傻,猜到这个情报科长可能又是某个势力的人。
这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都成了一处的传统节目了,有几个混账东西还在孟挺到来前开了盘,赌姓孟的是地下党,还是日本间谍。
左重为了稳定军心,便找到孟挺开始跟对方对射,二人的枪法都算是不错,只是这种跟打地鼠一样的战斗,实际上很难打中对方。
随着时间的过去,公路两侧的人都听到九甲圩位置传出了激烈的枪神,这让双方都有些惊慌,不知道刑场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果党的人害怕地下党调虎离山抢人,华人分遣队害怕目标被杀害,失去打击特工总部的机会,公路南北两侧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嘭。”
这时孟挺不管不顾,红着眼睛又打了一枪,这怎么办,继续打吧,反正大家都不是自己花钱买的子弹,打不完背着回去也是麻烦。
左重蹲下身子换了个弹匣,眼中满是惊喜,他前几天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地下党或者英国人为什么以及是如何操控这场大戏的。
那会他没有想明白,但刚刚他似乎想明白了,原来如此,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样的人,此事一出,金陵城又该热闹一段时间了。
忽然,左重眼角看见一个灰色的东西,嗖的一下从自己身边飞去跑了过去,等再回过头,那玩意已经站到了马路中间叉腰看着他。
“左重!你竟敢勾结地下党份子意图劫囚,我告诉你,这下别说是戴春峰,就算是委员长也不会再保你,立刻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徐恩增背对着华人特遣队,伸出右手比划着,意气风发的控诉着左重的罪过,老天有眼啊,让自己逮住了姓左的小王巴蛋的现行。
之前他看到左重攻击孟挺,两腿忍不住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一处出了那么多家贼已然成了笑话,这回终于轮到特务处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徐只觉得脚下升云,晕晕乎乎的就跑到了战场的中间,为的就是当众戳穿左重,把这件天大的阴谋公诸于世。
说完,他又转过头看向一脸古怪的孟挺:“你别怕,立刻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本处长保你们没事,戴春峰来了也没用!”
第四百八十七节徐恩增倒下了
徐恩增此言一出,众人目瞪口呆,不晓得这位到底想干什么,很多一处特务陷入了疑惑中,难道孟挺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笑面虎。
左重更是吃惊的指着老徐,这王巴蛋莫不是发疯了,往日遇到交火恨不得把脑袋藏到裤裆里,今天为什么这么勇,跑到了战场上。
虽然巴不得姓徐的被打死,可对方不能死在这,否则追究起来自己也有责任,他焦急的喊道:“徐处长,赶紧下来,孟挺是地下党。”
“荒谬!”
徐恩增闻言怒斥,又看向自己那几十名手下:“所有人听我的命令,立刻将特务处的人控制起来,他们跟地下党份子勾结企图劫囚。”
说完,他得意洋洋的看向左重,自己不是傻子,要不是看到在场的一处人员比二处的人多,又怎么会跑到这么危险的战场中间呢。
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自己手下那帮蠢货被人给蒙骗了,只要他们能调转枪口,这里的形势就会发生逆转,左重,他今天抓定了。
原本徐恩增还想着叫人回去抓地下党囚犯和那个混蛋老刘,现在一看,那些不吐口的死硬份子哪有左重这个天字第一号内奸重要。
而且桥都被炸了,短时间谁也离不开这个沙洲,就算跑得了,他们又能跑到哪去,这可不是其它地方,这是首善之地、天子脚下。
那边一处人员不知道该听谁的了,作为下属自然是要听处长的,可是理智却告诉他们,处长恐怕又看错人了,孟科长才是地下党。
于是除了少数几个没脑子的准备动手,然后被情报科特务摁倒,大部分的一处特务选择两不相帮,没有功劳不要紧,不背锅就行。。
“抓人,我让你们抓人。”
徐恩增见状气得眼前发黑,跳着脚指着手下们大声怒斥,错过了这个好机会,特工总部再想对付特务处就难了,不争气的苟东西。
马路另一边,华人分遣队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秦丹尼侧过身子小声跟孟挺聊了起来。
“孟,这就是徐恩增?”
