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节迎接
时间过得飞快,距离左重给萧清敏下达命令已经过去了两天,72小时的最后时限也只剩下不到半天,凡妮莎依然没有开口的迹象。
不过左重这会没空理她,不光是他,除了监视汪院长及其亲信的宋明浩,以及审讯室的归有光,其他大大小小的科长股长也没空。
因为戴春峰回来了,他带着一千多号行营调查科特务回来了,为了表示对新同事们的欢迎,他电令左重率领一众特务去码头迎接。
这特么叫什么事。
左重总感觉便宜老师被徐恩增下降头了,办事是越来越不着调了,这么多一线特务公开露面,被日本人或者其它方面拍照怎么办。
没办法,他只好让人暂时清空了码头,尽量减少人员泄露的风险,而他自己则买了一个最大号的墨镜带在脸上,躲在码头的角落。
左重鬼鬼祟祟的盯着远处的江面,身边是几个科室的科长和股长们,他们也对戴春峰的命令有些不理解,并且害怕被别人拍了照。
其中总务科长苦着脸道:“一千多,将近两千号人,这样下去就算是把我卖了也发不起军饷啊,左科长,您能不能跟处座反应反应。”
“是啊,是啊,凭什么我们要忍让那帮南昌佬,真特娘的憋屈。”
“你们几位还好,我本来就是副科长,这再来一个副科长,唉。”
其他科长也在一旁帮着腔,面对一帮来抢食的,谁也不能做到平淡处之,更何况是这些阴狠毒辣的特务,估计打黑枪的心都有了。
不过让自己出面得罪人,你们怕是在做梦想屁吃。
左重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左某何德何能,诸位都是我的老前辈,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向处座说嘛,我想处座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几位科长:小滑头!
左重:老狐狸!
表面上有说有笑的几人,心里互相骂了对方一句,然后继续玩起了勾心斗角的游戏,聊起了行营调查科并入特务处这件事的影响。
行动科副科长神神秘秘道:“听说调查科的情报高手不少,其中有一个从地下党那边过来的,曾经跟大公子一起在中山大学读过书。”
众人来了兴趣,这人不简单。
虽然大公子骂了委员长,但那只是权宜之策,此人从地下党方面过来,还能进入到调查科,又有大公子的帮助,前途不可限量啊。
电讯科长问道:“光听你在这显摆对方有多厉害了,那人姓甚名谁,老家是哪的,在调查科里担任什么职务,这不会是你胡编的吧。”
“嘿,你还别激我。”
行动副科长一副我看穿了你的表情:“此人名叫吴景忠,鄂省江城人,民国十一年前往北方中山大学,十三年回来之后的经历不明。”
吴景忠??
左重张大了嘴巴,此人就是那位金句频出的站长原型,他先前还在特务处的名册里找过此人,结果是查无此人,原来是在调查科。
不过这更说明了此人不凡,别看戴春峰说的好听,什么对调查科人员一视同仁,那只是收买人心,他绝不会轻易相信这些后来的。
可吴景忠能在十几年后成为少将站长,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得到了戴春峰的高度信任,果然每个成功的人都不简单啊,得留神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吴景忠是搞情报的,到了特务处之后很可能会在他手下干活,不知能不能亲耳听到那些振聋发聩的名言哪。
呵呵。
“呜呜~”
上面江面响起了汽笛声,白色的烟柱拉起了一条长线,人来了。
左重理了理衣领,对所有人说道:“走吧,大家一定要把笑容挂在脸上,精神点,让新同事看看咱们特务处的风采,别给处座丢人。”
“是。”
众多特务齐声回道,整理起仪表,左科长说的有道理,得让那帮土包子知道金陵不是南昌,到了特务处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五分钟之后,一艘客轮缓缓的靠近码头,特务处的特务代替了码头的工作人员,迅速封锁了所有上下船的舷梯,确保码头的安全。
而左重带着干部们走向轮船的船头,那里距离烟囱最远,噪音和烟尘最小,高级包房一般都设立在此,戴春峰应当会从这里下船。
果然,左重等人刚刚站定,戴春峰的秘书李卫率先走下轮船,笑容满面的打起了招呼:“左科长,处座正准备下来,让我先来看看。”
这家伙满面红光,看来在南昌没少捞啊,想想也正常,谁又会怠慢新上司的心腹呢,恐怕这几天李卫收土特产已经收到手软了吧。
早知道自己也去了,苷。
表面上左重大笑回道:“李秘书这次跟随处座前往行营公干,一定很辛苦,过两天左某在德鹤楼摆上一桌,李秘书可千万要赏脸啊。”
“自然,自然的。”
李卫一边应承,一边琢磨要给笑面虎多少分润,情报机关里根本没有秘密,不如舍些钱财,免得这个家伙找机会给自己来上一刀。
两人正虚与委蛇的聊着天,身穿藏蓝色中山装的戴春峰在一帮人的簇拥下走下轮船,用春风得意来形容此时的老戴都算是保守了。
应当说是不可一世。
“老师,您辛苦了。”
左重连忙走近几步:“学生代表特务处全体人员欢迎您得胜回来,您这一回来,我们这些做下属的算是有主心骨了,走路都有劲了。”
“哈哈,慎终,你啊。”
戴春峰难得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了笑容,亲切的拍了拍左重的肩膀,这把他身后的调查科干部们吓了一跳,原来戴处长也会笑啊。
从戴春峰到了南昌,就一直摆着黑脸,处理文长官的那些亲信时更是尽显杀伐果断,他们在对方的身边总觉得下一刻就要掉脑袋。
现在看来,不是戴处长他不和蔼可亲,是自己这些人没有资格享受啊,都说没娘的孩子最可怜,调查科的干部终于理解这句话了。
左重敏锐察觉到了这些人情绪的低落,小声请示便宜老师:“老师您看是不是让李秘书介绍一下,将来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弟兄。”
“瞧我这记性。”
戴春峰轻拍额头,转身拉过一个中年人亲自介绍道:“这位是南昌行营调查科中校副科长张毅夫,黄埔一期毕业生,我的老学长了。”
“特务处情报科长,少校左重见过张长官,”左重啪的一下行了个军礼,然后笑着主动伸出双手:“欢迎您来金陵,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这些人现在上不上,下不下,正是最敏感的时候,得把他们稳住了,等事情过去了再该杀的杀,该剐的剐,老戴估计也这么想的。
张毅夫的面相有些奇特,此人的鼻子乃是歪的,他从下船后就显得有些失魂落魄,面对左重伸出的双手,竟然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现场的气氛有点尴尬,双方的表情各异,调查科的人一脸的焦急,生怕惹恼了戴春峰,特务处的人则皱起眉头,南昌佬有些过了。
戴春峰依旧满脸笑容,心中不以为意,这位可是文仪的死忠,在调查科能当文仪一半的家,如今突逢大变,失魂落魄也可以理解。
这时,一个国字脸青年人悄悄碰了碰张毅夫,将他从魂游天外的状态中惊醒,一抬头正看见脸上带着微笑的左重以及伸出的双手。
张毅夫回了神,连忙弯腰握住左重的手:“实在抱歉,早就听闻处座手下有一位情报高手,今日得见甚为荣幸,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一个中校弯腰向少校示好,这场面把众人雷得不轻,调查科的人面红耳赤,心说张副科长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怎么会如此丢人。
“张长官坐了这么久的轮船,难免有些精神不济,再说我这也算给您留下印象了。”左重笑着回道,就像刚刚伸了半天手的人不是他。
“是极,是极。”
“哈哈哈。”
站台上充斥着快活的气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真要是第一天合伙就闹开了,对双方都不是好事,特别是调查科真经不起折腾了。
戴春风眼神中尽是满意,自己的好学生给自己涨脸了,而张毅夫这个老情报面对后生晚辈进退如此失据,以后怕是威风不起来了。
左重也在笑,但心中对张毅夫提高了警惕,旁人看不清楚,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张毅夫从头到尾眼神清明,哪里像一个发呆的人。
这一切,都是在演戏啊。
故意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打消戴春峰对他的忌惮,那戴春峰知道吗,肯定知道同时乐见其成,因为张毅夫是调查科的最后支柱。
如今这根支柱在众目睽睽下轰然倒塌,调查科这些特务除了死心塌地跟着戴春峰干没有后路了,这个人牺牲了自己,成全了手下。
左重警惕之余,也不禁升起了一丝钦佩,换成是他,还真没有用半辈子的名誉帮别人铺路的勇气,这个人是个好领导,也是个好人。
第三百四十三节破产
那边一脸笑容,满心苦涩的张毅夫往后退了退,却忽然察觉有人在观察自己,他抬起头正好与左重的带着深意的眼神碰了个正着。
左重,名不虚传啊。
张毅夫知道对方已经看穿了他的自污之计了,不由感叹到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在对方这个年纪,哪里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力。
以前听说戴春峰手下有一个20岁的情报高手,破获了众多的日谍案件,那时只当是有人在给特务处脸上贴金,现在看来自己错了。
特务处有如此年轻才俊,文长官输得不冤。
不过他们调查科也不全都是饭桶,张毅夫看了看提醒他的国字脸青年人,对戴春峰说道:“处座,下面就由我向诸位同仁做介绍吧。”
“恩,那就辛苦毅夫你了。”
戴春峰没有客气,这里也就张毅夫值得他亲自开口了,剩下的人不管是官阶,还是军衔都与他相差甚远,由张毅夫介绍非常合适。
“是。”
张毅夫双腿并拢立正,然后按官阶和军衔的高低,向特务处的人介绍起来,当然只是简单介绍了下姓名、年龄、军衔之类的信息。
左重一边听一边记,他发现调查科的中高层干部大多是黄埔出身,标标准准的嫡系部队,恐怕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被特务处兼并。
这会张毅夫走到一个青年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调查科原侦察股中尉副股长吴景忠,31岁,曾在中山大学情报专业学习。
他在调查科期间破获了多个地下党大案,业务能力十分突出,本来应该提上尉股长的,遇到合并就给耽误了,算是我对不起他了。”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要是文长官还在的话,区区上尉只是一句话的事,现在麻烦了,没有戴春峰点的头,小吴怕只能蹉跎岁月喽。
年轻人听到张毅夫这么说,一脸激动,眼眶中含着泪水,想要开口解释却又碍于军规不敢说话,憋得满脸通红,一看就是实诚人。
左重笑眯眯看着这出让人感动的大戏,张毅夫介绍别人只用了两三句,介绍吴景忠却说这么一大段话,看来他很欣赏这位小吴啊。
吴景忠,吴站长真是不缺贵人啊,未来十几年从中尉飙升到少将,不能说官运亨通吧,那也是青云直上了,军衔都快赶上老戴了。
