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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苏棹子     蝉动txt下载     蝉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一节下饵

    当太阳再次升起时,火柴厂的老头出现在一间满是录音和接线设备的房间中,看着眼前的特务,他那两条老腿不争气打起了哆嗦。

    “等会给警署打电话,告诉对方孔集的名字和地址,其他的不要多说,更不要画蛇添足,就说你是他的邻居,看到有人闯入他家中。”

    左重坐在情报科监听室的椅子上,指着一部电话机说道:“这是我们的特殊线路,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录音,所以不要想耍花招。”

    “长官,这要是让姓孔的同伙知道,他们一定会杀人灭口,您还是行行好把我给放了吧,这些人我是真的惹不起啊,我也不会说谎。”

    老头苦苦哀求着,他是没读过什么书,一辈子也没出过什么远门,可再没见识也知道,敢犯下株连九族大罪的人,绝对都是狠人。

    这种人要是知道他出卖了孔集和他们,他以后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都怪自己贪财,为了每月几元钱的酬劳,掺和到这种事里。

    “呵呵,老先生不用怕。”

    左重拍拍一张凳子示意对方坐下,笑着安慰道:“我们抓到人,你就可以安全回家,我们特务处会保护你和你家人的安全,放心吧。

    别怪我没提醒,要是抓不到孔集的同伙,你免不了要陪着他走一遭刑场,你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子孙女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再说了,你惹不起他们,难道就惹得起特务处了,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活,要么死,该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我不逼你。”

    他说完这通软硬兼施的话,便转过头戴上了耳机,不再看左右为难的老头,路是人选的,既然拿了不该拿的钱,就该有这个准备。

    “我....”

    老头张嘴想说什么,可见左重这幅态度心中一凉,是啊,坏人他惹不起,特务处他更惹不起,如果非要选一条的话,答案很明显。

    “是,长官,我现在就打。”

    他哆哆嗦嗦走到电话旁,稍稍犹豫拿起了话筒要通了警署,在电话接通之后,老头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惊慌的跟对方说了起来。

    “喂,警署吗,我是集贤洋火厂的看门人,我看见小偷了。”

    “不,不是我们厂进贼了,是我们工厂旁边的新式住宅楼。”

    “户主叫孔集,在洋人的公司里上班,哎呀,你们快来吧。”

    老头以一线实力派的演技说完这些话后,迅速挂断了电话,不给对方询问的机会,这哪是不会撒谎,分明是专业级别的撒谎专家。

    旁边围观的古琦、宋明浩、归有光、吴景忠,在听完后更是咧了咧嘴,这都算不会撒谎的话,那他们就是诚实守信的至诚君子了。

    “不错,很好。”

    左重摘下耳机,鼓起了掌:“要是老先生早生二三十年,哪还有我们这些后辈的事,好了,我立刻让人送你回去,知道该怎么说吧。”

    老头点点头:“知道,要是警察来问我,我就说小偷在他们来之前就跑了,没看清长相,就看见对方是男人,长官您看这样行不行?”

    左重一脸微笑:“我是越来越欣赏老先生了,对,就这么说,那帮黑皮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才会到达现场,你回去将门卫室恢复原样。

    别让他们看出了破绽,若是有人为此找你麻烦也得忍着,你这些年赚了孔集那么多的黑心钱,这次受点委屈很划算,我说的对吧。”

    “对,长官说的对。”

    老头的表情有些尴尬,却敢怒不敢言,如果姓孔的是流氓,那么这帮特务是有证照的流氓,不仅下手黑,还有狗屁国法护着他们。

    “归有光,送老先生回去。”

    左重对站在一旁的大光头说道:“顺便在附近保护他,观察去现场的警员有什么异常,我等春阳的消息,警署那应该很快就有动静。”

    他说到保护时加重了语气,归有光嘿嘿一笑,带着老头走出了监听室,虽然金陵警署是出了名的慢,但万一这帮人今天发神经呢。

    左重见他们离开微微一笑,将刚刚的通话录音又听了一遍,首先确认接线的警察没有问题,结果没有可疑,对面一如既往的懒散。

    自从白问之当了厅长,金陵警署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温厅长在的时候,警员起码还装装样子,如今连样子都不装了。

    面对老头的报警电话,那边只懒洋洋的问了两句,既没有询问小偷有几个人,也没有询问小偷带没带武器,完全就是在应付差事。

    这对地下党的活动倒是一件好事,千万不能小瞧警署对情报侦破的帮助,很多秘密情报活动就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才被人发现。

    比如有人夜不归宿,并且行踪诡秘;比如有人花钱大手大脚、收入水平和支出不符;比如有人经常在深夜开灯,用电量异常等等。

    这些情报在普通人眼里没什么用处,但在情报分析人员的眼里就是线索,走街串巷的警员们很容易搜集到这些不起眼的重要信息。

    没有这些基础情报,情报机关的工作效率会大幅降低,做不到防患于未然,只有等事情发生了再做事后处理,工作起来非常被动。

    左重心中感叹了一番白厅长对地下党的贡献,起身在监听室走了一圈,此时这里坐满了工作人员,他们正在监听警署的对外电话。

    很快,一个女特务侧耳听着耳机,一边举起右手:“一号线,署长办公室话机对外联络,记录去电方向为署长家中,要求全时录音。”

    “全时录音收到。”

    远处一张大桌子上摆满了昂贵的钢丝录音机,另一个工作人员在回复女特务之后摁动按钮,一部录音机立刻启动,钢丝慢慢转动。

    “三号线,全时录音。”

    “五号。”

    “十号。”

    不一会的功夫,整个监听室就热闹起来,警署的所有对外联络都被一一记录,遇到有可疑的,会有专业的分析人员从旁协助确认。

    看着这一幕,一直保持沉默的古琦感慨道:“科学真是厉害啊,说不定未来咱们足不出户,在办公室里就能掌握到目标的一举一动。”

    左重暼了他一眼,心说老古还真有点先见之明,未来情报战已经发展到真正的超视距作战,空间不再是决定情报行动的必要因素。

    敌我双方即使相距万里,依然可以进行生死搏杀,一份绝密情报说不定就藏在几字节的数据中,以照片作为载体传送到任何地方。

    不过他们够呛看到了,铜锁那小家伙估计有机会见识见识,话说新人训练了这么长时间,是骡子是马也到了牵出来溜溜的时候了。

    左重搓了搓下巴,问古琦:“老古,那些新人的训练进行到哪一步了,能不能执行抓捕任务的辅助性工作,沈东新最近表现怎么样?”

    “东新不错。”

    古琦点点头,而后说道:“辅助工作没问题,射击、体能、反跟踪、反审讯训练基本结束,贴身跟踪、爆破等高级训练课程也快了。

    怎么,科长你准备让新人参加接下来的行动,是不是等课程全部结束再找个简单任务,此案子事关重大,我怕他们承受不住压力。”

    他说到这面露犹豫,这个案子绝不能有一点差错,若是因为新人出了岔子,之前的付出岂不是白费了,还是从小案子开始比较好。

    左重摆摆手,表情严肃:“正是案子重要才让他们上,真金还需火炼,咱们情报科不需要不堪重任的废物,你要看看有没有好苗子。”

    他说到这,低声解释:“趁着这个案子让新人老人多合作,案子结束后全体训练的效果才好,不能同生共死,又怎么能患难与共呢。”

    “我明白了,科长。”

    古琦似乎明白了,笑着道:“我回去就通知新人准备行动,这帮小子等这一天很久了,知道之后一定会非常开心,那让沈东新带队?”

    左重不置可否:“训练股的事你决定就好,对了,留意邬春阳的电话,他带人在警署监视,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必须立刻通报我。”

    结束对天府的审讯,邬春阳就被派到了警署,这种需要细心和反应的工作交给他正合适,也可以锻炼独当一面的能力,一举两得。

    “放心吧科长,那边搭设了两条线路,前线消息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回来,春阳办事还是很稳妥的,只是警署的日谍会不会选择不动?”

    古琦看了看旁边的电话,说出心中的疑问,要是日谍沉得住气,那他们想要找出对方就难了,总不能把整个警署的人全部抓回来。

    这不是不行,而是这样会搞得满城风雨,南斗小组剩下的成员收到风声,肯定会紧急撤离,到时候情报科抓到人的几率就很小了。

    “不会,他存在的意义就是预警,可能手段上会隐秘些,但是一定会动。”左重语气的非常肯定,心想邬春阳应该能想明白某些事吧。

第四百零二节江兆清

    鲁省路上的警署因为靠近国民政府,警员的人数在金陵各警署中最多,面积自然也不小,以一座占地数百平米的二层小楼为驻地。

    邬春阳将监视点设在离警署不远的一座五层楼顶,可以居高临下俯视整座警署,不止人员进出,内部的大部分情况同样一览无余。

    “股长,收到电话之后离开警署的警员共有8人,其中5人同乘一辆汽车离开,另外3人有1个骑自行车,2个步行,弟兄们跟上去了。”

    一个小特务在笔记本上写完监视记录,抬头向邬春阳汇报,这就是他们今天的工作,看看那通报警电话会把什么人从洞里引出来。

    邬春阳半蹲在地上,利用楼顶围栏的空隙对外张望,对于手下的汇报并没有太过在意,日谍不会这么快行动,这8人的嫌疑不大。

    他转过头小声说道:“清洁工和文员那边也要多注意,警署的人根本没有保密意识,能够接触到报警电话内容的人很多,不止警员。

    让大家跟踪时注意距离,给他们每组配5个人,就是为了方便交叉跟踪,谁要是因为逞能暴露了自己和其他人,回去一律军法处置。”

    “是,股长。”

    小特务认真回道:“按照您的命令,离开警署的两条马路,三条小巷都做了全面部署,不管出来的人是谁,至少都有一个小组跟着。

    遵守命令是咱们最基本的行动纪律,跟踪的都是老人,绝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至于清洁工和文员,同样处在严密的监视之中。”

    邬春阳点了点头,他说这些只是想借机提醒一下手下,省得这帮小子骄傲轻敌,干这行死的最快的,就是那些自诩聪明人的蠢货。

    不过日谍是清洁人员和文员的可能性不大,前者地位太低,不一定能收到预警电话,后者需要长时间坐在办公桌前,不便于行动。

    最有可能的是,对方是一个低级警官,有一些地位却又不用负责太多的管理工作,可以很容易获取到警署的机密,同时时间自由。

    可警方机构复杂,光是这个小小的分警署,就有总务股、行政股、治安股、差遣队、侦缉股、消防股等机构,低级警官二三十人。

    想要从中找出可疑人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看对方什么时候动以及怎么动了,恐怕日谍也很为难吧,毕竟是事关生死的大事。

    如果他是日谍,现在一定在想尽一切办法通知同伙,直接打电话不太可能,同一个情报小组成员之间不应该也不能发生横向联络。

    所以必须通过公共消息渠道或者专用渠道传递预警,报纸、电台、死信箱都有可能,并且最好不用自己出面,让人代为传递消息。

    邬春阳想起科长之前说的引蛇出洞,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猛的一锤手心,原来科长是这个意思,他连忙叫过小特务低声嘱咐起来。

    跟他想的一样,警署治安股副股长江兆清坐在办公室中左右为难,一直等待的信号来了,这代表着自己被激活,为小组提供预警。

    但这事发生的太突然了,没有任何预兆,他今早刚到警署跟相熟的警员聊了两句,就听到了孔集家中被盗的消息,现在要怎么办。

    首先必须撤退了,如果是中国情报机关抓到了组长,那么自己的身份就不再是秘密,千万不能寄希望于一个被捕的情报人员保密。

    面对无休无止的刑讯,能熬过来的人少之又少,天知道中国人知道多少情况,说不定抓捕他的特务已经在路上,得尽快离开金陵。

    接着是预警,这个倒没有太多危险,只是会耽误时间,恩,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这种事完全可以找一个不知情的局外人去做。

    江兆清把目光投向外面的大办公室,眼睛扫视了一圈,很快找到了一个刚来的新人,他决定让这个小子当替死鬼,掩护自己撤离。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对新人招了招手:“那个谁,你去联络一下报社,让他们刊登一份寻尸启示,你就说是警署的事,让他们快...”

    “叮铃铃。”

    “叮铃铃。”

    他还没有说完,警署里的电话就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尖利的铃声让所有人心中一惊,这么多的电话一起打来,肯定发生大事了。

    “喂。”

    “什么,有人在国民政府附近闹事。”

    “好,好,我们立刻出动。”

    值班警长率先接过电话,接听后面色一变,有一帮混混竟然跑去国民政府打架,这些王八蛋真是疯了,那是他们能放肆的地方吗。谷

    他挂掉电话拿起脖子上的警哨子,鼓起腮帮拼命吹了起来,听到这要命的哨音,警署瞬间乱作一团,原本懒散的警员们开始集合。

    “以中间为准,向中看齐。”

    值班警长扯着喉咙下着队列命令,可等了好几分钟,他面前依然是一群散兵游勇在推推搡搡,警长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大声吼道。

    “tmd,都给老子站好了,说你呢,把武装带从警服里掏出来,还有你,枪都拿反了,真是一帮废物,所有人分两路右转立刻出发。”

    警长训完,带着乱七八糟的队伍跑了,只留下江兆清站在一旁凌乱,刚刚挑好的替死鬼走了,这该怎么办,早知道就该提前喊人。

    电话里是紧急公务,他要是阻拦只会让别人起疑,看来只能自己亲自去一趟报社了,也好,省得那个新人搞错了内容,误了预警。

    他很快有了决定,看了一眼外面正准备上车的队伍,有心想混进去趁机撤离,又觉得半途离开会引起怀疑,只好转身回了办公室。

    虽然他主要负责预警,但这几年也搜集了不少有用的情报,有了它们,未来帝国可以快速掌握这座重要城市,这次离开必须带上。

    江兆清一边想着,一边将抽屉打开,从暗阁中扣出微缩胶卷,把文件放在身边那是傻子,将情报拍成胶片才是最安全的携带方式。

    除了胶卷外,还有用来通过城内关卡的证件、一点现金、一把手枪、可以隐藏胶卷的眼镜,这几样物品就是他要带走的所有东西。

    特别是证件,因为刺杀案的缘故,城防司令部的官老爷们趁火打劫,所有人进出金陵都要有他们开具的通行证,连警察也不例外。

    至于通行证怎么拿,当然是靠意思意思了,成年男子一元一张,妇女折半,儿童免费,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江兆清早就准备好了。

    但只有一张。

    南斗的撤退计划是所有人分散撤离到沪上集合,然后再通过沪上的邮轮前往任何一个非国府统治的地区,并不会在城内进行集合。

    所以他只能祝福其他人出城的时候顺利了,不过他们在金陵潜伏了这么多年,通行证应该不难搞到,实在不行可以寻找小路离开。

    “再见了,金陵。”

    江兆清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办公室,手上什么也没拿,就像是正常出门执行任务一样,在离开警署前还跟门口警卫聊了一小会。

    趁这个功夫,他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行人姿势正常,没看到有训练痕迹的人经过,更没人刻意停留,马路两边也没有汽车停靠。

    凭借多年的警员生涯,他敢肯定来往都是普通金陵百姓,这些人身上没有情报人员的味道,一举一动非常自然,绝不是专业人士。

    如果有人在监视自己,近处没问题的话,那就只能是远距离观察了,江兆清对警卫点点头,昂首阔步走出警署,抬眼瞟了瞟附近。

    在这呆了多年,什么地方适合做监视点他很清楚,无非三座高楼,一处小丘陵而已,其中丘陵有一条小路,不便于进行秘密监视。

    三座高楼中有两座楼顶没有遮挡物,唯一合适的就是那座最高的五层楼,他脚下一停转了个弯往某个方向而去,他必须确定安全。

    五分钟后。

    “嘎吱。”

    江兆清一脸警惕的推开了楼顶铁门,眼前空无一物,微风吹过地面带起了厚厚一层扬尘,并没有想象中荷枪实弹的中国情报人员。

    他松了一口气,可为了保险依然将楼顶检查了一遍,地面没有新鲜的脚印和痕迹,合页上的铁锈也还在,似乎很久没人上来过了。

    看来组长没有招供,真不愧是帝国的勇士,既然确定了安全就得尽快发布预警,谁知道组长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不能相信被俘者。

    他想了想,走进楼梯将铁门重重带上,许久之后铁门突然又被打开,这个狡猾的日谍学着天府杀了个回马枪,进行了第二次确认。

    此时四楼的一个房间里,一个小特务钦佩道:“股长,真被你猜中了,那个家伙真的回来了,接下来咱们怎么做,是不是再等一等?”