“对,就是他。”
“他这是干什么。”
“他认为对方是地下党。”
“what?”
“真的是这样。”
孟挺说完皱起了眉头,以他的智商很难理解眼前的事,一个情报机构负责人站在交火地带让己方的人向敌人投降,真是莫名其妙。
而秦丹尼也是了解过相关情报的,知道特工总部的首要敌人是谁,可对面拼死挡住自己,阻拦他们前往刑场,又怎么会是地下党。
这人怕是个疯子,算了,这不重要,既然行动失败,正好杀掉此人制造混乱撤离,他摇摇头拔出左轮手枪,对准徐恩增就是一枪。
“嘭。”
正在口吐芬芳的徐恩增应声而倒,重重摔在了马路上,在昏迷前最后一刻,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尸体,那是第一批起来支援的特务。
尸体全都头冲北、脚朝北,俯卧在路面,这说明他们当时是面朝北方进攻,原来,左重刚刚说的是真的,孟挺那个王巴蛋有问题。
错了,全错了,胸口剧痛的徐恩增满是懊悔,他被人骗得好苦,谁能知道如此无耻的孟挺会是地下党呢,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处长。”
“徐处长。”
特工总部的人和左重均是一声惊呼,同时有点不敢置信,在果党情报系统显赫一时的特工总部处长,徐恩增,就这么被人打死了?
此事传出去必然会引起高层的轩然大波,特别是二陈,老徐算是他们两兄弟的头号马仔,知道他死了肯定会对在场的人进行调查。
左重脸色难看,有戴春峰、朱家骅的关照,一般的小风小浪吹不到自己身上,可这不是小事,想要脱身必须打死、抓住对面的人。
想明白关键,他单脚踩在一块石头上举起手枪:“听我说,要是不能把对方留下来,我们特务处以及你们特工总部都要被上峰责罚。
想要活命的就给我冲过去,我左某人一口唾沫一颗钉,死伤的弟兄特务处会负责到底,特工总部的人也一样,如若食言天打雷劈。”
左重高声喊着,一边对人群里的情报科老人看去,对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等会让特工总部这帮垃圾先打头阵,消耗敌人的弹药。
一处特务这么多,就算用人命填也能把公路填满,再说了填装弹药和瞄准总需要时间,说不定一个冲锋就能解决掉这帮职业军人。
蚁多咬死象嘛。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苍天在上,黄土为证,抓住一个地下党份子赏钱一千,死活不论,上面不给,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办到。”
这番话如同一滴水浇在了热油之上,让特工总部的特务们彻底进入了狂暴状态,一千块可是将近一年的薪水啊,这个风险值得冒。
左重见到他们两眼放光,暗道一声差不多了,猛的一挥手中的手枪:“立刻投放烟雾弹,建功立业就在今朝,为徐处长报仇,冲啊。”
特务处的武器装备很齐全,烟雾弹当然不会少,听到科长的命令,小特务们掏出烟雾弹拔掉安全栓向着公路北侧贴着地扔了过去。
“咣当~”
“嘶~”
情报科手笔可比华人分遣队大多了,一出手就是二十多枚烟雾弹,浓白色的烟雾瞬间将中山北路笼罩,双方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
即使有北风不停将烟雾吹向公路南侧,可短时间内没有太大影响,交战的敌我双方都明白,面对面作战就意味着这场战斗的结束。
“冲。”
随着左重一声令下,被赏钱和功劳刺激得嗷嗷叫的一处特务暂时忘记了害怕,纷纷涌上公路,在烟雾中用尽全力向“地下党”跑去。
秦丹尼在对方开始说话时就知道危险了,自己只有十几个人,一旦被缠上只有死路一条,他悄悄对手下做了一个手势,准备突围。
他的A小组、狙击小组、孟挺共7人在公路中段,B小组4人在公路西端的江边,C小组4人在公路东端的惠民河河岸处,太过分散。
其中江边和惠民河是最好的突围方向,游过惠民河可以前往市区躲藏,而江边地形复杂,有机会摆脱追捕或者与接应的货轮汇合。
只要上了货轮就安全了,给民国方面一百个胆也不敢拦截大英帝国的货轮,就算敢,等对方找来船只,他们早就跟海军舰艇汇合。
秦丹尼略一思考,立刻决定向西跟B小组汇合,到时候除了C小组,所有的力量都将集中起来,还有一个算是职业情报人员的孟挺。