那边戴春峰自然知道吴景忠是个人才,对此人也颇为欣赏,但谁让对方跟了文仪呢,对这种人只能慢慢观察,不能急于提拔任用。
所以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表态,以后日子长的很,只要是人才就不会被埋没,要是被埋没了,那就说明不是真正的人才。
张毅夫和吴景忠见状都有些失望,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毅夫只好继续三言两语的介绍起某某股长,某某组长之类的小官。
左重暗自摇了摇头,这个张副科长是个好领导、好伯乐,却不是个称职的领导,偏向性太强了,一个合格的领导应该一碗水端平。
没看见很多调查科的特务都咬牙切齿了吗,挡人前途犹如杀人父母啊,在所有同仁面前露脸的机会被一个人抢走了,怎么会不气。
过了好一会,调查科那边终于介绍完了,戴春峰对左重说道:“慎终,你就替我给南昌的同志介绍下特务处的人员吧,速度快一点。”
“是的,老师。”
左重恭敬低头,一个一个的将特务处科、股级干部介绍了一遍,有心人发现他介绍每个人的字数基本相同,根本看不出亲疏远近。
哪怕是他手下的古琦等人,同样是几句话概括,不多不少,这让其他科室的干部非常满意,心说姓左的虽然阴险,终归是要脸的。
说起古琦,调查科的人自然不会陌生,此人当时离开算是被人排挤走的,那个时候军衔不过是少尉,现在两年不到竟然成上尉了。
还有没有王法了,军中停年的规矩难道是摆设吗,当即就有人觉得老古是走了通天的路子,直到听了左重大概的介绍才知道原因。
两年时间里,古琦领导破获了多个日谍小组,多次受到表彰,甚至还受到过领袖的接见,虽然是集体接见吧,那也是天大的荣耀。
他们这些天子门生,说起来好听,可又有几个人近距离见过委员长呢,老古真是好运道,遇到一个既不抢功、又有能力的好长官。
戴春峰微笑旁观,他就是要让这帮曾经的天子嫡系们看看,就算他戴某人不是领袖的侍从,特务处一样可以靠功劳让人越级升迁。
等双方介绍完,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船上的乘客都快急疯了,这帮特务太霸道了,不就是接人么,为什么连船都不让他们下。
左重听到议论声越来越大,小声请示道:“老师,码头人多眼杂还是早点离开为好,最近日谍的活动非常猖獗,我怕有人对您不利。”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谁知道北斗和南斗情报小组的目标是不是老戴,他被炸上天不要紧,自己可还是个黄花大小伙子,那太亏了。
戴春峰一惊,他光想着显摆了,还真没注意这事,点点头:“那就先回处里吧,你跟我的车走,正好有些事要问问你的意见,走吧。”
一声令下,小半个轮船的旅客肩挑背扛,拿着行李,逃难似的涌下轮船,看得左重目瞪口呆,连忙让人将准备的卡车全都开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戴春峰这才想到了什么,随意说了一句:“这里只是一百多个人员及其家属,未来三天陆续会有客轮到港,你通知总务安排好食宿。
到时让他们立个牌子,就用笠山公司接待处的名义,调查科的人已经知道了,人员每半天收拢一次送往丙处,对了,宿舍够不够?”
够个屁啊。
左重以为来的就是一千多个特务,多人宿舍挤一挤差不多能安排的下,没想到这些人的家属也来了,总不能把人贴到墙上睡觉吧。
他想了想,露出苦笑:“只能先动员我们这些未婚的把宿舍让出来了,我的宿舍比较大,应该可以安排两到三个家庭,尽量挤挤吧。
还好丙处的教学楼还空着,要是抓紧改建的话,半个月之内就可以把调查科的弟兄们安置好,现在的问题是账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没钱了?怎么会。。。”
戴春峰当时就急了,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甩下一句:“这件事我来想办法,你也要多用用心,先回处里。”然后就飞快离开了码头。
。。。。
左重默然无语,跟着便宜老师身后坐进了轿车,抛下一帮扶老携幼的特务,向着洪公祠方向开了过去,车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个机关更离不开钱,两三千特务人吃马嚼不是个小数,戴春峰突然觉得自己这次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特务处如今的收入来源,一部分是没收的日谍资产的再收益,具体点就是房租和营业收入,比如东亚俱乐部等,这部分收入有数。
另一部分就是涉案资金了,至于怎么界定是否涉案,那是特务处的机密,无关人等无权过问,这部分才是戴春峰敢于兼并的底气。
结果没几天的功夫,富得流油的特务处竟然没钱了,戴春峰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再细算一下,他的特务处真的要破产了!
沉默许久,戴春峰揉了揉太阳穴:“最近处里有没有什么案子,特别是嫌疑人地位比较高的,影响力比较大的,最好有一定产业的。”
你干脆直说有钱的好了。
左重琢磨了一下说道:“抓了一对日谍夫妻,三牌楼那有一栋西式别墅,沪上有几间小公司,杂七杂八加起来差不多有十几万资金。”
“噢?”
戴春峰稍稍坐直,一言九鼎的气度又回来了,微笑说道:“对于日谍我们就是要常抓不懈,绝不能给他们死灰复燃的机会,还有呢。”
左重面带羞愧:“没了。”
戴春峰有些不信:“没了?”
“最近只查了几个伪满间谍,但没有资产,剩下的力量在对各机关的人员进行甄别,看看能不能找到异己分子。”左重努力解释着。
他说的是实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不管是工程师叶金中,还是舞蹈家武馨月,全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月光族,穷得叮当响。
戴春峰往下出溜一点,最后皱起眉头道:“异己分子暂时先放一放嘛,抓紧对日谍案件的侦破,这件事当成首要之事来办,懂了吗?”
“是。”
左重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面色不太对的戴春峰,接着问道:“不过异己分子真不查吗,万一委员长追问起来,只怕老师您不好交代啊。”
戴春峰这时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怪不得领袖要把调查室并入特务处,原来也是因为。。”老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差点娘希匹。
不过有些话他终究没出口,只是语重心长的明示左重:“地下党都是穷光蛋,查他们干什么,你的任务就是全力寻找日谍...的资产。”
“好地,老师。”
左重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恭敬回道,同时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短时间之内不用担心特务处针对地下党了,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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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节东北布局
汽车到了特务处,自然又是一副兵荒马乱的场景,办公场所的重新划定,人员的分配计划,枪支和设备的清点与采购,全都是事。
但是左重将特务处的大印交还给便宜老师后,就直接跑到了看守所,有些事他不想,也轮不到他来操心,就让戴春峰自己决定吧。
他笑眯眯走进审讯室,然后立刻捂住了口鼻,血腥味大大了,不过看看刑讯架上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的凡妮莎,他就知道了原因。
因为在这里,皮开肉绽并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皮肤真的离开了身体,并且是大规模有计划的剥离,萧清敏这个女人是真的狠啊。
“怎样了,她有没有开口。”
左重瞄了一眼地上的皮肤,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情报科的刑讯同样残忍,可没有这样反人类的手段,这有点挑战人类道德的底线。
归有光终于学乖了一回,用脚将那些玩意拨弄到一边,其实他也有点接受不了,奈何凡妮莎的口供实在太重要,只能暂时忍一忍。
萧清敏此时满脸的血迹,手里拿着手术刀,身上套了件水靠,鲜血顺着衣摆滴滴答答的往下流着,跟恐怖片里的杀人狂一模一样。
她的神情有些疲倦:“实在抱歉左科长,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情报人员,我们已经用过了所有的办法,依旧没能让她开口交代情报。”
经过这三天的拷问,她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何土肥原如此信任对方,面对这种程度的严刑拷打,她自问没有保持沉默的勇气。
她曾经接受的训练,最多能让她坚持24小时,时间再长一些,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会崩溃,这种情况下泄露机密是不可避免的。
左重闻言没有生气,而是走到了凡妮莎的身边,思考了一会之后,他用手托起对方的下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会让人做噩梦的脸。
严格的说是一团血肉。
他知道口供没有希望了,这是第一个不开口的日谍,随着战争临近,这样的对手会越来越多,此事也算是给大家打了一记预防针。
以往抓住日谍,案子基本上就可以宣布结束了,上至自己,下至小特务都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没有人可以在刑讯之下保守住秘密。
这个观念得改改了。
左重擦掉手上的血:“那就处决吧,不用浪费时间了,对了,给她多拍些照片,可以给那些拒不交代的人看看,这就是嘴硬的下场。”
他觉得这个主意没毛病,全当废物利用了,耗费了这么多人力,总得在对方身上得到什么,既然活着得不到,那就从死人身上拿。
归有光在一旁点点头,出门去拿相机,萧清敏则沉默的看着凡妮莎,不知道在想什么,有可能是在想如果她不投降会是什么下场。
“怎么,害怕了?”
左重饶有兴致的问道,萧清敏被抓时同样很强硬,如果选择死不开口,她的下场不会比凡妮莎好多少,至少在痛苦上不会差太多。
“是的。”
萧清敏苦涩笑一笑:“看到她这副样子,我才明白生命是多么的脆弱,我自以为是一个勇敢的人,现在看来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左重想了想,反问了她两个问题:“你觉得你的祖国侵略民国是对的吗,你相信日本政府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你们日本全体国民吗?”