    “他没时间再浪费了。”

    邬春阳摇了摇头:“让各路口的弟兄不准跟踪,汇报对方的行动轨迹即可,通知报社和电台的蹲守人员提高警惕,目标随时会出现。”

第四百零三节矛盾

    “目标经过一号路口,往三号去了,已确认。”

    “经过三号,目标掉头往回走了,一号在监视。”

    “目标经过二号,穿过中山路上了一辆黄包车。”

    一条条来自前线的消息,将最新情况汇总到邬春阳这里,他一边听报告,一边看着眼前的地图,脑中勾画着可疑人员的行进轨迹。

    突然掉头、横穿马路、利用交通工具改变行动速度,这些都是很老套的反跟踪手段,但也很实用,可以快速分辨出谁是跟踪人员。

    “股长,可疑人员的身份确认了,警署治安股副股长江兆清,津门人,今年31岁,毕业于津门警察教练所,民国十九年来的金陵。

    同年五月份进入警署任职至今,期间立功3次,民国二十一年升职警长,今年刚刚担任治安股副股长,据说跟白厅长夫人关系不错。

    对方家庭背景、思想倾向、日常言行、社会关系很正常,没有发表过对党国不满的言论,跟日本也没有什么特别联系,非常低调。”

    小特务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搞到了嫌疑人的资料,不仅有档案,还有平时的言行,接管了一处部分工作后,情报科消息来源变多了。

    “民国十九年五月。”

    邬春阳自言自语了一句,他记得闵苹是民国十九年八月进入的国府,看来南斗小组是分批潜伏,这样可以减少被一网打尽的风险。

    不过白问之怎么又跟日谍扯上关系了,这可不是第一次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白两口子真是用生命在证明这句话啊。

    他想了想,问小特务:“国民政府那边没什么问题吧,过两天再让漕帮的人去领人,马天长帮了大忙了,回头给他们点报废的武器。”

    “是。”

    小特务恭恭敬敬的汇报道:“报告股长,警署的人已经控制了现场,那几个闹事的漕帮帮众估计要受点皮肉之苦,其他的没有问题。”

    邬春阳闻言点点头,他之前想明白了科长的意图,既然警署的人太多,那就想办法调动一部分人,便让漕帮马天长找人去闹了事。

    至于日谍会不会混在出警的人员中,这种可能不大,任务期间擅自离开更可疑,何况那边也有人盯着,警员脱离队伍同样有跟踪。

    对方无法跟着出去,警署又没有人可以利用,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动手,他们盯着警署里的人就行,果然没多久江兆清就出现了。

    邬春阳在对方停在门口的一瞬间,就确认了此人是日谍,一个警长怎么会跟小警员说这么多的废话,对方这是在观察附近的情况。

    随后他更是将监视点进行了恢复,他判断以日谍的警惕性,说不定会检查附近适合监视的地点,接下来的事再次证明了他的猜测。

    同时对方这样的举动也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家伙要行动了,否则不会用这么冒险的方式确认安全,盯紧江兆清一定会有收获。

    邬春阳思考了一会,指了指地图上的几个红点:“让报社和电台的弟兄不要干涉可疑目标的行动,就算对方走了,也不要出面交涉。”

    “股长,你的意思是?”

    小特务若有所思,按照标准的破案程序,他们应该在对方离开后,跟报社和电台交涉,拦截下预警信息,至少要知道预警的内容。

    现在股长不让他们出面,难道是怀疑报社和电台也有日谍,可情报接头有严格的保密纪律,下线和下线之间绝不能发生横向联系。

    “呵呵。”

    邬春阳露出一丝冷笑:“科长说过,天府此人习惯玩弄计策,他能在警署里安排一个预警人员,当然也能在预警渠道上安排一个人。

    这样就算其他小组成员没有及时收到暗号,至少能保证这个人逃离,南斗小组一共有几个人,能多走一个,对他们而言都是好事。

    再说了,新闻机关是很好的情报来源,有日谍潜伏很正常,反正也不需要双方面对面接头,只要那个人听到预警信息撤退就可以。”

    小特务似乎明白了,从北斗小组7个人这点推测,南斗小组很有可能是6个人,去掉暴露的天府、闵苹、江兆清,对方边只剩下3人。

    如果其中有一个人在报社和电台潜伏,那江兆清去发布预警信息就能确保对方得到消息,天府这家伙是在玩环环相扣,果然狡猾。

    不过邬春阳说完后愣住了,这里有漏洞,闵苹和天府的紧急联络方式就只有金陵晚报上的一份寻人启事,并没有紧急撤离的信号。谷

    这有些奇怪,天府不可能预知闵苹投降的事,那他要怎么通知闵苹,是他准备亲自通知,还是闵苹对情报科隐瞒了某些关键情报。

    要是亲自通知的话,天府就不怕自己第一个被抓捕吗,这样他就没法通知闵苹,情报活动要考虑所有可能性,天府不会这么大意。

    闵苹隐瞒信息也不可能,她都将自己的组长卖了,没必要自讨苦吃,从逻辑上说不通,除非她不要几万美金和前往南美的船票了。

    邬春阳闭上眼睛将天府被捕后的事情回忆了一遍,首先是火柴厂的看门人负责打电话通知警署,然后是警署的江兆清负责去预警。

    现在的情况是缺少一环,闵苹要怎么撤退,按照情报撤退的顺序,应该是有情报价值或者重要人物优先撤退,闵苹符合这个条件。

    这就非常矛盾了。

    除非天府并不准备让闵苹活着离开金陵,根本没有给她撤离的信号,所以她在口供中没有提到这方面的情报,这倒是非常的日本。

    女性在日本的地位很低,这是千年来的传统,即使日本全面向欧美列强学习也改变不了这点,并且欧美女性的社会地位也就那样。

    那么事情就很好理解了,在天府的计划中闵苹是可以牺牲的一个,甚至主动暴露她掩护其他人撤退,对了,金陵晚报的寻人启示。

    邬春阳几步窜到电话旁,要通后下令道:“你们在金陵晚报给我看好了,可疑人员很可能会去那里,全面监控金陵晚报的所有职员。”

    “股长放心吧,宋股长带人过来支援了,有我们在,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走,您要不要过来,科长也来了。”对面压低嗓音小声说道。

    邬春阳松了一口气,天府这个王巴蛋给闵苹的就不是紧急联络方式,而是催命符,幸亏自己想明白了这一点,科长是在考验自己。

    他将警署这边的工作安排了一下,立刻带人赶往了金陵晚报,一路上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自己差点被一个身陷囹圄的日谍给耍了。

    江兆清的预警渠道就是金陵晚报,也确实是要通知另一个日谍,但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让江兆清或另一个日谍发布寻人启事。

    接着,一定会有一个匿名电话打给警署和特务机关,告发国民政府某个工作人员是日谍,并且提供死信箱的位置,乃至接头时间。

    等闵苹看到紧急联络信号,急匆匆跑去昆卢寺投放情报,等待她的不是天府,而是被天府调动来的己方情报人员,被抓是必然的。

    正常情况下,对于一个日谍的审讯、搜查、调查,至少需要几天时间,靠这个时间差,南斗小组的人早就脱离了国府的统治范围。

    “MD。”

    邬春阳坐在汽车后排低声咒骂了一句,看着不远处的金陵晚报社大院,拍了拍驾驶员的肩膀,指着路边的消防站示意对方开进去。

    金陵晚报社位于老城区,周围的制高点很少且多是民居,大量的成年男性出入肯定会引起注意,这个消防站就是最好的监视地点。

    汽车一进入消防站,一个身穿救火队制服的胖子就站在车库前招了招手,司机直接将汽车停进了车库,随即木质大门被缓缓关上。

    邬春阳走下汽车,笑着胖子打了个招呼:“老宋,你这套衣服有点意思哈,跟紧身衣似的,我差点没认出来,科长呢,情况怎么样。”

    “这是最大号的。”

    宋明浩拽了拽不合身的救火队制服,没好气道:“科长在二楼,除了消防训练塔,只有那里能看清报社动静,附近建筑物都太矮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交换了一下各自掌握的情报,很快顺着楼梯到了二楼一个大房间,这里窗边站满了监视人员,左重也在其中。

    “科长,春阳来了。”

    宋明浩汇报了一声,带着邬春阳走进房间,邬春阳发现屋里的特务有的用电话跟外部联系,有的在擦拭武器,难道科长要动手了?

    可是现在目标就确定了一个江兆清,抓这个家伙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吧,归有光的行动小组随便派一个五人小组就能把这事办了。

    “来的正好,不错。”

    那边左重放下望远镜,转身微笑说道:“看来你是想明白了,记得,永远不要相信日谍的口供,要学会用脑袋思考,用逻辑去推理。

    你来说一说,除了闵苹不知道紧急撤离的信号,天府还有什么破绽,提示你一句,答案就在那天审讯的对话中,不要急,慢慢想。”

第四百零四节天罗地网

    破绽?

    昨天审讯时天府的反应非常专业,说的做的都经过深思熟虑,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甚至还想利用话术影响操控审讯人员。

    这样一个人会在交谈中留下破绽吗,可能性很小,至少他没有听出来,但科长这么说,一定有原因,难道是自己漏过了什么线索。

    邬春阳想了想,当时天府先说了闵苹的代号天机,想试探他们到底知道多少情况,还说自己就不该心软,应该直接杀掉天机灭口。

    接下来就是双方言语间的交锋,科长利用钱的事情引出了安全屋,对方对此保持沉默,没有泄露任何有价值的情报,破绽在哪呢。

    他思考了好一会,不太确定的说道:“科长,是不是心软这两个字有问题,以日谍的作风,绝不会有心软这种事,他想要暴露闵苹。”

    “对,这很反常不是吗。”

    左重脸上带了一丝微笑:“一个日谍说自己心软就很可疑了,一个被捕的日谍主动暴露自己的同伙更可疑,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是他确定闵苹已经叛变了,说与不说都无所谓,可咱们都没有说闵苹的事,这一点,天府不能百分百的确定。

    第二是闵苹的暴露是计划之中的,他要用这件事达成某种目的,他自己都被捕了,能有什么目的要达成,必然是保护剩下的日谍。

    在不能确定第一点的情况下,天府还是说出了同伙的代号,其用心就很明显了,那就是让闵苹进入我们的视野,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反正本就是要牺牲的棋子,不管闵苹有没有叛变,说出她的代号对南斗小组都没有损失,万一她没叛变,正好掩护其他日谍撤退。”

    说到这左重停了下来,给邬春阳一些反应的时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推断,他当时就很奇怪,日本间谍什么时候这么健谈了。

    一般的日谍进了审讯室要么是一言不发,要么是否认装傻,绝不会主动提及到案件本身,仅凭这一点,他就确定天府是在耍花招。

    闵苹真是做了一个正确选择,否则最后难逃一死。

    “我想明白了科长,我没猜错的话,天府会继续试探,试探我们有没有跟闵苹合作,因为他对闵苹的怀疑只是推测,需要证据支撑。

    如果他确认了闵苹已经被抓或叛变,接下来他一定会保持沉默,为下线争取逃离的时间,如果不能确认,他就会向咱们供出闵苹。”

    邬春阳的语气非常肯定,接着恍然大悟:“科长你昨天不回答天府的问题,只说钱,除了想引出安全屋的地址,也是为了迷惑对方。”

    左重微微额首:“对,他说出天机来试探,回不回应都不合适,既然这样就不跟着他的思路走,打乱他的步调,让这家伙摸不着底。

    现在江兆清正在城里绕圈,到这里还要一会,咱们聊一聊,知道了这件事,下面该怎么做,如何将其他的日谍找出来,大胆的说。”

    邬春阳没有多犹豫,斩钉截铁道:“等,等预警信息发出,立刻封锁金陵的对外通道,公路、水路、车站、码头、火车站都要封锁。

    我们的人手肯定不够用,必须有城防司令部的帮助,完成封锁之后,将我们的人拆散后放到各个卡点,一明一暗进行监视和甄别。

    遇到言行可疑的,在卡口前突然掉头的、不走大路走小路的、身上没有行李的、随身携带武器的,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一律抓捕。

    至于江兆清和报社的日谍,可以在他们前往城外的路上动手,如此一来,南斗小组咱们就掌握了4个人,对上对下都有一个交代。”

    他这是从政治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上峰和长官不在意案子怎么破的,他们只会看数字说话,6个人抓到了4个,便是不折不扣的胜利。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谁能保证这么大的抓捕不漏掉一两个人,日本人又不是傻子,坐在那等他们来抓,谁也不能说特务处不尽职。

    左重拍拍他的肩膀,很是感慨道:“你小子终于学会怎么当官了,有时候啊过程不重要,结果重要;有时候结果不重要,过程重要。

    但是更多时候,过程和结果都不重要,知道什么最重要吗,长官们的满意最重要,剩下的行动你跟着我走,别的人有各自的任务。”

    说完,左重笑眯眯走到了屋里的电话旁,拿起话筒:“喂,是监听室吗,对金陵晚报的监听工作不得大意,立刻帮我接处座办公室。”

    这时宋明浩凑到邬春阳身边小声说道:“科长早就安排了,除了古副科长在科里坐镇,归有光去天府住所,其他人都去了城内关卡。谷

    吴景忠负责城东,我负责城南,沈东新负责城西,你和科长负责城北,科里的新人也都上去了,这次咱们情报科是真的全体出动。”

    邬春阳闻言点了点头,科长又一次想到自己前面了,有这么多经验丰富的特工封锁出城的通道,南斗小组的人别想轻易离开金陵。

    只是科长为何要去城北,还拉上自己,难道日谍会通过城北出城,城北的中央门是守军最多的要害之处,从那走无异于自投罗网。

    剩下的小北门、金川门也是金陵城防重点,比如金川门有车站,小北门附近有陆军营地,日本人不会想不到这些,他有些糊涂了。

    “报告处座,我们刚刚确定了南斗小组另外两名成员的下落,剩下的两人很可能会逃离金陵,要抓人只能紧急封锁出城的所有通道。

    能不能请您跟城防司令部的谷纪常谷司令协调一下,让他派出城防部队前往关卡,他们的人在明处,咱们的人在暗处,合作办案。”

    这时电话接通,左重跟戴春峰请示起来,城防部队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科长可以调动的,戴春峰也不行,这事只有光头能够做决定。

    但话不能这么直说,一定要讲求委婉的艺术,他总不能说小日本快跑了,处座您快跟委员长请示吧,如此一来长官的脸面往哪放。

    最后那句合作办案同样很有讲究,光头是下了命令,可谷纪常会不会认真配合很难说,给个合作办案的甜头,能让对方快点出兵。

    电话那头的戴春峰回答的非常干脆:“好,之前抓了2个,这次发现了2个,南斗一共是6个人吧,我马上跟委员长汇报,请求协助。”

    “老师,除了城防司令部,江防的炮艇也要动,现在是夏末,气温和水温不算太凉,日谍有可能直接泅渡长江,这一点不得不考虑。

    另外我会跟警察厅沟通,借用他们在玄武湖上的巡船,这就是目前的计划,请您批准。”左重又补充了两点,这下真是海陆齐动了。

    听完这些话,戴春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揉了揉太阳穴,警用巡船没什么,可海军的调动就有些敏感了,会不会引起英国人的注意。

    说来也是可笑,在民国的内河上,国民政府调动军舰竟然要顾忌他国的想法,可谁让英国人在长江里的海军力量比民国海军多呢。

    他犹豫再三,这才回答道:“那好吧,只能是试一试,要是委员长不准,那就多派人员和车辆沿着江边巡查,应当能起到一些作用。”

    “是,学生知道了。”

    左重一个立正,轻轻放下了听筒,一个国家连最重要的水系都不能控制,这算什么国家,不过等转过身,他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

    “听到了吧,动用了这么多人力物力,行动绝对不能出岔子,你们对于哨卡位置的选择一定要慎之又慎,尽量挑选转弯处、隐蔽处。

    不要给日谍从远处发现哨卡的机会,到时候对方别无选择,要么硬着头皮接受检查,要么掉头或逃离,这样一来就很容易分辨了。

    如果只能在开阔地设卡,你们要在关卡附近的所有岔路上组织第二道封锁线,总之要打日谍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无法提前准备。”

    邬春阳和宋明浩一起点头,这点很好理解,最完美的状态是让日谍突然看见哨卡,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从反应上找出可疑人员。

    宋明浩紧接着问道:“车站这些地方要怎么盘查,检查点就在大门处,加上乘客的拥堵,日谍很远就能看到,万一缩回城里就遭了。”

    左重早有打算:“那汽车站就不设固定检查点,进行流动巡查,到了出城哨卡再检查,我倒是希望日谍真这么做,抓起来更加容易。

    火车站和码头本身就有军警在执勤,很平常一样即可,咱们的人混在里面暗中观察,并且车上和船上要派人,出发之后随机抽查。”

    邬春阳听得直嘬牙,被科长追捕,这两个日谍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不管他们上天还是入水,最后肯定都逃不出这张天罗地网。

    同时,他也明白科长为何要去城北了,口中试着问道:“科长,你是觉得日谍会通过玄武湖离开金陵,所以才要借用警察厅的巡船?”