这么多人突破一群非军事人员的封锁没有太大问题,实在不行就泅渡长江,他和他的手下全都接受过相关训练,逃生的几率很大。
他招招手把组员叫到身边,压低声音下令道:“向西撤退,互相掩护,孟,你跟紧我,我们必须去江边,你也不想被对方抓回去吧。”
孟挺听出了言外之意,点了点头:“放心吧,我既然已经跟大英帝国合作,就不会再回头,何况徐恩增被打死,我没有其它路可走。”
秦丹尼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无从分辨这话是真还是假,只好微微额首,一弯腰顺着道沟就往江边撤退,孟挺连忙跟上了上去。
B小组和狙击小组成员则托着武器负责断后,每隔一段距离走在最前方的人就会停下掩护后方,依次循环着向撤离地点滚动推进。
他们不止一次遇到过被敌人围堵的情况,所以此刻没有任何慌乱,更没有抢着逃命,沉着的按照命令执行,很快就脱离了包围圈。
等一处特务从烟雾中冲出,道沟里除了一层厚厚得子弹壳,什么东西都没有发现,再顺着两边看去,惠民河河岸似乎有人影晃动。
“左科长,人跑....”
“嘭~”
一个特务刚准备汇报情况,就被一枪打中了胸口,吓得旁边的人纷纷趴下,当中也有机灵的趁机将敌人已经撤离的消息喊了出来。
左重眉头一挑,这帮人好快的反应,不过过了惠民河是市区,虽然人多房多便于隐藏,可终究要面临大规模搜捕,很容易被抓到。
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军人会这样选择吗,他想了想喊道:“留下三分之一的去惠民河,不要跟对方硬碰硬,尽量缠住不让对方过河。
剩下的人顺着马路两边道沟向江边隐蔽前进,这帮人里有个神枪手,不想死就把脑袋低好了,看到敌人后任何人都不得轻举妄动。”
他没跟特工总部的人扯什么狙击手,跟他们说哪家技院的姑娘最润,他们定然可以如数家珍,可要是说军事常识嘛,够呛能听懂。
“好嘞,科长。”
“左科长,没问题。”
“兄弟们,走。”
左重听着乱七八糟的回答声深深吸了一口气,人家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但特工总部这是上梁、下梁一起歪啊,相辅相成了属于是。
他无奈的点了几个人留下看护宋明浩等一干伤员,自己率人前往江边,对手是打惯了仗的老兵油子,再不抓紧时间人就跑没影了。
特务们低着身子,一个接一个在道沟里快速移动,没用多久就走到了中山北路尽头,这下就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该如何追击。
第四百八十八节激烈交火
神枪手在战场上是很可怕的存在,一旦拉开了距离,同时没有相应的反制措施,人数再多也只能被动挨打,军心很容易因此动摇。
而且此段江岸不是一片平坦的江滩,到处是奇形怪状的土堆与巨石,这种自然环境简直是狙击手的天堂,必须想个办法躲避射击。
左重考虑了一下,伸手做了个包围的动作:“接下来还是要兵分两路,一路沿着岸边搜索前进,一路与江边保持100到200米的距离。
发现敌人后,立刻从三面进行包围,把他们压制到江边,到时不要对射,你们的枪法跟对方相差太大,给我直接往对面扔手榴弹。”
说完,他又看向一个情报科小特务:“去统计一下,看看还剩下多少烟雾弹,在没有掩体的地方,必须利用烟雾弹遮蔽对方的射界。”
小特务领命去问了一圈,回来说道:“咱们的人基本人手一个,刚刚扔的20个是多余的,一处只有十来个,据说是他们所有的存货。”
足够了。
左重心里松了一口气,辛亏这次准备充分,他当即下令:“按照刚才的命令执行,一处和二处混编行动,同级以二处人员命令为准。
擅自后退者杀,不服从命令者杀,将这两句话告诉所有人,功劳和钞票给他们,但谁要是敢阳奉阴违,就别怪我左某人心狠手辣。”
“是。。”
听到科长充满杀气的话,情报科没人敢当耳旁风,就连一处的混子们都严肃了许多,笑面虎的事他们听过太多了,知道其中利害。
“行动。”
左重蹲在道沟里喊了一声,特务们就按着计划一步一步的投掷烟雾弹,利用烟雾和掩体推进,不给华人分遣队狙击手射击的机会。
同时,另一批人绕开岸边,兜了个圈子包抄过去,试图从前面堵截敌人,两批人互相配合,进展十分顺利,几分钟后就追到了人。
“嘭...嘭...”