“当然不是。”萧清敏回答的很快,她又不是傻子,哪有正义的侵略者,侵略战争的受益者是皇室、贵族、财阀,跟百姓没关系。
“先擦擦脸吧。”左重笑着递出一块手帕:“你能想明白这个问题,说明你还没有被完全洗脑,依然是一个理智的人,而她正好相反。”
萧清敏双手接过手帕,说了一句谢谢:“多谢左科长,您是说她并不是因为勇敢而保持沉默,只是被日本政府和关东军所蒙蔽了吗。”
“不错,首先她不觉得日本的侵略是非正义的行为,她用这一点来进行自我催眠,将保守秘密上升到一种信仰,她这是在自欺欺人。”
左重语气凝重:“萧小姐你能想象吗,未来会有更多的人这么想,无数的日本民众会被他们发动起来,参与到侵略民国的战争中去。
应该在课堂学习的孩子,应该辛勤工作的成年人,所有所有的人都会卷入其中,但你应该知道,任何侵略者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萧清敏脸色惨白,根本不用等到未来,现在日本各个学校里,都有基本的军事训练课程,比如拼刺和射击,哪怕是小学也不例外。
孩子之间最流行的游戏,不是那些充满童趣的把戏,而是阵地攻防这一类的战术动作,胜利的人还会得到父母与学校老师的夸奖。
整个日本都在做战争准备,曾经的自己和凡妮莎也是其中一员,她之前投降是为了活命和心中那口怨气,根本没有想到这些事情。
“他们在用民众的血肉,来为他们赚取利益。”
萧清敏低声说道:“他们一遍遍的告诉我们,中国人不堪一击,民国政府更是腐败透顶,大日本帝国军队将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所以很多人都相信,战争在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结束,到时农民将会分到田地,工厂拥有廉价的资源,民众的日子会因此变得更好。”
“痴心妄想。”
左重打断了她的话,斩钉截铁道:“我管不了别人怎么做,至少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靠虚假的信仰永远战胜不了保家卫国的决心。
无论以前、现在和未来,中国都不缺少真正的信仰者,爱国者,只要有他们在,中国就永远不会亡,日本终究要为战争付出代价。”
萧清敏相信他的话,在金陵潜伏了这么多年,她见过很多,听过很多,事情不像日本政府所说的那样,至少战争不会那么快结束。
民国军队不都是胆小鬼,他们之中也有优秀的军人,比如眼前这个男人,而且日本的武器虽然先进,但也没有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何况民国有多少人口,日本又有多少人口。
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的思考之中,首次觉得自己投降或许是件好事,战争中最先死亡的就是前线的士兵和潜伏在敌人心脏的特工。
左重看着她的反应,觉得自己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他想在东北地区建立一个行动小组,想来想去,萧清敏是个很适合的人选。
首先她本身就是日本人,身份上具有欺骗性,又熟悉关东军的情况,这对现阶段的东北情报活动尤其重要,起码不会下车就被抓。
然后她的情报和行动能力都非常强,领导过一个完整的情报小组,拥有在敌后长期潜伏的作战经历,还有着行动失败的经验教训。
更重要的是把她留在处里,很多人都不会放心,想必萧清敏也明白,所以去东北执行潜伏任务,对特务处和她自己都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左重不再犹豫直接开口道:“萧小姐,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咱们两人聊一聊,请你畅所欲言,左某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未来?要求?”
萧清敏自嘲的笑了笑,很光棍的说道:“我听从左科长的安排,只要不是让我去送死,我愿意接受一切任务,哪怕任务非常的危险。”
左重很满意她的识趣,便将派她前往东北的计划说了出来,任务的目的是她的老本行,保持潜伏顺便搞点小破坏,或者执行刺杀。
萧清敏听完点了点:“那我需要足够的人手、资金、装备,关东军在东北的力量很强大,单单靠我一个人无法完成您说的这些任务。”
“这些都没有问题,我会给你足够的经费和武器,至于人手,你应该知道高丽复国组织吧,由他们配合你的行动。”左重一脸微笑。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当然不会把自己人送到东北,哪怕是归有光,如今的东北处在日本人的残酷统治下,情报人员的投胎率太高。
这就是无本的买卖,就算这些人全都死光了,对特务处也没有任何损失,金九那帮人不是要打击日本人吗,自己这是在助人为乐。
“那些高丽人。。。”
萧清敏有点为难:“他们的思想意志薄弱,体力和枪法很差,遇到事情容易冲动,跟他们一起行动,我只怕会耽误左科长您的计划。”
她也学会说漂亮话了,什么怕耽误左重的行动,分明是怕被连累,在对于高丽人的看法上,中国人和日本人首次达成了高度共识。
“哈哈,不用担心。”左重笑着安慰道:“你去东北,是作为特务处的特使领导他们,我允许你用一切手段训练、教育、惩罚高丽人。”
他的语气很轻松:“只要能够完成既定的任务,我不在乎死多少人,也不在乎高丽人的想法,我可以给你半年的时间去做相关准备。”
半年时间,不介意伤亡。
萧清敏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事可以试一试,至于高丽人会不会听话,她根本不担心,大不了多杀掉几个人,这些大饼脸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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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节一波未平
“科长,相机来了。”
归有光大摇大摆走了进来,随口问道:“我刚刚听到了高丽人,那帮王巴蛋是不是又搞事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特娘的欠收拾。”
左重拔出了腰间手枪,意味深长道:“没事,就是安排一个人去东北,对了有光,这几天没事去买点厚实的衣服,今年冬天会很冷。”
归有光脸色一变,差点将手里的相机摔了。
左重说完,不理吓得魂飞魄散的归有光,抓着配枪走到凡妮莎面前,此时她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对于外界的动静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没有再询问的必要了,他直接拉动套筒,对着对方脑袋和心脏部位连开两枪,这个连真实姓名都没有透露的日谍就这么死了。
“拍完照尸体别浪费,拖到医院给凌三平做实验。”
左重将手枪退膛揣回腰间,左家的家训就是精打细算,现在特务处处在破产的边缘,能省一点是一点,从外面买大体是需要钱的。
萧清敏打了个哆嗦,这真的是死了都不放过,凡妮莎恐怕做梦都想不到,她这样一个大美人会是这样的结局,这就是间谍的宿命。
“萧小姐,跟我一起走。”
她正感慨凡妮莎的命运,身边响起左重的声音,便赶紧跟了上去,两人一边走,一边继续探讨东北潜伏计划需要注意的相关事项。
特别是萧清敏的长相,关东军有她的详细资料,这点需要格外关注,一旦日本人知道她潜伏回东北,一定会用照片进行辨认追查。
最简单的解决办法是整形,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凌三平已经大概掌握了整形技术,不过事关罐头计划,绝不能让他出面手术。
左重假装思考了一下,对萧清敏说道:“我们会联络沪上最好的医生,对你进行全方位的整形,只要你能安全,花再多的钱也值得。”
他这是打肿脸充胖子,现在特务处穷得快卖屁股了,哪还有钱请什么最好的医生,不过漂亮话不要钱,实在不行绑个医生回来呗。
萧清敏不知道他的打算,心中微微有点感动,中国人愿意花大价钱帮自己整容,说明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她现在需要的就是重视。
她面带感激道:“多谢左科长了,我一定尽快整合好高丽人,只是可以的话,能不能整的漂亮一些。”说到这,她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嘛,也不是不行。”
左重愣了愣,虽然间谍应该尽量保持低调和平凡,不过萧清敏显然走的是色右路线,整得漂亮一点对任务也有好处,特事特办嘛。
“多谢。”
萧清敏喜出望外,没想到投降还有这种好处。
左重只是微笑回应,走到大门后让人将美滋滋的萧清敏送回安全点,他自己则又折回了看守所,看了看这两天抓回来的伪满间谍。
叶金中还不知道凡妮莎已经死了,为了能保住自己和心上人的性命,他恨不得将所有事都交待出来,这自然包括巴图鲁小组成员。
这些伪满特工的掩护身份都算不错,社会地位不低,左重背手听着这些人哭天喊地的求饶声,心里琢磨着一直困扰他的两个问题。
一,凡妮莎冒着风险跟叶金中发生私情的原因。
二,日本人将高级掩护身份给伪满特务的原因。
转了一圈,第二点他有了一些猜测,第一点依然没有头绪,总不能是因为叶金中的天赋异禀,导致凡妮莎这个死硬日谍动了情吧。
这比童话故事还不可信。
“哗啦。”
突然一阵铁链声响起,一个蓬头垢面的犯人冲到大门处,用力把手伸出透气窗的栅栏,喊道:“长官,长官,凡妮莎她现在在哪。”
是叶金中。
他问完凡妮莎的下落,哭着说道:“她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更不会是日本间谍,她曾经还在我面前骂过日本人,她怎么会是日谍。
我的父亲是伪满高官,他知道很多皇帝的秘密,这些对你们一定有用的,对不对,只要你们放了她,我就把这些秘密全部说出来。”
叶金中真的急了,同时也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因为他只能用道听途说的宫闱传说当筹码,想靠这些救出凡妮莎,他走投无路了。
此情此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面对如此情深意切的痴男怨女,又有谁不心生怜悯呢,左重觉得自己被感动了,便出言安慰。
他一脸诚恳道:“凡妮莎已经死了,我杀的,你放心吧,她走的很安详,没有任何人侮辱她,你作为她的红颜知己,应该开心才对。”
这句话一出,牢房里的叶金中嗷得一嗓子晕了过去,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消息,真是用情至深啊,只可惜一腔的情感错付了人。
左重踱着步子,凡妮莎在叶金中面前骂过日本人,这是在考察叶金中的思想状态?可为什么要把叶金中的住所安排在自己家隔壁?