    “只是怀疑,玄武湖无法全面封锁,只要一条小船就可以跳出城区范围,这跟中央国术馆附近的情况差不多,我已经让老吴注意了。”

    忽然,左重拿起望远镜对外看了看,口中低声说道:“都别说话了,江兆清来了,所有人员准备,对方一旦离开报社立刻进行抓捕。”

    “是。”

第四百零五节通知老K

    邬春阳走到窗边,顺着左重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江兆清从黄包车下来,这家伙没有给钱,直接穿过马路走进了金陵晚报的大门。

    这很果党,金陵警署的警员在大人物眼里屁都不是,但在普通百姓眼里就是索命的小鬼,套上那身黑皮坐车、吃饭都用不着给钱。

    日本人安排江兆清在警署里潜伏,说不定是为了节省经费,最起码反跟踪的交通费用就省了,以小日本的抠门,这事还真有可能。

    一旁的宋明浩看着目标,转头主动请缨道:“科长,要不要我先进去看看,报社里人多眼杂,离的远一点应当安全,日谍不会发现。”

    “不用,静观其变。”

    左重解开中山装的衣领:“江兆清作为预警人员,警惕性非常高,而且下线之间不会直接联络,贴靠侦查没有意义,对了,几点了。”

    “快九点了。”宋明浩抬手看看手表,而后皱起眉头:“金陵晚报每天晚上四点开始印刷,再算上投递时间,日本人就不怕耽误撤退?”

    报纸从印刷车间印出来后,还要经过打包、运输等流程,送到金陵各地至少也到晚上六点,九点到六点,中间隔了整整九个小时。

    九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南斗小组成员从金陵到达沪上,就这么白白浪费有点说不过去,除非预警的渠道并不是晚上发行的金陵晚报。

    果然邬春阳立刻介绍道:“金陵晚报社每日对外发行两份报纸,一份是晚上的金陵晚报,一份是中午对外发行的金陵午间新闻特刊。

    日谍应该准备了两条预警的渠道,看情况选择用哪条,就像现在从九点到中午不过三四个小时,南斗小组的人有足够的撤离时间。”

    “特刊?”

    宋明浩更疑惑了:“我怎么没听说过金陵晚报还有个午间特刊,也从没在卖报的那看过,是不是发行量比较小或者发行范围比较小?”

    他是一个职业情报人员,不可能连一份报纸的名字都记不住,除非这份报纸并不在一般的渠道流通,特刊的特字也说明了这一点。

    “你说的对,午间新闻特刊不面向普通市民,客户群体是在金陵的外国人,特别是那些有喝下午茶习惯的外国人,全部由英文印制。

    买这份报纸的有几个地方,西餐厅、外国商行、某些有特殊需要的机关,发行量和发行范围都非常小,老宋你之前没见过很正常。”

    左重转身替邬春阳回答了这个问题,午间新闻特刊的阅读人群非常小,以这条线索追查,南斗小组剩下两个日谍的身份不难找到。

    他想了想,对两人说道:“你们统计一下订购这份报纸的机关有哪些,到了下午上班时间去电话问一问,有没有人请假或不告而别。

    有的话,让他们将人员资料送到特务处,接下来的封锁和盘查以这些人作为重点,好了,你们在这盯着江兆清,我先去一趟厕所。”

    “是,科长。”

    邬春阳和宋明浩知道科长这番话的用意,与其让对方发现死信箱的异常逃跑,不如让对方看到预警信息,这样反而对情报科有利。

    就像现在,他们知晓了发出预警的渠道和大致时间,就能做出相对应的安排,封锁和查人可以同步进行,钓大鱼就要学会放长线。

    只是科长怎么跑去厕所了,难道是昨晚吃坏了肚子,宋明浩摩挲着下巴觉得拍马屁的机会来了,回去买点补品送给科长补补身体。

    邬春阳则认真的看着金陵晚报大院,江兆清脱离了监视范围,有机会进行化妆和伪装,必须盯紧所有出来的人,以防这家伙逃跑。

    那边左重慢悠悠推开厕所大门,确认没人后走进一个蹲位关上门拿出手机,他需要将封锁行动通知老K,免得给地下党带来麻烦。

    他和老K的固定联络时间为上午九点、下午两点、晚上六点,现在正是联络时间,几个小时的反应时间足够对方通知金陵地下党。

    “特务处今日将开展大规模封锁行动,严查出城通道,秋蝉。”

    左重点击发送将短信发出,便耐心等待着对方的回复,原本他还想问问建设委员会官邸的事,但仔细想想还是放弃了,这太危险。

    万一官邸跟地下党有关,老K的身份又有问题,自己说出这件事会给地下党带来很大的麻烦,而且那个官邸很安全,这事不着急。

    这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老K的回复来了,他点开短信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没想到地下党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谷

    “收到,另获悉中央医院发生枪击事件,是否有同志被捕,如是请尽快查明人员身份和看押地点,如不是,请查明当日情况,老K。”

    左重眼中透露出一丝不解,他们昨日刚抓的人,地下党今天就知道了,难不成除了他之外,特务处里还有其他潜伏的地下党人员。

    这倒是很正常,地下党都是单线联系,保密纪律严格,主要任务又以潜伏为主,很难通过日常观察发现谁有问题,隐蔽性非常高。

    但是考虑到后面的请求,他觉得地下党只是听说了中央医院的行动,否则老K直接询问潜伏的情报员就是了,用不着向自己求证。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老K在掩饰或者试探他的身份,左重想了半天,觉得可以透露,距离抓捕过去了一整晚,相关情报并不是绝密。

    “特务处情报科在中央医院抓获了一名资深日谍,行动负责人左重,其他情况暂时未知,是否需要深入调查此案的具体经过,秋蝉。”

    这条电文通过无线电波传输到金陵一座房屋的阁楼中,顾和左手扶着耳机,一边听一边记录着什么,很快译电内容就出现在纸上。

    看着上面的内容,顾和紧皱的眉头稍稍放松,原来是特务处在抓日谍,怪不得动手的特务这么精锐,还有那个年轻人就是左重吧。

    早就听说此人是果党情报机关的情报高手,这两年破获了许多日谍小组,死在对方手里的日谍不计其数,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对手。

    顾和犹豫了一下,觉得不能让秋蝉冒险,万一让左重那个狗特务发现秋蝉的身份,这对党和组织是个巨大损失,斟酌后他回复道。

    “此事无需深入调查,加紧搜集特务处高层人员情报信息,近期重点为情报科长左重,万望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即是胜利,老K。”

    从以往的情报内容看,秋蝉的身份可能是国府高层,用正规途径去了解一个科长的情况,比如查阅档案资料,风险应该不会太大。

    自从在中央医院看到特务们的行动后,他心中便隐隐有些担心,如果这帮人攻击金陵地下党,他们能不能挡得住,答案是悲观的。

    顾和相信金陵的同志们具有坚定的信仰,也一定会跟敌人战至最后一刻,可双方的武力差距太大了,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他是经历过大隔命时期的老地下党,认识很多军中朋友,见过精锐部队进攻的场面,简单的比较一下,就知道那队特务的不一般。

    对方当天的表现可以用不动如山,动如雷震来形容,不漏痕迹的伪装,干净利落的进攻,异常默契的配合,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那金陵地下党人员呢,石宁曾经介绍过,在参加隔命前,有的是学生,有的是工人,隔命后受到过一些最基础的训练,仅此而已。

    只有保卫人员是从老家派来的战斗人员,行动技术上自然不比特务差,可人数太少,面对数量众多的敌人,无法起到决定性作用。

    所以想要战胜敌人不光要有信仰,还需要知己知彼,必须搞清楚左重那个狗特务的底细,只有了解对方,才可以更好的打击对方。

    顾和快速将电文发了出去,然后仔细听了听外边的动静,特别是车声,敌人的电侦车没事就在城内晃荡,发报时要时刻保持警惕。

    “我的资料?”

    而另一边,救火队厕所里的左重看着电文内容,脸色颇为古怪,老K让他调查自己的资料,这怎么说的,传说中的我查我自己吗。

    可是这些资料除了特务处,就只有局本部有,军事委员会或许还有一份备份,他要是告诉了老K,就等于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要小瞧地下党的情报网,这三个部门的人员数量确实不少,但能接触档案的人不多,对方凭借情报很容易就能锁定大概的范围。

    还有,地下党有了这些东西会不会对自己动手,说不定哪天就会跳出几个蒙面大汉,口呼代表人民一枪毙了他,此事需从长计议。

    左重沉吟了一会,简单回复了一句收到就主动切断了联系,这种事情不是开玩笑的,万一他被自己人打死,岂不是比窦娥还要冤。

    只有到了合适的时机,通过合适的方式,最好借助别人的手,才好将这些情报资料送出去,并且内容上要有底线,不能全部透露。

    那么老K会不会怀疑呢,可能性不大,毕竟搞情报不是买菜,你想要有什么就有什么,他正在这想着,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句。

    “科长,江兆清出来了。”

第四百零六节罚饷三月

    是宋明浩,这家伙站在厕所门口不进来,只是轻声汇报了一遍情况,显然是怕打扰了左科长的雅兴,到底是经过历练的官场老手。

    左重将手机扔进空间,等到冲水声再次响起之后,才扣着腰带走出了蹲位,谨慎是个好习惯,这需要长期的坚持,一刻不能松懈。

    他慢步走到水台旁拧开水龙头,嘴上问道:“怎么样,目标有没有伪装,往什么地方去了,乘坐的什么交通工具,有没有人跟着他。”

    “没有伪装。”

    宋明浩的声音隔着薄薄的木门传了进来:“目标往城北方向去了,暂时没有坐车,春阳怕报社的日谍在监视,让大家先远距离跟踪。

    除了地面跟踪人员,咱们的人已经在往城北的各要道铺开,目标不管是坐市内小火车、公交汽车、还是黄包车、出租车都逃不了。”

    “嘎吱。”

    左重推开门出现在宋明浩的面前,他甩了甩手上的水又问道:“金陵晚报那边应该没有异常吧,让弟兄们盯紧了,特别是中午之后。”

    “是的,科长,我们分析那个日谍应当会等午间新闻特刊投递之后才会撤离,至少也要等到报纸完成印刷,否则不定性因素太大了。

    比如对方离开了金陵,报纸突然改版将预警信息撤销,这样其它日谍就危险了,日本人做事非常死板,不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宋明浩递上手帕,说出了他和邬春阳的分析,这个推测的可靠性非常高,除非金陵晚报的日谍是个胆小鬼,只想着自己逃出生天。

    不过真要那样,这个日谍就算回到了日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关东军情报部是军事部门,里面的特务首先是军人,然后才是间谍。

    在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军队里临阵脱逃都是死罪,尤其在军法严苛的日军,对方要是不想被打靶,就必须等预警发出再撤离。

    “行了,自己有。”

    左重摆摆手,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水,接着与宋明浩一起往监视点走去,路上顺便讨论了一下封锁出城通道的注意点。

    当两人再次走进屋里,邬春阳正拿着电话,毕恭毕敬的跟对面的人汇报着现场的情况,看见左重回来后,他连忙将话筒递了过来。

    “处座的电话。”

    “恩,你先去忙吧。”

    左重点了点头,将话筒放到耳边,戴春峰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虽然有些失真,但依旧可以听出来便宜老师的心情好像很不错。

    “慎终,委员长对你的要求全部照准,刚刚已经命令金陵城防司令部、江防抽调人手和炮艇参与对金陵的封锁,但是炮衣不得撤下。

    另外你只有三天时间,过了三天不管有没有收获都要收兵,金陵不是普通地方,如此厉兵秣马会让外国朋友产生误会,能理解吧?”

    左重松了一口气,他们的计划建立在封锁通道的基础上,要是上头不批准自己的请求,计划就算再完美也没用,幸好光头同意了。

    也是,刺杀案时不是姓汪的挡了那三枪,这三枚子弹说不定就要打在光头身上,作为幕后黑手的南斗小组,某人自然想让他们死。

    唉?

    自己昨天打了陈冰如那么多耳光,外界对此没有任何反应,是有人下了禁口令,还是那个疯婆娘为了面子没声张,着实有些奇怪。

    他正琢磨着怎么回事,那边老戴的语气古怪起来:“对了,夫人昨天接到了汪院长夫人的电话,她对于你冲撞汪夫人一事深感震怒。”

    左重心中一惊,暗叫他娘的陈冰如有一套啊,不跟光头说,跑去跟光头老婆告状,那老娘们可是有名的拳击手,自己不会栽了吧。

    他连忙解释:“老师,实在是陈冰如欺人太甚,在大庭广众下侮辱咱们弟兄,叫嚣姓汪的遇刺是有人指使,言语间更是影射委员长。

    如此种种实在让学生愤怒,这才不小心冲撞了陈冰如,若是夫人觉得卑职有错,学生甘愿受罚绝无怨言,只求对方不再诬陷领袖。”

    说到这,他的语气低沉,下一秒仿佛就要哭出声来,好一个忍辱负重左科长,一旁的邬春阳和宋明浩两眼通红,恨不得以身代之。

    戴春峰听着左大影帝的表演都快气笑了,没好气道:“好了,慎终你跟我就不用说这些话了,你好大的胆子啊,连汪夫人也敢动手。谷

    幸亏夫人说你虽然言行有亏,但事出有因,加上领袖也为你求了情,罚饷三月,下不为例,委员长让你有时间多读一读曾公家书。”

    “哈....”

    左重听完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音,三个月军饷,亏得光头夫人说得出口,这哪是在惩罚自己,分明是给姓汪的两公婆又一记耳光。

    他连忙捂住嘴巴:“是,学生一定谨遵领袖命令,多读书、少打人,也请您放心,我会尽快将日谍抓获,彻底搞清刺杀案幕后真相。”

    老戴快穷疯了,得给他吃颗定心丸,除去闵苹,剩下的5个日谍怎么也能凑出个五六万,算上卖房子的钱足够特务处发几次军饷了。

    戴春峰听完果然大为满意,让左重他们再接再厉,发扬持续作战的顽强精神,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日谍以及他们的家产一网打尽。

    “是,处座,卑职会将您的这些指示传达给每一个弟兄,请您等待胜利的消息。”左重吧唧来了个立正,脚后跟都快撞出火星子来了。

    说完,他挂掉电话,笑容满面的看向屋内的特务:“城防司令部和江防已经得到命令,随时都可以掐断金陵对外通道,现在我命令。”

    特务们立刻抬头挺胸等待着具体命令,破案胜利在望,大家都指望靠此案升官发财,从某种意义上说小日本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毕竟没有日谍,这里大部分人升官不会那么快,赏钱也不会那么多,就像一处那帮废物跟地下党使劲,一年到头又能拿几个大子。

    抚恤金倒是给的不少,可再多有个屁用,有钱拿没命花,到时候别的男人睡他们的婆娘、花他们的钱、打他们的娃,想想都心酸。

    左重看了手表,抬头说道:“现在是上午九点十分,所有人分成两组,一组跟着邬股长寻找机会抓捕江兆清,一组跟我在这里蹲守。

    春阳,抓到江兆清之后直接送回处里,有老古负责审讯,他会对咱们抓到的日谍进行突审,你下午一点前跟我在中央门卡点汇合。

    一点十分,卡点准时启动,没有我的亲口命令,任何人持有任何通行证都不得通过,遇到可疑人员一律抓捕,敢反抗的当场击毙。

    至于可疑的标准,就按照言行可疑,在卡口前突然掉头的、不走大路走小路的、身上没有行李的、随身携带武器的,这几条执行。”

    他面色严肃的看向手下们,最后叮嘱道:“就差最后一哆嗦了,案子破了大家皆大欢喜,出了问题,我可是要杀人的,听到了没有。”

    “是。”

    特务们轻声回令,接着分成两拨,一拨人跟着邬春阳分散离开了救火队,一拨人继续站在窗边,远远监视着热闹的金陵晚报大院。

    宋明浩也留在了救火队,端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他负责的城南只有一个长干桥卡口,工作量相对较少,不然早被左重赶走了。

    左重喝了一口他沏的普洱,满意的点了点头,别的不说,老宋这一手泡茶手艺绝对是专业级的,估计是之前伺候长官锻炼出来的。

    “科长,不错吧,眼看快到秋天了,这会最适合喝普洱,这茶性温、味道也醇香,经常喝能帮助养胃,有利于延缓衰老,生津解渴。”

    宋明浩跟个老中医似的,滔滔不绝说着普洱茶的好处,活脱脱卖茶小妹的口吻,真想问问他,他是不是有一个在深山种茶的外公。

    左重心里吐槽了两句放下茶杯,瞄了这胖子一眼:“行了,一旦有报社工作人员离开,立刻进行跟踪,等会你就去长干桥卡点盯着。”

    他知道这家伙的小心思,无非觉得跟着自己能立功,可报社里的日谍不是傻子,就算跑路,肯定也是秘密撤离,没那么容易发现。

    可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打脸,他正想着就听到了电话铃声响起,宋明浩一个箭步冲到电话旁边,接过后恩恩了两声,然后惊喜喊道。

    “什么,监听到了疑似日谍的通话,他说了什么?”