又是两声英制步枪枪响,可这次对方没有任何收获,只是将一块巨石打得火星直冒,后面的特务毫发无损,继续往外丢着烟雾弹。
狙击手闵放下狙击枪,脸上露出了一丝阴沉,民国情报机构的情报人员果然不简单,就像是牛皮糖一样死死粘上了他们,该死的。
他不死心又试了试,结果还是一样,只能无奈汇报道:“上士,我想我们遇到麻烦了,我无法精准命中对方,我们很快就会被追上。”
秦丹尼闻声回头了看,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谁能想到中国人会带这么多烟雾弹,见鬼,哪有这样的情报人员,确实得想个办法。
他目光在手下身上搜寻了一圈后,最后停在了手榴弹上:“设置诡雷,给他们制造一点障碍,不能让这些中国人毫无顾忌的接近了。
大家再坚持十分钟,接应的货轮就要到了,等回到港城,我请大家去九龙城,听说那里的技馆来了不少新人,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上士,放心吧。”
“哈哈,头今天真大方。”
“他们抓不住我们。”
华人分遣队的成员们听到这话有些兴奋,大声的叫嚷起来,似乎根本不在乎身后跟着的数百名追兵,马上驾轻就熟的布置起陷阱。
只是孟挺看得清楚,有几个人在说话时手指分明紧张的发抖,连姓秦的语气也不是很自然,看来情况并不像他们所说得那样乐观。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了一个问题:“秦先生,接应的轮船是去煤场码头接我们,可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是无法过去的,这如何解决。”
秦丹尼一边检查着手下的布雷情况,一边回答:“放心,除了固定时间和地点,我和轮船间有特殊的联络方式,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就好,那就好。”
孟挺终于放心了,英国人办事情还是很稳妥的,准备了备用的撤退计划,金陵现在恐怕已经被戒严,他们除了坐船离开别无他法。
不能小看国府对于金陵的统治力度,这么长时间过去,足够对方封锁出城的道路,再晚一点,说不定卫戍部队的正规军都会出现。
谁让双方打得太厉害了,光是轻机枪就打了几千发,还有手榴弹,加上最开始被炸上天的小桥,这是首都境内从没有发生过的事。
布置完诡雷,华人分遣队小心翼翼的清理掉周围的痕迹,起身就向下关码头方向跑去,他们一共设了三个绊发雷以及一个压发雷。
因为是随手制作的,这几个雷杀伤力有限,在空旷的环境中伤不了几个人,但由此造成的心理威慑,足以迟滞那些跟踪者的行动。
秦丹尼回忆起带人在南亚作战的时候,自己使用这种办法活活拖垮了几百个土著,即使民国人比土著厉害,也不会这么快追上来。
“轰隆~”
正想着,身后忽然发出几声爆炸声,诡雷果然被触发了,他转过身看着黑烟慢慢升起,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这下对方该老实了吧。
可没开心两分钟,那个叫闵的狙击手就从狙击镜里看到了一些东西,惊慌的喊了一句:“上士,侧翼和前面都有人,我们被包围了。”
“什么?”