这一切太古怪了。
但他不后悔处死凡妮莎,事不可为就要果断调转方向,在一棵树上吊死没意义,有这个功夫不如想想其他办法,说不定会有收获。
左重伸了个懒腰,决定回办公室睡一觉,至于他的宿舍,已经被调查科特务占领了,岂有此理,堂堂的情报科长竟然无家可归了。
他晃晃悠悠往办公室走去,当路过一间开着门的牢房时,正看见邬春阳跟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说着话,对方好像是金陵电厂副理。
邬春阳就是通过他,得知的叶金才进入电厂走的是英国人沙律勋的路子,将他安置在这是为了保密,估计正缠着邬春阳放他离开。
“好了,你在这签个字就可以走了,记得出去不准胡说,我们帮你跟电厂请了伤假,有人问你就说是爬梯子摔伤了左腿,知道了吗。”
“好的,多谢长官,以后您家里要是修电就说话,我保证带着人免费服务,我们电厂什么都缺,可就是不缺会摆弄电器设备的人才。”
“行了,走吧。”
“哎,您忙,回见。”
左重听到屋里的对话,然后油头粉面男笑嘻嘻出门房门,见到他还点了点头,看得出来是个会来事的人,左重同样微笑点了点头。
人家帮了他们这么大忙,还被限制自由这么多天,总该给个好脸色的,文明办案嘛,特务处不是特工总部,总体上还是要些脸的。
这时邬春阳也走了出来,跟左重敬了个礼:“科长,叶金中的前期跟踪调查记录完成了,具体的口供和画押到时候一起放在卷宗里。”
“恩,你办事我放心,没事的话跟我一起走走。”
左重摆摆手,带着邬春阳在大院里转了转,入眼都是四处乱窜的南昌特务,这些人正在熟悉特务处的布局和科室,搞得乱糟糟的。
这种环境根本没法谈事,他们避开人群,走到临时太平间的附近,此地现在算是特务处最安静的地方了,两人这才开口聊了起来。
左重看着翠绿的大树,口中问道:“春阳啊,对于叶金中的掩护身份,以及他跟凡妮莎的关系,我还是有点想不通,你有什么看法。”
邬春阳摇摇头:“安排一个好的掩护身份,应该是为了提高叶金中的社会地位,毕竟土肥原要让萧清敏立功,牺牲品身份越高越好。
只是凡妮莎和叶金中,属下真的想不出理由,按道理,他们两个人的住所不该离得这么近,这违反了情报行动的准则,太危险了。”
左重满意笑了,第一点简单点说就是包装,日本人把伪满小组当做礼物一样包得漂漂亮亮的,然后由萧清敏送到特务处的手里面。
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一个乞丐间谍和一个工程师间谍,哪个听上去更重要,自然是工程师间谍,这是社会地位给人的错觉。
当然这是猜测,缺少必要的证据,也无法解释两人住处相邻的事,不过邬春阳能想到第一点,已经让他很满意了,案子得慢慢查。
两人商讨了一会,左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脱掉皮鞋倒在沙发上,拿起一份报纸看了起来,如此繁忙的时候这算是难得的休闲了。
报纸上没有什么重要消息,如果有的话他也比记者知道的更早,他关注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民生新闻,有时候这些也有情报价值。
“物理学家居里夫人逝世。”
“伪满实行日满经济一体化。”
“日本间谍肆虐东南亚,英国外交部发布照会。”
左重乐了,好家伙,狗咬狗一嘴毛啊,日本人的心真够大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盯上老牌殖民帝国了,果然是有够勇的。
现在带英帝国的余晖还没有彻底散尽,双方真要是打起来,小日本的胜算不大,当然了,这不可能发生,双方只是互相试探而已。
“呵呵。”
左重笑出了声,放下报纸准备睡一觉,可就在这时,一道灵光在他脑中闪过,等一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王德勇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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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节一波又起
“逸君,帮我倒杯热水。”
第二天,左重顶着一双黑眼圈走出办公室喊了一声,便转身回了屋,这把整理文件的何逸君吓了一跳,连忙倒了杯浓茶送了进去。
但是刚一走进办公室,她差点就被烟味给熏了出去,屋里快伸手不见五指了,桌上的烟灰缸也堆满了烟头,看来左重是一夜没睡。
何逸君放下茶杯,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一阵新鲜的空气从外面吹了进来,令人窒息的烟味散开了一些,至少看得清左重人在哪了。
“科长,注意身体。”
何逸君收拾着烟头和烟灰,嘴上小声说了一句。
“放心吧,偶尔熬一夜,”
左重嘬了口热茶,挤眉弄眼了一阵后说道:“帮我预备一套干净的西服,熨一熨不要有一丝褶,等会我要去见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
另外让古副科长他们四十分钟后在外面等着,除了执行任务的老宋,其他股级干部必须到场,暂时就这些,出去准备吧,谢谢。”
重要客人?古副科长他们?
何逸君在疑惑中点点头,立刻出去准备,至于左重见的重要客人是谁,她没有问,来特务处这么久,她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一个小时后,洗了一把脸,精神抖擞的左重换上新衣服走出办公室,古琦等一干手下早就等着了,不过除了他们之外还多了几个人。
见到左重,其中一人正步出列汇报道:“报告,中尉吴景忠见过左长官,我等奉命来情报科学习,请左科长多多关照,这里是命令。”
说完,他递出一张文件,左重接过看了看,确实是便宜老师亲笔签发的命令,应当是想让调查科的人尽快适应特务处办案的节奏。
“跟我走吧,多听少说。”
左重将命令交给古琦,带着一帮上尉、中尉、少尉直奔看守所而去,这把大家弄糊涂了,该审的人都审了,科长去看守所干什么。
不过良好的军纪让他们没有立刻开口询问,直到到了看守所里面,左重让人提出一人,古琦终于忍不住,代表所有人提出了疑问。
“科长,王德勇我审问过,从他交待的安全屋里起获了大量电文底档,现在正交由新人进行对比,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需要询问他?”
“慢慢看吧。”
左重没有解释,等了一会后直接走向准备好的审讯室,王德勇已经被绑在审讯架上,他有些惊慌,不知道特务处为什么要提审他。
按说凡妮莎才是他们的重点,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能交待的事情都交待了,总不能因为凡妮莎她死不开口,就拿自己来撒气吧。
在忐忑不安中,他看见一身西装,满面笑容的左重走了进来,接着又陆陆续续进来了一些人,这一切给了王德勇一种不祥的预感。
左重没有坐到审讯席上,也没有安排刑讯人员,而是走到王德勇的面前,仔仔细细打量了对方一番,看看这个差点骗过自己的人。
王德勇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露出紧张的笑脸:“长官,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要问的,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对不做任何隐瞒。”
在场的人听完,觉得这就是一个被吓破胆的间谍,难道此人不老实,没把所有情况交待清楚,不知道科长会用什么办法让他开口。
“啪啪啪啪。”
左重听完他的话,则是伸出双手鼓起了掌:“MR王你真是好演技啊,不但把我们所有人骗得团团转,恐怕连自己分不清真假了吧。”
王德勇愣了下,吓得连忙解释道:“误会了,一定是误会了,我真的不敢欺骗长官,那两支情报小组和电文底档,我都老实交待了。”
吴景忠此时站在第一排,看看左重,又看看人犯,眯起了他那双双眼皮的大眼睛,虽然没有具体证据,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金句王没想明白,邬春阳却抓住了关键点,他发现科长将王先生换成了MR王,看上去一个中文,一个英文而已,会有这么简单吗?
“MR王不必紧张。”左重脸上堆满笑容:“上次时间匆忙,这次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特务处情报科长左重,你好,来自MI2的先生。”
MI2!
了解案情的古琦等人觉得头有点晕,王德勇不是日本关东军情报部策反的汉奸吗,怎么又成了英国人的间谍,这事这根本说不通。
不了解案情的调查科特务,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真是长了见识,随随便便一个案子就牵扯到了英国人,这可是国际间谍案哪。
王德都快哭了:“长官不要开玩笑了,我要是英国间谍早就开口了,也不至于被电得半死不活,甚至连嘴都被烫坏了,我图什么啊。”
这话有点诛心,却是事实,面对英国间谍,国民政府很有可能把人直接给放了,昂撒人是老强盗了,一般国家真不敢惹这帮恶霸。
左重不理他,转身看向调查科的特务:“你们以前多是跟地下党方面打交道,目标很明确,但到了特务处,对手可能来自任何国家。
你们谁知道MI2,站出来给不知道的弟兄解释一下吧,接下来处里会有相应的专业培训,你们必须把教授的内容牢牢记在脑子里。”
说调查科的人是土包子,那有点侮辱人,毕竟有一部分人是黄埔毕业生。
可说他们见识少,那就比较准确了,这是工作对象单一造成的现实情况。
调查科的人你推我让,谁也不想当那只出头鸟。
最后吴景忠半推半就站了出来大声说道:“MI2全称是英国军情司第二处,隶属战争部,成立于十九世纪,是最早的职业情报机构。
其具体工作范围属于绝密,不过根据推断,它主要负责中东,远东,斯坎蒂纳维亚,美国,红色巨熊,中南美洲的情报搜集工作。”
“很好,老吴不错。”
左重对吴景忠点点头,接着补充道:“MI2在民国的活动不是秘密,情报机构掌握的都是绝密,但是一轮到自己就无法做到保密了。”
“哈哈哈。”
众人大笑,不管是哪个情报单位都有这种情况,说起来是要害部门,绝密机关,事实上呢,连周围扫大街的都知道哪里是特务窝。
左重也笑了笑:“他们在民国的据点设立在公共租界,对外名称是公共租界警务处特别部,里面的雇员应该都接受过专业情报训练。”
古琦提问疑问:“科长,租界警务处特别部,不就是向华东区提供王德勇电侦资料的部门,如果他们都是MI2,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左重瞄了王德勇一眼,嘴上说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问你们对日英之间的关系怎么看,以及民国在日英关系中的角色。”
他的问题再次把调查科的人搞得不知所措,以前他们干的就是抓人、打人、杀人,哪用想这么复杂的问题,这不是外交部的事吗。
这次最先举手的是归有光,今天的太阳怕是打西边出来了,他大大咧咧道:“这两个国家是狼狈为奸,又勾心斗角,迟早要打一场。
日本人眼馋英国人的殖民地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不过他们不敢正大光明的抢夺,只能用小手段偷偷的获取利益,报纸上都这么说。”
左重竖起大拇指,了不起,都学会看报纸了,归有光得意的摸了摸光头,上厕所不看点东西总感觉没着没落的,这回真是赶上了。
邬春阳第二个说道:“民国对他们来说即是一起瓜分的蛋糕,也是缓冲区,英国人需要民国吸引日本人的注意力,减小殖民地压力。”
“所以古副科长的问题就有答案了,一定是英国人需要这个人把某些情报提供给我们,以便坐收渔翁之利。”吴景忠做了最后陈述。
左重笑得更开心了,一把抓住王德勇的手:“MR王,我的手下说的对不对?如果我没猜错,你和凡妮莎都是英国人的双面间谍吧。”
他也是昨天看报纸,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件案子自始至终有一方势力频频出现却又异常的低调,什么人呢,英国人!