    “好好,持续保持监听,一定把那个女人盯住了。”

    左重听完一脸的无奈,听上去那个日谍似乎真是个大傻子,在撤退前竟然跟一个女人联络,而且大概率不是同伙,估计是相好的。

    宋明浩挂掉电话汇报道:“科长,金陵晚报副总编的电话对外打了一个电话,号码是城中一处民宅,他要求对方跟他一起离开金陵。”

    “调查这两个人的背景,把他们的照片给所有弟兄熟记,等待命令实施逮捕,但监视不要停,以防找错目标。”左重起身冷声下令。

第四百零七节抓到一个

    不到一个小时,左重就收到了那个副总编的资料档案,立刻判断他们找对人了,因为此人不光曾经留学日本,并且背景非常可疑。

    “马辉,男,金陵人,38岁,少时在日本留学,独子,未婚,父母都已去世,没有找到幼年照片,不能排除被日谍冒名顶替的可能。”

    宋明浩捧着档案,将对方的情况做了介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么多资料相当不容易,总得来看这个马辉身上确实有些问题。

    去过日本,没有兄弟姐妹和父母,也没有照片,这三点加上一起,就是日谍惯用的顶替套路,当然,对方也可能就是单纯的汉奸。

    “继续侧面调查,抓紧。”

    左重背着手站在窗前,口中说道:“重点查他出国前的关系网,让这些人辨认马辉现在的照片,还有,那个女人跟对方是什么关系。”

    “一个从南方来金陵读书的女学生,之前在金陵晚报工作,辞职后在金陵购买了一套房子,据邻居说经常看到马辉在夜间偷偷登门。

    以这些情况判断,这个女人应该是马辉的情人,她没有固定的收入,但日常穿戴和家中装饰非常高档。”宋明浩说完合上了档案夹。

    果然是这样。

    左重摩挲着下巴,不管马辉是日本人,还是汉奸,在江兆清的预警发出后,一个副总编突然要离开金陵,这件事本身就非常可疑。

    他伸手将刚刚送来的监听记录拿了起来,监听室的人用文字记录了马辉和那个女人的对话,对话不是很长,加起来总共就五句话。

    “喂,是我。”

    “今天晚上你来吗。”

    “不说了,收拾东西。”

    “真的要走?”

    “走,等我来接你。”

    这五句话很短,但透露了不少信息,首先这两人非常熟悉,不需要多说就知道对方身份,然后是他们早就有计划,随时准备离开。

    马辉让对方收拾东西,女人问真的要走,就这代表着他们商量过,或许还不止商量过一次,否则女人的反应不会这么迅速和冷静。

    最后那句等我来接你,没有说时间,没有说地点,更说明两人有默契,马辉又没有结婚,没必要私奔,也没必要这么神秘的私奔。

    左重的手指敲击着文件,思考之后对宋明浩说道:“你现在就去城南的关卡盯着,通知归有光来接替你,天府住所没必要再蹲守了。

    现在南斗小组撤退的消息已经扩散,这个女人的底细不明,万一她是日本情报人员,说不定日谍的撤退会提前,你们要提高警惕。”

    监控乃至情报行动的核心是控制,马辉情人的出现破坏了情报科对整个案件的控制,这有可能引发意外情况,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宋明浩知道事情的严重,脸上没了嘻嘻哈哈的表情,走到电话前让人通知归有光来救火队,然后就带着几个手下前往了城南关卡。

    除了他,左重也通知了城东的吴景忠和城西的沈东新,让他们时间一到立刻对来往的人员进行严密盘查,所有可疑人员先行扣押。

    至于城北,有先行过去的特务监视就够了,中央门等关卡的检查本就比较严格,唯一要担忧的是玄武湖这个通道,此事得找老白。

    按照警察厅明面上的规定,玄武湖的巡船应该全天巡逻,执行查缉盗匪、救助落水市民等任务,可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让这帮黑皮大爷们成天在湖面上漂着,不如杀了他们算了,巡船只有在接到特殊命令时才会开到湖上,其它时候都靠在岸边吃灰。

    左重要通白问之的电话,三言两语就搞定了此事,对于白厅长来说,只要不提土特产这三个字,还是很愿意结交左重这位朋友的。

    左右不过是让手下去湖上转一转,查查路过的小船,又不是什么大事,万一抓到刺杀案的凶手,那金陵警察厅和自己不就立功了。

    “呵呵,谢谢白厅长了,案子结束了我请你吃饭,听说你最近跟嫂夫人闹得很不愉快,左某就做个和事佬,到时带嫂夫人一起来嘛。”

    左重笑眯眯挂掉电话,邬春阳说江兆清跟老白媳妇关系颇佳,也不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猫腻,不过这不重要,敲诈又不用讲证据。

    他正想给金陵地下党送一批资金,老白和媳妇就这么突然出现了,这是天意啊,没有比土特产更好的礼物了,老天爷都在帮自己。

    左重坐在凳子上发呆,一边盘算着带多大的箱子去见老白,直到半个小时后,归有光鬼鬼祟祟走了进来,龇着牙汇报了一些情况。

    “科长,天府住所没有什么特别发现,警署派去了三个警员,随便看了看现场就在门上贴了封条,没有人去火柴厂询问看门的老头。

    从现场离开后,这三个人在街面上巡逻,我留了几个人跟踪,有紧急情况会通知处里,这里什么情况,是不是发现了其他的日谍。”

    “恩,桌上有资料,看看吧。”

    左重闭着眼睛休息,让归有光自己看资料了解情况,叫大光头来这里是为了一会的抓捕行动,一个小日谍,还用不着他亲自动手。

    许久之后,归有光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科长,是不是在目标跟情人见面时抓人,这样的话我还需要对方住所附近的地图和资料。”

    左重点点头,这些是行动所必须的情报,包括那个女人的资料,以往的人生经历已经有特务去搜集了,用不了多久就能送到这里。

    他随后便不再说话,耐心听取着对马辉的监视汇报,对方打了电话后就待在办公室不出来,不知道在干什么,或许是在收拾东西。

    这期间,那个女人的相关情报也送到了,对方住在城北的一座水泥楼房里,特务通过对同房型的房间勘测,弄清了内部大概布局。

    楼房外围的路口、道路同样做了布置,只要抓捕行动一开始,附近的交通会被暂时管制,马辉只要在这座楼房里出现就别想逃了。

    就这样一直等到中午十一点,午间新闻特刊开始印刷,这家伙跟印刷车间打了一个电话确认没有改动,这才拎着公文包离开报社。

    日谍一动,外围的情报科特务随之而动,七八辆新旧各异的黄包车、三辆出租车悄悄出现在街头,公交站台也多了一些等车乘客。

    救火队的训练塔顶部,一个特务紧紧趴在楼顶,身边是一部直通电话,他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目标的行动,一边用电话实时传递。

    “目标上了七号黄包车。”

    “看到暗号了,往城北。”

    “出租车跟上了,完毕。”

    左重听着话筒中的汇报,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又是城北,对方的情人也住在城北,这不是巧合,马辉的撤退通道应该就是在城北。

    撤退的关键是速度,他没必要在城内浪费时间,也没必要反跟踪,因为今天从这里离开就代表着潜伏结束,日谍的目的只剩逃离。

    果不其然,马辉上了车后直接报了一个地址,而这个地址就是其情人的住址,由特务假扮的车夫拉着车,不慌不忙的往目标跑去。

    “走,上车,跟着。”

    左重对归有光说了一声,两人做上一辆汽车远远跟在黄包车的后面,严密注视着对方的动作,防止目标半路下车来一招金蝉脱壳。

    结果一路上黄包车没有任何停留,马辉的表现非常正常,跟其他人没有肢体接触,就这么老老实实坐到了情人的住所,付钱下车。

    只有一点很奇怪,他没有进直接入楼房,而是抬头看了看,然后才不慌不忙的走了进去,这个动作有点意思,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归有光目光扫视了一圈,指着一扇窗户说道:“窗帘拉上了,应该是那个女人再给目标打信号,对方可能知道马辉的日本间谍身份。”

    左重闻言微微点头,哪个正常人会让情人发信号,目标又没有老婆,马辉的情人如此配合,这其中确实有问题,这女人也得抓了。

    他摇上车窗,转头说道:“那就动手吧,小心对方可能有武器,抓到之后立刻送回处里审讯,由你和老古负责,尽快撬开对方的嘴。

    上面的女人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她就算不知道马辉的底细,也一定了解对方的某些情况,比如资料以外的爱好、性格,懂了吗。”

    “是,我现在就去。”

    归有光打开车门,叫来几个武装特务低声嘱咐了几句,又检查了一遍武器,从楼后慢慢绕到了大楼正面,互相掩护走进了楼道中。

    左重在远处看着这一幕,想了想挪到了旁边的座位上,仁心医院的事犹在眼前,他可没那么多鼻血可流,还是远离窗口比较安全。

    他双手搭在小腹前,心中思考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从马辉的反应看,其他两个日谍从城北撤离的可能性更大了,这在他的预料中。

    职业间谍考虑事情的角度往往不谋而合,城北看似关卡重重非常危险,但只要及时离开,加上准备充足,是可以顺利通过检查的。

    就像是马辉,他带着情人一起逃离,不光是色迷心窍,也有现实的原因,盘查人员对一男一女的检查,肯定比一个成年男性要松。

    退一万步说,就算在他离开金陵之前身份暴露了,军警的注意点也是放在成年男性身上,在情报活动中女性是一个很合适的掩护。

    “轰~”

    忽然,周围传来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声,这是闪光弹的声音,接着被冲击波撞碎的玻璃哗啦啦的掉落下来,砸得汽车顶棚砰砰作响。

    左重面不改色,弹了弹肩膀上上的灰尘,抬头对司机说道:“走吧,去中央门,速度快一些,记得提醒我,以后不要让归有光上车。”

    “是,科长。”

第四百零八节全城封锁

    中午十二点半,左重的车到达了中央门卡点附近,看上去似乎一切正常,城门有几个士兵懒洋洋的检查着来往行人的证件和行李。

    说是在检查,不如说是敲诈勒索,看见有好欺负的百姓就趁机敲上一笔,至于理由,枪在他们的手上,理由还不是由他们自己编。

    左重看了一会,下车走进了一旁的歇店,歇店也就是北方的大车店,两者都是做下层行商的住宿生意,多在交通要冲和城关附近。

    不过这家歇店的环境比起大车店要好上不少,有些大型旅馆的意思,装修的还算精致,他一走入到店内,掌柜的就连忙迎了上来。

    “可是左先生当面,吴某等候多时了,贵处要求的临街房间都收拾干净了,左右和对面房间的客人都安排到了其它地方,保证清净。”

    掌柜的穿着一身绸缎马褂,留着一撇胡子,看着非常精明,小声的将情况介绍了一遍,态度非常恭敬,行走间稍稍落后左重一步。

    真是个人精,不过歇店掌柜确实也不是一般人都能当的,精于算计、工于心计、善于周旋是最基本的,还要有很圆滑的处事手段。

    左重打量了对方一眼,微微一笑:“不错,那就劳烦掌柜的了,放心,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打坏了什么物件,特务处会照价赔偿。”

    为了打日谍一个出其不意,他将真正的关卡设在了中央门外,内里的关卡用来迷惑对方,对方只要走到城门就能看到第二道关卡。

    到时候日谍定然会迟疑,路旁的歇店是最好的监视点,同时便于人员的隐蔽和前出,一旦发现形迹可疑人员,可以进行快速处置。

    只是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反抗,有些话还是说在前面为好,免得因为一点小事惹得一身骚,能在城门口开歇店的绝不是普通人。

    掌柜闻言耷拉着眼皮,嘴皮轻碰道:“长官言重了,我们东家正准备重修装饰店内,若是砸坏了什么,也省得我们花钱找人收拾了。”

    这话说的真漂亮。

    左重脸上带笑没有说话,跟着对方往客房走去,有些话说白了就没意思了,既然人家这么痛快,以后他们多多照顾那位东家便是。

    两人走到客房区门口,栓牲口的草料棚里走出一个人,掌柜立刻知趣告辞并走向自己的房间,在特务离开之前,他不准备出门了。

    走出来的人正是邬春阳,此时他一身苦力的打扮,头发里还夹杂着几根稻草,身上满是大牲口的粪便味,这种人在歇店里很常见。

    他瞄了一眼离开的掌柜,低声汇报:“科长,江兆清已经捕送回处里,没有开枪,从对方身上搜到了证件、武器、现金和微缩胶卷。”

    “微缩胶卷?”

    左重有点意外,干了快两年的情报工作,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碰到这个玩意,以前只是在培训教材中看过微缩胶卷的相关介绍。

    原因不是这东西有多难,毕竟微缩胶卷十九世纪就出现了,现在更是发展可以到把一本数百页的书缩拍到一张邮票大小的胶片上。

    也不是因为价格昂贵,无非一些化学原料而已,民国很多银行和报纸都在用微缩胶卷贮存资料,任何一家照相馆都可以进行加工。

    微缩胶卷在情报行业没有大行其道的原因在于不实用,微缩胶卷只能在冲洗后才能检查内容是否正确,在紧急情况下只能赌运气。

    想象一下,一个情报人员历尽千辛万苦把情报搞到手,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做成微缩胶卷,冒着暴露风险送回国后发现全是废片。

    估计自杀的心都有了。

    使用幻灯机直接查看微缩胶卷也不现实,至少现阶段不现实,左重看幻灯机成像的效果,非常模糊,无法在实际情报工作中运用。

    他想了想说道:“胶卷藏在什么地方,抓捕江兆清的时候,他有没有试图破坏胶卷,让科里的人立刻冲洗出来,有结果随时通知我。”

    “胶卷藏在眼镜腿中,这家伙想要吞进肚子里,被我阻止了。”邬春阳领着左重走进一间客房:“已经冲洗过了,就是城内的一些情报。”

    “哼,小日本。”

    左重冷笑一声,顺着大通铺随意转了一圈,然后走到墙边扒着气窗对外边看了看,歇店没有豪华大气的木质窗户,只有一排气窗。

    这样反而有利于监视工作,有墙体隐蔽,特务们可以躲在气窗后观察来往人员,日谍不可能,也没时间注意所有气窗后面的动静。

    左重确认了气窗的观察效果不错,这才彻底放心,又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十二点五十,封锁的准备工作可以开始了,该摇人了。

    他对邬春阳点点头:“让城防和江防的人发动吧,二十分钟内必须赶到城内所有卡口,每个卡口至少保证有一个排的兵力驻守检查。

    告诉他们只负责搜查,甄别和抓人交给咱们的人,谁要是为了抢功劳放跑了日谍,就让他们的长官自己跟委员长去解释,原话说。”谷

    必须得这么说,否则这帮撤退转进疾如风,向敌进攻徐如林,骚扰民众劫掠如火,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国—军,绝对会搞出事来。

    双方都是穿着一样的军装,邬春阳很清楚对方的德行,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走出房间打电话给城防司令部和江防部队。

    随着这个电话,金陵城内数个军营内的城防部队出动了,一辆辆卡车载着耀武扬威的士兵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吓得百姓四处躲避。

    与此同时,江边码头的小炮艇也生火加压,烟囱里冒起了滚滚黑烟,附近的渔民不明所以,只有孩子们在岸边打着赤脚欢呼雀跃。

    不到二十分钟。

    金陵各个城门、公路、码头和火车站、汽车站,甚至乡民自用的土路上都开始设卡,一队队士兵手持着步枪拉上了铁丝网与拒马。

    众多准备出城的百姓,面对突然出现的关卡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这帮当兵的在发什么疯,难道又有哪个当官的被刺客来了几枪?

