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节各项准备
左重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挥手把黑板上的内容全部擦掉,并顺手泼了一杯水上去,这才转身离开了会议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既然有了明确方向,侦破路线也可以做相应的调整了,拳头收回来是为了更好的打出去,他拿起电话给邬春阳、归有光打了过去。
“春阳,留一半人员在堂子巷附近负责保护和监视,剩下的人由你带队监控城内的医药公司,对里面的所有工作人员进行秘密拍照。”
“归有光,调整中央医院的监视重点,秘密调查经常出没的学术拜访人员,我要知道这些人的所有资料、背景、关系网、以往经历。”
再次感谢一下东亚俱乐部案里的死鬼梁园东,当时为了查他,情报科可是把城里的医药公司查了个遍,这些资料再次发挥了作用。
邬春阳只要按着地址布置拍照人员就足够了,等到这部分照片送回来,继续与堂子巷出没的人员进行比对,以便确定具体嫌疑人。
除了邬春阳和归有光,左重同样让人通知了正满金陵调查机关汽车使用记录的吴景忠,让他从侧面了解所有医药公司的车辆情况。
将这三枚鱼钩放下,就看能不能钓出那条大鱼了,天府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了英国人的刀,恩,倒是可以去看看王德勇了。
刺杀案当天,左重就给了他一部只能接收不能发送的电台,让他等待关东军和那两个情报小组的电文,不过看来北斗小组够呛了。
负责发送电文的天枢都被他们抓了,北斗小组当天很可能是倾巢出动,结果就是全部死在了国民政府,能接到电文那才是活见鬼。
现在就看关东军情报部和南斗小组,会不会跟凡妮莎的电台联络了,如果能从中套取到南斗的真实身份,倒是可以节省不少经费。
左重走进王德勇牢房时,这家伙正戴着耳机坐在电台前调节着波段,侧着耳朵听着什么,看上去非常认真,以后可以少揍他几次。
“左科长好。”
说话的是电讯科特务,左重自然不会放心王德勇,这个家伙之前可是差点骗过所有人,电台可以给,但必须有专业人员进行监管。
左重闻言点了点头,小声询问道:“怎么样,这两天有没有收到电文,此人还算老实吧,他可是MI2方面的电讯高手,别出了岔子。”
“放心吧,左科长。”电讯科特务保证道:“英国人的电讯水平也就那样,再说没有电键,发报电路被损坏,他不可能对外发送电文。”
“恩,电路破坏了就好。”
左重假模假样的说了一句,其实他懂个屁,物理早就还给老师了,但是连电路都破坏了应当没有问题,王德勇总不能手搓电台吧。
只是关东军方面为什么不联络王德勇,天府也不联络王德勇,难道土肥原已经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了,这会不会导致天府警觉蛰伏。
还是天府已经联络土肥原,向对方通报了凡妮莎的命令,这样一来凡妮莎两人的身份肯定暴露了,不能小瞧日本人的情报敏感性。
左重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至少在天府见闵苹前,他没有跟关东军方面联络过,否则他不会冒险去做甄别。
以对方谨慎的性格以及滑不留手的作风,要是知道上线被特务处抓了,恐怕已经上了回日本的轮船,论保命,天府绝对是把好手。
不过这件事曝光是迟早的,国府烂的跟破筛子一样,不知道有多少日谍在潜伏,事情的详细经过很快就会送到土肥原的办公桌上。
必须抓紧难得的真空期,将天府和南斗小组抓捕归案,不然对方真的就要在轮船上跟自己说撒有那那了,这种事情绝不允许发生。
“左科长,您来了。”
这会王德勇终于看到了左重,小心翼翼起身鞠了个躬,忙活了两天一无所获,他心里也有些虚,生怕左重恼羞成怒给他松松筋骨。
“恩,继续监听,有任何通讯要及时通报,不得隐瞒,一份电文减一年的刑期,怎么样,这笔生意划算吧?”左重笑眯眯的诱惑对方。
给一棒子要给颗甜枣嘛,再说了,一万年刑期减个一年又能如何,难不成这家伙还能活上一万年,那他真要好好研究研究此人了。
王德勇哪里知道他的心思,连忙点头哈腰道:“左科长你放心吧,一旦有关东军和那两个情报小组的电文,王某立马让人向你汇报。”
“很好,忙着吧。”
左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走出审讯室。
至于让王德勇主动联络关东军和天府,这种事他想都没想过,那就是一锤子买卖,一旦被对方发现异常,行动就可以宣布失败了。
现在就是等邬春阳,归有光和吴景忠的相关调查结果,如果在下次情报投放时依然无法抓到天府,到时候再考虑主动联络也不迟。
左重接着视察了一下刘桂和天枢的审讯,这两个人依然死咬着不松嘴,不同的是天枢保持沉默,而刘桂是疯狂攀咬所有认识的人。
这家伙很聪明,知道特务处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为了能少被折磨,也为了打乱特务处的计划,将徐恩增、陈局长等人都咬了出来。
他认定了特务处不敢针对陈局长,只要时间拖得够久,他的徐处长总会出面救他的,可惜他不知道特务处要弄死的只有他一个人。
看了一会刘科长的凌空吐血表演,左重回到办公室处理起公务,直到夜幕再一次降临,在外面侦查的邬春阳三人正好一起回来了。
“报告科长,我们在中央医院发现多名可疑的学术拜访人员,我已经从警署调来了他们的档案资料。”归有光一进门就兴奋说道。
邬春阳和吴景忠同样一脸的喜色,看来收获也不小,找对了侦破路线,案情一下子就打开了,就是不晓得是不是又是空欢喜一场。
“走,召集大家去会议室。”
左重放下文件走到衣架旁套上衣服,到关键时刻了,下面的行动要集中所有力量,砸碎天府身上的乌龟壳,将他从壳里面揪出来。
不多会,情报科的头头脑脑们都到齐了,宋明浩和古琦更是穿着满是鲜血的白衬衫来了,这几天,他们两人都是吃住在审讯室中。
会议还没正式开始,大家又难得汇聚一堂,互相递了递烟聊了聊,交换了一下允许交换的情报,以免等会科长问起来一问三不知。
“好了,先别聊了。”
左重见人来的差不多了,敲了敲桌子:“首先我要表扬一下,这段时间大家的工作进行的不错,虽然没有什么收获,但这是难免的。
日本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个天府更是,这家伙就像是一只老鼠,一旦有风吹草动就跑了个没影,十分的狡猾,大家不要气馁。”
“科长说的对,我看接下来的行动可以叫捕鼠行动,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何况是一只小老鼠呢。”副科长古琦趁机捧哏。
左重微笑点了点头,余光见到吴景忠等人一脸尴尬,便将闵苹的投诚,自己对天府的猜测,天府的秘密通道等等情况介绍了一遍。
案件进行到这一步,再对案情保密没有意义,是时候让这些调查科精锐知道了,否则就不是保密,而是排挤了,这个度得掌握好。
果然,吴景忠等人听完介绍后心中松了一口气,身板不自觉挺直了一些,没想到案件背后竟然有这么多事,情报科真是名不虚传。
左重摊开本子,手中拿着钢笔问了一句:“闲话就说到这,现在由三位进行外围调查的同志讲一下具体的进展,就从归有光开始吧。”
“是。”
归有光听到命令,掏出几份档案说道:“接到科长的电话后,我们侧面了解了一下中央医院的学术拜访情况,发现了几个可疑人员。
这些人在医院出没的时间,与昆卢寺死信箱投放情报的时间重叠,并且持续时间比较长,其中时间最短的有三年,最长的有五年。”
听到这里左重扬了扬下巴:“把档案读一读,除了时间上的重叠,有没有其他的证据,医院里人多口杂,目标错了很容易打草惊蛇。”
“除了时间上的巧合,这几个人的背景资料也有问题,比如家属和关系网无法查证,或者是行踪比较诡秘,我通过多个渠道核实过。”
归有光先是解释了一下,然后拿起档案读了起来:“童祥,陕省人,毕业于湘雅医科大学,现就职瑞士罗氏制药公司,从业五年。
温玉和,东北SY人,沪上圣约翰大学宾夕法尼亚医学院毕业生,就职于山德士制药公司,这家公司也是瑞士人开的,从业三年。
孔集,北平人,就读于北平的协和医学院,现在在德国勃林格制药公司任职,从业五年,这就是我们发现的三个可疑人员的资料。”
左重记录完,抬头看看会议室里的手下们:“春阳,老吴,把你们两个那里的情况介绍一下,全部讲完之后,咱们再一起分析分析。”
第三百八十七节最后准备
“是,老吴,你先说吧。”
邬春阳是个厚道人,知道吴景忠刚到情报科需要功劳,再说他这里的情况并不太重要,便笑着示意让吴景忠先说,自己最后补充。
吴景忠面露感激,笑着对他点点头,然后转头说道:“科长安排我们对金陵公私汽车的使用情况进行调查,这方面没有太大的收获。
在收到新的命令后,我们把注意力放在了制药公司上,根据警署的登记,金陵城拥有汽车的制药公司共有19家,全都是大型公司。
这其中就包括了归队长说的那三家,我们发现,这些公司对于汽车的管理十分混乱,只要是公司职员都可以借用且没有登记记录。
通过对附近摊点、店铺人员的秘密询问,科长让我们调查的那个时间段一共有8辆汽车去向不明,更具体的情况需要做深入调查。
这8辆汽车,分别属于拜耳、勃林格、辉瑞、罗氏、五洲、山德士,拜耳和五洲当天各有2辆车不在,这些都经过数位证人证实。”
左重满意微笑,吴景忠工作做的不错,知道证言要经过多重证实,满足证据的关联性、客观性,减少单个证人主观臆断的可能性。
就跟照片的辨认一样,一个人会记错、看错,两个或者更多的人不可能都看错,此案关系到刺杀案真相,相关证据必须确凿无疑。
“老吴不错,春阳,到了你。”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转头看向邬春阳:“我让你们给医药公司的工作人员秘密拍照,怎么,难道其中有人在堂子巷出现过。”
“那倒没有。”邬春阳当即摇了摇头:“我派出数支小组对医药公司监视,包括归有光和老吴说的这几家公司驻地全部集中在鲁省路。”
说着他掏出一张示意图,指着上面说道:“这可能是因为军需机关和负责拨款的财政部在附近的缘故,离得近更方便他们开展业务。
然后根据您的指示,我在鲁省路周边做了秘密调查,当晚确实有人看到一辆轿车在黑暗中多次路过,只可惜没有看清车牌和型号。”
“噢?”
左重直了直身子,伸手将示意图拿了过来,上面标注了多家医药公司,密密麻麻的沿着鲁省路分布,一切都跟自己的猜测对上了。
天府甄别完闵苹后,驾驶汽车往金陵中学的南方开去,根据推断猜测,他应该从新街口往东上了鲁省路,并在周围进行了反跟踪。
结果当晚那里恰好出现了一辆形迹可疑的轿车,再加上与中央医院有业务往来的医药公司也多在此地,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
没有,有的只是精心安排。
而且对方的老巢可能就在不远处,否则他完成任务后没必要在公司旁边瞎转悠,除非是日常活动区域就在鲁省路,这也不是大意。
如果自己没有查出秘密通道,如果不是有人目击到那辆汽车,天府这么做确实没什么问题,归根到底,还是日本人小瞧了情报科。
这家伙以为靠着小聪明,就可以瞒过所有人,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果然如此啊。
“呵呵。”
左重轻笑一声把示意图递给最近的古琦,让他看完往下传阅,自己则手握茶杯发起了呆,一边等待着手下们熟悉完鲁省路的情况。
都是多年的老情报,众人快速将示意图看完,纷纷认真思考起来,结合科长对天府甄别完闵苹后的行动推测,鲁省路确实很可疑。
有太多的线索在这里重复出现了,如果日谍是医药公司的学术拜访人员,确实有机会利用工作监视死信箱,这反证了天府的职业。
“怎么样,大家有什么看法。”
左重放下茶杯,笑眯眯的问了一句,见众人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嘛,有什么意见就说,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科长,关键是人员的比对,等春阳那边的照片传回来后,先确认对方有没有在堂子巷出没过,重点是有光查到的那三个可疑人员。
在此之前最好不要安排贴靠侦察,日谍刚完成刺杀,正是精神最紧张和最警惕的时候,一旦发现有人跟踪,只怕会选择直接撤离。”
宋明浩第一个说了意见,吴景忠的出现让他颇为紧张,据说对方既有能力,又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这太影响他在情报科的地位了。
目前情报科的分工,古琦可以帮着处理公务,邬春阳是擅长情报,归有光是行动高手,就他文不成武不就,只能靠着拍马屁为生。
现在来了一个能拍马匹的职业特务,还有他的活路吗,必须好好表现,不然肯定要被边缘化,这种情况他经历了几次,太熟悉了。谷
“不错,春阳你那边尽快将照片送回来,注意隐蔽,对方非常谨慎,照片来了之后,所有没任务的人继续辨认,调查科的人就算了。”
左重听完宋明浩说的话表示赞同,并叮嘱了邬春阳两句,心说吴景忠这条鲶鱼的作用很大嘛,连老宋这个家伙都开始主动表现了。
关于调查科,他该了解的都了解了,能办事都在吴景忠手下,其余的人全是混日子的,这次辨认事关重大,他可不放心那些混蛋。
吴景忠等人听到左重的话,脸上有些泛红,他们太知道老同事的德行了,显然那帮人做了什么激怒了左科长,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那边邬春阳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晚上六点,胶卷七点就能送回来,这些医药公司在下班前都会开一个例会,所有的雇员都会出席。
一旦胶卷送回来就立刻进行冲洗,今天晚上就能完成比对,科长,您也要辛苦一下了,新人一直没补充上来,咱们的人手不太够。”
左重摆摆手:“没关系,反正回去也是睡觉,再说现在宿舍里乱的很,也不知道那些孩子哪来那么大的精力,一到晚上就跑来跑去。”
“哈哈哈。”众人大笑。
调查科来金陵的人太多了,再算上家属,丙地已经住不开了,像左重这样的单身长官,宿舍里都住满了那些家属,确实乱糟糟的。
这让吴景忠等人心中发暖,这种事情放在调查科,长官们才不会关心,家属们冻死饿死跟他们何干,想让他们让房子,门也没有。
古琦笑完,伸手左重点了一根烟:“原来的教室正在装修,弟兄们很快就有地方睡了,不过,科长,找到天府之后在哪里进行抓捕。”
所有人听到他这么说,都是一愣。
是啊,如果想要人赃并获,必然要在对方监视死信箱时抓人,可现在中央医院有尊大神,到时会不会引发误会,这是一个未知数。
虽然那人目前人憎狗嫌的,可自己这些人跟人家的级别相差十万八千里,面对命令要不要服从,万一因此放走了日谍,算谁的错。
对方的夫人陈冰如,那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几天到处跟人说姓汪的遇刺是委员长指使,贸然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实在太危险了。
铁憨憨归有光皱起眉头:“要是天府在公司和住所设置了预警手段怎么办,只有在中央医院动手,才可以尽量避免我们暴露的风险。
再说了,天府不会傻到把电台放在自己家,不是所有情报人员跟叶金中一样傻,没有了板上钉钉的证据,刺杀案就更无法查清了。
以我的计划,派遣精干行动人员秘密潜入,大部队在附近埋伏,要是那人的警卫敢阻拦,直接开枪,说不定遇刺只是苦肉计呢。”
嗬!