叶金中进入电厂靠的是英国人沙律勋。
提供王德勇涉谍证据的警务处特别部。
凡妮莎和王德勇都有欧洲生活的经历。
巧合吗?
世界就没有这么巧的事,想明白这点,事情就很简单了,凡妮莎和王德勇不光为关东军情报部门服务,他们真正的主子是英国人。
“为什么不回答。”
左重捏着王德勇的手腕,微笑着问道,从他说出双面间谍这四个字起,表面淡定的牛头人,脉搏跳得跟打鼓一样,这家伙露馅了。
“我真的是日本间谍。”
王德勇张了张嘴,干巴巴的挤出了几个字,谁能预料到这种情况,会有人拼了命的承认自己是日本间谍,这就是情报工作的魅力。
左重放开他的手,对归有光招招手:“昨天的照片洗出来了吗,给王先生好好看一看,如果他不老实,你就按着照片给他再来一遍。”
归有光龇着牙说道:“昨天便洗出来了,姓萧的那女人手艺还是差了一点,这次我保证这家伙比凡妮莎活得更久,让他想死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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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节MI2
“立刻去拿。”左重露出满意的笑容,回头跟王德勇解释:“凡妮莎已经死了,等会王先生看一看她的遗容,说不定可以记起点什么。”
凡妮莎死了。
王德勇的心脏砰砰乱跳,他早知道那个女人会是这个结果,但没想到这么快,中国情报机关太狠了,自己最后真的能安全脱身吗。
在他的惴惴不安中,归有光取回了一叠照片。
左重先拿起照片看了看,拍的很清楚,凡妮莎最后的容貌有些吓人,他笑了笑挑出一张放到王德勇的脸前,让他看看嘴硬的下场。
王德勇只看了一眼就吓得亡魂皆冒,为什么凡妮莎的皮没了,中国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想着想着他的双腿不自觉的打起了哆嗦。
“王先生这是害怕了?”
左重瞟了瞟对方,语气调侃问道,手上的动作不停,一张张照片被他展示出来,脸部的、手部的、腿部的,画面确实非常的残忍。
王德勇的额头开始冒汗,他不是没见识的人,也曾接受过专业的刑讯和反刑讯训练,明白刑讯的最终目的是情报,很少会下死手。
可是照片上显示的,分明就是一种折磨,中国人不在乎凡妮莎会不会死,这根本不是刑讯,而是刑罚,只有一字之差却区别很大。
他强挤出笑容:“长官您说我是MI2,我就是MI2,我确实是受英国人的命令潜伏在关东军情报部,凡妮莎也是,还请长官手下留情。”
左重听完眉头一挑:“王先生这是暗示左某屈打成招喽?看来我不把事情说清楚,你是不死心啊,也罢,就让我猜一猜你们的计划。
暂且就算凡妮莎策反的你,只不过她不知道你的身份——MI2的特工,英国人最喜欢以华制华,就像是他们在威海卫组建的华勇营。”
情报科和调查科的人听到这里都点了点头,在前朝的时候英国便雇佣威海卫的中国人管理治安乃至作战,其他地方也有这种情况。
这些华勇营的士兵军事素质极高,战斗力强,体能较好,作战勇猛,屡立战功,在镇压抗英行动中成绩突出,非常受英国人重视。
所以MI2吸收中国人作为情报员就不难想象了,否则靠他们的那身白皮很难在民国潜伏下来,王德勇应该也不是第一个华人MI2。
“接着不知道因为什么,凡妮莎选择跟你一起对英国人效忠。”
左重插着兜站在原地:“你们表面上为关东军服务,实际上却利用这个身份为英国人搜集日本人的情报,比如叶金中的巴图鲁小组。
我一直想不通,凡妮莎为什么要把叶金中的住所安排在隔壁,还跟他发生私情,这种情况很不正常,不像是一个潜伏间谍该做的。
直到我认定你们是MI2,才彻底想明白这件事,虽然巴图鲁小组是萧清敏诈降的牺牲品,可是他们的直接联络人应该不是你们吧。
为了获取巴图鲁小组情报,你们只能冒险这么做,当然,我相信你们跟关东军方面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比如考察对方思想动态。”
邬春阳暗说原来如此,以日谍的角度看凡妮莎密切接触叶金中这事,确实让人难以理解,但从英国间谍的角度看,这事就正常了。
隐藏身份、色诱,标准的情报套取手段,日本人对情报的管理很严格,凡妮莎纵然地位很高,也无法直接了解巴图鲁小组的情报。
王德勇头上的汗更多了。
左重笑呵呵继续说道:“我说的对吗,这几年你们搞到了不少情报吧,土肥原自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切,其实全都在英国人的监视中。
最近日本人跟英国在东南亚的问题上搞得很不愉快,南斗和北斗小组要执行的任务,真的是关东军的命令吗,还是来自MI2的呢。
有人想用假刺杀进行人员的潜伏,有人就准备假戏真做,然后再把证据抛出来,你安全屋里的那些密电底档,是为这个准备的吧。”
众人一激灵,英国人想要挑起中日冲突,刺杀的目标一定非常重要,因为死一个小人物,国民政府最多表示抗议,或者强烈抗议。
重要人物,数来数去没有比委员长更合适了,国家首脑被刺,无论成功与否都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造成两国冲突也是顺理成章。
欧洲的大战便是因为萨拉热窝的那几声枪响而起。
调查科的人眼睛都亮了,抓地下党间谍哪有护驾的功劳大,怪不得特务处屡立奇功,在天子脚下就是容易升官,他们算是赶上了。
王德勇听着左重的推测,背后逐渐被汗水打湿了,不管他是日谍还是英谍,涉及到刺杀国民政府首脑,最后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他扯着喉咙解释道:“凡妮莎是不是MI2,我不知道,但是王某真的没参与刺杀的事,我就是一各报务员,她要干什么不会告诉我。
您说租界警务处特别部监视了我好几年,这一定是她透露的,所以那些人才会盯上我,否则他们为什么不监视凡妮莎,长官明鉴。”
“王先生你太谦虚拉。”
左重拍拍他的肩膀:“你要不是MI2,为什么现在还活着,而且真的是她策反的你吗,呵呵,有时候过程说明不了什么,结果才能。
我让人在沪上调查你,特别部是不是给你预警了,你和凡妮莎有约定吧,一个咬死不松口,一个假装开口,你们这出戏演得不错。
只是死的为何是凡妮莎,不是你王德勇,如果是她策反的你,她应该是你的上级才对,这种替死鬼的任务,不是该由下级执行吗!”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
在场的人都是老情报,自然听得出左重是什么意思,凡妮莎只是替死鬼,真正的幕后黑手是王德勇,这个家伙差点骗过了所有人。
古琦、邬春阳和归有光后怕不已,要是被王德勇得逞,情报科的责任就大了,这样一份假情报送到高层,很可能会引发一场战争。
情报工作真是一把双刃剑,用对了利国利民,用错了祸国殃民,他们作为这把双刃剑的一部分,要时保持着警惕,否则悔之晚矣。
吴景忠看着这一幕,眼中露出钦佩的目光,不愧是特务处最有名的侦破高手,单单靠案情分析,就可以把一件复杂的间谍案理清。
同时,这种通天的案子在行营调查科很难遇到,调查科并入到特务处对很多混日子的人是坏事,对真正想做事业的人反而是好事。
再说王德勇,面对左重的犀利质问,他的脸色一变再变,虽然对方没有直接证据,但逻辑严谨,自己想要辩解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知道他不可能活着走出特务处了,这件事太过严重,严重到任何人都帮不了他,并且在被处死之前,他必定会受到残酷的刑罚。
与其这样,不如速死。
于是经过一番痛苦的思想斗后争,他苦涩说道:“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个痛快吧,不管你们让我说什么,写什么,我保证尽全力配合。”
左重见这个家伙终于不再胡扯了,便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喂他喝了几口,并帮对方理了理凌乱的衣领,最后语重心长的劝道。
“王先生不用太绝望,本来你是死定了,英国人不会为了奴才跟国民政府撕破脸皮,国民政府更不会放任刺杀重要官员的间谍活着。
可谁让我这个人心善呢,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帮我们抓住南斗和北斗小组,把事态控制住,你的监狱生活将会很轻松。”
监狱生活,轻松。
王德勇心动了,如果对方说直接放了他,那是骗人,他犯了多大的罪过他很清楚,但将死刑变成长期囚禁,这种说法还是可信的。
实际上各国抓住间谍,杀掉的是一部分,另一部分便是长期囚禁起来,可以用来交换己方被俘人员,也可以作为某些合作的筹码。
他小声试探道:“长官说的是真的吗,是不是我说的越多,好处就越大,您能不能将我安排到外地的监狱,我怕英国人会杀我灭口。”
“没问题。”
左重拍着胸脯保证道:“你说的高价值情报越多,待遇就越好,牢房、食物、衣服、放风时间、甚至女人都可以商量,只要我满意。”
王德勇不再犹豫,从头说起了此事:“我跟凡妮莎确实是在希腊相识,只不过她是日本间谍,而我是MI2成员,这一点她并不知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后,她竟然想要策反我,我按照伦敦的指令加入了关东军情报部,本来情况一切正常,直到后来出了一件事。”
“什么事?”左重好奇问道。
“凡妮莎的家人参加了小琉球的开拓团,结果被当地土著杀了,连尸体都没有找回来,凡妮莎请求关东军的帮助,但关东军拒绝了。”
王德勇面带唏嘘:“日本人真是太奇怪了,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请求,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拒绝,总之凡妮莎因为这件事性情大变。
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在征得MI2的同意后,我向她说明了我的身份,并告诉她英国人已经通过特殊渠道帮她找到了家人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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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节真相大白
“然后呢,她就直接变成了英国人的死忠?就算死,也要把屎盆子扣在日本人的头上?”左重有些不相信,凡妮莎的转变未免太大了。
王德勇摇摇头:“当然不是,开始她只是答应合作,对双方感兴趣的情报进行交换,互通有无,导致她彻底背叛日本人的有两件事。
一个是英国人不光帮她找回了她家人的尸体,还为她报了仇,杀光了那个小猎头部落的所有人,整整三百多人都被大火活活烧死。
更要的是凡妮莎的家人没有死光,她的幼弟在土著部落里被救出来,只是缺了三条腿,如果当时日本人愿意出面,这事不会发生。”
左重点点头,猎头部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日本开拓团更不是白莲花,这件事算是狗咬狗,说不定是凡妮莎家人先干了什么事。
想到这,他让归有光把王德勇从架子上放下来,嘴里问道:“这是第一件事,凡妮莎的弟弟现在什么地方,还有,第二件事是什么。”
“谢谢长官。”
王德勇揉了揉被绳子勒得发紫的胳膊:“凡妮莎的弟弟现在应该在英国,MI2对特工家属的安置很小心,我并不知道具体具体地点。
至于第二件事,也是日本人自己造成的,凡妮莎跟当时的上级在希腊见面,那个家伙脑子里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侮辱了凡妮莎。
更要命的是他告诉凡妮莎,关东军培养她、训练她,是作为一件工具在使用,而工具是没有家人的,更没有资格要求关东军做事。”
作大死这是,间谍都是什么些人,日本人心里没一点数吗,面对这种赤果果的侮辱,就算普通人也忍不了,何况是一个职业间谍。
复仇是很自然的事情。
左重摇了摇头,凡妮莎必然倒向英国人,因为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想要报复一个庞大大物,最好的办法去寻找另一个庞然大物。
这时王德勇接着说道:“从此之后凡妮莎便正式加入了MI2,两个月之后MI2特工在巴塞罗那杀掉了侮辱她的上级并斩下了头颅。”
怪不得凡妮莎对英国人这么死心塌地,好坏是比较出来的,跟小日本的薄情寡义一比,约翰牛简直就是义薄云天,两个字,讲究。
左重指了指凳子:“坐,你们又是怎么回得民国,伪满小组是怎么回事,他们作为注定要被推出来的死人,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谢谢。”
王德勇规规矩矩坐下:“随后没多久关东军发来密电,让我们以夫妻的名义前往金陵接应蝴蝶小组,凡妮莎负责指挥,我负责发报。
我们利用这个机会获取了不少情报,后来伪满小组也从东北来到金陵,就像您说得一样,伪满小组的直接联络人是关东军情报部。
日本人如此安排是为了伪满小组时被抓不连累我们,可这样一来我们便无法获取情报了,关东军给叶金中提供的海军鼹鼠很重要。”
“海军鼹鼠?”