    那.....可太好了。

    把民国官员抓起来排队,全部杀了或许有冤枉的,隔一个杀一个绝对有漏网的,果党从上到下烂透了,鱼肉乡里已经是司空见惯。

    被拦下的行人和车队里,有胆子大的人猜测起来,有的说是委员长没了,有的说汪院长再次遇到了刺客,在病床上被打成了筛子。

    事情的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痛快,平日被压榨,这会被拦在半路上,百姓心中的怒火只能这样撒出来了,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而在城南长干桥卡口,一辆从金陵开往广陵的长途汽车上,几个促狭鬼低声说起了关于民国虫豸们的小笑话,引得乘客纷纷大笑。

    司机听见动静越来越大,回头小声喊道:“好莱,好莱,差不多得了,外面全是荷枪实弹的军爷,要是被他们听到,有你们好受的。”

    他不喊还好,这一喊车厢里更热闹了,本就被缓慢车速和拥挤搞得暴躁的乘客,总算是找到了发泄口,指着司机就大声骂了起来。

    “咱们都穷得叮当乱响,当兵的抓了我们也没好处,把你这个狗腿子抓走才好,老子说个笑话碍着你什么事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喂,劳烦让一让,司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车,我是广陵党部的,回广陵有急事要办,要是误了党国大事,这责任你担当不起。”

    “我孩子呢,你们谁看见我孩子了,要亲命了,快让那些当兵的上车啊,车上有拍花子的,司机,司机快喊人啊,我的孩子不见了。”

    车厢里顿时乱作一团,有骂人的,有威胁的,有找孩子的,司机也不是省油的灯,举着摇把就站了起来,想要跟骂人的较量较量。

    “咣当。”

    “不准动。”

    就在这时,长途汽车的车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士兵站在车外举枪瞄准着车内,旁边还有一个矮胖子带着十几个中山装冷眼旁观。

    车上的乘客犹如当头被泼了一盆凉水,只觉得浑身发凉,赶紧闭上了嘴巴坐回了座位,没座位的也立刻蜷缩身子躲在其他人身后。

    一个挂着少尉军衔的军官拔出腰间的自来得,蹭的一下就跳上了车,看着安静的跟鹌鹑一样的乘客们,阴测测的扫视了车厢一圈。

    “吵啊,继续吵啊,怎么不吵了,老子们在这缉拿刺客,你们这帮苟东西不但不配合,反而在这捣乱,是不是觉得老子不敢开枪。”

    车里变得鸦雀无声,连司机都面色严肃的目视前方,手放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仿佛自己稍不注意,汽车就要坠入万丈深渊一般。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少尉见状冷哼一声,对车外的矮胖子说一句:“下面就交给宋股长了,需要帮忙尽管说话,一二八时兄弟也砍过几个小日本的脑壳。”

    “好,多谢老兄帮忙。”

    矮胖子拱拱手道了声谢,接着跟少尉擦肩而过上了车,圆鼓鼓的脸上挂着笑容,配合着胖胖的身材,倒是让乘客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左右看了看,摸了摸身旁小朋友的脑袋,态度和蔼道:“诸位不要害怕,鄙人是特务处的公务人员,大家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吧。”

    他的话没说完,一个老人就嗝的一下晕了,其他乘客也好不到哪去,有人两腿发软,有人牙齿打颤,特务处啊,他们可太知道了。

    据说这帮特务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残暴不仁、吃人不吐骨头,死在他们手里的人可以绕金陵一整圈,可这胖子来车上干什么。

第四百零九节人渣

    这年月能做长途汽车出行的人,自然不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一穷二白,都是有些家底的,可跟特务处这种强力机关绝扯不上关系。

    车上的百姓看着一脸假笑的苟特务,突然觉得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长官也挺好的,当兵的至少讲点理,这帮特务可是一点理不讲。

    矮胖子看着众人的反应,呵呵一笑:“我说了你们不要害怕,我们来这是为了缉拿刺客,只要你们的身份没问题,很快就能回家了。”

    此人自然就是宋明浩了,按计划他负责城南的长干桥卡点,封锁刚开始没多久,他就发现了这辆乱哄哄的汽车,便过来看看情况。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乘客们的表情,有害怕的、有厌恶的、也有一脸平静的,这些都算是正常反应,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怕特务处。

    而且日谍也不会业余到在表情上露出破绽,想要找出对方,还是要从异常举动查起,特别是在看到关卡时,有没有人有异常举动。

    他转过身看向握着方向盘的司机,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司机浑身哆嗦了一下,然后缓缓的转过头,露出一张惊恐交加的面孔。

    宋明浩开口询问道:“你就是这辆车的司机,车是私营还是官营,从汽车站出发时车上装了多少人,半路上车的有几个人,说说吧。”

    “官营,我们是江北路政总局的员工,这辆车就在金陵和广陵之间往返,我绝对不是刺客,平时只管开车,您问的这些事可以问她。”

    司机说完指着车厢内的一个女人:“她是车上的售票员,上来了多少人她最清楚,对,她还有一个账本,我们回到局里是要查账的。”

    宋明浩顺着司机的手,看到了在人群中瑟瑟发抖的年轻女人,听到司机说的话,对方本就白嫩的小脸变得更白了,没有一点血色。

    他向女人招了招手:“小姐你出来吧,你也听到了,我只想知道乘客的情况,早点问完你们也可以早点走,就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此言一出售票员身旁瞬间空了,在场的人谁也不想惹麻烦,一个老太太甚至吊着扶手爬上了行李架,宋明浩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售票员见到这幕欲哭无泪,只好磨磨蹭蹭走到了车厢前部,先恶狠狠看了一下司机的后脑勺,又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递了出去。

    她战战兢兢的说道:“长官,这是账本,从金陵车站开出时一共有28人,这些人是从车站售票窗口买的票,剩下的人都没有车票。”

    “具体多少人,不要耍花样。”

    宋明浩低头翻阅着账本,闻言皱眉道:“我知道你们的把戏,票卖的再多也是路政总局的钱,半路上车收的钱,才是能放进兜里的。

    这条线上要打点的人不少,路政的稽查、车站的巡查、都要从中分钱,加上你自己和司机,你会没有具体计数?不要把我当傻子。”

    他说完冷冷看着售票员,对方赚了多少钱跟他无关,可要是因为这事耽误了抓捕日谍,说不得他就要带此人回去好好招待一顿了。

    “有,有计数。”售票员急忙解释起来:“半路上车的有18人,没座位的就是,我们真不知道这里面有刺客,长官,你一定要相信我。”

    宋明浩瞄了对方一眼,继续问道:“在看到关卡前,有没有人要下车,或者脸色不对的,你好好的回忆一下,抓到了刺客重重有赏。”

    说到这里,他对所有乘客说了一句:“所有人都听着,汽车到达长干桥之前,有没有人发现异常的情况,有就说出来,赏钱不会少。”

    售票员和乘客们一愣,然后或真或假的开始冥思苦想,只是之前汽车里太挤了,加上声音嘈杂,很少有人关心身边的人干了什么。

    过了半天,车厢一片安静。

    宋明浩知道快速抓人没戏了,合上账本:“所有人下车排队,不准带行李,有座位的一队,没座位的一队,谁要是敢乱动直接带走。”

    既然找不到异常举动,那就只能对乘客展开调查和询问,顺便搜查携带的行李,日谍紧急撤离不会空着手,至少会有防身的武器。

    下车是因为车厢的空间太过狭小,要真找到了日谍,一旦驳火就会造成大规模伤亡,那他的罪过就大了,还是下车甄别比较安全。

    乘客们听到还要下车,当即嘟嘟囔囔的表示不满,但是面对已经变了脸的特务,只能不情不愿的走下车,按着要求分开站起了队。

    宋明浩下车站在一边,细心的观察着人群,没车票的乘客穿着明显破旧一些,半路上车就是为了省钱,没有座位只用一半票钱。

    这些人又以妇女儿童居多,18个人中有一大半是女性,这还没算上不用买票的孩子,全部加起来,半路上车的乘客竟超过了30人。

    也就是说这辆汽车足足塞了五六十号人,司机和售票员真是要钱不要命,超载了这么多也不怕半路出事,这些人里面会有日谍吗。

    宋明浩想了想,抬脚走到两排队伍前,盯着又开始吵闹起来的乘客不说话,直到现场重新变得鸦雀无声,这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大家将证件拿出来,没有证件的说出住址,走亲戚的就说亲戚的名字和住址,总之必须提供你们在金陵活动的证据,听懂了吗。”

    车上的人要么是金陵居民,要么是来金陵办事的,但不管怎么样,他们在金陵总有落脚的地方,比如旅馆,或者是借住的亲戚家。

    就算是当天往返,也会有吃住和办事的地方,通过这些,情报科就可以判断出对方的身份真假,要是提供不了,那就一定有问题。谷

    乘客们倒也配合,谁让周围的特务已经围上来了,手里还拿着枪,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只是提供一些证据,没必要自找不痛快。

    一张张各地党部开具的证件被拿出,这是西南战事开启后,金陵方面控制人口流动的新管制措施,上面有照片和人员的基本信息。

    宋明浩挥了挥手,几个小特务走到人群中一一查验,证件上的字迹、钢印和骑缝章都有暗记,不是内部人员不会知道,很难作假。

    当然了,南斗小组的日谍可能就是内部人员,所以证件只能作为辅助辨认的手段,真正的辨认,需要特务们凭借经验和经验判断。

    “沪上人?糟桑耗。”

    “啊,糟桑耗先桑。”

    一个小特务正在跟一个时髦的女士对话,证件没什么问题,照片也是近期拍摄的,真人和照片的区别不大,没有剪切修改的痕迹。

    他突然用沪上话问早上好,对方的回答很自然,没有过多的思考和反应,说明日常生活中经常用沪上话交谈,这跟日谍条件不符。

    南斗小组的人长期潜伏在金陵城,很少有用到沪上话的时候,哪怕懂得沪上话,语言切换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对方的嫌疑不算大。

    小特务礼貌的将证件交回,在女人接过证件的一瞬间又说道:“你的行李在什么地方,我们需要看一看,检查完成你就可以上车了。”

    女人无奈,在另一个特务的陪同下取来了随身行李,里面除了衣物和一些钱财之外,没有可疑的物品,这样才算初步排除了嫌疑。

    之所以说初步,那是因为她说出的活动轨迹需要调查,已经有特务通过临时铺设的野战电话跟特务处联系,让其他方面协同核实。

    这事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现在整个金陵都在配合这次行动,比如警察只要对女人说的任意地方进行求证,真假很容易分辨出来。

    宋明浩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胳膊看着手下与乘客的交流,忽然他看到了一个抱孩子的女人,正在跟询问的特务焦急说着什么。

    他几步走了过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对方,皱着眉头问小特务:“怎么回事,是不是证件有问题,还是她在金陵的轨迹不清晰。”

    “不是,她的孩子发烧了。”

    小特务也很为难,解释道:“她是徽省人,准备从金陵转车去广陵婆家,今天早晨到的金陵,上车后发现孩子发烧了,证件没问题。”

    “哦,是这样。”

    宋明浩点了点头没有表态,转身就要离开,可下一秒,他猛地掏出配枪扑倒了抱着孩子的女人,在倒地前,孩子被他推到了一边。

    “快去看看孩子。”

    他一边用枪死死叮嘱对方的脑袋,一边大声喊道,所有的乘客被他的动作搞得都是一愣,但是特务们立刻就反应过来并冲了上去。

    其中一个手臂粗壮的特务,一只手捏住女人的腮帮,另一只手扯掉了她的衣领,其他的特务则在一旁摁住了对方拼命挣扎的手脚。

    “股长,孩子没反应。”

    同时也有人去查看了跌落在一旁的襁褓,里面的婴儿脸色苍白,呼吸已经变得非常微弱,只有不时扭动的小胳膊证明孩子还活着。

    有了其他人的帮助,宋明浩这才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上一次亲自动手是抓武器贩子,几个月没有剧烈运动,真有点不适应。

    他起身后没管别的,一溜烟跑到了小特务身边接过了襁褓,熟练的抱起婴儿试了试鼻息,又摸了摸额头,脸上和眼中都带着杀意。

    他抬头跟小特务嘱咐道:“找车送孩子去医院,告诉医生这孩子可能服用了安眠药剂,等到案件结束,在报纸上找找他的亲生父母。”

    小特务有些疑惑的问道:“股长你是说这孩子是那女人抢来或偷来的,您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您能不能说说。”

    “你什么时候见过生病不吵不闹的孩子,又有哪个父母会在孩子发烧时将襁褓裹得这么严,小伙子,等你结婚就知道了,慢慢学吧。”

    宋明浩轻轻摇着怀中的婴儿,眼角瞄向地上嘶吼的嫌疑人,他决定不管对方是不是日谍,这种人渣都要带回特务处回炉重造一番。

    不过很快就有特务在车上发现了一把微型手枪,被抓女人的牙上也发现了孔洞,里面没有毒药,应该是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装上。

    确实,没有特殊任务,谁会愿意将危险的毒药放进嘴里,毕竟大规模统一配发的装备,首先考虑的是性价比,而不是质量和安全。

    总之此人是日谍的可能性非常高,因为人贩子没必要随身带着上膛的武器,更没必要在牙齿上动手脚,这是标准的情报人员作风。

    “通知科长他们,城南抓捕疑似日谍一名。”宋明浩看到手枪后心中有了底气,将孩子交给手下送往医院,然后命令道:“继续检查。”

第四百一十节43—1

    很快,正在中央门歇店蹲守的左重,就收到由洪公祠转来的最新消息,宋明浩那家伙抓到了一个日谍嫌疑人,还解救了一个婴儿。

    为什么日谍会带着孩子,答案显而易见,就跟马辉带着情人一样,都是为了转移检查人员视线,这帮王巴蛋,连孩子都下得去手。

    邬春阳听完感慨道:“老宋的运不错,那个孩子的运道更不错,他遇到的要不是老宋,而是城防司令部的人,最后必然被日谍杀害。”

    “恩,是啊,老宋好运气。”

    左重同意这说法,笑着道:“我看他可以认个干亲嘛,没有这孩子,他也抓不到日谍嫌疑人,说起来,那个小家伙也是他的贵人嘞。”

    哈哈哈。

    两人都笑了起来,这句话看似是玩笑,却是事实,要是能亲手抓获刺杀案的凶手,老宋的前途一片光明,孩子自然算是他的贵人。

    左重笑完认真思考起来,嫌疑人携带了微型手枪,牙上有孔洞,还试图在这个时间段离开金陵,这三点结合,应该是日谍没跑了。

    不过宋明浩继续检查的想法是正确的,不能排除那个女人是真日谍抛出的替死鬼,得小心日本人调虎离山,南斗小组的人鬼得很。

    天府、闵苹、江兆清、马辉这四个人,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全是最职业的情报人员,手段狡猾,非常警惕,滑得跟泥鳅一样。

    他伸头看了看外面,对邬春阳问道:“怎么样了,有几个机关订购了午间新闻特刊,现在过了上班时间,这些机关有多少没来的人。”

    “有外交部、教育部等8个机关订购了这份报纸,截止询问时,一共有43人没有来上班,有请假的,也有没请假的,档案一会就到。”

    邬春阳不假思索的回道,这些情况很好统计,听说是特务处查案,又关系到刺杀案,那些机关都很配合,生怕不小心就背了黑锅。

    43个人,人数不算多。

    左重微微颔首,跟金陵的百万人口相比,43个人很容易查清,用不了半天时间,这些人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就算暂时查不清楚也不要紧,有档案和照片就行,这给了所有卡口一条明确的线索,以现有证据看,日谍很可能就在这些人当中。

    在收到预警信息后,正常请假也好,不告而别也好,日谍总是要走的,继续潜伏固然安全,可这是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别人身上。

    一旦被捕的同伙开口,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一个职业情报人员不会这么不智,他们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保证,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唯一值得担忧的就是,万一日谍不在这其中,档案和照片发下去,会不会给行动人员带来干扰,造成本该检查的可疑人员被放过。

    他背着手思考了一会,下了一道新命令:“春阳,档案送给老宋那边,让他将日谍嫌疑人跟这43个人进行对比,看对方在不在里面。

    如果日谍嫌疑人在里面,就用一切办法联络这些人,联络不到的一律当做日谍处理,照片交给城内的军警宪特,进行大规模搜捕。

    要是不在里面,档案就先不要下发了,原因你明白,咱们对南斗小组成员的情报知道的太少,只能用这种方式验证线索的可靠性。”

    邬春阳当然明白,他们还没有抓获的日谍有两名,确认了其中一人的身份已然不容易,剩下那个只能看运气,便点点头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