除了不熟悉这家伙的吴景忠等人,其他的人都傻眼了,这还是动不动就轰轰轰的归有光吗,什么时候学会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了。
“咳咳咳。”
左大科长直接被烟呛到了,咳的满脸通红,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大光头在建设委员会监视点的布置就把他吓了一跳,这次更扯了。
归有光被众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就是看不惯姓汪的,从东亚俱乐部的案件开始,他和他的人给咱们惹了多少麻烦。
弟兄们出生入死的抓日谍,可他被惩罚了吗,依旧当着行政院长,呸,这次非给他颜色看看,得让他知道,有些人不能乱打交道。”
好吧,众人松了口气。
一个小尉官说要给行政院长一个好看,这个才是大家熟悉的归有光,正常人能说出这种没脑子的屁话吗,会议室里又恢复了正常。
左重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这种话在这里说说就好了,要是让外人听到,还以为咱们情报科要干什么坏事,你说对不对啊,老吴。”
“对,太对了。”
吴景忠当即义愤填膺的拍了拍桌子:“早就听说姓汪的居心叵测,还跟日本人不清不白,归队长说的苦肉计,我看很有可能是真的。”
“哈哈哈,这种事情就不归咱们管喽,我看就在医院执行抓捕,按照归有光的计划去做,只是遇到阻拦不用开枪,打晕就可以了嘛。”
左重微笑着丢出一根烟给吴景忠,看着所有人说道:“现在我命令,自我以下,没有任务的人全部进行照片比对,明早前必须完成。”
“是。”特务们纷纷起身,面色严肃。
第三百八十八节眼神
情报科动了起来,没有任务的特务迅速集中,懂得冲洗胶卷分为一组,负责冲洗邬春阳手下送回来的胶卷,洗出一批就比对一批。
其他的特务暂时中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规规矩矩坐在会议室里等待辨认照片,门口还站着归有光的行动小组,保密措施非常严格。
就连女特务们也在何逸君的带领下组成了一支后勤队伍,为辨认人员提供热水与食物,这幅场景让吴景忠颇为感慨,并连连称赞。
“科长,不是我老吴吹捧,咱们情报科真算得上万众一心啊,上一次看到这种场面,还是在民国十六年之前,唉,真是太可惜了啊。”
左重笑呵呵的看着一脸惋惜的吴景忠,这种话底下的人可以说,上面的人可以说,唯独他这个情报科长不能说,说了就是犯忌讳。
吴景忠说完也察觉到了此话的不合时宜,连忙咳嗽两声找了地方坐下,心说怎么就管不住这张臭嘴呢,这种话也是自己能说的吗。
晚上七点过一刻。
在医药公司监视的人员陆续返回,并带回了胶卷,情报科这部精密机器轰然启动,开始按照计划辨认,优先排查那三个重点人员。
左重、古琦、邬春阳各选了一人,他们作为情报科的科长、副科长和业务骨干,必然要承担重要目标的辨认,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不过为了防止错漏,其他人员的辨认也在同步进行,两到三个特务负责同一批照片的比对,多人一起辨认,情报科彻夜灯火通明。
凌晨一点四十分。
有人发现拜耳公司的一位员工在堂子巷出没过,此人早晨七点十三分在路边摊点买了一份早餐,被秘密监视点的特务拍到了正面。
经过紧急排查,对方的住所就在堂子巷附近,家中父母健在,有兄弟姐妹数人,以往的从学、工作经历有迹可循,可以排除嫌疑。
凌晨两点五十分。
又有人辨认出一位九州药房工作人员,可对方的工作是文员,没有机会前往中央医院,同时祖籍在金陵,相关的背景资料很清晰。
更重要的一点,此人那天只是路过珠江路,没有观察闵苹住所的角度,这从照片、监视人员的描述里得到了双重证实,嫌疑排除。
凌晨三点零五分和三点二十分钟。
各有人分辨出辉瑞、罗氏的职员在附近出现过,可惜有一人不是学术拜访人员,一人虽然是学术拜访人员,可只入职了不到一年。
而闵苹明确说过,她与天府通过死信箱联络的时间不短,况且第二人在从事学术拜访前一直在沪上学习,并不在金陵,没有嫌疑。
接连的发现,接连的排除,让特务们有点失望,恰好何逸君等人此时送来了夜宵,热腾腾的豆浆和包子,安抚了众人沮丧的情绪。
“科长,吃点东西吧。”
何逸君端着夜宵走到左重的面前,还细心的准备了一副干净的碗筷,她知道左重在生活习惯上很讲究卫生,不愿意跟人合用餐具。
“恩,别说,站了大半夜真有点饿。”左重揉了揉眼睛,接过夜宵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还得抓紧时间辨认。
他手里的照片是勃林格制药公司的孔集,对方不高不矮,样貌普通,不胖不瘦,脸上和身体没有明显特征,是最难辨认的那类人。
何逸君看着他的样子,微微笑了笑,然后拿起照片替左重继续辨认,在特务处这么久,她一直没放下过训练,特训更是一次不落。
照片辨认这种工作对她而言非常简单,而且女性天生就比男性细心,也更加容易集中注意力,只是个认真观察时视野相对小一些。
这在其他事上是缺点,在辨认上反而是优点,何逸君快速的查看、排除,很快就将面前的照片墙看完,轻迈步子走向另一面照片。
她从照片墙底部最右侧开始逐一辨认,至于为什么不从最上面开始,那是因为在辨认了这么多照片之后,人很容易看错或者疲倦。
先从容易看清的底部辨认,等人觉得累的时候,正好需要一点点抬头,直到仰头查看最顶部,可以强迫辨认人员逐步提高注意力。
简单点解释,那就是抬着头不容易睡着,猛的一低头就会突然惊醒,相反低着头打瞌睡就非常容易睡觉,这就是所谓的工作经验。
左重将一个包子扔进嘴里,不动声色看了一眼何逸君,发现她观察的顺序没有出错,便不再管了,说实话,他眼睛现在已经花了。谷
多休息是好的,不然等到四五点最累的时候,想集中注意力都没法集中,万一看错了照片,那就浪费了大家这么多天的辛苦付出。
何逸君这会看完了最底部,稍稍抬头看起了倒数第二排,但只看了两张,她就露出了一丝疑惑表情,原本要移开的目光也停下了。
墙上的某张照片拍的是一个坐在黄包车后座的男人,大约三十来岁,戴着黑色礼帽,鼻梁架着副圆框眼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此人身上穿的很普通,一件灰色的长衫,脚上穿的老式布鞋,跟千千万万的民国男性一般,没什么不同,最多是有些守旧和古板。
从照片里的环境来看,他当时是在中山路上坐着黄包车自南向北行驶,左侧可以看见远处的金陵中学,右侧是汇文女学和堂子巷。
何逸君微微靠近照片,认真观察起对方的眼神,很快确认对方当时目视前方,对于右侧的堂子巷并不在意,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可他的眼神跟今天拍到的孔集眼神太像了,一样清澈深邃,这两张照片都是秘密拍摄的,减少了其他因素的干扰,这会是巧合吗。
只是那人的鼻梁、面部轮廓和肤色跟孔集完全不同,特别是嘴唇看上去没有那么薄,不过这些都可以靠伪装实现,说明不了什么。
何逸君不敢确定,立刻回头对左重说道:“科长,我这里发现了一个人,眼睛似乎跟孔集很像,可是样貌相差太大,您过来看一看。”
眼睛?
左重放下手上的豆浆起身走了过去,不能放过任何线索,更不能小看一个女人的直觉,同时他跟何逸君想的一样,样貌是能变的。
比如将棉花含在嘴里,这可以让脸颊显得突出,从而改变脸部的轮廓;合理的佩戴假牙则会使嘴巴周边发生巨大变化,改变脸型。
前额发际处稍微修整一下,给人感觉上也会有所不同,发型部分就更加简单了,只要你买得起假发就能随意变化,都不带重样的。
唯一不能改变的就是眼睛,这个时代没有隐形眼镜,无论是瞳孔颜色、眼黑和眼白的比例,父母给你什么样就什么样,无法伪装。
所以何逸君说发现了一个眼睛很像的人,他是有点激动的,孔集可不是普通的嫌疑人,是重点目标,一旦确认基本就可以实锤了。
左重快步走到何逸君身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照片,这一看,他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太像了,不,应该说是一模一样。
邬春阳手下拍摄的孔集,眼中也是那种看似微笑,实则无比淡漠的眼神,看得人心中发寒,这种眼神放在商人的身上可能是冷静。
那放在间谍身上呢。
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一切,有足够的信心掌握任何事,连闵苹的住所都不用看,因为那是非常低级的手段,高手不需要直接观察。
像他这样的职业情报人员,只需要用余光扫上一眼,不过眨一下眼的功夫,就能看清一百多米外的窗帘究竟是拉开的还是拉上的。
“就是这个王巴蛋!”
左重一字一顿说道,眼睛死死的看着照片,对方在笑什么?骄傲?自豪?或者不屑?是啊,他的谋划轻易撕开了国民政府的防卫。
他有这个资格嘲笑当天在现场的所有人,包括特务处和左重,不管是不是一处的无能导致了刺杀发生,这个责任是他们所有人的。
想要将这个耻辱洗涮掉,那就只能靠鲜血,不是他们的,就是日本人的,双方之间必然要倒下一个才行,那就看看谁更高一筹吧。
左重抬起手拍了拍,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斩钉截铁说了一句:“我们找到他了,从现在开始,所有知情人员不得随意外出。
到行动结束结束之前,任何人离开特务处,都需要两个以上的人陪同并报股长一级批准,咱们这次的敌人非常狡猾,一定要小心。”
经历漫长的较量,天府第一次出现在他们所有人的视线内,到了这一步,天府别指望能活着离开金陵城了,他的归宿只能是刑场。
“是。”
上至古琦,下至普通特务面露惊喜,立刻大声回答道,案子一天不破,他们就一天不得休整,忙碌了数个月,总算是看到曙光了。
“来,大家一起看一下天府或者叫孔集的照片,记住此人的体态特征,长相就不用多看了,注意他的眼神。”左重对众人招了招手。
第三百八十九节第三天
众人围拢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
古琦皱着眉头说道:“科长,除了眼神,这个人跟孔集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日本人的伪装技术发展得太快了,咱们必须予以重视。
就以跟踪来说,目标进入某个地方前是一个样子,出来又是一个样子,这让跟踪人员怎么辨认,不是所有弟兄都有科长您的眼力。”
他相信左重的判断,毕竟这两人的眼神确实很像,只是样貌相差太大了,日本间谍要都是这种水平,以后的工作会越来越难开展。
大家也都面色凝重,这种事的确是防不胜防,他们总不能只记住对方的眼睛是什么样子,万一对方带上墨镜挡住眼睛又该怎么办。
“我看不用这么担心,你们看孔集的照片就知道,那副面孔同样有进行伪装的痕迹,对方在药品公司的样子并不是自己的真实样貌。
天府在日常中就是顶着伪装生活,所以你们才会觉得样貌相差如此之大,好了,这个问题等抓到他就知道了,下面说说具体计划。”
左重双手撑在桌子上,俯身看着众人:“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晚上六时就是新一次的情报投放时间,天府一定会在中央医院出现。
除了在医院里的布置,关于汽车和天府本人的调查不能停,这样,老吴你散会后找机会查一下勃林格药品公司那辆去向不明的车。”
“是,科长。”吴景忠起身大声回道。
“恩,要注意保密。”
左重让他先坐下,然后又看向邬春阳:“至于春阳,你带人去调查孔集这个人的资料,过往的经历,务必将他周边的关系网搞清楚。
你的任务不轻,我只能给你半个白天,下午两点之前必须完成调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不管涉及到什么人,你都可以暂时留置。”
“知道了,科长。”
邬春阳同样起身敬了个礼,接着回道:“天府很谨慎,他的关系网跟情报网应该没有重叠,这方面不难调查,我保证按时完成任务。”
左重点点头没有多说,这个任务交给邬春阳,自己是放心的,而且就像他说的,天府不会那么业余,将关系网和情报网搅到一起。
“科长,要不要在天府前往医院的路上设置监视点,他以学术交流的名义去医院,不会进行伪装,很好跟。”宋明浩突然插了一嘴。
“老宋说得对,科长,必须全面掌握目标的行动路线,万一遇到突发情况,我们便能随机应变实行反制。”归有光也提出了他的看法。
左重听完走到会议室的金陵地图面前,叉着腰看了一会,转身说道:“从勃林格公司前往中央医院的路线只有一条,监控比较容易。”
他拿了一根小木棍在地图上指了指:“从西往东,天府要经过财政部、沪上银行、交通司、电灯厂、建设委员会,这五个必经之点。
这五个地方都有三层及以上的楼房,老宋,除了建设委员会,你带人在剩下四个点建立监视点,电话线路就架设在他们的线路上。”
宋明浩笑着说道:“是。”
折腾了刘桂这么多天,他也玩够了,眼看案件到了最后一步,他自然希望参与进来捞点功劳,这可是刺杀案,说不定能再升一级。
左重收回木棍拄在地上,看向古琦:“老古,你就跟我去建设委员会,在那里设立行动指挥部,不过不着急,两点之前过去就可以。
时间太早没有意义,还会引起其他人注意,行动开始之后,我去中央医院亲自负责行动,你在指挥部负责与其他人员的联络沟通。”
听到左重又要亲自上阵,古琦嘴唇动了动,但最终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说了也没用,这件案子上上下下都在看着,绝对不能出错。
如果让归有光指挥抓捕,他第一个不放心,有科长坐镇那就没问题了,一个日谍而已,总不能比嘉兴地下工厂的关东军更厉害吧。
左重还不知道老古在他背后插了一根大旗,又坐回座位与众人完善了计划,将各种突发情况都考虑了一遍,直到上班时间才结束。
他看了看手表,沉声道:“对时,现在是早晨八点十三分,下午两点准时在建设委员会的指挥部集合,进行最后的行动推演,散会。”
他将任务分配完后立刻宣布散会,情报科众人一个个从会议室走了出来,开始按照计划进行准备,比如对天府和汽车的秘密调查。
而左重自己则跑到了便宜老师的办公室,自从戴春峰带着行营调查科的人回到金陵之后就变得神出鬼没,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情报科对日谍开展行动,他必须跟老戴汇报一声,免得老戴以为自己有了光头的赏识就妄自尊大了,戴处长可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噔噔。”
左重敲了敲戴春峰办公室,然后伸头看了看里面,戴春峰似乎刚到,正将手提包里的公文放进保险柜,一份份紫色文件分外醒目。
“噢,慎终来了,坐吧,我先收拾一下文件,李卫这小子要是有你一半的细心就好了,老是将文件弄的乱七八糟,还是缺乏锻炼啊。”
戴春峰转头看见左重显得十分开心,让他坐下后背着身问道:“刺杀案办得怎么如何了,我可是接到无数个电话,长官们都在催我。
每个人都让我将刺杀案内幕说清楚,这实在是强人所难嘛,没有确凿的证据,英国人那边必定不会承认,姓汪的那里也不会相信。”
老戴一边整理文件,一边介绍着目前的政治形势,虽然没有明说,但暗示尽快结案的意思非常明显,国府上下都在盯着这件案子。
此事不光是汪院长那派在施加压力,就连光头一派的官员,特别是当天受到惊吓的达官显贵们也到处煽风点火,让老戴给个说法。
左重正襟危坐,回答道:“学生过来就是向您汇报,经过这几天的详细调查,我们确定了刺杀案内应便是关东军情报部的南斗小组。”
具体负责配合的是礼堂会计室的闵苹,她在民国潜伏了多年,获取了众多绝密情报,例如何部长前往华北以及国府对西南的政策。
对方在强大的政治攻势下选择反正,交待了很多重要情况,对破获案件起到了很大作用,并且帮助我们找到了南斗小组组长天府。
此人与我们交手数次,十分狡猾,跟下线接头和情报行动中很少出面,都是通过死信箱联络,隐藏的很深,是一个很难缠的对手。
就在刚刚,我们找到了天府的掩护身份,他化名孔集在德国勃林格制药公司任职,情报科准备在今天晚上6时进行抓捕,请您批准。”
他把整个侦破过程大概介绍了一遍,并稍稍添了点油、加了点醋,如闵苹搞到的绝密情报并不多,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这事你决定就好,至于绝密情报?”