左重适时给他点了一根烟,嘴上问道:“这是英国人的要求吗,他们不是号称日不落舰队吗,为什么会对民国的这些小舢板感兴趣。”
王德勇平时烟瘾不小,被抓后电椅和凉水享受了不少,烟就一根没有,这会看到烟赶紧连吸了几口,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
他面露无奈答道:“因为英国人需要近海的水文资料,我们说服日本人将叶金中安排在隔壁,理由是方便监控,并给他安排了工作。
结果这家伙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每天不是待在屋里不出来,就是出门游玩,跟下线接头非常不积极,我们的收获很少。
眼看他们就要被日本人抛出去当牺牲品,凡妮莎准备兵行险着策反他,结果刚刚搭上线还没来得及开口,MI2就通知我被盯上了。
恰逢东南亚争端,英国人决定顺水推舟让中日爆发冲突,计划是由北斗和南斗小组以及果党大会现场,具体目标是。。。委员长。”
王德勇偷偷瞄了一眼左重,见他没有反应,接着继续交待:
“我们做了分工,她负责将你们的视线锁定在日本人身上,并以生命作为证据,我负责提供南斗和北斗小组的情报,以及电文底档。
至于北斗和南斗小组,早在我们和蝴蝶小组到达金陵之前就已经在这里潜伏了,平时只通过电文联络,他们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
刺杀的命令是我们下达的,凡妮莎在最后一封电文里要求他们保持电台缄默,日本人很守纪律不会怀疑,这也是我们最后的任务。
这件事一旦爆发,凡妮莎对英国人就没了利用价值,她有些担心,最终她决定用自己的死作为交换,让英国人照顾她弟弟一辈子。”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有些低沉,毕竟是合作了多年的伙伴。
左重缓缓点头,事情的真相有点出人意料,凡妮莎不是因为被洗脑选择一言不发,而是为了在英国的弟弟,这种事谁能想的到呢。
不过她死得不冤,她手下的情报小组在民国搜集了多少情报,这件事又该怎么算,只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罢了,仅此而已。
“跟南斗和北斗小组联络的密码本是什么,你们要栽赃给日本人,那些密电底档总要帮我们解开吧。
还有你说北斗的组长可能是个男性,发电的手法果断干脆,南斗的手法要更温柔点,是不是真的?”
左重问起一件最重要的事,不管以前的事情真相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南斗和北斗找出来,然后再找日本人和英国佬算算总账。
不过温柔是一个中性词,既可以形容女性,也可以形容男性,更多的是描述性格和行为,所以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只能作为参考。
“从手法上看应该是,至于密码本。”王德勇尴尬回道:“王某本打算过两天再提供,是商务馆民国九年版的《慎言》与《传习录》。”
左重知道这两本书,民国九年版在市面上的数量不多不少,朝天宫鬼市上经常能看到,日本人果然考虑了购买密码本的难易程度。
可惜现在对方电台缄默,知道密码本也没用,只能查查双方以前的电文,看看里面有没线索,能在会议开始前把这帮人抓到最好。
“多谢王先生。”
左重知道了想知道的情报,便起身准备离开,他对看守的特务说道:“给予王先生一些优待,香烟和食物按照中等标准,不准克扣。”
“多谢长官,多谢。”
王德勇忙不迭的道谢,随后就被看守人员带出了审讯室。
审讯室便只剩下古琦等人和调查科特务,他们有的人还没从刚刚的对话里反应过来,有的人却已经在考虑如何搭上这辆顺风车了。
比如吴景忠就走了两步,恭恭敬敬道:“左科长,卑职在南昌都是跟地下党打交道,跟外国间谍打交道,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卑职想跟着您学一学,以免日后遇到对方慌了手脚,我们要是能有您半成的眼力,这些日谍、英谍便不足为惧了,请您一定批准。”
岁月还没有如野驴一样奔跑起来,吴站长的表现很青涩。
左重看看他,脸上露出了笑容:“老吴不错,处座让大家来情报科就是熟悉一下我们的办案流程,向我学谈不上,大家互相学习嘛。
这样吧,这两天愿意的人可以在院子里着我们走走、看看、听听,但先说好了,你们绝不能跨出这个院子半步,这不是为难你们。
情报科的外勤任务很危险,同时人员的配置相对固定,你们贸然加入进来不仅会让自己危险,更容易连累到其他人,听清楚了吗?”
“是!”
吴景忠喊得最响。
左重点点头,目光扫视了一圈后问道:“刚刚你们听到我和嫌疑人的对话了吧,现在我考考大家,接下来该怎么做,举手发言就好。”
前脚刚说互相学习,没一分钟就开始提问了,这让某些混日子的调查科干部心中腹诽,他们来金陵是当官的,可不是来学破案的。
所以场面当即冷了下去。
古琦冷眼旁观,把那些心不在焉的老同事都记下了,这是左重偷偷嘱咐他的,他也不知道原因,不过科长这么说了,他照做就是。
左重同样在观察,他发现调查科认真思考的多是年轻人,三心二意的则是中年人,这帮人不能留在特务处,至少不能留在情报科。
过了一会,终于有几个人站出来说了说他们的意见,想法有些中规中矩,不能说有错,总之有股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中庸感。
怪不得调查科被地下党打的毫无招架之力,跟这些家伙一比,徐恩增和一处都算是精锐之师。
对于文仪来说,现在被抓也不算全是坏事,免得以后被这帮蠢货连累,真是祸兮福之所倚啊。
而最让左重在意的吴景忠,此时低调的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先前已经出够了风头,现在再什么就有点得罪人了,不如晚一些说。
但是左重偏不如他的愿,直接点了他的将:“老吴,说一说。”
吴景忠愣了一下,很快提起了自己的看法:“卑职觉得,一动不如一静,至少表面不宜大张旗鼓,面对日本情报小组,我们需要等。
他们要做的事情,不像是出门买个菜这么简单,踩点、布置是少不了的,这时候不如做守株待兔的树桩,安安静静等对方送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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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节徐恩增的外甥
来了,神奇的比喻来了,不愧是打比方小能手。
左重表情微妙道:“恩,老吴说的不错,日本人想要动手自然需要准备,大家以后遇到这种类型的案件,要多从敌人的角度想一想。”
“是。”
在场的人都应了一声,至于有没有记在心里,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左重说完之后便宣布解散,这让很多调查科特务松了一口气,有破案的功夫不如出门逛逛,南昌哪有金陵这样的花花世界有意思。
看着这些迫不及待往外走的特务们,左重心中叹了口气,这些人要是全留下来,用不了一个月,特务处就会变成另一个特工总部。
古琦见他面色不好看,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科长,你让我观察的,我都记下来了,行营调查科旁的不多,这种混日子的人很多。”
“恩,走吧,回去把名单给我。”
左重点了点头往审讯室外面走去,这时候情报科的人员才自动解散,双方纪律的差距一目了然,这一切被几个聪明人看在了眼里。
吴景忠对于调查科的表现有些脸红,怎么说也是民国规模最大的情报单位,还常年跟地下党战斗在一线,怎么就这么的自由散漫。
一帮丢人现眼的玩意。
但等他跟着左重走到外面,更加让人无语的一幕出现了,很多调查科的干部正勾肩搭背的往大门处走去,瞧着像是要去城里潇洒。
左重目不斜视走了过去,心里下定了决心,一颗老鼠屎就能坏了一锅粥,那一锅老鼠屎呢,特务处岂不是成了藏污纳垢的大粪坑。
正想着,他的目光停在了停车场的一辆轿车上,这个款式,这个车牌,好像是徐恩增的专车吧,不过这家伙确实也该来特务处了。
他脚步顿了顿,对古琦等人说道:“你们几个带老吴他们回科里熟悉情况,我去向处座汇报案情,有什么要紧的事可以去那里找我。”
说话间众人走进办公大楼,左重直奔着顶楼而去,刚到了戴春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了李卫,他正陪着徐恩增秘书坐在那扯东扯西。
“哎呀,左科长。”
李卫见到他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起身迎接。
顶头老板的关系不睦,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其实没什么好聊的,更不能太过亲近,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背个吃里扒外的黑锅也太冤了。
左重对他想法心知肚明,于是将他拉到了一边悄悄问道:“什么情况,徐恩增来了多久了,里面有没有吵吵起来,处座没有动手吧。”
李卫看了办公室方向一眼:“半个小时吧,徐处长来的时候很客气,还提了一些干果蜜饯,像是有事求到咱们特务处和处座头上了。”
果然是这样。
左重知道对方是来捞人的,自己的外甥被特务处抓了,徐恩增不可能不知道,怎么说他也是情报行业的老人,这点人脉还是有的。
要是别的案子,他或许会直接来提人,可现在涉及到日谍,特工总部没有管辖权,徐大处长只能捏着鼻子过来服软,舅舅难当啊。
左重脑子里想着这事,嘴上一板正经道:“姓徐的这人阴险狡诈,我进去看看,免得老师一时不察被他蒙骗,你看好这家伙的秘书。”
说完,他轻轻敲响了戴春峰办公室的大门。
“噔噔。”
“进来吧。”
屋里响起老戴的声音,听上去心情很不错。
左重脸上摆出笑容,推开大门走了进去,看见戴春峰和徐恩增两人坐在沙发处,各自手中端着一个茶杯,正在神情放松的聊着天。
他面带恭敬的汇报道:“报告处座,新来的同志观摩完了,我让他们去城内逛逛,毕竟很多人是第一次来金陵,可以熟悉一下地形。”
戴春峰表面上微笑点头,心里有点疑惑,他让调查科的人去情报科,不是去观摩的,而是去学习业务技能,慎终这么说是何用意。