    宋明浩那边很快就有了结果,这或许是长干桥距离洪公祠只有2.8公里,各个机关送来的档案可以用最快速度转交到他手里的缘故。

    总之在去掉了脸部伪装以及身上那套土的掉渣的服装后,他们发现他们抓获的日谍嫌疑人跟一个叫做任燕的教育部副股长非常像。

    而根据教育部的反馈,对方今天早晨正常去了部里,按计划完成了工作,中午午休之后,此女直接跟上级请了假,随即失去踪迹。

    另外,任燕在教育部的表现一贯很好,每天都是最早来最晚走,因为住处离机关较远,中午就直接在办公室休息,或者处理公务。

    这导致特务处让教育部将档案送来时,对方还颇有微词,要不是事关重大,那边真有可能把这件事顶回来,由此可见任燕的能耐。

    很快,邬春阳就将任燕的档案和初步调查拿了回来,跟了科长这么久,他清楚科长最重视什么,那就是扎实的基础情报搜集工作。

    他一边将文件递给左重,一边口述着调查内容,主要介绍任燕的日常表现、人际往来、政治面貌等情况,这对案情分析很有帮助。

    邬春阳最后总结:“我们的人去了任燕的办公室和住所,里面的物品没有大肆翻动的痕迹,这说明对方离开时很匆忙,但并不慌乱。谷

    她很可能跟江兆清和马辉一样有既定的撤退计划,教育部不远处就有一家私立医院,里面有育婴室,同时平时的安保不是很严密。

    更让人怀疑的是,任燕具有极高的工作热情,该她做的,不她该做的工作,她都乐于完成,我认为她这是在趁机搜集相关的情报。

    教育部虽然是清水衙门,可职员的文化水平较高,其他机关有时候会借调人员整理翻译相关的文件资料,这就是目前已知的情况。”

    左重摸着还有余温的文件,看着照片上面笑吟吟的任燕,心中晒然一笑,跟好吃懒做的党国精英一比,这帮日谍倒成劳动模范了。

    对方中午不回家,恐怕是为了能够及时接收到午间新闻特刊上的信号吧,这也是为什么,她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准备充分的逃离。

    积极工作则是要掩盖情报行动,如果一个人平时懒懒散散,遇到去其它机关翻译文件就来劲,这未免太奇怪了,会引起别人怀疑。

    至于去医院偷孩子,这对一个职业间谍来说很容易,加上任燕长得还算周正,看上去不像坏人,医院的职工和守卫不会太过关注。

    现在43个人减掉一个,还剩下42个人,不知道另一个日谍什么时候收到的信号,现在又会在什么地方,会不会正在附近观察这里。

    完全封锁一个百万人的大城市是很难的,一国首都更不能长时间封锁,就算光头心里恨不得把日谍枪毙一百遍,也绝不会这么做。

    日谍甚至不用逃走,他可以在城内找个地方躲上几天,等到封锁解除就能逃脱升天,如果这样还真难办,但有了照片就不一样了。

    只要祭上赏金大法,他就是躲到耗子洞里,也会被那帮穷疯了的江湖混混挖出来,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金陵有什么地方适合隐藏。

    左重觉得是时候见胜负了,他转身看向邬春阳:“确认名单上的人员在哪,下落不明的,将照片合版油印一万份并写明悬赏一千元。

    要是晚上五点还没有日谍的踪迹,就请空军帮忙散发,要让全金陵的百姓认清他们的样子,面对千万双眼睛,他们躲到哪也没用。”

    “我立刻去安排。”

    邬春阳再次一溜烟跑了,他知道科长又要发动百姓了,这一招屡试不爽,日谍只要在外面露面就不免泄露行藏,除非是一动不动。

    可这不现实。

    哪怕有安全屋,对方又能藏多久,人需要吃饭、喝水,金陵有些地方通了自来水,可煤炭和柴米油盐必须出去买,暴露是迟早的。

    左重将文件放下,投过气窗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下午三点,最后一个日谍再迟也该看到信号了。

    可中央门卡口查到现在,偷鸡摸狗的小偷抓了不少,一个疑似日谍的嫌疑人都没发现,不光中央门,除了城南其它地方也没发现。

    负责城东的吴景忠带人拉网堵住了中央国术馆东面的荒地,结果一帮人趴在草丛里喂了大半天的秋蚊子,连一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西城的沈东新最倒霉,金陵城西有很多河流,沟汊纵横,搭上一块木板就算是桥,为了尽可能拦截住日谍,这家伙都藏到河里了。

    左重想象着一群特务鬼鬼祟祟的蹲在河边,嘴角忍不住扬起,其实日谍基本不可能往西边走,那里是内陆方向,村庄集市也很少。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只能辛苦他们了,想着想着,他心中微微一动,如果日谍不是没有撤离,而是已经撤离了,只是速度比较慢,会不会有这种情况。

    假设对方跟任燕同时收到的预警,按理说一两个小时足够他逃离金陵城,结果撤离工具拖慢了速度,导致他现在还在撤退的途中。

    那什么交通方式这么慢,并且能够带着日谍出城,肯定不是步行,日谍又不是傻子,自行车也不太可能,那样还是要经过各关卡。

    左重站在原地眯了眯眼睛,或许真被自己猜着了,南斗小组最后一个成员可能正在玄武湖上划着小船,企图跳出包围圈离开金陵。

    玄武湖是浅水湖泊,水流比较平稳,出城要从湖泊的最南端到达最北端,这个距离差不多是2.8公里,游船的平均时速又是多少呢。

    具体的数值左重不清楚,但与人的步行速度差不多,玄武湖边经常能看见小船与游客平行前进的景象,有时船还比不上人的速度。

    这有游船放慢速度让乘客观赏湖景的原因,可日谍要是乘船撤退,就必须跟其它船只保持一样的速度,否则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

    他琢磨了一会向外走去,这里的卡口有邬春阳盯着不会出问题,他必须去玄武湖看看,对于老白那帮手下,他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第四百一十一节我的船是出了名的...

    下午三点三十分。

    玄武湖正是客流高峰,湖面游船如织,穿梭往来,载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游览金陵第一名胜,夏末秋初的凉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其中有一艘小船慢慢悠悠的在五洲公园水域划行,所谓五洲,不过是有人将湖中五座由淤泥堆积的小岛冠上了五大洲的名字而已。

    算是紧跟国际潮流。

    这艘小船不过五六米长,一米多宽,原本是湖中渔民捕鱼的工具,民国定都金陵之后禁止在玄武湖捕鱼,渔民便转了行当做船夫。

    船上只有两个人,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人,两人的表情各有不同,老人叼着大烟袋,悠然自在的划着船桨,而中年人一脸的焦急。

    “老师傅能不能快一点,我定你船的时候,你拍着胸脯保证你的船是出了名的快,为何过了一个多小时,咱们还在五洲岛附近转悠。

    我是真的有急事要去北岸的郭家沟,这样,除了说好的一元船钱,我再加一元,劳烦你划快一点,等到了岸边我一定另有重谢。”

    中年人终于忍不住了,在小船又一次慢慢停下之后,立刻对老船夫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接着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张钞票递给了对方。

    不是他好说话,而是他必须尽快离开金陵,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多花一点钱没关系,大不了到了岸边直接干掉这个可恶的老头。

    老船夫看到钞票眼中一亮,立刻伸手抓过揣进了兜里,又从脚下的船舱拎出一袋东西扔到了中年人的脚下,随着开口推销了起来。

    “先生,这些虾米和银鱼干是真正的好东西,不贵,一斤只要一元钱,虽然我的船是快,可是东西太沉划不动啊,要不您多买一点。”

    “你~!”

    中年人听完差点吐血,虾米和银鱼干算什么好东西,还一元一斤,一元都够买好几斤了,老东西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真敢开口。

    他喘了几口粗气,咬着牙恨恨说道:“好,我都买了,这里差不多八九斤吧,我算你十斤,但是要等到了岸边付钱,不然一拍两散。”

    说着话,他摸了摸腰间冷冰冰的手枪,打消了一枪打死这个老东西的念头,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能开枪,不行到时候掐死对方算了。

    见对方如此识相,老船夫狡黠一笑,将烟袋放在船舷处敲了敲烟灰,扶住了船桨面色一正道:“坐稳了先生,保管误不了你的正事。”

    小船速度总算提了起来,微风掀起的浪花撞在船头,点点水星飞溅到船上,中年人脸色好看了一些,心中却愈发痛恨船夫的黑心。

    他可是在逃命,中国情报机关随时都会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到时金陵肯定会被封锁,在金陵每多待一秒,他的危险就会增加一分。

    结果这个老家伙硬生生浪费了他一个小时,有这个时间,他早就离开金陵城了,今天不杀对方,难解他心中之恨,卑鄙的中国人。

    中年人将头低下掩饰脸上的杀意,开始思考用什么方式折磨人最痛苦,要是时间足够,他一定会让这个船夫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老船夫不知道被宰了一顿的客人正琢磨着杀他,一边划船一边问道:“不知道先生着急去郭家沟要干什么,怎么不叫黄包车和汽车。”

    “没什么,有点急事。”

    中年人冷冰冰的回了一句,给了大价钱底气也足了,他看了看隐约可见的北岸松了口气,上了岸就安全了,希望组长能多撑一会。

    河岸不远处就是京沪铁路、环湖公路、山林,不管是逃离还是就地隐藏,他的选择就多了,只要熬过最关键的几天便能前往沪上。

    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路线,收到预警信号不从常规路线撤离,因为面对职业情报人员组织的围堵,坐汽车或者坐火车那是去送死。

    谁也想不到他会乘坐游船离开金陵,中国人总不能在湖面上设关卡吧,北岸更是长达好几公里,几个小时之内绝做不到全面封锁。

    等中国情报机关发现自己不告而别,或许他已经坐在日本的家中,品尝着母亲亲手制作的鱼生了吧,中年人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嘟嘟。”

    “前面的船停下接受检查。”

    忽然一阵鸣笛声打断了中年人的洋洋自得,他顺着声音一看,笑容当即凝固在脸上,一艘挂着民国国旗的铁轮正朝这边缓缓驶来。

    巡逻船怎么在这,他早就打听过,玄武湖上的巡船很少出动,平时都停在码头上,之前还来确认过几次,今天才选择从这里撤离。

    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组长天府出卖了他,中国情报机关循着线索找到了这里,二是巧合,他只是运气不好。

    中年人看着铁轮上懒懒散散的警员们,觉得第二个可能性大一点,这帮警员也许是缺钱花了,想要利用巡逻检查的名义敲点钱财。

    还好他准备了全新证件,实在不行花钱消灾,再说面对机器动力的巡船,这艘人力小船想跑也不跑了,能做的只有乖乖接受检查。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身上的枪不好解释,这把枪是黑枪,没有在警署备案,一旦被警员发现,自己绝对会被带回金陵接受详细调查。

    他眼珠一转,借着衣摆的遮挡将手枪拔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接着脚下微微用力,小船突然一歪,中年人顺势弯腰扶住了船舷。

    “咕咚。”

    一声微不可闻的响声响起,中年人衣袖中的手枪滑进了水中,船尾的船夫似乎听到了什么,转过头看了看湖面上的水泡若有所思。

    中年人直接将武器给扔了,他现在没有任何掩体,有武器也打不过巡船上的警员,上岸之后枪支的作用也算不太大,还不如扔了。

    他刚刚做完这个动作,巡船就靠近了小船,驾驶舱外面站了五六个警员,以及几个中山装,这些人手中都拿着枪,表情异常严肃。

    “原来是老杜,怎么的,你平时不都是在五洲活动吗,怎么带着客人跑到北湖这边了,是不是又坑人了,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巡船上一个警长认出了船夫,都是在水面上讨生活的人,这么多年下来早就熟悉,也知道这个名叫老杜的船夫不老实,喜欢宰人。

    老船夫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连忙摆摆手:“这都是误会,是这位客人要去北岸的杜家沟,这不,我划了半天才划到这。”

    “哦,原来是这样。”

    警长点点头看了看中年人:“这位先生,劳烦出示下证件,你去杜家沟怎么不坐汽车,就算坐船也不该找老杜,他这船可慢,呵呵。”

    中年人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找老头是因为对方说自己的船快,加上万一遇到危险,老年人总比年轻人好控制,谁知道对方这么黑。

    他嘴角抽了抽,从怀中拿出证件解释道:“我这人天生闻不得汽油味,黄包车又太颠簸,坐船好,正好能看看湖中景色,一举两得。”

    “这倒是,玄武湖的景色确实让人看不够,你等一等。”警长接过证件后回了一句,随即把证件交给了身边的中山装,态度很是恭敬。

    这个动作让中年人心中一跳,情况好像不对,金陵警署确实有便衣警员,可巡船是公开的警用船只,上面的警员没必要穿着便衣。

    并且这几个中山装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这会拿着证件的中山装抬头看了他一眼,锐利的眼神让他一下子反应过来,对方是特工。

    糟糕了,如果只有警察,他有信心瞒过这帮饭桶,可面对情报人员,这种可能性就很低了,更重要的是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就在中年人心中逐渐忐忑的时候,那个中山装甩了甩手中的证件,问了一个问题:“你叫冯朝元,住址在朝天宫,去杜家沟干什么?”

    这是标准的情报套话手段,看似是一个问题,其实是三个问题,只不过另外两个没有使用提问句式,以减少询问对象的抵触情绪。

    中年人对此心知肚明,不假思索的回道:“您说得对,冯某去杜家沟是要探望一位老同学,听说他的病情严重,这才这么着急赶去。”

    他不担心对方去核实,冯朝元这个身份是他很久之前就准备好的,专门在撤退时使用,档案中的记录除了父母,其它都有迹可查。

    朝天宫也确实有他租住的房子,他偶尔会在邻居面前出现一两次,租房和对外使用的都是冯朝元这个名字,根本不怕谎言被戳穿。

    看望老同学更不是随便编造的借口,只是所谓的老同学,是他精心挑选的挡箭牌,一个跟冯朝元档案里同一学校毕业的老病秧子。

    平时走动走动,一起喝点茶聊聊天,不时扔下点礼物和心意,双方关系处得相当好,铺垫了这么久,现在就到了用对方的时候了。

    “请冯先生提供那位老同学的姓名和住址,我们需要核实,如果没有问题,你随时都可以离开,要是有问题。”中山装冷笑了一声。

    “句句属实,绝无隐瞒。”

    中年人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心想组长应该没有招供,中国人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组长真不愧是大日本帝国的勇士,阿里嘎多。

第四百一十二节最后一人

    但是就在现场气氛变得轻松之际,老船夫突然插了一句:“长官,这位客人刚刚往水里扔了一团东西,看着像是铁块,沉得非常快。”

    什么?

    中年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他都愿意花一元钱一斤买那些破虾米了,你这个老家伙竟然还出卖我,难道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图什么啊。

    在场的人都闭上了嘴巴,警员们一脸紧张的端起了枪,在接受检查前丢弃物品,眼前的这人肯定有问题,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目标。

    要是的话,他们今天可就走了大运了,虽然特务处没有说抓什么人,可傻子都知道对方查的是大案重案,大案就代表着升官发财。

    第一次不用命令,警员们自觉的寻找掩体、填装弹药,所谓富贵险中求,只要不用待在这条破船看着湖面发呆,这点风险值得冒。

    中年人顿时头皮发麻,真是阴沟里翻船,他就不应该自作聪明从玄武湖撤离,从陆上关卡离城至少还有逃跑的机会,这下完蛋了。

    谁知道中山装就像没听到老人说的,摆了摆手:“先去核实他的身份,不管是什么东西,丢进水里就很难再找到了,对吧,夏先生。”

    “是,我绝没.....”