秦丹尼从随身包裹中取出一具望远镜,朝着手下说的方向看了过去,接着瞳孔猛的一缩,不知道什么时候,前方的路已经被堵死。
只见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青年男子躲在石头和土坡后张望着,手上拿的也是汤姆逊和步枪,看持枪的动作应该受过专业军事训练。
这下麻烦了,他的心瞬间提了嗓子眼,在敌后作战最怕的就是被包围,何况敌人的实力不弱,说不定他们这次就要陷在金陵城了。
秦丹尼咬着嘴唇,现在唯一的希望是趁对方立足未稳突破包围圈,于是大喝一声:“所有人注意,决定生死的时候到了,向北突击。”
说完他就冲了出去,并在行进状态中打了几次短点射,全部打在了掩体上,掩体后的人员没有躲避,直接拿出武器进行压制射击。
“哒哒哒.....”
“啊。”
这一轮交火华人分遣队终于有了伤亡,A组一个成员被步枪击中头部倒下,来不及留下一句话,几秒钟后眼中就失去了所有光彩。
“王!”
“混蛋!”
秦丹尼愤怒的看向拦路者,这是跟自己一同入伍的同乡,两人合作了十几年,多少大风大浪都闯了过来,结果栽在了这个破地方。
他将汤姆逊伸出掩体扣动扳机,一百发大威力手枪弹以每分钟720发的速度喷射着,几秒种后枪声骤然停下,空气中满是硝烟味。
再看石头和土坡,表面已经布满了弹坑,后面那些全副武装的年轻人紧紧的俯卧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头上和衣服上到处是尘土。
与此同时,华人分遣队的成员不用提醒,又一次分组跃进,眼看着就要接近包围圈,以他们的实力,只要接近包围圈就能冲出去。
“呸。”
对面的邬春阳吐了口吐沫,将飞溅到嘴里的石沫带出,然后对着手下拍了拍腰间,示意准备手榴弹,既然枪法比不过那就比火力。
他之前就担心,没有归有光的行动小组很难抵挡住对方,今天一看果然如此,政情股军方出身的特务都在这里,根本拦不住人家。
先前他们试图包抄这帮人的后路,被人几枪打了回来,造成重伤一人,轻伤一人,地下党战斗力确实够强悍,不是个简单的对手。
邬春阳也拿出一颗手榴弹,用牙齿咬掉拉火绳,等待了两三秒对着一个土坡后甩了过去,他看得很清楚,有两个敌人正躲在那里。
随着一声火光和巨响,爆炸处冒出一团血雾,甚至飞出了半个胳膊和枪支残骸,显然,他这一枚手榴弹,至少消灭了对方一个人。
秦丹尼目眦尽裂,又死了两个生死与共的兄弟,自己就不该接这个所谓的简单任务,去他娘的民国军人孱弱不堪,鬼佬在骗他们。
要是这样的战斗反应都算是孱弱不堪,那驻扎在南亚的英国军队算什么,中学生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真的没有说错。
可是再后悔也迟了,如今只能死中求活,今天不干掉拦路的人就走不了,他一个闪身出来再次进行火力压制,焦急的大喊了一句。
“前进。”
“是。”
剩余的华裔英军们回应了一声后准备跃出掩体,随即身后也远远传来了枪声,将他们又给逼回了掩体中,后面追踪人员终于到了。
左重走在江边,看着地上被诡雷炸烂的特工总部人员尸体,连忙痛苦的捂住了心脏,这么多的抚恤费不会真的要自己一个人出吧。
那他宁愿被天打雷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情报科对付六国饭店、地下药厂、梧桐街里的关东军精锐时,都是在室内作战,否则伤亡情况必定会很惨重。
职业军人在野外可以将战斗力力发挥到百分之百,他们轻松战胜日谍是占了便宜的,看来科里的特训强度还是不够,要继续加强。
第四百八十九节体面
“左科长,前面的弟兄追到对方了,有另外一群人在阻拦,不知是不是贵处的人,我们已将地下党围困在几处土坡,卑职特来汇报。”
一个特工总部特务一溜烟从下关码头方向跑来,眉开眼笑的汇报了一个好消息,心说跟笑面虎出外勤危险是危险,可功劳也大啊。
至少十个地下党,还有一个是打入他们内部的鼹鼠,这要是论功行赏,赏钱和功劳少不了,还别说,处长一死大家运气都变好了。
唉?这么说的话.....