不过有不相干的人在场,有些话不好直接问,所以他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噢,安排的不错,过来坐吧,我正好有事要问你。”
“是。”
左重规规矩矩走到一旁,只坐了半个屁股,身子挺得笔直。
戴春峰双手搭在沙发两侧,语气平淡的问道:“慎终啊,徐处长刚刚告诉我一件事,他的外甥被咱们特务处扣了,这件事你晓得吗。”
“竟然有这种事情,学生确实不知,情报科抓了不少人,都是涉及日谍的案子,正好之前处里的公务繁多,学生就交给底下人办了。”
左重闻言一脸震惊,随即立刻看向徐恩增:“不知道徐处长的外甥叫什么,我回去问一问,要是抓错了人,卑职定当亲自登门道歉。”
旁边的徐恩增笑容满面,心里暗骂这对老奸巨猾的师徒,什么叫这件事你晓得吗,什么叫抓错了人登门道歉,真把自己当傻子了。
大家都是老中医,谁不会点偏方,情报部门抓人前哪有不做背景调查的,没有你们这两个处长、科长的点头,哪个特务敢去抓人。
可是想到自己妹妹眼睛都快哭瞎了,徐恩增只好强忍心中的不爽,清了清嗓子准备陪这两个人演演戏,只要他们把外甥放了就行。
结果他还没开口,戴春峰就插了一句。
“我去南昌期间你暂理处务,公务繁忙有所疏漏是难免的嘛,徐处长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说到这里他还转头问了问徐恩增:“对吧?”
徐恩增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声对,又将外甥的名字说了出来,至于他的那个未婚妻就算了吧,这种女人配不上他的外甥。
其实他也有点小庆幸,要不是特务处把武馨月抓了,等自己的外甥跟对方结了婚,那个时候再案发,他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左重听到他说的名字,回忆了几秒钟,然后一拍大腿:“原来那个武馨月的未婚夫就是徐处长的外甥哪,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从调查上来看他没有涉及到案子,只是被武馨月迷惑,透露了几件不大不小的机密,老师,您看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学生听您的。”
戴春峰是真不了解这件事,毕竟昨日从南昌回来,自己和所有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功夫去管徐恩增的大外甥干了什么破事。
不过慎终这么说了,想来对方问题的不大,既然抓着不放也没多大作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罢,谁让自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他故作为难想了一会,最后摇了摇头:“哎,日谍相关的案件非常敏感,很多人盯着特务处就想看我们犯错,此事着实有些为难哪。”
徐恩增哪能听不懂他话中的深意,立马保证道:“请戴兄放心,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对有第四个人知道,我以人格担保。”
“呵呵,徐兄言重了,真言重啦。”戴春峰将演技发挥到极致,稍作犹豫:“好吧,要不是徐兄你亲自开口,戴某人是绝不会答应地。”
徐恩增心中一喜,连忙双手合十感谢道:“多谢戴兄高抬贵手,以后若有吩咐,徐某一定照办,那小子回去我会好好教育,请放心。”
“年轻人犯了错可以理解,只要加以改正就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戴春峰说了两句漂亮话,潇洒的挥了挥手:“慎终,立刻放人。”
“好的,老师。”
左重点了点头,对徐恩增笑着说道:“徐处长,我这就去安排,不过有件事得麻烦您了,我们循例得在您外甥的档案上做一些记录。
不过我们没他的档案,他是在参谋本部工作吧,那里的档案都被贵处提走了,您把档案送来,只要做完记录,他就能跟您回家了。”
他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哪怕是走关系,程序上也不能有错,否则出了事情算谁的,此事关系到间谍案件,必须在档案上有所体现。
徐恩增不觉得这里有问题,档案难看就难看点吧,反正又不影响仕途,有他这个舅舅在,就算档案满是黑点又如何,小事情而已。
他不在意道:“好,我现在就让。。。。额。”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头上开始疯狂冒汗,他刚刚想起来,那批从各机关调来的档案资料,已经被劝业会场的一把大火烧光了。
这其中自然包括了他外甥的资料,现在问题严重了,要是有人知道自己的外甥涉及到日谍案,恰好档案又都被烧毁了,会怎么想。
他低头喝了几口水,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故作镇定道:“左科长,你们二处真没人员的档案吗,不知道特务处是怎么找到的武馨月。”
左重先忙摇了摇头:“我们查到了她的上线,顺藤摸瓜查到的线索,按着惯例留置了您的外甥,等调用档案时才发现被一处提走了。”
“嘶。”
徐恩增觉得有点牙疼,快速思考了一会,对戴春峰笑着说道:“档案估计得找一会,要不徐某今日先告辞,找到后再带着档案过来。”
戴春峰管他什么时候来,只要手续没问题就行,便痛快答应了,两人虚情假意聊了一会,徐恩增再次告辞,起身消失在办公室里。
待他走后,戴春峰摩挲着下巴,目光惊疑不定。
第三百五十节天枢和天府
他若有所思道:“慎终,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事,怎么你一说档案的事,姓徐的就跑了,不过一份档案而已,他用得着如此紧张吗。”
左重认真想了想,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他或许是不想外甥的档案上有污点吧,一旦有了涉谍的记录,对方在军中的前途就算完了。”
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戴春峰便不再管此事,问起了另一件事:“慎终,先前你说调查科的人去观摩,怎么,他们跟你说是我让他们观摩的吗,这群混蛋。”
他现在已经回过味来了,光头把调查科交给他,不光光是看重特务处,同时是为了削弱特务处的实力,调查科混日子的人太多了。
委员长也养不起闲人啊。
左重摇摇头,看了眼大门方向偷偷凑到老戴耳边,小声说着什么,戴春峰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渐渐挂起了笑容,似乎非常满意。
“就按你说的办吧。”
听到最后,他笑吟吟道:“手头的案子要抓紧一点,国民政府会议期间,由你配合警卫保护领袖的安全,这可是委员长亲自点的将。”
左重眼前一黑,他去保护光头的安全,那岂不是直面日本间谍的枪口,子弹不长眼,万一对方看自己不顺眼来一枪,那就糟糕了。
可军令难违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想起此行目的,连忙把伪满小组的后续做了汇报,比如萧清敏的诈降,凡妮莎和王德勇的事,以及mi2和两支情报小组的情况。
老戴的反应有些复杂。
当听到有日本人诈降,使用苦肉计想打入特务处,戴春峰一脸怒容,再听到英国人在背后煽风点火让日本人来刺杀时又后怕不已。
最后知道有两支日本人的情报小组已经盯上光头,直接面色铁青站了起来,他没想到自己去了南昌没多久,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戴春峰考虑了一会,语气凝重道:“既然查得差不多了,那就全力寻找那两支日本情报小组,英国人的事情要从长计议,不得妄动。
现在国府需要英国人制衡日本人,我会向领袖汇报此事,但无非是通过外交渠道跟英国政府进行沟通,我们特务处就不要参与了。”
“是。”
左重没反驳,老戴这是定了调子,自己一个芝麻大的官说再多也没用,这就是弱国的悲哀,被人骑着脑门拉屎,还得装成是误会。
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英国高层的授意,否则给mi2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擅自挑起两个国家的战争,情报机关只是一把刀而已。
估计最后的结果就是某个不知名的英国情报官引咎辞职。
怪不得说情报机构对上位者是夜壶,用的时候重视,不用的时候就弃之如履,看来得努力了,至少得做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夜壶。
左重很快跟戴春峰告退,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东新,密码本已经确定,是商务馆民国九年版《慎言》与《传习录》,立即破译。
破译完成候将所有译电送到我这,注意保密,新人即刻起禁止外出、通讯,你跟他们说清楚此事的严重性,违反者一律军法处置。”
要不是之前准备靠新人对电文进行比对破译,他更愿意让电讯科或者何逸君译电,现在只能加强保密,以免造成相关信息的扩散。
沈东新的动作很快,没到晚饭时间,他就亲自押送着密电底档的原本和译电到了处里,身边还跟着几名行动小组的精锐武装特务。
电文数量有些多,整整一个大木箱,沈东新带着武装特务押送,除了安全和自证清白,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一个人没法将东西送来。
左重很满意他的谨慎,让他先坐一坐,自己开始一份份翻阅译电,电文的时间跨度很大,从王德勇他们到金陵起,直到两人被捕。
这里面有萧清敏给“关东军情报部”的密电,也有回电记录,左重仔细看了看,内容与萧清敏的供述基本一致,这女人被骗的太惨了。
她在电文中的请示对象全是土肥原,王德勇的回电也在刻意模仿土肥原的语气,她还发过一封祝贺对方重掌沈阳特务机关的电文。
措辞有那么一点点谄媚,能理解,特务又不是餐霞饮露的神仙,拍拍马屁很正常,怪不得听说自己被人骗了之后会显得那么羞愤。
左重看完蝴蝶小组的电文,将注意力放在了北斗和南斗小组与王德勇的往来电文上面,很快确定了这两个小组的组长的具体代号。
北斗组长代号天枢,南斗组长代号天府,与中国古代神话的说法一样,这代表什么呢,难道北斗小组有七个人,南斗小组六个人?