戴春峰立刻关上保险柜,随手打乱了旋钮密码,面色阴沉道:“赶紧给我说一说,那个闵苹在会计室工作,为什么能获得绝密情报。
难道她发展了鼹鼠,这种级别的战略情报,只有核心层才能掌握,万一让日本鼹鼠混到高层,后果就严重了,慎终,一定要慎重。”
左重理解老戴的担心,他看到译电时也有这种担心,幸好按照闵苹供述,她是靠地图的使用情况,从而分析出的这两条绝密情报。
他看了看大门的方向,小声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闵苹的投降是绝密,关系到抓捕天府,不得不小心,天知道有没有日谍在偷听。
戴春峰听完后叹了口气:“看看吧慎终,日本人的一个普通情报人员,就能从如此不起眼的线索分析出这么多事,让人不寒而栗啊。
而我们有多少特工可以做到这点,我看除了慎终你之外,整个特务处不会超过三两之数,你对各地和海外的情报站要多关心关心。
某些人觉得天高皇帝远,就光明正大的做起了生意,对于本职工作是能拖就拖,能躲就躲,再这个样子下去,我们是要吃大亏地。”
额,这好像是在说郑副处长。
特务处这位副处长自从去了北平后,就变得异常低调,可能是六国饭店那件事把他吓到了,便将心思放到了生意上,据说没少赚。
只是戴春峰为什么这么说,按说郑副处长这样,最开心的是他才对,老戴这个人爱权不爱钱,有一个爱钱的副处长符合他的利益。
左重装作疑惑问道:“老师,是不是郑副处长那边出了问题,不会吧,华北那边还有恭澍兄这位情报高手,事态应当不会失去控制。
从北平站情报组上报的情报看,他们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不但破坏了两个日本人在北平的谍报组织,还严厉制裁了一批汉奸。”
“哼,陈恭澍这个混蛋。”
戴春峰冷哼一声:“咱们这位郑副处长,生意做的大得很,他这个华北区负责人不光自己捞钱,更拉上了北平和津门站,岂有此理。
我已经让郑庭炳回来了,再这样发展下去,只怕我的特务处华北区就成了华北贸易公司了,走私军火、运输违禁品,他是在找死。”
说到这里,老戴砰砰砸起了身边的桌子,显然是气坏了,也是,陈恭澍是他极为看重的人才,竟然跟郑副处长沆瀣一气,可惜了。
左重仍记得第一次见面,那位意气风发的青年军官,仅仅两年时间就变成了一个腐朽官僚,时也命也,希望对方顺利渡过此劫吧。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汇报完,再陪着老戴痛骂老郑也没意义,继续聊了一会之后,左重起身告辞,不管老郑回不回来,日谍还得抓。
第三百九十节行动推演
下午一点五十分。
国民政府建设委员会的大会议室里,一帮专家模样的人汇聚一堂,会议室角落里的黑板上明明白白写着《京沪公路修缮评议会》。
主席台上的古琦扶了扶金丝眼镜,瞄了一眼面前的大小特务,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宋股长,你那边什么情况,有没有发现目标。”
下面的人群中站起一个胖胖的秃子:“五分钟前的电话,财政部监视点看到了目标,对方刚从住所回到公司,暂时没有出去的迹象。
我已经在勃林格公司周边安排了地面监视人员,全部是参加过对蝴蝶小组姜金才跟踪的老手,这次不用贴身跟踪,不用担心暴露。”
“恩。”
古琦在本子上记了一笔,接着问道:“车辆和目标的调查怎样了,前线有没有消息传回来,归有光你来说,建设委员会是你在负责。”
“有消息,吴景忠对勃林格公司的汽车进行了调查,证实当天晚上孔集借用了汽车,还回来的时候进行了清洗,汽油也比借走时多。
同时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借车,去哪、干了什么、跟谁,没有人知道,勃林格的人也没有问过这事。
另据近距离的观察,车牌处有轻微拆迁痕迹,目标去甄别闵苹时应当更换过假车牌,老吴让人进行了秘密取证,以防证据被破坏。”
归有光穿着一身西装,企图冒充文化人,只是发亮的光头和满脸横肉让他更像是个杀猪的,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说的就是他了。
他假模假样掏出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继续说道:“春阳对孔集的调查没什么进展,只知道他一个人住在鲁省路,没有稳定关系网。
因为怕被对方察觉,所以没有对其住所进行搜查,只是安排了一个临时监视点,看看能不能找到关联的可疑人员,总之希望不大。
背景资料的核查也发现了一些小问题,据北平站调查的反馈,孔集资料上的记载是真的,不过他父母的行踪有些诡秘,经常消失。”
古琦认真点了点头,事情到了这一步,孔集的身份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些事不可能都是巧合,等人员来齐就可以进行行动推演了。
正想着,邬春阳和吴景忠先后到来,两人进来后站在会议室角落跟古琦打了声招呼,他们来得急没做伪装,待在角落里比较安全。
这间会议室正在中央医院的观察范围之内,上次左重他们人少可以躲着,这次这么多人,只能伪装成会议,尽量减少暴露的危险。
古琦提起笔,转头看向同样在角落的左重:“科长,可以开始推演了,行动的人数、武器的配置、潜入步骤、通讯联络都需要确定。”
左重将脚敲在了桌子上,脸上还盖着几张文件,似乎是睡着了,听到古琦的请示,他只是抬起手摆了摆,示意他们自己商量就行。
这段时间天天熬到半夜,他得抓住一切时间休息,免得行动时精力不济,再说都行动了这么多次,这种简单的推演古琦就能主持。
古琦见科长不说话,无奈看向底下的特务们:“好了,这次行动的目标暂时只有一个人,首先要确定,对方今天会不会携带有武器。
如果有,人员配置以枪法优先,除非别无选择,否则不要射击要害部位,以解除对方战斗力为目的,这家伙身上的情报价值很大。
当然,我不会拿弟兄们的性命当玩笑,只要遇到生命危险,我允许大家击毙对方,至于怎么判断有无生命危险,你们应该很清楚。”
他说起了人员的配置,面对不同的敌人,需要挑选不同的行动人员,比如需要肉搏的行动,那就要优先挑选搏击能力更强的特务。
像这样有一定交火风险的,那就要考虑枪法了,毕竟他们要的是口供,将日谍打成马蜂窝解气是解气了,可对完成任务并无益处。
归有光听完笃定道:“天府是来医院是接头的,这本身就有暴露的风险,他不会不知道,所以肯定会携带武器,用于反抗或者自杀。
而且关东军情报人员的攻击性很高,面对抓捕,他们为了所谓的武士道精神,不可能束手就擒,我建议采用4+2的方式进行抓捕。
4个枪法好手,外加2个搏击好手一同行动,发现对方后直接对手脚射击,让他无法反抗,同时2个搏击好手上前控制,防止他自杀。”
在场的特务暗暗点了点头,在交火时故意瞄准非要害部位很难,生死之间容不得太多的犹豫,但先下手为强射击手脚就容易多了。
这里每一个人都有上千发子弹的射击经验,不然那么多“办公”经费去哪了,再怎么吃喝也花不了这么多,当然是全用在训练上了。
这种十米之内的快速射击,情报科至少有三成人可以做到,就算精中选精、优中选优,怎么也能凑出十几个,人手绝对不成问题。
邬春阳在一旁做了补充:“根据先前的调查,此人上下班都会携带皮包,综合所有情报考虑,我认为对方携带武器的可能性非常高。”
古琦看了看左重,见他依然没有反应,便颔首道:“好,这一点大家都没有不同意见了吧。”说完扫视全场,所有的人一起摇了摇头。
“好,那就这么定了。”
古琦同样觉得对方会携带武器,不过该走的程序还得走,他继续问道:“那对归有光先下手为强的行动提议,大家有没有什么看法。”
“没有。”
“没意见。”谷
邬春阳和宋明浩率先表明了态度,做长官要为手下的生命负责,你把别人当立功的踏脚石,别人就不会为你卖命,很简单的道理。
古琦低下头看了看科里的花名册,这上面有所有特务的基本资料,自然也包括了射击和搏击训练的成绩,及以往任务的表现情况。
翻了翻,他发现科里的行动好手全在归有光的行动小组,干脆直接从里面挑选了六个成绩最好的人,这六个人全跟左重去过北平。
这批人属于情报科第一批行动特务,成分和可靠性上没有任何问题,能进入行动小组必然经过最为严苛的审查,不用担心是日谍。
解决了人手的配置,接下来就是武器的配置,这没什么好说的,特务处的配枪PPK射击手感很好,也很准,近距离交火威力足够。
根据长期的使用经验,特务们发现PPK的杀伤力巨大,虽然穿透力不足,这主要是由于子弹进入人体之后会形成不同程度的翻滚。
所以绝不会发生打中目标手脚一枪,对方依然活奔乱跳的闹剧,这对情报行动至关重要,目标多活动一秒钟,风险就呈倍数增加。
除了手枪,特务处的独门武器闪光弹更不会少,要是没这玩意,他们以往对日谍的行动不会这么顺利,这次是室内作战正好适用。
这时作为情报科行动经验最丰富的人,归有光举手后说道:“古副科长,除了那六个人外,行动小组剩下的人也需要进入中央医院。
天府的包里到底有什么,我们不知道,如果有手榴弹之类的重火力,我们配备的汤姆逊能在短时间内倾泻数百发子弹,请你批准。”
手榴弹。
古琦两条眉毛慢慢拧紧,这不得不防,以日谍的死硬程度,拿出一两颗手榴弹自杀或者杀人不是不可能,那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中央医院距离国民政府只有数百米,上次刺杀的余波未尽,金陵上下风声鹤唳,这次要是手榴弹再炸响,指不定闹出什么风波来。
他犹豫再三,做了决定:“好,你的行动小组全部出动,秘密渗透医院,一旦发现对方有使用手榴弹的迹象,立刻击毙,不得迟疑。
不然不光弟兄们性命不保,处座和科长都要跟着吃挂落,明白了吗,手榴弹绝对不在中央医院炸响,哪怕你们用命去挡也得挡住。”
情报科没傻子,众人郑重的点点头。
“好,人员和武器说完了,现在说一说潜入的步骤,医院不比其他地方,人员的潜入很简单,难的是怎么把武器和其它装备带进去。
委员长关心汪院长,派了卫戍部队负责中央医院的安全,因为不用搜身,天府可以将武器随身携带,但咱们这么多武器要怎么办。”
古琦说了新的问题,为了行动保密,他们势必不能通报对方,对方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汪某人,绝不会配合特务处行动。
特别是这次又是冲锋枪、又是闪光弹的,枪弹无眼,万一打中了那人,卫戍部队的人都得受军法处置,对方没必要为特务处冒险。
吴景忠之前一直在旁听没有说话,这会听到古琦的担忧,立刻举起手说道:“我们可以利用医院的车辆进行武器运输,比如救护车。”
“救护车?”
古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救护车他自然知道,金陵城经常能看到这些发出完啦完啦警报的家伙,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也足够隐蔽。
吴景忠两眼发亮:“对,根据我这几天查车的经验,可以假装要求急救,在半路将对方截住,让司机把咱们的武器和装备都带进去。
随车的人员负责看守武器,空手进入医院的弟兄到事先商量好的位置领取装备,必要的时候,救护车也可以负责堵门,挡住出口。”
“不错。”
“好主意。”
特务们纷纷赞同,至于怎么让司机听话,这不是问题,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说服别人,用救护车堵门也不错,方便控制现场的环境。
古琦满意的笑了笑,情报科是人才济济啊,然后他再次转头询问左重:“科长,大家将行动推演完了,您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哈欠。”
几秒钟之后,左重美美的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起身看着表情各异的手下们,站在中央医院视线之外,面色严肃的下了几道命令。
“五点四十分人员开始进入,我和归有光带队,春阳负责医院外部警戒,道路封锁交给宋明浩,老古就在指挥部坐镇,老吴去拦车。
现在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去领取医院的布局图,哪里有房间,哪里有楼梯,哪里有拐角,哪里能藏人,全都给我牢牢记在脑子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谁要是出了岔子,不说军法,你们就问问自己,对不对得起兄弟们这些天的没白天没黑夜的辛苦,行动吧。”
“是。”
特务们小声回道。
第三百九十一节劫车
下午五时,金陵珍珠桥。
“给医院打过电话了吧,从中央医院到这里开车需要五分钟,你们在桥的两边设伏,附近只有民国科学社和左公祠,不用怕被发现。”
吴景忠站在一棵大树下,小声询问身边的调查科特务,眼睛打量着珍珠桥周围的地形,心中思考着用什么方法尽快的控制住司机。
调查科特务回道:“放心吧吴股长,特务处厉害,咱们也不是吃素的,两个兄弟负责在桥头假装打架堵住救护车,绝对不会出问题。”
“住嘴。”
吴景忠皱起眉头嘱咐:“以后不要再说吴股长这种话,咱们现在是特务处的人,只能说特务处的官衔,这是一个原则问题,懂了吗。
要是惹怒了处座和左科长,你我弟兄未来的前途就完了,你跟大家说一说,这次行动必须成功,哪个敢出错我毙了他,快去准备。”
他说到这表情凶狠,谁要是真把他当做老好人,那就错了,能在调查科混的风生水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人畜无害的白面书生。
“是。”
调查科特务反应过来急忙点了点头,立刻走向行动人员,向他们传达了吴景忠的最新命令,以后吃肉还是吃糠,确实就看这把了。
来了金陵这些天,情报科人员的福利他们都听说了,除了军饷实发,还有各种补助和油水,抓到了日谍之后涉案资金也能分一份。
靠着最后那一条,情报科的特务个个身家颇丰,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部都是高级货,还是抓小日本来钱快啊,都是为了党国嘛。
在调查科特务激动与紧张并存的等待中,从中央医院方向开来了一辆白色救护车,拉着警报从远方呼啸而来,车后带起一阵烟尘。
“行动。”
“是。”
吴景忠估算了一下距离,宣布了行动的开始,然后就看见两个苦力打扮的特务一边扭打,一边走到了珍珠桥上,死死挡住了道路。
“小赤佬,还钱。”
“放你的屁,什么钱。”
仅有的几个路人看到这幕纷纷加快步子离开,金陵百姓和北平百姓不一样,经历了多次兵灾,他们知道什么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于是两个特务越打越狠,一个鼻子打出了血,一个被薅掉了一撮头发,两人在地上打着滚互相撕扯,任谁也看不出这里面有问题。
“嘟嘟,嘟嘟~”
“不要命了啊,快闪开。”
此时救护车已经到了桥头,司机将脑袋伸出车窗臭骂道:“再不让开我就喊巡警了,MD,一帮狗东西,打死了你们有钱去医院吗。”
这年月开车是个好工作,别人想用车就得捧着他们,所以少有好脾气的司机,这个司机也是如此,再加上一脸的络腮胡更显粗鲁。
可这次司机遇到硬茬子了,他的话音未落,路两边就冲过来七八个身穿中山装的汉子,腰间鼓鼓囊囊的,并且右手都揣在衣摆下。
糟糕,遇到劫匪了。
司机也算是见多识广,见状立刻将双手从方向盘上拿开,高举着手一动不敢动,汽车是医院的,命是自己的,没必要在这充硬汉。
“好汉,钥匙就在车上,后面只有几副担架,汽油足够各位开出金陵,救护车警察不会拦,除非是遇到当兵的,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司机紧闭着眼睛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将车里财物快速报了一遍,顺便做了温馨提示,希望这帮劫匪盗亦有道不要为难自己。
这副无比合作的态度让吴景忠颇为意外,不禁感叹到底是天子脚下,连普通百姓都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即靠着车窗小声说道。
“不用害怕,我们是警察厅的警察,今天要借你的车运点东西去中央医院,识相的就乖乖配合,否则小心你的小命,听清楚了没有。”
为了保密,今天跟随他行动的调查科特务都伪装成了警察,在吴景忠想来,不管是警察还是特务,在这些百姓面前没有什么不同。
反正都是拿枪的,普通人遇到警察一样很听话,他们在南昌便这么做过,只是他忘记了一点,人和人是不同的,金陵也不是南昌。
“恩,警察?”