这小子正在胡思乱想,就感到脑袋被拍了一下,抬头一看就见左重收回右手,皱着眉头道:“你们一处的人都什么毛病,赶紧带路。”
“是,是。”
被笑面虎这么一盯,一处特务后背一凉,连忙哈腰应了两声,弯着腰撅着腚在各种掩体中穿梭,很快把左重领到了围困现场附近。
左重也不嫌脏,趴在一块泥地上向对面看去,想看看华人分遣队躲藏的地形以及对面是不是情报科的人,别再搞出另一方势力来。
如今的金陵城就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鬼知道会从里面蹦出个什么玩意来,他苦笑着摇摇头,随即伸手对身边的特务们说了一句。
“望远镜。”
“左科长,用我的。。”
“用我的,德国货。”
左重瞄了一眼争先恐后的一处废物,心说果然是学渣笔多,便从七八个望远镜中随意接过一支,将眼睛对准了目镜,调节起倍数。
他立刻在望远镜里看到了政治情报股的特务,因为涉及的情报敏感,政情股成员多是鸡鹅巷时期的老人,作为科长他自然很熟悉。
只要不是新势力就好,不然带着一群只懂得溜须拍马的废物,说不定真会被人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样特务处的人就丢大了。
忽然,政治情报股人员附近一个小土坡后,也有人举着一个望远镜便这边看来,左重笑着挥了挥手,对面同样挥挥了手表示收到。
邬春阳倒是谨慎,知道先表露身份,免得被误伤,既然确认了拦截的人不是敌人,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清剿掩体里的人。
可是看了华人分遣队藏身的掩体,左重嘬了嘬牙花子,这也太寸了,一道弯弯曲曲的裂缝从江边延伸到陆地,绕了个圈又回到江边。
整体呈U形。
长度差不多有二十来米,应该是被江水侵蚀形成的自然景观,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简直就是个天然的步兵战壕,还是标准版的。
跟电视剧上横平竖直的战壕不同,真实的战壕每隔一段距离就会设置一个转角,用来减少手榴弹以及炮弹爆炸之后的冲击波伤害。
现在摆在左重他们面前的就是这样的战壕,甚至是一个环形防御工事,除非从长江对此地发起进攻,否则他们拿对方没任何办法。
特务们带的手榴弹数量本来就不多,这种情况下扔出去对掩体起不了什么作用,总不能为了听个响吧,这玩意的采购价可不便宜。
加之缝隙附近的地势很低,烟雾弹也无法使用,烟雾弹一旦落地,就会顺着斜坡滚落到缝隙之中,对方可以从容得扔到长江里。
“娘的。”
左重暗自念叨了一句,心说难道真是徐恩增死不瞑目、阴魂不散,不想还好,一想总感觉到处都是徐恩增那个混蛋阴森森的笑声。
“左科长怎么办,要不要找几队人员冲一冲,我看对方应该没有多少弹药,将他们的弹药消耗光,这些地下党只能乖乖得束手就擒。”
这时,特工总部一个股长凑过来小声建议,就差把草菅人命四个字写到脸上了,可这次要是上峰不出抚恤,拿钱的可是他左某人。
左重面色一沉,看了这个企图坑人的混蛋一眼:“行,就由你亲自带队,好不好,能为党国而死,死的光荣,死的伟大,我看好你。”
小股长听的腿肚子直转筋,姓左的真是说翻脸就翻脸,自己不过拍个马屁,动不动就死阿死的,现在吹捧长官的风险这么高了吗。
见此人不说话,左大科长冷哼一声,眼珠转了转,又转了转,结果一无所获,要是汽车还在,可以利用汽油点火把对方给逼出来。
只是为了行动的隐蔽,情报科的车都停到了河对岸,特工总部的车倒是在这边,可之前听九甲圩噼里啪啦的枪声,估计没人敢去。
看来只能想个可以借助地形的对策,左重琢磨了一会,低头看了看脚下被江水冲刷上来的石头,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招招手把那个小股长叫来低声嘱咐了两句,对方眼睛越听越亮,最后拔腿就跑,没多久就领回来一队膘肥体壮的特工总部特务。
“给我砸。”
左重懒得废话,右手往下一挥示意这些家伙动手,既然手榴弹炸不死,那就用物理的办法解决问题,直接把掩体埋了,岂不痛快。