    自称冯朝元的中年人思绪有些混乱,听到对方暂不追究这事,惊喜之中随意回答了一句,但只说出了四个字就暗叫不好,上当了。

    等他回过神,巡船上七八把长枪短枪已经上了膛,驾驶舱里甚至伸出了一挺机枪,中年人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他知道没机会了。

    “重新认识一下,鄙人情报科左重,夏炎辉,你一个科长不在机关待着,却起了个化名坐船出城,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聊聊了,带走。”

    中山装自然就是左重,猜到对方可能通过玄武湖撤离,他便从中央门卡点到了这里,跟着警方的巡船在湖泊北面检查了数艘船只。

    刚检查了三艘就看到了这艘小船,只看了船上乘客一眼,他就知道自己来对了,对方正是43人中的夏炎辉,中央党部的一名科长。

    此人跟任燕一样,平时中午就在机关里不回去,唯一不同的是他没跟上司请假,他大小也是个科长,偶尔翘一次班不会有人在意。

    小特务们听到命令,从巡船下去两人将束手就擒的夏炎辉控制住,戴上了手铐和脚镣,不是人手不够,而是怕小船载不动太多人。

    夏炎辉也不知怎么想的,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自杀,就那么傻傻的站在那,或许是害怕特务直接开枪吧,蝼蚁尚且偷,何况是人呢。

    “科长,嘴里和身上没有问题,手腕内侧皮肤下有撬锁工具,与之前发现的为同一型号,现场无法取出,得回处里。”特务汇报道。

    “没事,给他反捆上,等会的押送你们要寸步不离,不能让他离开你们视线一秒,干好了有赏,干的不好自己去古副科长那里领罚。”

    左重看着面如死灰的日谍嫌疑人,对手下下了死命令,自伪满间谍案开始,历时数月时间,他们终于将相关日谍小组一网打尽了。

    这个夏天过的有些累,他和所有人一直处于疲于奔命的状态之中,现在好了,只要确认了夏炎辉的日谍身份,便可以正式结案了。

    至于夏炎辉会不会开口,这个问题不重要了,他在中央党部潜伏了多年,应当窃取了不少情报,仓促撤离一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查就是了,这并不困难。

    左重瞄了一眼湖面,对方刚刚扔掉的东西很可能是证据,转头对陪同的小特务说道:“你们下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摸到什么东西。”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没抱太大的希望,玄武湖没大风大浪,可湖底堆积层非常厚,稍有扰动湖水就会变浑,潜水人员根本看不清。

    这时老船夫再次开口,用讨好的语气说道:“长官,老头子对这片湖底很熟悉,保证把这位客人扔掉的东西捞出来,只求您一件事。

    我先前跟他说好了,他下岸的时候把这些虾米和银鱼都买了,您能不能行行好,让他先把账给我结了,不然今天这一天算白干了。”

    左重闻言点点头,有个老船夫帮助打捞也好,再说具体的入水位置只有夏炎辉和对方知道,早点捞出来早点回去,省得浪费时间。

    他笑着随口问了一句:“你这虾米银鱼多少钱一斤,我也想买点尝尝,都说金陵的虾米煮汤最鲜,来了金陵这么久,我还真没尝过。”

    “好好,不贵。”

    老船夫一龇牙道:“一元钱足可以买十斤,保管没有一点杂货,长官您要是想吃,老头子可以送您几斤,全都是自己捞的,不用钱。”

    夏炎辉此时正在被特务反扭着胳膊,听到这些话鼻子都快气歪了,两眼通红喊道:“老东西,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一元一斤啊!”

    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他指着老船夫,悲愤的对左重等人控诉:“说好了一元过河,此人磨蹭半天划到五洲,我加了一元才提了些速度,又强卖虾米给我。

    要不是他,我早就上岸了,你们不要想找到我,时也命也,我愿意跟你们合作,只要将这个老东西抓起来,他这是诈骗,是敲诈。”

    夏炎辉显然是被老船夫的骚操作给气疯了,宁愿跟特务处合作也要拉对方下水,这是一个好消息,一个愿意配合的间谍很有价值。

    不过左重遗憾的摇摇头:“抱歉啊夏科长,我们特务处不管治安案件,要不你问问这位警长,说不定他愿意帮你抓这个船夫,如何。”

    他说这话不是偏袒老头,只是不管什么情况下,情报人员都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想合作没问题,条件和要求必须由他们提出。

    夏炎辉气得火冒三丈,转头看向警长,警长立刻脑袋朝天看起了云朵,特务处不愿意管的事,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横插一杠子。

    “啊,气死我了,你们这些无耻的中国人,大日本帝国一定会把你们统统杀光。”夏炎辉疯狂叫嚣,两个膀大腰圆的特务都摁不住他。

    “嘿嘿,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不是个好东西,正常人过河不过三角钱,你给了我一元,还愿意一元一斤买虾米,不是小偷就是强盗。

    真当老头子没看见你一脸想杀人的样子呢,告诉你,老头子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本来想把你扔湖里再去叫人,呸,算你命大。”

    老船夫不知什么时候脱了个精光,叼着烟袋嘬了两口,说完冷笑一声后一个猛子跳进湖里,看得左重一愣一愣的,高手在民间啊。

    夏炎辉脸色青红不定,这个老家伙太狡猾了,他还想着怎么痛苦的杀死对方,结果自己差一点被人家扔到湖里喂鱼去了,太丢人。

    被这么一打击,他恢复了平静,深呼吸了一口闭上了眼睛,任由特务将他捆了起来,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气得。

    过了两三分钟,老船夫还没有上来,只有气泡不时的船边冒出来,直到左重开始担心对方是不是淹死了,老人才重新冒出了水面。

    他手里举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喊道:“长官,找到了,您可不能食言啊,他那皮夹子里有不少钱,老头子只要十元,其它的归长官。”

    这老家伙怕特务过河拆桥,故意躲在湖里不上来,非要等到肯定的回答,否则说不定手一滑物证就又掉进水里了,真是油滑无比。

    “他身上的东西都是物证,不能给你。”左重摇了摇头,不等对方手滑接着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的钱可以给你,拿着吧,东西给我们。”

    说完掏出一张十元的钞票裹成团扔进了湖里,左重知道对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也懒得废话,便直接用钱说话,区区十元钱罢了。

    况且这钱回去可以报销,名头就用线人费,他的心又不黑,马马虎虎报个三百元吧,果党的羊毛不薅白不薅,够他去趟德鹤楼了。

    老船夫也不嫌脏,将钞票放进嘴里咬着,几个扑腾留游到了巡船旁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一脸狗腿的警长手上,这才回到小船。

    左重一眼就认出来,这团黑漆漆的玩意是一把勃朗宁M1910,日谍标准装备,这或许是因为此枪在民国保有量大,弹药补充方便。

    他接过枪,掏出手帕将枪身上的淤泥擦了擦,标准的黑枪,没有编号和钢印,应当是黑市直接流出的武器,现金交易,不可追查。

    在周围警员的目瞪口呆中,他随手把枪支变成了零件,拿起最重要的枪管对着阳光看了看,膛线基本无磨损,没有明显使用痕迹。

    这把枪射击次数不多,极有可能是把自卫手枪,夏炎辉的任务性质跟南斗其他人差不多,都是以潜伏获取情报为主,不参与行动。

    左重思考完,枪也重新组装了起来,他冲着驾驶舱伸出右手画了一个圈,巡船发出轰隆隆的加速声,将红彤彤的夕阳抛在了身后。

    平静的湖面上掀起一层层波浪向着远处游荡,但是最终慢慢消失不见,这就像是特务处的工作,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躬耕于黑暗,侍奉于光明。

第四百一十三节打肿脸充胖子

    特务处看守所深处的一间牢房里,天府被死死的束缚在椅子上,除了双份的手铐脚镣,手腕和脚腕位置另有铁箍与椅子紧紧相连。

    椅子本身是由钢铁制成并固定在牢房地面,天府就算有天大本事,也无法从中挣脱出来,此外他头上还罩着用来遮挡视线的布袋。

    这个房间里没有时间、没有光线、没有声音,唯一能听见的就是自己的心跳声以及流过身体的血液声,诡异的安静让人毛骨悚然。

    天府睁大双眼,只能看见一片黑暗,自从昨夜被捕后提审了一次,中国人就再也没理过他,并且每隔几小时就为他更换一次牢房。

    他知道这是一种审讯策略,为的是放大人心中的恐惧,刺激人与外界交流的欲望,同时限制人的睡眠,不给犯人舒缓神经的机会。

    此种手段很像是欧美国家刚刚开始研究的心理压迫,中国情报机关什么时候学会的,以往他们除了刑讯就是威胁,没有任何新意。

    对于职业情报人员,肉体的刑罚容易抵抗,难以忍受的是精神上的折磨,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坚定的意志,稍有不慎就会中了圈套。

    天府有点担忧自己的组员,随即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胡思乱想了,这就是中国人的目的,真是该死,他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怒火。

    欧美鬼畜为了钱什么东西都敢往外卖,这种最前沿的情报审讯技术怎么能卖给中国人,他们就不怕自己的情报人员被这样审讯吗。

    “咣当。”

    忽然铁门声响起,接着几个脚步声慢慢接近,来人一言不发直接替他解开了铁箍,然后夹着他向外转移,天府想要反抗但忍住了。

    不能中了中国人的诡计,只要反抗就有了破绽,一个有破绽的被俘特工开口只是时间问题,情报机关会用一切办法利用这个破绽。

    愤怒、害怕、畏惧,当某种情绪达到人体承受的极限,崩溃随之到来,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住,任由对方摆布是稳妥的选择。

    “沙沙,沙沙。”

    转移的途中,天府细细感受着脚与地面的摩擦,试图用这种方式减缓心灵裂缝的扩大,只是没走两步他再一次被固定到了椅子上。

    “哗啦。”

    随即有人拽掉了头罩,强烈的灯光照得眼睛一阵刺痛,他连忙侧过头闭上眼睛,又过了几十秒,恢复视力的天府发现这不是牢房。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昨天审讯他的特务处人员,以及在墙角站成一排的闵苹、江兆清、马辉、任燕、夏炎辉,南斗小组在这重聚了。

    其中闵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和械具,也没有被限制自由,她脸上带着冷笑,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天府,似乎在看一件很有趣的物品。

    她已经知道了,南斗小组根本就是把她当成工具,撤退信号更没她的份,跟中国情报机关合作,这是她一辈子做过最英明的决定。

    那边天府也知道他猜对了,这个臭女人真的当了叛徒,当年选择对方作为替死鬼是正确的,刺杀案一发生,就该杀掉她转移视线。

    但是夏炎辉身上为什么也没有受伤,他是南斗小组中潜伏身份最高的组员,是优秀帝的国勇士,这样一个人难道也会选择投降吗。

    还好,江兆清、马辉和任燕三人看着很是狼狈,这说明他们在被捕时有过反抗,不像是另外两个胆小鬼,背叛了帝国和天蝗陛下。

    只是一瞬间,天府就搞清了大概情况,随后他转过头,似乎没看见一旁的特务处人员,他决心为帝国和天蝗陛下献出自己的生命。

    不过他不说话,有人却开口了,左重坐在审讯席上,笑眯眯的看着这六个日谍,就像看着六件稀世珍宝,用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

    “天府先生,为了你们的这次相聚,左某可是费尽了心思,警署、报社、教育部、中央党部、国府,难为你们了,潜伏了这么多人。

    你们都是很优秀的特工,即使作为敌人,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如果不是闵小姐的配合,我们真的很难找到你和你的这些手下。

    遗憾的是,你们的牺牲没有任何价值,甚至,这场刺杀都不是来自土肥原先生的命令,你们只是一群可悲的棋子,替英国人背锅。”

    天府听完心中发笑,中国人真是黔驴技穷了,连这种荒诞的谎言都说得出口,刺杀是自己上级的直接命令,跟英国人有什么关系。

    这种级别的情报行动要经过多重验证,不是一道命令就能确定的,而且下达命令的电台与自己联络数年,发报手法根本假冒不了。

    中国人这么说,无非是想打击他的信心,套出上线和安全屋在哪,他自认为看穿了一切,原本烦躁的情绪变的平静,还有些得意。

    左重知道这家伙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于是拍了拍手,一个男人抱着电台走了进来,立刻在审讯桌上架设天线,准备发报相关工作。谷

    这幕看日谍们一头雾水,这个男人是谁,中国人要干什么,难道想让他们联络上线,这未免太看不起人了,他们绝不会背叛帝国。

    “左科长,可以发报了。”男人麻利准备好电台,对左重轻轻地点了点头,此事关系到他的死活和未来的生活质量,自然非常在意。

    “王先生,请你立刻联络关东军情报部或土肥原,将你和凡妮莎的真实身份,以及指使南斗和北斗刺杀国府高级官员的事通报对方。”

    左重一下一下敲着桌面,说完歪头看向天府:“我知道天府先生不会相信,所以找来了你的一位老朋友,仔细听,这件事非常重要。”

    发电报的男人是王德勇,左重觉得有必要让关东军和土肥原知道整件事的始末,他没有义务为英国佬遮掩,日英交恶对民国有利。

    一个是欧罗巴老牌搅屎棍,一个是亚洲新晋恶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此事就算不会让双方撕破脸皮,也能减轻一点己方的压力。

    “是,我立刻发送。”

    王德勇知趣的很,一句废话都没说,坐下就摁动电键发起了电报,持续不断的电键撞击声在审讯室里响起,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天府自然也听到了,并且越听越惊恐,为什么这个发报手法如此熟悉,跟与自己联络的上线一模一样,中国人说的话难道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们以为这是为了天蝗献身,结果却当了英国人的刀,说不定还会为帝国带来巨大的麻烦。

    怪不得条件明明不成熟仍要强行刺杀,他知道日英在南亚有矛盾,英国人有这么做的动机,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天府先生,左某为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的上线王德勇先生,至于另一位上线凡妮莎女士,只能等你下了阴曹地府才能见面了。”

    左重微笑起身走到他身边,手里拿着一叠电文,这些是南斗小组发给凡妮莎的密电,别的东西可以造假,唯有这些东西做不了假。

    天府下意识瞄了一眼,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他经常自诩智商超人,可现在他宁愿自己是个白痴,然后彻底忘记这些密电的内容。

    为什么他向上级发送的密电会在对方手中,再看纸张的新旧和磨损程度,很可能是原件,此事只有一个解释,特务处抓到上线了。

    “呵呵,我们都是职业的,有些事情我骗不了你,也没有必要骗你,你的上线一共有两个人,而且都是英国军情二处的成员,节哀。”

    左重说着拍了拍天府肩膀,一脸幸灾乐祸,情报人员被捕不丢人,死亡也不丢人,丢人的是被人欺骗,当成傻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啊!!英国人!”

    结果天府没怎样呢,一旁的任燕突然咬牙切齿大吼了一声,将在场的人吓了一跳,不晓得这个女人发什么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左重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向天府:“天府先生可以解释一下吗,放心,你们肯定是活不了了,但至少可以在最后时光过得轻松点。”

    或许是觉得这个问题不重要,或许是知道自己被耍,干脆破罐子破摔,总之天府在沉默了几秒钟后说道:“她的哥哥是北斗的组员。”

    “噢,是这样。”

    左重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原本日本人也懂亲情,那任燕去偷抢孩子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事会对孩子的父母带来多大的伤害。

    可见他们的亲情只单单针对自己,别人的亲情不在这帮畜生的考虑之中,现在哭天喊地,早干什么去了,没有人邀请他们来民国。

    此时王德勇摘下耳机,面色古怪的说道:“左先生,电文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发过去了,关东军情报部方面发来了回电,用的是明码。”

    左重闻言一愣,小日本真够嚣张的,他走到王德勇身边,拿起桌上的电报纸,上面只有两个字—谢谢,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甚至直接笑出了声,并且声音越笑越大,最后干脆捂着肚子乐得直不起腰,他敢肯定对方一定是土肥原。

    这个老特务真的是打肿脸充胖子,分明气得想杀人,却要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恐怕英日之间有得扯皮喽,只可惜打不起来。

    远在千里之外的沈阳,那座俄式建筑中最大的办公室门外,几个日本军官听着里面的怒吼和摔东西的声音,互相看了看将头低下。

    几分钟后,办公室里传来了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准备飞机,帮我约见英国驻帝国大使,我要立刻回国,金陵所有人员进入潜伏。”

第四百一十四节枪决

    “带人犯孔集、天枢、江兆清、马辉、任燕.......经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批准,涉案日谍无需审判,即刻枪决,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令。”

    “带人犯......”