司机闻言身体不抖了,也不怕了,猛地睁开眼睛怒骂:“TMD,还以为是哪座山上下来的好汉,原来是一帮臭脚巡,呸,什么东西。
实话告诉你八,我跟你们白厅长认识,他每次去姨太太那都是我开车,小心老子告上一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滚开,别挡着路。”谷
“你特么。”
吴景忠气笑了,原本想态度好一点,没成想遇到个给脸不要脸的泼皮无赖,当即用手枪顶住了对方脑门:“MD,你跟谁说老子呢。”
他说完示意手下上车,特务们麻利的打开后车门蹿了上去,一人把司机拽到了救护车后部,吴景忠坐到驾驶位一踩油门快速驶离。
负责拦路和警戒的特务则不动声色的消失了,珍珠桥恢复了平静,过了好一会,周围才多了几个探头探脑的行人,脸上满是惊恐。
见鬼了,现在的劫匪胆子这么大的吗,竟敢在金陵城劫车,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还是赶紧回家吧,至于报警,傻子才会那么干。
“你们,tmd,放开我。”
吴景忠将救护车开进一条小巷内,后面传来了司机的骂声,对方就算见到了手枪也不老实,这是笃定了警察厅的人不敢随意杀人。
“这辆车是救护车,是洋人的红十字会捐给中央医院的,运东西你们找卡车去,老子帮不了你们,今天的事传出去你们都得倒大霉。”
听着这家伙喋喋不休的废话和威胁,特务们气的火冒三丈,这是真把他们当成金陵警察厅那帮废物了啊,立刻赏了对方小腹几拳。
“嘭,嘭~”
几拳下去司机的脸扭曲了,可嘴上依然不依不饶:“把你们最狠的活亮出来给大爷看看,今天我要是求一声饶,老子就是小娘养的。”
吴景忠转过头黑着脸道:“你特娘的是找死,中央医院不是只有你一辆救护车,你们几个给我好好收拾他一顿,再打个电话叫辆车。”
他万万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任务也能出问题,要是耽误了装备交接,导致任务失败,就算军法上罪不至死,左科长也得弄死他们。
特务们听到命令,狞笑着将司机摁到了汽车地板上,有人掏出小刀直接捅进了对方的大腿,这才是他们调查科的行动作风—残忍。
自从变成了没娘的孩子,他们这些人成天夹着尾巴做人,到了金陵后更是一日三惊,生怕被上峰裁撤,今天算是狠狠出了口恶气。
“啊~唔。”
司机眼睛圆瞪想要大喊,他没想到这帮警察真敢动手伤人,不过几个特务一边牢牢捂住了他的嘴巴,一边不停猛击他的胃部位置。
“嘭~唔。”
吴景忠看了一眼手表面色有些焦急,五点十五分了,他们必须在五点四十分之前将武器送进医院,不能再陪这个司机浪费时间了。
他眼中闪过一道杀机,拔出手枪说道:“直接处理了,尸体找地方藏起来,行动结束再收拾,咱们在特务处的第一次任务不能失败。”
特务们点了点头准备动手,杀个把人而已,就算对方跟日谍无关又如何,那个什么白厅长还能为个车夫发难不成,谁也不是傻子。
尸体?特务处?
处于意识模糊状态的司机一下子清醒了,这帮人不是警察吗,怎么跟特务扯上关系了,你们是特务处早说啊,这特娘不是害人吗。
他也不知拿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束缚,哭着喊道:“饶命,我配合,我完全配合各位长官,特务处的大名,小人是如雷贯耳哪。”
吴景忠再一次愣住了,特务处名气这么大的吗,调查科在南昌时也算夜可止啼,可那指的是军政高层,平头百姓是不知道他们的。
他掂着手枪有些犹豫,再叫救护车很浪费时间,而且不一定有车,如果对方愿意配合也不错,只要确认这小子不是在耍花样就行。
吴景忠嘴上问道:“刚刚你嘴不是挺硬的么,怎么现在就软了,耽误老子的大事,说,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有一句假话当场毙了你。”
“我的嘴是硬,可是身子骨软哪。”
司机委委屈屈道:“谁不知道你们特务处心狠手辣,谁都敢抓,要是你们一开始就说清楚,我早就答应了,怎么会搞出这么多的事。”
吴景忠气结,敢情还是他们的错了,当即挥了挥手里的配枪:“老实交代,救护车进医院有没有检查,医院里有什么地方比较偏僻。”
“没有检查,我们从医院的内部通道进入,只有大门才有当兵的,太平间附近附近人很少。”司机一五一十的介绍着医院内部的情况。
他小心翼翼看了特务们一眼说道:“不过门卫看到熟面孔才会开门,各位长官饶我一条小命,我保证顺利带你们进去,只是我这腿。”
“别在这装死,只捅进不到一寸沈,只要不拔出来不耽误开车,现在去驾驶位,立刻掉头回中央医院,要是敢耍花样小心你的脑袋。”
吴景忠说完收回武器,对其中一个特务说道:“下车,立刻向科长汇报,我们进入医院后到太平间附近等待,让兄弟们去那领武器。”
“是。”特务立刻跳车狂奔而去。
第三百九十二节渗透
一个小时前。
建设委员会的会议室里,一个特务小声走进来说道:“目标已经动了,预计十分钟之内就能到达中央医院,咱们的人正在全程监控。”
左重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天府有两个小时准备,这也可以迷惑医院工作的人员,毕竟他要是突然出现可能会引起注意。
人们对于经常出现的物体,往往不会太过关注,司空见惯就是如此,对方留下了两个小时给其它人熟悉自己,依旧是那么的谨慎。
“怎么样科长,人员要不要提前分批进入,到时太多陌生人会引起目标和工作人员的警惕,可以少派点人。”古琦侧身小声问了一句。
“不需要。”
左重看着窗外飘过的云朵,摇了摇头:“我们的目的是抓捕,人员快进快出,不用担心引起医院人员的关注,先进入反而会被注意。
让目标慢慢逛吧,他六点钟要监视死信箱,在此之前一定会彻底检查医院内部的环境,咱们晚一点进去比较安全,免得迎头碰上。”
古琦想了想是这个理,天府这个人非常狡猾,提前进入搞不好真会惊了他,让对方检查完医院再进入,可以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继续修整。”
左重拍了拍手,他刚刚还有句话没有说,行动最忌讳朝令夕改,军心一旦不稳,行动时就会出现错误,更不能跟着对方的节奏走。
天府巴不得监视人员提前在医院埋伏,这家伙在中央医院经营了这么久,会不会设置防火墙呢,用脚后想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中央医院这么多工作人员,靠着小恩小惠或者胁迫威胁,总能找到一两个愿意为他通风报信的人,稍有疏忽就是鸡飞蛋打的结局。
特务们听到左重的命令,在会议室角落席地而坐,现在所谓的《京沪公路修缮评议会》已经结束了,人员自然不能继续在座位上。
为了尽量减少暴露风险,包括左重在内的人都坐在角落,躲在医院高楼层的视线外,数十人没有发出一丝动静,会议室一片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左重突然起身,再次看向手表:“对时,现在是五点二十分钟,给你们十分钟上厕所、检查伪装,十分钟后出发。
怎么分散,怎么伪装潜入我就不多说了,大家注意安全,等案子破了我会向处座请示,给弟兄们多发一份奖金,好了,开始行动。”
说完,他跟归有光、邬春阳率先走出了会议室,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其他的特务互相检查着伪装,伪装要是出了错很容易暴露。
古琦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数秒后对旁边的宋明浩点了点头,宋明浩见状走到一部临时电话前,要通后只说了一句话,开始封锁。
从现在开始,包括国民政府在内,方面一公里内的大小道路都将被封锁,六点一到,没有特务处开具的特别通行证无人可以离开。
如果中央医院的抓捕失败,最后的办法就是拉网清查,他们准备像搜查宫本英明时一样,挨家挨户进行搜查,绝不能让天府跑掉。
到时候不光是情报科会倾巢而出,卫戍部队等正规军也会出动,抓捕国民政府礼堂刺杀大案的凶手,军方很乐意提供必要的帮助。
十分钟之后,五点三十分,距离行动开始倒数三十分钟,鲁省路上车来车往十分热闹,似乎跟平时没什么不同,但这些只是假象。
“吴景忠那的事办完了?”
“太平间集合领取武器。”
“围住医院设立封锁线。”
“是,科长您注意安全。”
左重站在中央医院的对面,目视前方跟邬春阳小声交谈,当听到武器装备的问题解决了,他微微点了点头,接着抬脚往医院走去。
现在他的模样跟平时截然不同,一身皱皱巴巴的西服,面色有些发白,走路时不停捂着嘴巴咳嗽两声,身形也不如以往那样挺拔。
除了他之外,中央医院附近多了不少人,这些人要么步行,要么骑车,要么坐着黄包车,混在就医的人群中慢慢往医院大门靠近。
“打开皮包,检查。”
一个身穿陆军军服的国-军士兵背着枪,懒懒散散的拦住了一个人,眼睛在对方身上随意扫视了一圈,抬手捂住嘴打了一个大哈欠。
“好的,长官。”
被拦住的光头停下步子,脸上显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将公文包拉开给士兵看了看,里面只有几个笔记本和钢笔,除此别无他物。
“走吧,哈哈。”
士兵促狭的笑了笑,抬手对大光头挥了挥手,对另一个士兵挑了挑眉:“没看出来竟然还是文化人,老子还以为这家伙是个杀猪的。”
“哈哈哈,是啊。”
“咯吱,咯吱。”
归有光听着身后的嘲笑声,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不得当场打死这两个王巴蛋,可想想任务,只得强忍愤怒的继续医院里走去。
左重在一旁差点乐出声来,自己早就告诉归有光了,他要是装个苦力什么的比较合适,结果对方非要装成文化人,这是自找罪受。
按理说这样反常的伪装,不该在任务中出现的,不过伪装的学问很大,有时候反其道而行之,反而可以迷惑职业情报人员的判断。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看着像屠夫的文化人其实是个特务呢,天府看到归有光这样醒目的陌生人,无非多看几眼那锃亮的光头而已。
左重顺利的走进大门,并没有接受检查,第一是他没有皮包,第二是士兵已经跑到一边抽烟去了,也不知道这种保护有什么用处。
真有人来杀姓汪的,这帮警卫的作用就是收尸,或者敷衍的开两枪,喊几声休得伤害吾主之类的鬼话,行动可以不用考虑他们了。
他一边想一边顺着台阶进入了医院大厅,接着用余光观察着大厅布局,并与记忆中的示意图进行对照,结果很好,示意图很准确。
大厅右手边是一个木质长柜台,这里是挂号的地方,左手边是药房,中间还有几条长椅,环境一览无余,不是太好安排布控人员。
在场的人员似乎也没有可疑的地方,挂号的三个护士连头都没有抬,药房的窗台很高,里面的工作人员需要站起来才能观察外面。
而长椅上的病人和家属,这点时间根本无法甄别,也不需要甄别,现在不是寻找证据的时候,直接将他们当成是日谍的眼线就好。
左重想到这脚步不停,穿过大厅往医院后院走去,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跟天府面对面发生交火,得先拿到家伙,不然心里还真没底。
中央医院的后院很漂亮,到处是鲜花和树木,顺着大楼往右一拐再走十几步就是太平间,从楼上并不能看到这里,位置选的不错。
他面色如常的走到太平间旁边的救护车旁,后尾箱门微微打开一条缝,有人从里面递出了一把PPK和几个弹匣,弹匣压满了子弹。
左重接过后先上了个弹匣,然后把枪和剩余弹匣放进口袋,若无其事的转头离开,此时路过了两个护士,对这里的一切毫无察觉。
为什么要先上弹匣,这是因为本次任务高度危险,以天府的谨慎性格和丰富经验,说不定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会导致他们暴露。
计划的再好,也不能保证现场不出意外,近距离交火就是一个谁首先击发,谁的生存率更大的游戏,日谍不会给他装弹匣的时间。
“四楼,北侧配药房。”
左重收到武器后再一次进入大厅直接往楼上走去,在楼梯跟一位满脸痛苦的女人擦身而过时,对方以非常小的声音对他说了一句。
侦查人员找到天府了。
按照凌三平的说法和归有光的调查,中央医院四楼是三等病房,里面住的都是些普通穷人,也有医生的办公室,天府去那很正常。
看来他很可能就是在四楼监视的死信箱,想想也不意外,他要收集到更多的信息,就必须获得更大的观察视野,站得高望得远嘛。
不过上四楼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自己不是病人,又不是家属,就这么上去太显眼了,左重看着二楼护士台上的鲜花,有了主意。
他低着头走进了旁边的男厕所,找了一个隔间将门关上,确认了前后位置没有人之后,将手枪轻轻的反复上膛,并揣进了衬衣里。
随后他将西服担在胳膊上走出了隔间,并停在了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洗了洗脸,拢了拢头发,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笑容。
感谢左父左母给了原身一个好皮囊,虽然不如凌三平那般夸张,但也够用了,要是长成某个光头的模样,今天这事还真有点麻烦。
一分钟之后,他昂首阔步出现在二楼的楼道中,看了看周围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目标,摆出一副笑脸走了过去。
“你好,请问牙科在几楼。”
他的语气非常温柔,说话的同时整个人靠在了护士台上,里面的小护士抬起头,却被他的目光盯得脸色发烫,害羞的指了指楼上。
“谢谢,呵呵。”
左重微微一笑,将放在护士台上的手和西装拿开,潇洒的转身离开,小护士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根本没发现自己眼前少了些东西。
第三百九十三节尾巴
“噔,噔,噔。”
左重面带笑容,神态自若的走上了三楼,发现这里十分安静,没有一楼二楼那般嘈杂,来往的护士都轻踩着步子,显得小心翼翼。
天府不在三楼监视死信箱的原因就在这了,此楼层有妇产科和婴儿房,不会有太多成年男性出没,要是频繁出现很容易引起怀疑。
就算有牙科医生的办公室也不行,凌三平之前说过,这些牙医经常不按医院的规章制度上下班,而情报行动必须要排除不确定性。
就像今天天府要进行监视,结果三楼的牙医全都不在,那对方就抓瞎了,他总不能去找产科医生做学术交流,那会被当场打出来。
为了减小病人家属的排斥,这个时代男性产科医生凤毛麟角,负责接生的医生都是女性,天府一个大男人跑去套近乎是要挨打的。
所以每一个看似偶然选择的背后,都有其必然性。
左重脑中瞬间想到了很多,顺手将一个白色花瓶扔进路过的垃圾箱里,手中变戏法似的出现了一束鲜花,这下去四楼就自然多了。
至于其他特务怎么上去,那就看他们的反应了,他相信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专业特工会有办法,否则就白费了那么多的办公经费。
他脚步轻快踏上楼梯,很快到达了医院四楼,迎面而来的是各种声嘶力竭的哭喊,有的来自病人,有的来自家属,令人心烦意乱。
场面越混乱,越利于进行情报活动,从这点看此地是合适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哪有多余的时间关心其他人干了什么。
“让开,快让开。”
左重闪身躲开飞驰而过的推床和医护人员,眼睛瞄了瞄推床上的病人,只见对方的面色灰败、两眼无神,以他经验应该是没救了。
偌大的走廊里似乎弥漫着某种让人窒息的波浪,在生命的这片海洋里,人有时就像一叶浮萍,也许一个浪头翻过,就会灰飞烟灭。
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方。
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略有些惊恐,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看到这幅场景的正常反应,等到推床远去,他贴着墙壁往四楼北侧走去。
一路上很多人从病房中进进出出,脸上或有彷徨,或有痛苦,左重冷眼旁观这一切,想要从中找出异常,发现天府布下的防火墙。
他不紧不慢的走着,眼睛目视前方,用余光观察着每个人,表情、动作、反应,都是他要注意的点,稍不注意就会漏掉关键线索。
不过走了十多步,出现在他眼前的人都很正常,偶尔有看他一眼的,也只是在看那束鲜艳的鲜花,对于他本人并没有过多的留意。
这时有一个大光头迎面走了过来,是归有光,也不知道他从哪搞了一个暖壶拎在手中,在走廊里横冲直撞,看着像是要去热水房。
他粗鲁的推开一个病人家属,并在对方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中扬长而去,医院工作人员看到这幕也没有出面,大光头长的太吓人了。
有人盯上自己了。
左重则心中一凛,他知道归有光是在吸引监视人员的注意,如果没人监视,这家伙不会这么高调,特别是在这么危险的任务当中。
他快速思考了几秒钟,现在不能,也用不着回头确认对方是什么人,反正不是天府,就是天府的眼线,重要的是打消对方的怀疑。
现在距离行动还有二十分钟,目标随时都有可能中止行动,那样案子就办成了一锅夹生饭,到时候国府中必然有说风凉话的混蛋。
比如徐恩增和陈局长,说不定还会趁机攻讦他们扣押一处人员的事,必须尽快甩掉身后的尾巴,他扫视周围一圈,立刻有了主意。
只见一个护士扶着一个男人从远处一个病房慢慢走出来,护士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病历,应该是要带着病人去检查或者去见医生。
左重低头理了理鲜花,脚步自然的放慢,在经过这两个人时,快速扫了一眼病历封面的床位和病人姓名,将这些信息记牢牢记住。
做完这一切,他直接奔着对方刚刚走出的病房而去,到了门口后毫不犹豫的拐了进去,然后一脸平静的走向一张空无一人的病床。
这个病房里住满了病人,空病床非常显眼,左重走到病床旁,什么也没说就把床头柜上的枯花给扔了,放进了自己带进来的鲜花。
“哎哎,先生,请问你是?”