膘肥体壮们没懂笑面虎这是什么意思,互相看了看,眼中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真是没白瞎了光长肌肉不长脑袋这句话。
“蠢货,看我的。”
小股长气呼呼的弯腰捡起一块鸡蛋大的石头,用力往缝隙方向一掷,然后石头就落在了十万八千里的地方,他轻轻咳嗽一声说道。
“我就是给你们打个样,按照左科长的命令,将所有石块都扔进去,要是砸死目标,一律按照抓捕的赏格来,你们这帮笨蛋懂了吗。”
“懂。”
“明白。”
壮汉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来了劲头,原本以为是要去当替死鬼,没想到只是扔石头,这简单啊,一个个摩拳擦掌的选择起了石头。
这些人生怕挑小了惹得左科长不高兴,纷纷找到了自身力量能承受的最大石块,双脚稳稳立于地面,粗壮的手臂猛的发力,走你。
“嗖~”
“咣当。”
“啊。”
十几块石头只有两三块飞进了缝隙中,这样都能被砸到,被砸中的这人运气有多差可想而知,而且就啊了一声,不知是不是死了。
左重嘴角微微扬起,这帮人不可能带着英军的布洛迪钢盔来金陵搞事,就算带了,至少也得砸个脑震荡,减少一个战斗力是一个。
邬春阳那边见到这幕,有样学样的砸了起来,反正石头又不花钱,对方要是蠢到从低处往高处扔石头,那己方的枪手不是吃素的。
可砸了一会,华人分遣队不仅没了动静,还有余力将石头扔到掩体,显然是想到了应对的办法,这有点出乎意料,反应太迅速了。
缝隙里的秦丹尼头顶着军用背囊,得意的对孟挺说道:“卑鄙的民国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在包中装入泥土,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呵呵,是啊。”
孟挺很知趣的捧一个梗,心里却不认为问题解决了,他们还是被人缠住了,暂时占据优势没有意义,当然,秦丹尼也知道这一点。
但他需要鼓舞军心,长官要是先崩溃,下面的人状态会更糟,姓秦的现在就是怕得尿裤子,表面上也得表现装出风轻云淡的样子。
不远处的左重看着被抛出缝隙的石块发出了冷笑,都到这个时候了,不想着如何脱身,反而在这上面较劲,对方这是走投无路了。
想到这里,他用余光瞥了瞥九甲圩方向,从徐恩增仓惶跑来公路的情况看,那些枪声很可能是地下党开的,希望同志们一切顺利。
根据资料显示,那些囚犯全都是信仰无比坚定的老隔命,在严刑逼供中没有泄露任何机密,是党的宝贵财富,值得冒险进行营救。
自己能做的就是给他们留下足够的撤退时间,那座小桥的爆炸应该也是对方干的,如果是这样,地下党方面肯定有办法离开这里。
所以时间拖得越久越好,他巴不得对峙到明天,到时候囚犯说不定已经跑到沪上或者徽省,说起这事第一个得感谢的就是徐恩增。
这位可是大功臣,没有此人的帮助,地下党怎么把那么多重要的被俘人员从戒备森严的监狱里救出来,左重摸着下巴琢磨着该包多少白包,必须让对方走的体体面面。
他正想着,掩体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外面的朋友,你们冲不过来,我们也冲不出去,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免得最后两败俱伤。
而且我们的身份远比各位想的要复杂,山水有相逢,以后或许还有合作的机会,你们让开一道口子,我保证我的人立刻离开金陵。”
“呸。”
左重当即勃然大怒:“本科长与地下党不共戴天,有我没你,有你没我,来人,继续给扔,不要听这个王巴蛋胡扯,动摇军心者杀。”
秦丹尼被搞糊涂了,他们什么时候成地下党了,虽然这个身份对于保密很有帮助,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随即开口解释起来。
“我们不是......”
“嘭~”
可惜话没说完,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声打破了平静,双方立刻缩回脑袋,紧张的向周围张望,试图找出是哪个人破坏了谈判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