    土肥原回电的第三天,特务处看守所戒备森严,荷枪实弹的警卫把守着各处要害位置,表情严肃。

    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陈局长,一处处长徐恩增,二处处长戴春峰难得一同出现,站在操场上。

    这一次国民政府,警署、金陵晚报、教育部以及中央党部都被日谍折腾的不轻,按照光头的最高指示,此案不必深挖,尽快结案。

    短短三天的时间,涉案日谍就准备上刑场了,这少不了各方势力的推动,就连教育部的教授们,也头一次要求尽快处死相关人员。

    陈局长就是来当监刑官的,人犯处决后他要亲自向光头回令,虽然二处只是他名义上的下属,但是功劳依然记在了统计局的头上。

    所以今天的陈局长显得异常和蔼,跟戴春峰有说有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两位关系有多铁,其实双方都憋着劲将对方拉下马来。

    对于听调不听宣的特务处,陈局长早就想分而治之,最好拆成十个八个小规模的处室,完成陈氏兄弟对果党情报系统的全面控制。

    可几年下来特务处越干越好,不但兼并了行营调查科,还负责了一部分政治情报工作,再这么发展下去怎么得了,必须予以限制。

    “春峰啊,我这次来除了要监督日谍的行刑,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你们特务处现在是兵强马壮,能不能给予二处一些支援哪。”

    陈局长理了理西装的衣领,抬头笑着说道,听语气似乎是在商量,可不容置疑的眼神死死盯着戴春峰,显然是想听到肯定的回答。

    徐恩增也阴阳怪气道:“你们特务处的人比本部和一处加起来都多,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该喊你戴局长了,真是可喜可贺啊,戴局长。”

    这家伙就是来找茬的,他的大外甥至今还在牢房里数跳蚤玩,只因他提供不了对方的档案,加上刘桂的事情,双方现在势同水火。

    他就想把陈局长的火挑起来,最好让陈局长当场下令撤了戴春峰,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没有光头的命令谁也动不了特务处的人事。

    戴春峰看着进入看守所提人的特务,面对两人的发难只是微微一笑:“坚决服从命令,不瞒局长,我正愁人数太多,经费无法保障。

    这样吧,行营调查科跟地下党方面打惯了交道,我调些精锐补充给一处,都是一个局的,一处迟迟打不开局面,戴某也很着急呐。”

    老戴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徐恩增一眼,一个败军之将,级别比自己低,功劳比自己小,也不知道哪来的脸在这饶舌,真是自取其辱。

    “姓戴的,你特....”

    “徐恩增,放肆!”

    陈局长打断了徐处长的口吐芬芳,能让戴春峰吐出到嘴的肉,被骂一顿又如何,昔日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嘛。

    他大笑着替徐恩增谢道:“那就谢谢春峰喽,你不知道,委员长一直催促我们加大对地下党的侦破工作,可人手太少一直不得进展。

    要不是那个左重,是叫左重吧,是你的得意弟子,我真想让他去特工总部任个副处长,以他的侦破能力,定然能帮徐恩增不少忙。”

    他说这话不是心血来潮,纵观特务处发展的过程,在那个姓左的小王巴蛋到来之前,特务处的表现中规中矩,也比不上特工总部。

    可左重一来,特务处和戴春峰就像是吃了补药一样,从汤山疗养院案开始,不断破获日谍组织,这其中最大的功臣是谁显而易见。

    要是能把这对师徒拆散,凭借戴春峰的本事,特务处绝对斗不过一处,只可惜左重进入了领袖的视线,一般的手段针对不了对方。

    “是的,要是左重愿意来我们一处,我情愿退位让贤,辅助他管理一处,保管将那些地下党统统抓起来。”徐恩增看热闹不嫌事大。

    别的先不说,左重破案的本事他是很相信的,就说劝业会场的案子,人家到场看了几眼就看出了端倪,就跟自己亲眼看到的一样。

    戴春峰对他们俩一唱一和的目的很清楚,面不改色道:“局座,刚刚戴某的话还没有说完,调人没问题,可该给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将行营调查科搬来金陵,奖金和多给的工资不算,特务处光是安家费就花了五十万,请徐处长体谅我的难处,划一笔款子给二处。”

    “五十万,你怎么不去抢!”

    徐恩增吓得嗓音都变了,他要是有五十万借个屁的人,直接招新人多好,反正杀了他也没有五十万,特工总部如今是穷的叮当响。

    没了光头的重视,很多特殊经费批不下来,比如德鹤楼的办公会议费用,比如汤山温泉的训练费用,他现在连女人都不敢多找了。谷

    他直接跟陈局长说道:“我们一处是没钱了,不行调人就算了吧,我们发现了一个地下党据点,很快就会有收获,请陈局长您放心。”

    不过位置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就不同,徐恩增就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陈局长看重的是削弱控制特务处,花点钱可以接受。

    于是陈局长思考了一会,试探着问道:“钱,我这里想办法,调查科一千多职业特工,你至少要调拨一半过去,这个你能不能做到。”

    “没问题,只要五十万到账,徐处长要多少我给多少,或者我们特务处只留三分之一人手,其他全给特工总部,陈局长您看行不行?”

    戴春峰也不含糊,痛快的将调查科卖了,买了个好价钱,五十万啊,都够他买一架飞机的了,用一帮废物换这么多钱,太划算了。

    他想起徐恩增救外甥那天,自己担心调查科混日子的人太多,从而削弱了特务处的实力,然后左重在他耳边偷偷说出的那个计划。

    (第三百五十节开头)

    “老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陈局长和徐恩增不可能坐视特务处继续扩大,一定会想办法拖后腿,这就是机会,咱们来个将计就计。

    比如借助陈局长的手将这帮专业水平差、态度轻浮的特务全扔给徐恩增,剩下的精锐补充到处里,委员长知道之后也不好说什么。”

    果然,今天一逮着机会,对方就开口借人了,特务处现在需要的是低调,没必要跟陈局长和徐恩增争锋,他也养不起这么多人了。

    而且好戏还在后头,就这样把人给一处,那是帮了姓徐的,必须趁机做点手脚,让这两人吃个哑巴亏,慎终不愧是自己的好学生。

    戴春峰笑眯眯的看向陈局长和徐恩增,自己给了这么多,对方要是再不满意那就过分了,委员长也不会允许,领袖在意的是平衡。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去我就筹措经费。”陈局长害怕夜长梦多,当即答应了条件,随后又问道:“对了,人犯怎么还没带来。”

    戴春峰心中大喜,笑容抑制不住的说道:“左重在让日谍签字画押,这些资料都是要入档的,关系到叙功和升赏,不能出一点差错。”

    “哦,这样,那就等着吧。”

    陈局长不置可否,解决了心中一件大事,他还是很好说话的,无非是多等一会而已,叙功的事情确实不能大意,这是根本性问题。

    就在三位局长、处长勾心斗角的时候,左重坐在孔集的牢房中,两人就着一盘花生米喝着酒,表情很轻松,就像是久违的老朋友。

    “左科长,你这样的大忙人陪我喝酒,肯定不会是闲的无聊吧。”孔集呷了一小口酒,闭上眼睛美美的享受了一会,睁开眼睛询问道。

    左重没有遮遮掩掩,点点头说道:“不错,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的安全屋在什么地方,这不是替特务处问的,而是为我自己问的。

    你死了,那些钱放在那里怪可惜的,我们做个交易,这些钱我会分出一部分交给你的家人,放心吧,我肯定会找一个安全的渠道。”

    孔集又喝了一口酒,沉默一会后下有了决定,用手蘸了蘸酒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地址,左重瞥了一眼,随手将酒杯里的酒泼了上去。

    “走好。”

    “谢谢。”

    左重和孔集最后碰了一杯,两人一饮而尽,门外的几个小特务进来将孔集带了出去,只留下左重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牢房和桌子。

    他自然是在骗天府,最后一个问题根本不是为自己问的,一个有现金、武器、电台的安全屋,就是他给老K和地下党的最好礼物。

    天府知不知道他在骗人,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可能是抱着赌一把的打算,可惜啊,左重不会为了一句空头承诺去冒这种风险。

    一个潜伏了多年,还跟刺杀案有关的日谍,他傻了才会跟对方家人扯上关系,情报工作本就是你骗我、我骗你,天府会理解他的。

    而且天府这么轻易说出安全屋地址,只怕没安好心,左重笑了笑,一个将死之人罢了,活着的时候没斗过自己,死了就更别想了。

    “救命,左科长,我愿意跟你们合作啊,求求你放过我,陈局长跟我是好朋友。”这时夏炎辉被人拖着从门口路过,声嘶力竭的喊道。

    此人的运气不好,没有早点被特务处抓到,否则可以跟已经离开民国的闵苹一样,从这座大泥潭中脱身,没办法,这一切都是命。

    “砰砰砰。”

    左重笑着举起酒杯,听着远处响起的枪声仰头喝了一杯,抑扬顿挫的哼唱了起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

第四百一十五节中校

    “国民政府中校级军官任免案,民国二十三年,卯字第四九零号令,任命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二处情报科科长左重为陆军中校。”

    调查局礼堂里,情报科众人再一次站在了主席台,不过这次光头没有亲自驾临,只委派了陈局长为破获刺杀案的功臣们授勋晋升。

    或许是为了收买人心,或许是因为给陈冰如的那几个嘴巴子,光头为小老乡特意开了个后门,无视了停年,左少校变成了左中校。

    反正左重是看明白了,这停年的规定就是个狗屁,你说它有用就有用,说它没用就没有,具体得看你的靠山硬不硬,老乡顶不顶。

    除此之外,戴春峰终于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宝鼎勋章,还是二等勋章,按规矩需要大授,所以真正的授勋要再等等,今日只是通知。

    至于左重的手下,这次同样获得了晋升,古琦热泪盈眶跨入了校级军官的行列,宋明浩晋升为上尉,邬春阳、归有光升为了中尉。

    沈东新则升为了上士,这小子运气不好,要是早到特务处几天说不定能赶上升格统一晋衔,那样就可以完成中士到准尉的三级跳。

    接着,何逸君因为辨认日谍天府有功,由升格后的上等兵升为下士,总之情报科人人有功领,顺便涨了一级军饷,算是皆大欢喜。

    甚至连远在日本的傅玲,也被左重加上了情报支援有力的由头,从上士军衔成为了准尉军官,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潜伏,必须犒赏。

    “科长,您是我的贵人,当年我觉得能以上尉军衔退役便心满意足了,结果短短两年就从少尉升到了少校,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啊。”

    古琦摸了摸领口的新军衔,此刻颇有些百感交集,他这升官速度说出去确实有点吓人,前来观礼的原调查科特务眼珠子都快绿了。

    “自己兄弟,不用客气。”

    左重看着台上为吴景忠授衔的陈局长,一边鼓掌,一边轻声透露道:“这次可不光是咱们晋衔,听说很多军方的少壮也得到了提拔。

    有好几个二十多岁的少将旅长、师长,跟那些天潢贵胄和天子门生一比,咱们这些人得到的好处最少,不过时间还长,慢慢来吧。”

    古琦听完没有嫉妒,人贵在知足,跟原来的老同事们相比,他这已经是小母牛坐火炉—牛皮哄哄了,也就吴景忠能跟自己比比了。

    他借机问了个问题:“科长,吴景忠的上尉晋升报告是您打的吧,您准备将他安排到什么地方,之前说科里要设两个副科长,他...”

    老古是一个厚道人,他对吴景忠担任副科长没有意见,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对他谈不上威胁,问题是情报科现在有两名上尉军官。

    一个是宋明浩,一个是吴景忠,两人都是上尉,一个当了副科长,另一个该怎么处理,要是不能一碗水端平,恐怕会影响团结。

    左重明白古琦的意思,之前他也很头痛,不过现在已经有了计划,毕竟宋明浩在鸡鹅巷时期就是他的副手,职务上也该提一提了。

    他侧头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呢决定提老宋当副科长,主管军事情报股,吴景忠先任一段时间副股长,看情况再决定是否让他主事。”

    古琦微微点头,科长一贯不理科里的庶务,有老宋这个老油条协助自己,他也能喘口气,吴景忠刚到金陵,确实需要多考察考察。

    他呵呵笑道:“科长你这是许了老吴一个念想,有了近在眼前的股长职务,他一定会拼命表现,看来军事情报股接下来要忙起来了。”

    “愿者上钩嘛。”

    左重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看了看左右问道:“对了,准备好了吗,这件事关系到陈局长和徐恩增,晋衔大会一结束,立刻开始行动。”

    “准备好了,名单我核对过好几遍,全是必须清理的人员,散会后会有专门人员一对一动手,绝不会有遗漏,此事由春**体负责。”

    古琦听到询问,连忙鬼鬼祟祟的回答道,要是有人听到这番对话,定然会认为这是情报科正副科长要发动兵变,为国除贼清君侧。

    左重满意的笑了,眼中的厉色一闪:“外界的渠道必须要安排好,不给这些人反应的机会,只要过了今天晚上,情况就会发生变化。”

    “放心吧科长,我将金陵有影响力的渠道全部找来了,误不了大事,实在不行可以强行清理。”古琦面色严肃,眼中同样充满了杀意。

    “恩,回头再说。”

    左重抬手打断了他,警惕的嘱咐道:“都是自己人,没有必要闹到那个地步,只要他们识趣就不要下死手,毕竟以后还要共事的嘛。”

    两人身后,打着哈欠的凌三平耳朵动了动,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打着瞌睡,兵不兵变跟他有个屁的关系,回去还是得做整形手术。

    本来这次晋衔也有他的份,可他拒绝了,现在不过是挂着少尉虚衔的院长就这么忙,升了官还得了,谁愿意升官谁升,小命要紧。

    而他旁边的铜锁则吓得浑身发抖,要命了,这帮疯子到底要干什么大事,好不容易吃了几天皇粮,难道这种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吗。

    戏文里这种事情多了,比如宋太祖,难道姓左的今天想要黄袍加身,真是一个疯子,你左家有当皇帝的命吗啊,要不要检举他呢。

    铜锁陷入了剧烈的思想斗争之中,按说姓左的将他从江湖中拉入特务处,给了一个铁饭碗,自己得报答他,可这是杀头的大罪啊。

    唉,罢了,罢了。

    提携玉龙为君死,报君黄金台上意,大不了等兵败为他收尸,算是报了他的知遇之恩,铜锁想着想着,看着左重的眼神愈发坚定。

    左重似乎有所察觉,皱着眉头转身看了看他,心说这小混蛋怎么怪怪的,恐惧中透露着些许坦然,坦然中带着点果断,有病吧你。

    这时,冗长沉闷的晋衔大会终于结束了,陈局长打头前行,一帮大小特务笑着走出局本部的礼堂,然后就被一大帮人给团团围住。

    “陈局长,陈局长,听说刺杀案是在您的亲自指挥下侦破的,能不能给国民们说说这次案件的始末,我们一定一字不改,全文刊发。”

    “是啊,陈局长,在您的英明指挥下,国府近年来破获了多宗日谍案件,听说这次有几位百姓被日谍所利用,您对此有什么要说的。”

    记者们看到陈局长那就像是苍蝇看到肉,手里拿着纸笔,嘴上跟连珠炮似的提出疑问,这让陈局长有些莫名其妙,却又心中窃喜。

    人类的需求三种,生理需求、精神需求和灵魂需求,到了陈局长这个地位,其他的东西唾手可得,所求得不过是精神和灵魂满足。

    也就是所谓的功成名就,人生短短几十年,大人物死后能让别人记住的不是当了多大的官,而是干了多大的事,好事和坏事都算。

    显然陈局长不想遗臭万年,那抓捕日谍这种好事放在他身上,就是最合适不过的功绩,可是此案是特务处主办的,跟他没有关系。

    他转头看向戴春峰,事主就在旁边,如果对方不愿意,他也没必要强领下这份功劳,作为一个党国精英,他自认为是要点脸皮的。

    “局长,记者们都等着呢,您作为统计局的第一长官,特务处是您的下属,理应由您对外发表讲话,属下等也好聆听您的工作指示。”

    戴春峰没有丝毫不情愿,甚至主动提醒:“若是局长您不说,这帮记者恐怕又要胡说八道了,我这里有一份稿子,您可以作为参考。”

    说完,他从口袋中取出一份文稿,这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些记者是谁请来的,真是没看出来啊,浓眉大眼的戴春峰也学会拍马屁了。

    徐恩增更是眼珠子通红,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招呢,姓戴的肯定是瞄上副局长的宝座了,否则哪会这么好心请记者为陈局长造势。

    陈局长那边乐得合不拢嘴,不过接过文稿后还是大概看了看,内容没有什么敏感的,只是提醒百姓们要注意不要被日谍利用云云。

    他理了理领子,又拍了拍戴春峰肩膀,展开文稿就胡扯了起来,什么防谍心得啊,什么小心天上掉馅饼啊,记者们纷纷奋笔疾书。

    左重站在礼堂的角落,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希望这可以让百姓们多长个心眼吧,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便宜可占,陷阱却到处都是。

    这个道理不光普通人想不明白,就连陈局长也不例外,俗话说利益熏人心,又有多少人能在好处上门时冷静思考,人性趋利而已。

    很快,短暂的采访结束了,记者们又拿出了照相机开始拍照,不光要拍各位长官,还要拍那些战斗在反谍第一线的统计局“勇士”。

    吴景忠看的眼热便想去凑个热闹,然后衣袖就被人拉住了,他回头一看发现是邬春阳,只见邬春阳轻轻摇了摇头,随即转身就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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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动介绍:
私家侦探左重回到过去,战斗在敌人的心脏,外号笑面虎,擅长背后一刀,精通玉座金佛原理,斯蒂庞克定式。蝉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蝉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蝉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