空病床旁边一个年轻人有些莫名其妙,连忙撑着身子问道,这些花可是他辛辛苦苦从花园里采来的,这么随意的扔了算怎么回事。
左重闻言愣了一眼,转过身子背对门口,语气有些疑惑:“这不是老张的花吗,他去见医生,让我在这等他,我是不是搞错病床了。”
“这....是老张的病床。”
年轻人哭笑不得,这可真是个糊涂虫啊,可既然是病友的亲友,他又能不好说什么,只好苦着脸看着垃圾桶里的花,无奈摇了摇头。
左重这会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这花是先生的吧,哎呀,真是对不住了,我下楼再去摘几束。”
“算了算了,唉,谁让我跟老张共用一个柜子,你分不清也是难免的,你是老张什么人,他在金陵没有家人,以前怎么没见过先生。”
年轻人大度的摆摆手,性格颇为开朗,顺便指着床头的凳子:“老张过一会才能回来,你先坐,正好闲着也是没事,不如咱们聊聊。”
左重笑着点了点头,跟他的判断一样,如果那个老张有家属陪同,也不会由护士送去检查或见医生,利用对方进入病房非常安全。
他没有客气直接坐了下去,用金陵话回答道:“我是他的邻居,知道他在本地没有家人,今天抽空来看看,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嘛。”
一个人可以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同事,但不会没有邻居,除非是流浪汉,那个老张来得起中央医院治病,必然有固定住所。
左重说完拖了拖凳子离年轻人近了一点,不知道情况的人,肯定会以为他是来看年轻人的,这就是他的目的,混淆监视者的判断。
万一监视者是护士和医生,他们说不定认识老张,也看到了自己和老张的擦肩而过,冒充老张亲友会被识破,必须转移对方视线。
“是啊,远亲不如近邻,老张有个好邻居啊,我看先生不像是普通人,不知在哪里高就。”这边年轻人感慨了一句,跟左重聊了起来。
左重一边跟对方胡扯,眼睛瞄了一下床头柜上的镜子,一道白色身影在门口停留了几秒,接着消失不见,天府果然设置了防火墙。
而且是医院的工作人员,要不是他的反应够快,要不是这个话痨青年,他可能就暴露了,天府这个混蛋,怕不是个被迫害妄想狂。
他悄悄看了看手表,已经五点五十了,还有十分钟目标就要监视昆卢寺的死信箱,这恐怕是最后一次试探,希望其他人一切顺利。
与此同时,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护士鬼鬼祟祟的走到配药房门口,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动静,快速打开门走了进去,并顺手反锁上。
“你终于来了,想死我了。”
护士刚进去,就被一个样貌普通的男人抱住,这人穿着一身高档西装,手腕戴着一块金表,满是发蜡的头发估计连苍蝇都站不稳。
男人用温柔的声音问道:“外面还正常吧,今天医院的陌生人有些多,我的感觉不是太好,要是有问题,你就去外面再找个小乞丐。”
“我都看了,就17号房的痴呆老太太来了个孙子,19号房那个废话很多的人来了朋友,其他的都很正常,阿集,你到底在做什么事。”
护士在男人怀中一脸幸福,嘴里介绍着外面的情况,同时问了一个她问了很多次,却一直没有答案的问题,她真的非常关心孔集。
这个男人自然就是孔集,也就是情报科追查的日谍天府,在听到自己怀中女人的问题后,他的眼中闪过杀机,随即面色更加温柔。
“就是生意场上的事情,你也知道的,很多制药公司都盯上了你们医院的供药,既然没事就好,那今天晚上咱们去吃西餐,好不好?”
天府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一个职业情报人员对付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生自然是手到擒来,女护士在惊喜中果然忘记了刚刚的事。
“那你不能骗我,阿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不过我得出去了,不然护士长又该骂人了,配药房今天没人,你出去时小心些。”
随后两人腻歪了一会,小护士理了理发鬓,满脸通红走出了配药房,幻想着今天晚上的美餐,便愉快的哼着歌,脚步异常的轻快。
可就在她路过一间病房时房门突然打开,一双大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把将其拽进了进去,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支枪就顶住了脑门。
“不准动,动就打死你。”
第三百九十四节成功抓捕
天府或者说孔集,在小护士离开之后站在门后,听着慢慢远去的脚步声露出了冷笑,这个女人不能留了,这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因为女人一旦了有了怀疑,迟早会从编织的美梦中清醒,他不能冒被对方告发的风险,只是怎么动手需要想一想,不能暴露自己。
最好像上次或上上次那样,让那些江湖混混出手,不管是卖到外地,还是直接埋到山里,他只用花一点小钱就可以将隐患消除掉。
天府下定了决心,决定今天晚上就动手,接着他静静走到配药房窗口,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望远镜,透过百叶窗对外看去。
“咚~咚~咚~”
昆卢寺在昏暗的天色中敲响了晚课的鼓声,沉闷的鼓声穿过波光粼粼的护城河和被夕阳染成一片金黄的居民区传到了天府的耳中。
“中国人,呵呵。”
天府轻轻嗤笑了一声,将望远镜放到了周围的建筑物上,比如建设委员会大楼,那是附近唯二高的建筑,很容易被监视人员利用。
要不是建设委员会没有太大的渗透价值,此地才是最完美的监视场所,医院毕竟人多眼杂,就算是有合理的理由,那也不够安全。
人多眼杂固然可以掩护情报行动,但过多的人流量也会让他无法完全掌握人员情况,方便中国情报人员混在里面,这就是危险源。
而建设委员会内部人员相对固定,有陌生人进入非常显眼,看来可以认识一个在里面工作的女人了,医院的监视点不能长期使用。
想到这,他放大望远镜的倍数仔细观察着办公楼里的动静,此时大部分工作人员已经下班,这些人临走前还打开了窗户进行通风。
这大大方便了他的监视,就算角度有些不合适,可靠着高度上的优势,他也能看清大部分房间,结果非常正常,没有可疑的情况。
天府低头看了看金表,将望远镜对准昆卢寺东墙,在情报接头中最重要的就是时间,提前或者推后一分钟,都意味着失败和暴露。
纪律,是所有情报人员必须要遵守的生存法则,不守纪律,不守规矩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同时,那代表着最严厉的惩罚—死亡。
还好,当他手表的时钟跳到6上时,闵苹的身影如约出现在附近,相比于上次的行动,这次她明显谨慎了许多,动作上也更自然。
她从死信箱旁边走过,没有弯腰或者明显停留,她随手一弹将情报抛到了地上,接着用脚轻轻一拨,情报顺利进入了死信箱之中。
随后闵苹以正常步速离开了昆卢寺,就像所有行人一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如果不是一直关注,天府还发现不了她的动作。
“干得不错。”
天府心中默默说了一句,看来这个女人听进自己的话了,也没有忘记教官交给他们的东西,只是之前长期的潜伏让她有些懈怠了。
这可不行,在这行懈怠就意味着暴露,以后要多加关注她的思想动态,一旦有不好的波动,就要及时介入、清除这个不稳定因素。
对于闵苹,天府其实是持怀疑态度的,被特务处带走的日谍很多,能活着出来的很少,除非是投降,可是对方身上没有刑讯痕迹。
这就让他有些难以决断了,总不能这个女人被俘虏后,没做任何抵抗就背叛了帝国和天蝗陛下吧,很难想象一个老特工会这么做。
再说,对方存在的价值不只是在国民政府中潜伏,还关系到南斗小组其他成员的安全,综合考虑这些原因,天府才没有清除闵苹。
若是普通潜伏人员身上发生此类情况,他会毫不犹豫下令灭口,而不是冒险亲自甄别对方,因为失败的代价太大,所幸结果不错。
天府回想着那天的场景,嘴角微微扬起,没想到天机的身材....,若是她愿意色佑那些满脑肥肠的民国官员,他们的收获一定更大。
(非错字)
他想到这里,觉得要找机会跟闵苹好好谈谈,为了帝国前所未有的大业,每一个国民都应该付出自己的所有,这当然也包括身体。
天闹黑卡半载。
看着一片安静祥和的金陵,他的眼中满是狂热和贪婪,日本太小了,太脆弱了,可能一场地震、一场台风都会让它消失在大海中。
所以必须对外扩张,民国则是最合适的扩张目标,这里的民众愚昧、官员无能、政府软弱无力,这样的国家根本不是帝国的对手。
更美好的是它拥有幅员辽阔的国土和无数资源,占领了民国,大和民族可以在这里积蓄力量,打败所有强国,成为最伟大的国家。
到时候,农民会有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田地,工厂有数不尽的廉价资源,商店里有琳琅满目的便宜商品,孩子们也可以安心的学习。
天府想着想着,鼻孔不停喷出热气,两只眼睛发红充血,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可以奉献出一切,就算是牺牲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非常赞同那个大汗的一句名言,男子最大之乐事,莫过于压服乱众,战胜敌人,夺取所有的一切,骑其骏马,纳其美貌之妻妾。谷
天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用不了多久,帝国就将占领这个国家,完成上面的所有目标,一定会的,他放下望远镜准备离开医院。
这里还不是帝国的领土,行动越是顺利就越要小心,要永远保持警惕,若被中国情报机关发现,那些挂在城墙上的尸体就是下场。
恩,那是什么。
可就在天府放下望远镜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让他寒毛直竖的景象,一群黑色中山装从医院附近冲了出来,快速封锁了周围的交通。
这是个圈套。
天府瞳孔猛的一缩,中国人发现自己了,他肩膀微微一沉准备转身应敌,同时手已经摸到了枪上,外围都被封锁了,何况是这里。
门口恐怕已经站满了全副武装的中国特务吧,这是必然的事情,可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漏了破绽,中国特务又是怎么找到的这里。
还是说天枢投降了中国人,可她并不知道这个监视位置,中国人要封锁也是封锁死信箱才对,医院里那个蠢女人更不会欺骗自己。
但现在想这些没意义了,天府知道他今天除了被当场击毙或被抓之外,没有第三个结局,绝不能被俘,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住。
天府只惊慌了不到一秒钟,转瞬就恢复了镇定,并决心跟对方同归于尽,这么狭小的作战环境,加上防守以逸待劳,他更有优势。
“嘭!”
他掏出手枪冷静的面朝大门方向,刚要举枪瞄准就听到了一声巨响,不是枪声,这是中国情报人员在破门,对方好快的反应速度。
然后天府就看见一个物体嗖的一下飞过落到了地上,同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那是什么,他用余光看了一眼,好像是门锁。
这是中国特务踹门造成的破坏吗,好大的力气,可惜当今这个世界不是比谁的力气更大,而是比谁的枪更粗,他的眼神凶狠起来。
数十秒之前。
中央医院四楼的过道比平时多了很多人,并且全是身强力壮的健壮汉子,这很不常见,这里最多的是病恹恹、哭天抢地的伤病们。
只是这些人手上拿着水果、托盘等物品,看上去非常正常,护士便懒得多管闲事,可惜护士没发现这帮人的眼睛只盯着一个地方。
当走到配药房时,一个光头猛地将手中的床单扔到空中,白色的床单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光头趁机从床单下拿出了一个怪东西。
这东西看上去是像个带有把手的实心钢柱,实际也是这样,只见光头握住把手将钢柱举得老高,落下后狠狠砸向了配药房的大门。
“嘭!哐当!”
大门应声而开,连门锁都被砸飞了出去,几乎同一时间,有两个年轻人各自掏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面色冷静的扔进了房间中。
“砰~”
紧接着两阵强光闪过,不等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反应过来,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拔出手枪,一边向配药房跑去,口中喊出了一声。
“行动。”
随着一声令下,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冲出来四个年轻人,他们在配药房门口或蹲或站,双手托枪冷静的扣动了扳机,连射数颗子弹。
“呯~呯~呯~呯”
四声枪响未落,之前那两个年轻人空着手,一个飞扑跃进了配药房,接着屋里传出了几声沉闷的撞击声,随后一切都陷入了平静。
这些是从围观者角度看到的场景,而在房间里,天府还没举起枪,就看到两个奇怪的手榴弹到了脚下,转瞬间发出了强烈的白光。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随着几声连续的射击声,这个潜伏了几年的日本间谍突然感觉手脚突然失去了力气,不由自主的倒在了地上。
天府自己就是个神枪手,光听枪声就知道枪手的枪法绝不亚于他,对方没有瞄准,单纯依靠长期射击形成的枪感进行着快速射击。
他心中苦笑,中国情报机关进步太快了,从毫无还手之力迅速成为了一个可怕的对手,都结束了,他绝望之余想要用力咬碎什么。
不过想自杀没这么容易,现在天府的命不是他的,而是左重的,两个特务跃进房间,落地后两只拳头用力砸向了对方的耳后位置。
天府顿时觉得眼冒金星,紧绷的神经猛然一松直接晕过去,在昏迷的前一秒,他似乎看到一个年轻人正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
两个擅长搏击的特务死死压住身下的日谍,四只手分别往对方的口腔和衣领摸去,嘴上大声喊了一句:“控制,我们抓到天府了。”
第三百九十五节奇怪的微笑
“有光,给邬春阳传信,让他控制出入口,现在开始中央医院只进不出,除了那个女护士,说不定还有人与天府有勾结,立刻排查。
另外警告一下在场的人,咱们抓捕天府的事能瞒多久就瞒多久,以防其他南斗小组的成员逃跑,千万不要小瞧这帮老鼠的警惕性。”
左重握着枪站在楼道中,对一旁正在擦拭破门锤的归有光说道,这家伙貌似对这根大钢柱子很宝贝,任务还没结束就收拾起来了。
这个看着怪模怪样的东西,自然是左重的“发明”,原因是本次行动中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天府将监视点的门反锁怎么办。
用身体撞门,等门撞开黄花菜都凉了,至于用手枪射击门锁根本不现实,而且会形成流弹碎片,除非是用重火力对合页进行射击。
众人久思无果之后,左重就拿出了后世军警所用的破门锤,这玩意制造非常简单,只是这个时代的需求很少,没人愿意制造而已。
它的工作原理是利用加速度产生巨大的撞击力,加速度越快撞击力就越大,所造成的破坏力也就越大,足以破坏任何锁具和门板。
“好的科长,这东西真好使,使用时人员也可以躲在门边,不用正对着射界,我看多生产一些,除了行动小组,其他弟兄也可以用。
刚刚要是用老办法破门,行动不会这么顺利,那家伙果然随身携带了武器,枪都快要抬起来了,再是再迟几秒钟绝对会发生交火。”
归有光将破门锤装进袋子,很是专业的评论了几句,接着吹了个口哨,叫来了一个行动人员,命令对方去通知医院外围的邬春阳。
至于警告旁观百姓更简单,一个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光头往那一站,那些工作人员、病患和家属腿就软了,绝对不敢出去乱说。
这会左重走进配药房,居高临下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天府,在特务们解除了此人的脸部伪装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既不像勃林格公司的孔集,也不像黄包车后的那个男人,而是一个脸型瘦长的中年人,这才是天府的真实样貌,之前的都是假象。
一个特务拿着一团灰色物体汇报道:“科长,这是从他口腔和鼻腔里取出的伪装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质地有些特殊,您看一看。”
“恩。”
左重也不嫌脏,接过后捏了捏感觉软中有硬,有点像风干之后的橡皮泥,天府就是靠这东西改变的样貌,应该是日本人的新发明。
战争是最好的催化剂,为了战胜对方,各种新技术、新发明层出不穷,特务处制造了闪光弹和破门锤,日本人那里也没落下太多。
这种伪装物有很大的价值,比起棉花团更加实用,从之前的调查看,天府带着它不影响吃饭和喝水,可以交给懂行的人进行分析。
蝴蝶案中的那些大播浪就很合适,恩,回头让老宋去联系联系,以后他们执行敌后任务用得着,这办法比整形要便宜、容易的多。
主要是便宜。
他想了想,抬头问道:“除了这个,目标身上还有什么物品,有没有发现自杀的毒药和武器,一定要细心,这家伙比其他日谍狡猾。”
“有,初步看了下,目标的下磨牙处有毒囊,这里没有条件取出,需要回处里让医生处理,我们用布将他嘴堵住了,暂时没有问题。
同时衣领、裤脚、袖口全有腊封的蓖麻毒素,手臂内侧的皮肤下也发现了金属条,跟萧清敏身上发现的一样,这个已经取出来了。
除此之外在对方身上搜到一把上膛的勃朗宁M1910,随枪弹匣是满的,另有五个满的备用弹匣,弹头被磨花了。”小特务一脸后怕。
大家都学坏了,全玩起达姆弹来了,这东西打在人身上就是一个血洞,打在手脚上便只能截肢,海牙国际会议早就明令禁止使用。
不过越是禁止越是说明它的威力,情报战比正面战场更加残酷,无所不用其极,既然好用为什么不用,一个会议禁止不了任何事。
左重蹲下身子,看着地上一字摆开的物品暗自咂舌,幸亏他们的行动足够迅速和果决,否则别想活着抓到天府,对方有必死之心。
蓖麻毒素的毒性非常大,1‰克的计量就能致命,而且这玩意很容易提取、保存,是国际情报界的新宠儿,自杀和杀人的最佳选择。
单说此人身上的蓖麻毒素就足以杀死几十个成年人,稍稍碰上一点人就完了,又是一个死硬分子,看来审讯室要热闹一段时间了。
“对这里进行彻底搜查。”谷
左重起身将伪装物扔给了小特务,环顾了一下四周:“将这里的药品带回处里,柜子和桌椅挪开仔细检查,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找个袋子把目标的脑袋蒙住立刻押走,在看守所找个安全的地方,由你们行动小组负责看押,除了处座和我,所有人都不得接触。”
医院的环境太过复杂,他不能确定周围有没有天府的同伙,如果有,以日谍的嚣张和疯狂劲,很可能会抢人或灭口,这不得不防。
“是。”
小特务敬了个礼,准备按照命令行事押解日谍离开,而随着战斗结束,支援的人员这时已经赶来了,这里有足够的人手进行搜查。
左重站在窗户前看着昆卢寺方向,宋明浩正带人秘密提取死信箱的物证,这下除了天府的住所和办公室,几个现场都已经固定了。
接下来要调查的就是,南斗小组剩下成员的身份和下落、对方的电台在什么地方、以及南斗和北斗小组的联系方式,这三个问题。
抓到人不代表案件结束,真正的较量才真正开始,天府不会轻易吐口,一旦时间拖得过长,南斗小组的人收到风必然会逃之夭夭。
所以要双管齐下,在审讯的同时也要通过其他途径查找这帮人,该用什么办法呢,左重将手放在窗台上,一下一下的轻轻敲击着。
“科长,刚刚在场的人员都做了登记,我告诉他们,要是有人打听今天的事,就让他们说是警署抓人,并把询问人的情况通知我们。”
这时归有光大步走了进来,看着被扛出去的天府建议:“要不我去目标住所和办公室看看,今天的抓捕非常突然,说不定有好东西。”
干了这么久的情报工作,他也有了一些心得,天府在被抓前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那么住所和办公室里面有没有未销毁的证据呢。
可能有,可能没有,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全力以赴,证据和线索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坐在那等待永远抓不到人,必须抓住时机。
“不用了,你留在这。”
左重转身向外走去,小声嘱咐道:“尽快排查与天府有关的人员,等这里搜查结束后在处里汇合,你顺便通知老古那做好收尾工作。
让建设委员会那帮家伙管好自己的嘴巴,要是有人在外面胡说,我这个小科长确实没权利处置,可委员长和处座决计饶不了他们。
我带春阳去看看住所和办公室,有什么紧急情况通知那边的监视点就行,这次你独自负责一个现场,一定要仔细,别再搞出事来。”
归有光听完一脸的不乐意,嘟嘟囔囔道:“知道了,以前那都是意外,我保证将这里挖地三尺,不落下任何证据,那科长你慢一点。”
左重当做没听到这句话,低下头躲过人群的围观,向着楼下走去,不过走到楼梯口时他感觉了什么,微微抬头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对方是他第一次去建设委员会时发现的那个可疑官员,此人来中央来医院干什么,看病还是有其它事,左重思考后对那人笑了笑。
现在不是调查对方的时机,等案子结束后可以好好查一查,只是不能动用情报科的资源,因为他不能确认这个男人是不是地下党。
要是不小心破坏了地下党的情报网,那自己就万死莫赎了,左重笑完没有停留直接离开,周围的特务也没有发现自家科长的举动。
“狗特务。”
顾和看着对自己露出笑容的特务,心中暗骂了一声,不过他的身份没有问题,来医院又是真的来看病,便挤出一丝笑容作为回应。
他已经做好了被查的准备,结果对方就这么走了,这位老情报有点摸不着头脑,这算什么事,他又不是女人,对方对自己笑什么。
迷惑之余他又有些担忧,没想到敌人的特务这么厉害,之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这帮人动手前,他并没发现其中有问题。
只能说他们伪装的太好了,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行动时动作迅速,作风十分凶狠,也不知道被抓的是什么人,会不会是自己人。
顾和思考了一会,决定按照原计划去见医生,越是危险越要镇定,不能有反常的表现,得找机会跟秋蝉联络一下,问问具体情况。
左重不知道自己已经与老K见了一面,下楼后急匆匆的往门口出去,然后他就看到邬春阳被一个老女人追着厮打,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九十六节耳光
“狗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医院开枪,不知道我们老汪昏迷着吗,你们这些狗腿子是不是某人派来的,是来杀我们老汪的。”
一个带着眼镜的肥胖老女人一边追,一边张牙舞爪往邬春阳的头上抓去,脸上满是狰狞之色,说话间唾沫横飞,气焰十分的嚣张。
邬春阳狼狈的左右闪躲着,面色羞红,以他的行动能力还手很容易,可对方的身份不简单,打了对方就是给特务处和科长惹麻烦。
此时其他特务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因为他们正跟一队国-军士兵举枪对峙,只能眼看着自家股长被人追打,脸上的杀气越来越重。
“砰!”
忽然一声枪声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老女人一个哆嗦差点摔倒,随即转头瞪着一双死鱼眼寻找开枪的人,想看看谁的胆子这么大。
“特务处所有人员听令,将这帮勾结刺客的日谍全部抓起来,胆敢反抗的,一律杀无赦。”左重放下手上的手枪,面无表情的下令道。
“是。”
特务们见科长来了,而且还下了明确的行动命令,再没有任何顾忌,纷纷举着手枪冲了过去,当即把那些手足无措的士兵缴了械。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我是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夫人,你们敢抓我,我要去国府控告你们特务处,控告戴春峰。”老女人疯狂叫嚣道。
她一边喊着,一边向左重走过来,似乎还想动手,在她眼里整个民国就没有不怕她的人,她是谁,是同盟元老,是行政院长夫人。
别说一个小小的特务,就算是某人在她面前也要说一声前辈,更别说先总统夫人和何女士都是她的多年好友,她陈冰如谁也不怕。
左重就这么站着,眯着眼睛看着陈冰如慢慢走近,他知道对方不好对付,这个女人在果党人脉甚广且脾气暴躁,没人愿意招惹她。
可邬春阳是什么人,是军人,是冒着生命风险跟日谍作战的军人,今天被这么一个倚老卖老的女人侮辱,这是在打所有军人的脸。
民国这些所谓的高官显贵,享受着军人带来的安全红利,却又把军人当成可以随意打骂的猪狗,更可气的是这种事天天都在发生。
他作为科长要是不给邬春阳讨个公道,这个狗屁情报科长不当也罢,大不了老子投西南去,想到这,他放在身后的拳头越捏越紧。
陈冰如气势汹汹走到左重的面前,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了一下,确认对方不是哪位大人物的亲眷子弟,立刻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骂道。
“有娘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在中央医院门口响起,打断了陈冰如的怒吼,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都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这下事情闹大了。
陈冰如自己更是被这一记耳光给打傻了,有人敢打她,怎么有人敢打她,她可是元老,是地位尊崇的行政院长夫人,对方怎么敢。
她呆滞了一会,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发出尖叫。
“啊~~你这个....”
“啪~啪~啪。”
左重冷静的扇着耳光,除了日谍他是不打女人的,但今天要破例了,这个老女人不仅侮辱邬春阳,还竟敢侮辱自己的母亲,找死。
如果他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能保护,便是枉为人子,再说了,他不觉得光头和便宜老师会为这种事惩罚自己,最多扣罚几个月工资。
只因刺杀案搞得光头非常狼狈,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陈冰如到处散布谣言,说此事是光头指使,估计光头早就气得牙痒痒了。
今天这么一打,也算是替光头出了口恶气,至于别人的恶评,跟他这个狗特务有关系吗,他就是站在那什么都不做,照样有人骂。
左重扇完七八个耳光,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笑眯眯道:“左某是特务处情报科长,今天这事陈女士若是有意见,可以向特务处反应。
顺便奉劝您一件事,我们是军人,不是你们汪家的奴仆,再让我看到你侮辱军人,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啊,我不活了,姓汪的你睁开眼看看吧,先总统一走,你这个功臣什么都不是,什么瘪三都敢骑在你头上拉屎了啊,没天理了啊。”
陈冰如脸肿的跟猪头一样,眼泪鼻血糊了一脸,坐到地上撒泼打滚,哪有一点行政院长夫人的气度,跟金陵城里的泼妇一模一样。
“tui~”
左重呸了一声,对目瞪口呆的邬春阳招了招手:“跟我走,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还手,我替你扛;不还手,被打死也别喊冤。”
“是,科长。”
邬春阳听着左重的话,眼眶当即一红,他知道科长刚刚那么做是为了给自己出气,是担了天大的风险,很有可能会因此丢官去职。
别的长官面对陈冰如,恐怕讨好都来不及,说不定还会将自己交出去顶罪,他想着想着忍不住流出眼泪,连忙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左重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行了行了,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真要感谢我,多抓几个日谍比什么都强,先去看看天府的住所,你开车。
你是不知道,这个王巴蛋身上全是毒药,牙齿也有毒囊,想靠刑讯撬开他的嘴很难,至少需要不少时间,可咱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邬春阳深呼吸了一口气,提出了他的看法:“以北斗的情况,还有闵苹交代的来看,南斗小组可能一共有6个人,这其中包括天府。
减去闵苹和天府,剩下的就是4个人,他跟这4个下线多久接头一次,会不会也是固定的,如果是这样,留给咱们的时间就不多了。”
左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要是天府跟下线是按照固定时间接头,那些下线可能已经或者即将投放情报,并且很快会进行新的投放。
到时候对方就会发现情报还在死信箱之中,他们就是傻子也知道这是上线出事了,这种情况最快明天就会发生,时间确实不多了。
左重坐上汽车的副驾驶,摇了摇头:“尽人事听天命吧,天府这个家伙警惕性很高,想要靠跟踪找到他的下线很难,只能先抓抓捕。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能抓到他便是一个大突破,将那些下线惊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要知道,咱们处最近的风头太盛了。”
邬春阳踩了踩油门,排气管冒出一阵白烟,汽车向着天府住所开去,他不是太理解左重的话,特务处做事而已,为什么不是好事。
他打着方向盘,疑惑道:“抓日谍难道也有的错吗,国府几个情报机关,只有咱们屡次抓获间谍,不说功勋卓著,总不至于挨批吧。”
“春阳,你现在是一个股长,以后的担子会更重,一定要懂政治,否则你就是把日本人全抓了,一样是有过无功,你信不信我这话。”
左重闭着眼睛,继续解释:“正因为我们抓了太多间谍,所以才要更加的小心谨慎,你说说,南斗小组这些成员都潜伏在什么地方。”
“机关里吧,就像闵苹。”
邬春阳回答道,这从南斗的密电内容和闵苹的情况就能知道,南斗小组的情报具有持续性的特征,这说明他们拥有固定情报渠道。
他说完立刻明白了,四个下线代表着至少有四个机关被渗透了,这些机关的长官会不会被上峰责备,肯定会,所以他们得罪人了。
左重扭了扭脑袋,似笑非笑说道:“懂了没有,做官要先做人,好处全被你一个人得了,黑锅都被别人背了,你还觉得这是好事吗。”
“不是,肯定不是。”
邬春阳连连摇头:“咱们能做的是尽量寻找那些下线,有收获,是杀是刮由让那些机关决定,咱们不掺和,甚至可以通知对方一声。
没收获也不要紧,只要关注各机关近期有没有突然离职和不告而别的人就好,得到了日谍的具体名单,对上对下也算是一个交待。”
“哈哈,春阳,不错。”
左重满意大笑拍了拍手手,指着一幢亮着灯的新式住宅:“到了,你将车停到前面的巷子,咱们两个等会分开进入,保持最大距离。”
邬春阳没有减速,直接从目标住所门前开了过去,几分钟之后开入了一条小巷,等到两人再下车时身上的衣服和面部都做了伪装。
一个装成了邮差,一个装成了巡电员。
新鲜出炉的左邮差转了转头上的帽子,小声说道:“确认了屋里没有问题,再让监视点的弟兄过来接管,我先走,你在后面掩护我。”
说完,他不待邬春阳回答率先走出了小巷,这是条小街,加上已经天黑,人流量并不是很多,他将邮包挂在肩膀上迈步走向目标。
两分钟后,在左重步入门洞的前一秒,邬春阳从巷子里出来,左右看了看有没有汽车,很自然的穿过马路,顺着马路抄起了电表。
而左重已经到了一楼的某间房外,他重重敲了敲房门,不是在叫门,而是想看看周围的反应,结果敲了几遍,邻居没有任何反应。
显然这里的住户没有梅园新村那样热心,可能目标选择住在这地方,也考虑了周围邻居的性格和脾气,知道这些人不会影响任务。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根钢片戳进锁眼里鼓捣了一会,十几秒后他将钢片向上轻轻一抬,随着咔哒一声,天府的老窝被顺利被打开了。
第三百九十七节新发现
左重后背贴着房门反手将门带上,开始认真观察天府的住所,这是一间标准的套房,入户就是客厅,里面有几把藤椅和中式茶几。
面积不算太大,差不多十多平米的样子,这符合天府在勃林格的薪水水平,一个普通的学术交流人员,住太豪华的房子不合常理。
虽然面积不大,但这套房间的朝向不错,现在是天黑了,要是有太阳的话,客厅这扇大窗户会让屋里洒满阳光,这家伙挺会享受。
借着外面路灯的照明,他抬起脚缓步在客厅里绕了一圈,破旧的地板不停发出嘎吱嘎吱声,在一片安静的环境中,显得非常刺耳。
左重停在了沙发后方,用手摸了摸沙发的靠枕位置,很光滑,再看看两边的木质扶手,同样被磨得发亮,看来天府经常坐在这里。
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发报还是日常使用,那扇窗户倒是方便电波对外传输,将电台放在茶几上加上一把手枪,就是一个工作台。
左重绕过沙发坐了上去,沙发的质感不错,就算不是发报,坐在这看看当天报纸同样是种享受,目标果然是个追求生活品质的人。
他双手搭在膝盖上,缓缓的靠上了沙发,想象着天府在这里的生活片段,几分钟之后他睁开眼睛,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不太对劲。
客厅太开阔了。
且不说目标会不会把电台放在住所里,就算放在住所,也不会在客厅里发报或从事情报活动,沙发跟走廊只有一门之隔,太危险。
如果他们在这里抓捕天府,对方没有任何抵抗的机会,没有掩体,没有活动空间,一个职业情报人员绝不会将自己置于这种位置。
再说了,一扇门可挡不了电台的操作声,任何一个听力正常的人路过,目标就暴露了,电键声穿透性很强,天府不会不考虑这点。
左重看向茶几上的电话,会是因为打电话或者接电话吗,通话的对象是谁,通话的目的是什么,一个间谍为什么要在意一通电话。
接头?
除了日常的电报联络,紧急情况下在报纸等寻人启事,天府会不会有其他的联络渠道,比如电话,用来传达某些比较特殊的命令。
这不可能,目标不会以这种方式联系自己的下级,那是找死,更不可能让下级主动联络自己,这违反了保密纪律,接头可以排除。
还有一种可能,接收命令。
南斗或者天府会不会通过电话接受来自上级的命令,不是凡妮莎和王德勇那两个英国鼹鼠,而是关东军方面和土肥原的直接命令。
左重脑海中迅速分析,真要是这样,那在刺杀案后这几天,土肥原必然会想办法通知天府,今天他们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抓到对方。
既不是接头,又不是在接受命令,对方坐在这跟电话关系不大,那会是什么原因,总不能是发呆吧,那应该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他思考了很久,忽然被门边的一块镜子吸引了注意力,怎么会有人在门内挂镜子的,如果是为辟邪,那应该把镜子挂在门外才对。
而且镜子里还能看见有光,那是什么地方,左重转头看向窗户,起身走到窗边对外看去,原来是一座小型工厂,门卫室还亮着灯。
左重站在窗边,看了看黑暗中的工厂,又看了看镜子,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浮现,天府似乎是在监视这个门卫室,可为什么要监视。
敌人?国府对日情报作战都由特务处主导,他没听说其它科室有什么秘密行动,同时沙发这种使用状态,不是一天两天能造成的。
同伙?南斗小组的情报渠道应该是在政府内部,一个小工厂的看门人能接触什么情报,还需要天府这样的情报小组组长亲自监视。
这两个推测都不靠谱,左重皱起眉头,人与人之间无非是敌人、朋友、陌生人这三种关系,所以日谍是在监视一个陌生的中国人?
突然左重忽然一愣,不对,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天府自己发展的下线,一个特殊下线,一个不那么可靠,需要随时监控的下线。
需要监控代表着重要,在天府这种日谍眼里,什么最重要,一是任务,二是安全,结合这家伙谨小慎微的行动作风,应该是安全。
一个关系到安全的下线,那就只能是观察哨,自己猜对了,目标真在住所外安排了盯梢的,工厂的门卫,这就是对方的预警手段?
他拿出望远镜放在眼前,观察起门卫室旁边的电线杆,路灯下黑色的电话线非常显眼,门卫室有电话,这说明对方有预警的条件。
可是这种预警有什么意义,假设有人堵到天府的门口了,门卫室能看到的东西,天府自己一样能看到,打电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总不能是记录遗言。
除非这不是为天府预警,观察哨是为南斗小组成员建立的,一旦天府的住所被搜查或袭击,观察哨就可以用某种方式警告其他人。
左重若有所思,幸亏他们没有大张旗鼓的进行搜查,不然天府被捕的事情恐怕已经暴露了,必须把这个盯梢的人抓住,还得活捉。
想预警总要有联系渠道,通过联系渠道说不定可以找到其他日本间谍,这种可能性很大,至少比通过刑讯让天府开口的可能性大。
不好,必须尽快动手,万一天府和观察哨之间有暗号,像是到了某个时间点开灯,看不到这个暗号,观察哨可能会直接发出预警。
他思考了几秒钟决定不叫支援了,就由自己和邬春阳动手,然后再叫监视点的人接管此地,拔除了观察哨,行动就没必要保密了。
左重矮着身子走到门口,轻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关好,立刻向着马路走去,并很快与正在抄电表的邬春阳碰上了头。
“科长,是不是发现线索了。”
邬春阳笑着递过去一根烟,就跟老朋友打招呼一般,眼睛瞄了瞄街道两边,他知道如果没有问题,科长不会突然从目标住所出来。
左重划亮一根火柴点燃了两人的香烟,小声说道:“恩,目标住所后面的工厂门卫室有问题,可能是观察哨,我们过去将对方控制。”
“科长,用不用叫支援。”
邬春阳有点意外,生怕左重觉得自己这是抗命,连忙解释:“如果对方人数超过两人,现场恐怕无法控制,支援半小时就能到达这。”
“不用。”
左重摇摇头:“现在距离目标被捕时间不长,但我们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暗号,未免意外直接动手,一个观察哨不可能有太多人。”
见科长这么说了,邬春阳便不在反对,再说一个观察哨,他们两个动手确实问题不大,观察哨需要隐蔽,就不会有太多人和武器。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岔路,向着小工厂走去,之前左重仔细看过,那是座小型洋火厂,这种工厂在金陵很多,位置相对比较偏僻。
等会就算交起火来不用担心伤及无辜百姓,更不会引起围观,这对行动很有利,真要是地形复杂或住户太多,肯定是要叫支援的。
左重没有躲躲闪闪,背着邮包直接敲响了门卫室,这个年代的门卫室除了看守厂区,更大的作用是接收信件,有邮差过来很正常。
“有信,劳烦拿一下。”
他低着头在邮包里假装翻找着什么,但只是左手在动,右手紧紧握着包中的手枪,要是对方过于警惕不愿开门,说不定需要开枪。
“咳,咳,来了。”
门卫室里骤然响起几声剧烈的咳嗽,随之而来是床板的晃动,以及窸窸窣窣的穿鞋声,听声音是一个老年人,身体似乎还有问题。
左重有些不解,怎么会是个老人,情报人员不一定都是行动好手,可需要健康和一定的体力,总不能摇着轮椅去执行情报任务吧。
观察哨估计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负责盯梢,等房门打开,他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眼前的老头走路都够呛,更别说干其他的。
“大爷,我是新来的邮差,这是贵厂的信函。”左重上前一步堵住门口,顺手把一封空信封给递了过去,眼睛快速打量着门卫室内部。
这是一间单独的小房子,没有厕所或者隔间,一眼可以看到底,连床下位置都看得清清楚,这里只有一个老人,没有其他人存在。
“新来的?信封怎么是空的?”
这时老人抬起头,语气中有些疑惑,却没有太过害怕,一个门卫室没什么好让人惦记的,洋火厂里也只有木柴,没有值钱的玩意。
“别说话,往后退。”
左重也不管其他,将手枪抵到了对方身上:“立刻进去,我们是金陵警署的,正在执行公务,老先生你最好不要乱动,小心枪走火。”
他一边说,一边挟持老头走进了门卫室,他们刚进去,邬春阳就从一旁窜了进了屋里将大门关上,并挡在门口,手中同样举着枪。
“二位长官,老头子有床底有一块大洋,你们想要就拿去。”看门老头还算是镇定,也不证实他们是不是真警察,顺着左重的话说道。
“春阳,搜查。”
左重不为所动,与老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将手枪紧贴着腰间对准着对方,阴沟里翻船的事太多了,面对嫌疑人不能有任何大意。
“是。”
邬春阳绕过两人,把屋内所有物品快速检查了一遍,甚至连床板和被褥都掀了起来,结果一无所获,此地没有任何违禁品和武器。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门卫室,要不是在天府住所旁边,任何人都不会把这跟日谍联系起来,天府让对方盯梢,可能就是看中了隐蔽。
“春阳,搜身,上械具,注意安全。”左重下了一个新命令,眼睛盯着一脸无辜的老头,口中问道:“认不认识孔集,你们是什么关系。”
“孔集,我知道。”
老头终于后知后觉,这两位怕真是警察,立刻答道:“就是前面楼里住的孔先生,他是不是犯什么事了,我就是帮他看个家护个院。”
左重冷笑一声:“看家,他为什么让你看家,如果有小偷,难道你还能去抓贼不成,告诉你,他犯的事大了,放前朝是诛九族的罪。”
“啊?”
老头慌了神,跟他说什么法律他不懂,可诛九族的罪他懂,那是大逆啊,嘴上忙不迭道:“他让我看到小偷,就给一个地方打电话。”
“什么地方。”
“本区的警署。”
第三百九十八节住所搜查
左重听明白了,这个老头就是个人肉警报器,真正的预警人员一定在本区的警署之中,对方收到这个报警电话就会通知其他日谍。
他看了看浑身打着哆嗦的老头继续问道:“你怎么判断孔集家有没有进小偷,你的眼神还没这有么好吧,他是不是跟你有什么暗号。”
“是,我是身体不好,可眼神不错,周围的人都知道这事,孔先生,不,姓孔的考过我很多次,不然他也不会每个月花三块钱雇我。”
老头急忙回答道:“这个王八蛋每次离开和回家都会从我这个小屋路过,他离开期间屋里要是有人或者灯亮了,那就说明屋里进了贼。
他干了什么真跟我无关,丧尽天良的东西啊,我一家数十口人都是老实人,从来没有干过坏事,长官,你就饶了我们一家老小吧。”
说到这里老头坐到地上,哇哇大哭起来,显然是被那句诛九族吓坏了,他觉得自己就是帮人看个房子,怎么就跟大逆扯上关系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像是医院里那个小护士一样,他们或因为钱,或因为感情被日本人利用,不知不觉成为了日谍的帮凶。
就说眼前这件事吧,正常人会让花钱让别人盯着自己家吗,还是找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如果这些人能多想想,心底有一丝警惕,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反谍的宣传工作要开展起来,不然以后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多。
左重想到了很多事情,随后再次问道:“孔集让你打电话给警署,有没有教你具体怎么说,或者找什么人,这是你立功赎罪的机会。”
老头听到立功赎罪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没有让我找什么人,只是让我告诉警署他的名字,一定要说名字,对,就这么说的。”
名字。
左重立刻意识到名字就是预警的暗号,这是在保护预警人员,警署那么多人,能打听到报警电话内容的人不少,谁都可能是日谍。
天府依然那么谨慎,不过那个预警人员很受他的信任啊,他竟然将化名透露给了对方,一个经验丰富的情报人员为什么会这么做。
要么是笃定对方不会投降,要么是对方唯一的任务就是预警,没有暴露的风险,又或两者都有,这是南斗小组最后一道保护手段。
而且预警人员只是知道他的化名,除非对方主动通过户籍信息调查孔集,否则对天府的影响不是很大,只是他们就不怕遇到同名吗。
随即左重自嘲的笑了笑,一边是性命,一边是同名引发的假警报,孰轻孰重很好选择,大不了撤离时请个假,暂时蛰伏一段时间。
至于预警人员怎么通知其他小组成员,要是左重没猜错的话,应当也不是直接联系,而是利用各种间接方式联络,还是为了安全。
真特娘的狡猾。
左重思考了一会将手枪放回枪套,拿起电话给特务处打了个电话,让处里通知附近监视点的特务过来支援,全面搜查天府的住所。
天府没必要设置两个观察哨,这样不可控性太大,寻找一个合适的傻子并操控不容易,万一遇到个精明的,很可能导致身份曝光。
“科长,这老头怎么办。”
邬春阳在旁边问道,他有点害怕老头吓死,这不是杞人忧天,在回答完左重的问题后,老头已经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惨白。
毕竟不是真正的日谍,帮日谍做事只是被蒙蔽,真要死在这里,特务处的名声恐怕会更臭,事情要是闹大了,说不定会连累他们。
左重找了凳子坐下,扭头反问了一句:“什么怎么办,调查清楚,只要没有主动帮助日谍,惩罚后放回家就是了,总不能白养着吧。
怎么的,你小子还想认个干爷啊,这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送到监狱也不会收,只要愿意配合咱们就这么处置吧,尊老爱幼嘛。
他说到这里笑眯眯道:“听到了没有老先生,老老实实配合,帮我们把姓孔的同伙抓到,你就没事了,对,还要帮我们做一点宣传。”
老头不知道什么是宣传,只知道这两个自称是警察的人算是讲理,没有把他当成替罪的,惊掉的魂这才回到身上,脸上有了血色。
没等多久,几个装扮各异的特务来了,给左重敬了一个礼之后,留下两个人负责看守老头,剩下的人一起前往天府住所进行搜查。
跟左重之前摸黑行动不同,他们这次是光明正大的正式搜查,要对房间里的所有物品一一检查,寻找跟南斗情报小组有关的线索。
左重跟在手下们的身后,背着手在房子里走了走,除了之前的客厅,这套房子的布局很现代,厨房、餐厅、书房、卧室一应俱全。
厨房里的用品看着很新,锅碗瓢盆基本没有日常使用痕迹,竹筷子连被水浸的印记都没有,这一切都说明天府很少在家自己做饭。
可是奇怪的是炉子里面却装满煤球了,综合目标一贯的谨慎作风,只怕这个炉子销毁绝密情报的次数,比烹饪食物的次数多得多。
跟影视剧不同,在烟灰缸里烧情报只会暴露身份,正经人谁没事在烟灰缸烧纸玩,正确的方法是把情报烧毁后扔进水里或炉子里。
左重蹲在地上,将炉子底部的出灰口打开,用火钳轻轻捅了捅,将里面的炉灰全部扒拉了出来,果然出现了很多纸烧完后的灰烬。
这些灰烬已经碎的不成样子,并且是完全烧毁,看不出任何内容,看来天府是眼看着这些纸张彻底烧尽,捣碎后再倒入了炉子里。
“啪啪啪。”
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原地看了看厨房的陈设,又走到了烟道的位置垫起脚,伸手往里面摸了摸,可惜除了烟灰什么都没摸到。
也是,天府这家伙的身高也就一米七,遇到紧急情况要收取某些物品,总不能再去寻找梯子,厨房应该只是对方销毁情报的场所。
左重缓步走出了厨房,外面是一间小餐厅,这会邬春阳正拿着一把匕首拆着桌椅板凳,确认这些东西上面是否有暗格或藏有情报。
这是很正常的操作,一处抓捕谢久文和顾兰时就将家具破开了,只是这种方式太老套,他们已经很久没遇到这种情报隐藏方式了。
他看了一会顺着走廊走到书房门口,里面一个小特务一本本的抖着书籍,检查其中有没有夹带,这只是文字类证据检查的第一步。
等这些东西带回特务处后,还要进行有无秘写、新旧程度、判定使用频率,与同版书籍逐字比对等等一系列的检查,非常的复杂。
只是天府不会傻到把情报夹在书里等着他们过来查到,大家都是专业人士,绝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现场检查没什么意义。
不过看着书房里满满当当的书架,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对方确实是一个很喜欢看书的人,只可惜一肚子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左重随即转身走进书房对方的卧室里,卧室的面积比较大,有两个小特务负责检查,两人此时已经将衣服和床单被褥全部划开了。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
看着漫天飞舞的棉花絮,他捂住口鼻拿起一件手工西装,心说可惜了,这种档次的衣服得去沪上量体裁衣,光是人工费用就不少。
也不知道天府这家伙的存款多不多,眼看着就要发军饷了,希望能从南斗小组捞点油水,不然自己就要跟戴春峰去局本部乞讨了。
小特务立刻站直回道:“报告科长,暂时还没有发现可疑物品,衣物里没有夹带,只在床头柜找到了三百现金,我们已经登记造册。”
“恩,不错,不错。”
左重露出满意的微笑,能把三百现金随便放在家里,天府的家底不是一般的厚实,审讯时这是重点,必须把日谍钱财全都榨干净。
日本人在民国赚的钱,那就是特务处的钱,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能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效忠党国吧,当兵吃粮是天经地义。
他用脚踢了踢地上的衣服,嘱咐了一句:“以后搜查不用划开,慢一点仔细检查也可以嘛,这些衣服拿回去,伪装的服装不就有了。”
“是,科长。”
两个小特务连连点头,暗说到底是科长,真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转念一想确实有些浪费,就算伪装用不上,他们自己穿也好啊。
左重不知道手下正琢磨着中饱私囊,他低头将所有衣服看了一遍,西服、西裤、衬衫、马甲,皮夹克、大衣,各种衣服倒是不少。
恩?
他用脚挑出一大块烂布条,这是一套中式长衫,像是监视照片里的那件,当时对方穿着它去了堂子巷,检查闵苹留下的安全信号。
左重弯腰将布条拿在手里,从款式上看这套衣服有些年头了,纽扣也稍稍有些掉色,但布料却很新,这表明天府并没有经常穿它。
一件老衣服很少穿,原因是什么呢,可能是这套长衫跟天府日常的穿衣风格不搭,可能是这件衣服有特殊的使用场合,比如接头。
他闻了闻上面淡淡的股皂粉味道,觉得后面一种的可能性要大一点,日谍就算是经费再充足,也不会接一次头,就扔掉一件衣服。
而且这样容易引起怀疑,谁没事经常扔衣服,以南斗潜伏时间看,真要这么扔,金陵城所有的服装店老板都得给天府立长生牌位。
左重沉思片刻,对小特务下了命令:“将衣服分类,一类为使用痕迹较为明显的,一类为使用痕迹不明显的,分好后全部带回处里。”
第三百九十九节急了
左重说完走出了卧室,这会邬春阳已经开始撬地板了,看来在餐厅没有找到有用线索,是啊,除了接头时的服装,这里太干净了。
电台、武器、情报行动要用到的装备一件都没有,这不符合常理,天府再小心也不能空着手去执行任务,闵苹说过他有一把手枪。
还有橡皮艇,同样没有发现。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对方另有安全屋,那些东西都在安全屋,这也符合目标的作风,住所估计找不出再多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春阳,走吧,这里就交给他们了,让人把看门老头带回去,再叫人过来支援,你陪我去一趟天府的办公室,这地方没什么价值了。”
左重拍了拍邬春阳肩膀,转头向门外走去,虽然他觉得目标办公室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该走的程序不能少。
要不是东北方面随时都有可能联络目标,以及目标超乎寻常的警惕,他更愿意顺藤摸瓜,就算找不到下线,至少可以掌握安全屋。
一间装满了间谍用品、武器的屋子没查出来,实在太危险了,万一某个溜门撬锁的小偷发现了这些东西,那他们的压力就更大了。
武器什么的不怕,就算金陵打成一锅粥,那也是白问之该担忧的,板子打不到特务处,怕就怕里面有情报,特别是高密级的情报。
“MD。”
左重上车前低声骂了一句,全都怪那帮英国佬,就因为他们搞阴谋,案件这才变得这么复杂,要是慢慢查,怎么会出现这些问题。
“科长你在骂谁?”
邬春阳刚坐上车就听到科长在骂人,疑惑道:“还有,为什么不继续搜查了,现在咱们掌握的线索太少了,接下来怕是不会太顺利。”
“骂某些搅屎棍子。”左重扭了扭身子,黑着脸道:“没用,闵苹说天府去找她时有武器,现在住所里没有,天府一定有其他的窝点。”
邬春阳想想点了点头,若是说屋里藏了情报,他们一时之间找不到很正常,可武器和电台不可能找不到,除非这些东西不在这里。
连王德勇这家伙都知道设置安全屋,没理由日本间谍就这么傻乎乎的将任务物品放在自己住所,设置安全屋又不是一件多难的事。
只要有钱,甚至不用提供身份证件,金陵城里有的是愿意租房子的房东,近百万人口,这么多住宅,这些东西可以藏在任何地方。
怪不得科长要骂英国人,这件事确实是由他们引起,否则抓到了叶金中,就算没有MI2提供的证据,凡妮莎和王德勇一样逃不了。
到时候顺藤摸瓜,抓到南斗和北斗很简单,别忘了,有王德勇这样的怂货存在,特务处想知道任何情报,只是时间长短问题而已。
“勃林格公司已经关门了,叫人秘密控制看门人,搜查完成之后恢复原样,警告看门人想活命就别乱说话,尽量隐瞒天府被捕的事。
不过我估计一样没结果,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在那个老头身上,找到了警署的预警人,也就找到了南斗小组成员,明白我的意思吗。”
左重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问道,未料胜、先料败,一切都要按照最坏的可能去考虑,日谍不会傻到将证据放在自己办公桌里。
邬春阳试探着说道:“科长您的意思是引蛇出洞,让警署里的预警人自己跳出来,咱们只要跟着他,就能找到南斗小组剩下的成员?”
“恩,快点开。”
左重右手搭在车窗上,一边轻轻敲击,一边计划下面的行动,预警人在警署里是一件好事,警署是纪律机关,上下班时间很固定。
一旦对方在不恰当的时间做了不恰当的事,嫌疑自然就上升了,一个分区警署的人数再多,一对一跟踪之下,谁有问题很好查清。
至于找到对方之后怎么办,那就看他发出预警的具体方法了,间接联系同样有办法顺藤摸瓜,无非是多花点时间罢了,不算太难。
左重点燃了一根烟,带着丝丝凉意的夏末晚风迎面而来,烟雾被身不由己的吹向四面八方,他就这么静静坐着,仿佛想到了什么。
一个小时后。
“嗒嗒,嗒嗒....”
勃林格公司附近的小巷里,一阵脚步声响起,两个黑影从勃林格后门走了出来,向着小巷里的一排汽车走去,汽车两边站满了人。
左重一边走路,一边将手上的手套摘下,嘱咐道:“搜查没什么问题,让人对勃林格职员进行例行调查吧,就算是扫厕所的也要查。
孔集被捕的消息也暂时不要通知,学术交流人员不用天天去公司,偶尔消失一两天很正常,目标选择在这工作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知道了,科长。”
邬春阳帮左重打开车门,小声说道:“我立刻安排,是不是先回处里,目标应该晾的差不多了,时间再长,对方的抵抗意志会越强。”
左重哐当一声带上车门:“那是普通间谍,目标早有准备,什么时间审问区别不大,但客人既然到了,我这个主人也该去看看了嘛。”
“是这个理。”
邬春阳说完笑着坐上了车,黑着车灯开出了小巷,车后是一长溜汽车,车队疾驰在夜晚的金陵城中,绕了一大圈后回到了特务处。
此时特务处很是热闹,上至戴春峰,下至小特务都知道情报科抓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这从无比严密的看管措施就能看得出来。
情报科的行动小组全面接管了看守所,三步一岗、两步一哨,到处是全副武装的特务在巡逻,几位科长去打听消息都被顶了回来。
最后还是戴春峰去看守所看了看,出来之后戴处座春风满脸,连走路都有劲了,大大小小的特务都在猜测,被抓的到底是什么人。
有的人说跟刺杀案有关,有的人说是金陵地下党的大人物,甚至有人说里面是徐恩增,不然处座为什么那么开心,众人顿觉有理。
所以左重的车刚刚停下,便宜老师的秘书李卫就跳了出来,连说带拉的将他拖到了老戴的办公室,戴春峰早就在此等候他多时了。
“哈哈,慎终,干得漂亮!”
一见面,戴春峰猛拍左重的肩膀,乐得连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距离刺杀案不到一周时间,幕后黑手就被特务处成功抓获,太棒了。
最近他的压力不小,光头在催他,各个长官在催他,很多人都想知道案件的真相,可此案勾连甚广,某些事情绝对不能对外透露。
比如特务处早就知道刺杀会发生,比如此事其实是英国人在背后捣鬼,这个屎盆子只能让日本人顶了,谁让他们经常干这种事呢。
抓到负责内应的日谍头目,也算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谁要是不服,那就自己去抓土肥原和关东军司令,要么直接去东京抓天蝗吧。
“老师您谬赞了,学生不过是按您的命令行事罢了,论功劳,也是您的功劳最大,而且南斗小组的成员并未全部抓捕,还未竟全功。”
左重无比认真的回道到,前面一句是马屁,后面的是事实,在顶头上司夸奖的时候,一定要实事求是,千万不能翘尾巴自以为是。
果然戴春峰笑的更开心了,豪气的一挥手:“话不是这么说的,要是让一处那帮废物调查,只怕对方人到了东京,他们还蒙在鼓里。
你们的进展我会立刻向委员长汇报,那些下线能抓到最好,不能的话就算了吧,对了,听说那个孔集的身家不菲,有没有这回事?”
便宜老师说的轻描淡写,但期待的眼神出卖了他,想来是被巨额的军饷开支逼急了,他自诩清廉如水,什么时候直接问过钱的事。
左重悄悄看看门外,上前两步附耳说道:“是的,这家伙在德国人的医药公司供职,手里好东西估计不少,学生一定会尽快挖出来。”
“这个,慎终你看着办嘛。”
戴春峰眼睛一亮,嗓音响亮了几分:“那我就不留你了,立刻去审讯日谍,一定要把他的...秘密都问出来,最好赶在月底之前完成。”
月底是特务处开支的时间,说不定整个特务处的军饷都指望情报科这次能大捞一笔,至于上峰拨款,陈局长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是。”
左重知道事情的轻重,敬了一个礼貌立刻告辞,连办公室都没回,直接去了看守所,都快成为被拖欠的农民工了,左科长也急了。
经过看守所大门、牢房区、走廊三道封锁,他急匆匆找到了古琦、宋明浩、归有光以及刚刚回来的邬春阳,大家都在等着他到来。
“科长,目标醒了之后就一言不发,我派了四个弟兄贴身看守,防止这个家伙自杀,要不要立刻开始审讯?”古琦指着一间牢房说道。
“审,立刻审。”
左重一脸狰狞:“老古你副审,老宋记录,归有光和邬春阳负责刑讯,就算把他骨头砸碎了,必须让这个混蛋尽快交代自己的罪行。”
听到科长这么说,其他人没有太大的反应,只当是科长着急破案,只有邬春阳有些疑惑,刚刚科长不是这么说的,出什么事情了。
第四百节要钱
科长大人一急,小特务们的动作就快了,不到十分钟就将天府押到了最大的审讯室,能享受这种待遇的都是情报科最重要的人犯。
比如凡妮莎和萧清敏。
左重坐在审讯席中间,左边是古琦,右边是宋明浩,阴暗的灯光下三人脸色阴沉,看向天府的眼神颇为不善,他们也知道了内情。
日谍在民国到处破坏,窃取情报是国仇,工资关系一家老小的生计,没有工资就是家恨,国仇家恨都在一人身上,任谁都会着急。
“坐下。”
天府被摁到了审讯椅上,几个小特务给他戴上了手铐脚镣,还用铁丝将其跟椅子捆在了一起,以防这家伙用后脑勺撞击椅背自杀。
被中国人抓到之后,天府就没打算活着出去,所以被这么粗鲁的对待,他只是轻轻的笑了一声,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中国情报人员。
三个人,坐在主位的人地位应该最高,竟然这么年轻,这么看来抓他的一定是特务处了,这个年轻人就是特务处情报科长左重吧。
他在简报里看过这个名字很多次,对方每一次出现,就代表着帝国的情报机关再一次折戟沉沙,无数帝国勇士就死在此人的手中。
除了外务省的领事馆情报系统,军方特别工作班、青木公馆、关东军情报部的所有失败,也皆由此人造成,实乃帝国的心腹大患。
如果能早一点遇到此人,就算拼着南斗小组全军覆没,也要将这个危险的中国情报官员干掉,没有了对方,区区特务处不足为惧。
至于这次的被捕,天府判断很可能是因为出了内奸,否则自己不会突然暴露,而他近期接触的下线就只有闵苹,这个该死的叛徒。
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为帝国守住秘密,希望那个老头可以成功预警让其他组员顺利逃脱,能为帝国和天蝗陛下献身,是他的光荣。
“是天机那个臭女人将我出卖了吗,我不应该心软的,在知道她被你们特务处询问后,就应该立刻除掉她,这个就是我犯错的代价。”
天府抖了抖手铐,然后看向左重:“你就是左重吧,希望你好好的度过剩下的日子,帝国一定会为我复仇,你们不用费劲了,我...”
“闭嘴,给我老实交代,你的活动经费和存款在什么地方,除了现金之外你有没有其他的资产。”左重猛拍桌面,指着他大声呵斥道。
他不关心日谍为什么会知道特务处和自己,以及闵苹投诚,这些都不重要,他只想知道对方的钱在哪,其它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说。
天府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中国人的秘密武器弄坏耳朵了,那个发出亮光和巨响的玩意确实很厉害,不然他怎么会听到这么荒谬的话。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认真的说道:“我是说...”
“闭嘴。”
左重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我刚刚说了,告诉我你的钱在什么地方,要是不开口,这里的所有刑具,你都会享受一遍,清楚了吗。”
他似乎真的不在意情报,只关心钱的事,根本不像是一个情报科的科长,而像是一个输光了的赌徒,这让在场的人觉得非常诧异。
邬春阳有些不明白了,就算到时军饷发不下来,对他们的影响也不大,更影响不到科长,那几十块军饷还不够科长出去吃一顿的。
那科长为什么这么做,是在迷惑天府,还是有其他的打算,他仔细观察起左重的表情,果然发现了一些端倪,科长的眼神很冷静。
“这就是贵国最优秀的情报机关吗,哈哈哈,我竟然败在这种人手中,这真是一个笑话啊,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有一个条件。”
天府眼泪都笑了出来,他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在耍他,时间拖得越久越好,其他人看到死信箱里的情报没取走,就会知道他暴露了。
那就陪中国人玩一玩吧,都说他们非常厉害,那就让自己见识一下,一个打败了众多精锐帝国勇士的情报机关,是怎么样办案的。
“什么条件。”
旁边的古琦插了句话,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都到这个地步了,天府竟妄想谈条件,难道他不知道,既然到了这里他就死定了吗。
“可以给根烟抽吗?”
天府擦了擦眼泪,淡笑着解释道:“请见谅,左先生的部下身手很好,就是下手的力量大了些,孔某身上到现在还有些疼,失礼了。”
左重对邬春阳点点头,示意他给天府点一支烟,香烟又不是手榴弹,一颗香烟的尼古丁也杀不死一个人,这么多人看着出不了事。
邬春阳收到指示后跟归有光打了声招呼,转身走出了审讯室,他们进来前会将所有随身物品放在外面,此时自然没有香烟和火柴。
天府看似无意用余光瞄了他几眼,心中微微一沉,中国人的看守措施非常严密,这方面估计很难找到漏洞,越狱应该是不可能了。
“孔先生在看什么呢。”
左重一直紧绷的脸突然露出笑容,若有所指道:“我们特务处跟关东军情报部比是新手,只能在纪律上多下点功夫,我的手下如何?”
“呵呵,不错。”
天府干笑了两下,心中越来越警惕,对方直接叫出了关东军情报部,这不奇怪,有闵苹那个叛徒,中国人必然会知道他们的上级。
可是此人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试探,这非常考验经验,真是活见鬼了,对方不过是二十来岁,难不成在娘肚子就开始学习情报了。
不知不觉中两人就暗暗较量了一次,谁也没能讨得了便宜,旁边的古琦和宋明浩似乎有所察觉,心中冷笑,这个天府真的是找死。
比这家伙厉害的日谍很多,远的不说,就说萧清敏吧,想尽办法使出苦肉计诈降,在科长的一番敲打下,最后不还是乖乖的投降。
在科长的面前耍心眼,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只怕被卖了还帮着数钱,他要是靠毅力保持沉默,说不定能多撑一会,现在就悬了。
邬春阳拿着一根点燃的香烟走了进来,然后用火钳夹着,小心翼翼将烟送进了天府的嘴里,这不是他的胆子小,而是必要的谨慎。
在喂水喂饭时咬人的日谍不是没有,这帮人就跟疯狗一样,逮到机会就给你一口,要是因为送烟给咬掉一根手指,那也太冤枉了。
“多谢,你不用这么害怕。”
天府捏着烟嘬了两口,笑呵呵说道:“你们求财而已,我没必要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中,好了,你们满足了我的条件,那我全说。
我的存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面差不多有一万元吧,都是这些年我在勃林格获得的薪水,其他的就恕我不能说了,左先生明白吧。”
说到这他又抓紧吸了两口,烟雾在审讯室里弥漫,在场特务冷冷的看着他,前脚表示全说,后脚立刻就食言,这分明是在耍他们。
邬春阳更是一脸淡漠,没有反驳对方那句不用这么害怕,自己会害怕一个日谍,真是一个笑话,这个家伙不过是想激怒自己罢了。
从一开始,此人就试图利用话术来操控他们,试探、激怒,这都是为了搞清楚情报科到底知道多少事,比如他只说天机不说闵苹。
“我当然明白。”
左重歪歪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天府:“活动经费、武器、电台这些都在你的安全屋嘛,说不定还有没送回去的情报,我说的对不对。
不过存折里面的钱没有你说的那么多,只有不到九千,这点钱可不够我们这么多人分的,要不你就说了吧,不用指望那个老头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存折扔到了桌上,至于取款凭证,除了那些外资银行,特务处要查封一个人的资产,不需要任何凭证。
“算了,孔先生怕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春阳你再辛苦一下,将火柴厂的看门人带过来给咱们的朋友看看,免得别人觉得咱们说大话。”
左重将两个证据摆了出来,想看看天府会怎么应对,在办公室看到那张存折上面的数字,他就知道对方的活动经费肯定藏起来了。
日本人在情报上是舍得花大钱的,区区一万元根本支撑不了一个情报小组的活动,办公室没钱,家里没钱,那自然是藏在安全屋。
选择跟他要钱,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引出安全屋这件事,左重这么做就是想跟天府玩玩,试试这家伙的成色,现在看来也就那样。
邬春阳闻言嘿嘿一笑,走到大门处打开了门,看门的老头被人拉着从门口走过,看到天府后,老头显得非常激动,当即口吐芬芳。
“霍史泥玛,姓孔的你这个王巴蛋,老子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害我也就算了,非要拉老子一家下水,长官,这个家伙就是孔集。”
“好了,拉他走吧。”
左重笑眯眯摆摆手,指着天府说道:“孔先生你真不地道,让一个老人为你望风,做人肉预警器,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吧。”
“呵呵,这跟我有关系吗,他拿了我的钱就要替我做事,拿钱的时候他可是非常开心,一个劲的恭维我,现在却又换了另一副嘴脸。”
天府面不改色,仍然是那副欠揍的样子,语气不屑道:“这就是中国人,注定要被优秀的大和民族统治,不用费劲了,我不会说的。”
“啪啪啪啪,好,硬气。”
左重没有生气,也没有下令给他松松筋骨,而是直接站了起来:“那今天就这样吧,等明天我们抓了你在警署里的同伙,咱们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