左重没去胡乱猜测,他逐字逐句的看着电文,电文里天枢通报的情报很杂,既有党政机关下发的文件,也有市井坊间的各种消息。
其中有真有假,比如他在汇报济世药房爆炸案时,就引用了一个错的离谱的情报来源,连张安仁的名字都搞错了,写成了张安任。
还有对于特务处的叙述,天枢说明洪公祠是特务处的唯一驻地,这显然是错的,鸡鹅巷目前依然承担着部分工作,只是非常隐秘。
左重皱起眉头,这个北斗小组情报的准确性不高啊,连宋明浩在一处的眼线的水平都没达到,要知道那个烧锅炉的只是个普通人。
而作为职业情报人员的日本情报小组,在金陵潜伏了好几年,就搞到了这种级别的情报?莫非这又是一支骗活动经费的精锐之师。
不能着急下结论,再看看这些情报的深度吧。
左重拿起涉及党政机关文件的电文看了起来,结果更有意思,电文里的这些文件没一份是绝密文件,甚至普通密级的文件都没有。
全是些杂七杂八的文件,就是那种陈词滥调的官场八股,连擦屁股都没人用-嫌硬,唯一的用处就是卖废纸,天枢是从哪搞到的?
左重怕有疏漏,再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还是一样,金陵那些九流小报的记者都比这个北斗小组专业,会不会是王德勇在骗自己?
他摸了摸电文底档原件,这里面时间最久的电文,纸张已经有些发黄并且发脆,闻一闻也没有茶水味或者其他味道,不像是做旧。
王德勇不会未卜先知,更不会在几年前就记录假密电,这些电文的真的,并且有参考意义,可以从中推断出北斗小组的基本情况。
看上去北斗小组的掩护身份社会地位不高,他们所能接触的情报很多来自道听途说,正规渠道获得的情报虽然有,可是级别太低。
左重脑海里闪过一个形象,一个扫大街的清洁工,竖起耳朵听着路边人的对话,然后在阴暗的角落里将所谓的重要情报一一记下。
想到这,他看着厚厚的电文摇了摇头,不得不说北斗小组非常勤劳,情报质量差,数量多,看来他们走的是数量代替质量的路子。
除此之外,这些电文的措辞非常生硬,但用词比较准确,说明天枢这个人接受过不错的教育,日常的生活单调死板,缺乏想象力。
他会是什么人?
军人?警察?
左重不得而知,这只是他的推测,他的心理学水平还不足以让他进行心理侧写,更别说心理侧写是建立在犯罪现场以及证据上的。
现在对方没有开始行动,犯罪现场与证据更无从谈起,真要是靠着几份电文就侧写出一个人,那世界上就没有犯罪了,这不现实。
放下北斗小组的电文,他又拿起南斗小组组长天府所发的一份电文,只看了一眼,左重就紧张起来,这上面的内容保密程度很高。
“国民政府决议先解决与西南的争端,在华北采取尽量避免军事冲突的方针,何部长将主持华北工作,需加大对北平情报侦察力度。”
绝密情报!
无论是对西南的进攻,还是在华北的退让,都是国民政府的顶级战略情报,什么是战略情报,那就是以一个国家力量推行的计划。
有了这样的情报,相当于打牌时知道了对方的底牌,无论对方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掌握了底牌就可以轻松应对,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何部长的情报,同样是最高级的人事任命,左重看了看电文发出时间,是距离何部长去北平之前的半个月,这还打个屁的仗。
这不是看穿了底牌,这是看穿了底裤,你裆里揣了什么玩意,人家一清二楚,难怪就算发生了六国饭店案,日本人依然那么强硬。
这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接触的情报,而且情报必然来自高规格的会议,以左重现在的官职军衔,在会场门口站岗怕是都不够资格。
而为这种级别会议端茶倒水的最次也得是个中校,左科长想去当服务员还需要再努力两年,所以南斗小组是怎么获得的这份情报。
直接窃密?鼹鼠?窃听?
左重暂时放下这份情报,看起了南斗小组的其它电文,还好,剩下电文里的情报多是些大路货,再也没有这种级别的绝密信息了。
想想也是,一个可以长期获得国民政府顶级情报的间谍,土肥原那个老鬼子怎么可能将它交给凡妮莎管理,早就抓在自己手里了。
第三百五十一节保卫领袖
问题的关键是南斗小组如何获得的这个情报,这不是那么容易打听到的,还有为何这条消息渠道只用了一次,这事更是透着古怪。
一条直通最高层的情报渠道有多重要,价值有多高,任何一个接受过基本训练的情报人员都会明白,所以情报是机缘巧合得到的?
还是由于不抗力原因造成了情报渠道的断线,调职?死亡?被抓?这些都有可能,要是对照当时的参会名单,说不定能找到此人。
只可惜那种级别的会议,记录都是绝密。
左重回过头再看那份绝密情报电文,天府的行文用词很简洁,其它看不出什么来,不像天枢那样的个性鲜明,这个人行事很谨慎。
左重沉思了一会,看向一旁的沈东新:“译电你都看过了吧,我们想要寻找和确定他们的踪迹应该从什么地方入手,谈谈你的想法。”
“看过了。”沈东新起身走到电文旁:“北斗所能接触的情报比较混乱和基础,掩饰身份应当不会太高,可能是普通百姓和底层阶层。
南斗的情报相比起来就要有价值的多,虽然大部分同样是基础情报,但跟北斗有区别,具有持续性和连贯性,有固定的消息渠道。
他们的身份或许是官员,以及高级长官的服务人员等等,这点可以作为参考,但不是绝对,毕竟凭借技术手段也可以做到这些事。”
左重听完点点头,沈东新的推测很客观,只从情报的质量和内容分析,对电文的遣词造句没有过多考虑,毕竟后者可以进行伪装。
他笑着说道:“行啊,看来你的情报分析学得不错,我也是这个想法,接下来的侦察可以作参考,你回去跟新人强调一下保密要求。”
“现在没了任务,我会加大训练强度,他们没时间胡思乱想,那我就先走了,不在那边盯着还真有点不放心。”沈东新笑着告辞道。
“先别着急走,等会有个会,开完了再回去。”左重拿起电话:“老古,召集大家去会议室,调查科那边你看着通知,我只要干事的。”
打完这个电话,他带着沈东新在会议室一边讨论着案情,一边等着人员到齐,没过多久会议室大门被人推开,左重斜眼看了过去。
古琦等人鱼贯而入,然后就是以吴景忠为首的,调查科少数几个仍有上进心的特务,其他人嘛,估计正在哪个酒店推杯换盏呢吧。
“科长,愿意来的都来了。”古琦指了指身后。
“恩,大家坐吧。”
左重点头示意众人坐下,嘴上将电文破译的结果做了通报,顺手将几份有代表性的电文发了下去,让手下们传阅着了解一下情况。
他没有说一句废话直接开始工作,情报科的人都熟悉他工作作风,所以一脸淡定,吴景忠等人却有点措手不及,哪有这样的会议。
按着调查科的规矩,得部门长官先讲一个小时,部门的副长官再讲几十分钟,随后才会讲正事,这套流程下来至少小半天过去了。
他们参会之前心里也有过猜测,以左科长的雷厉风行,讲话应该能控制在十分钟之内,没想到一分钟都没有,直奔主题说起案情。
吴景忠心中感慨,特务处果然是与众不同,要是调查科有这种办实事的长官,他们也不至于被委员长裁撤,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老吴,老吴?”
吴景忠恍惚中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抬头一看是情报科政治情报股长邬春阳,对方拿着文件,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他竟走神了。
“抱歉,多谢,”
他稳住心神,道了歉接过文件,快速查看起上面的译电,他是越看越心惊,日本人的情报人员不简单哪,这些情报都能搜集的到。
不止是他,其他调查科特务也在咋舌,特务处果然是见惯大场面的,要是调查课遇到这种级别的案子,怕是文长官都会出席会议。
这时众人耳边传来左重的声音。
“近期的工作呢,一个是对长官和会场的安保,一个是对国民政府附近的监控,所有出现的可疑人员都要加以关注,做到不漏一人。
第一点,宋明浩的军情股在跟进,第二点,春阳来负责,老古你居中统筹,有需要与其他机关协调的我来出面,再不行还有处座。”
左重说到这,敲了敲桌面:“我跟大家明说,这个案子涉及到最高层长官的安全,出了差错不光是丢官这么简单,那是要掉脑袋的。”
“是。”
众人起身回道。
“好了,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现在说。”左重压了压手。
邬春阳首先问道:“可疑人员的标准是什么,以电文内容根本无法确定对方的掩护身份,国民政府附近人流量很多,监视很难开展。”
吴景忠听得有些心惊肉跳,哪有这样跟长官说话的,这位邬股长好大的胆子,莫非他跟左科长之间有矛盾,不会又遇到内讧了吧。
就在他以为要目睹一场唇枪舌战的时候,左重开口了。
“对,现在还无法确认那两个小组的背景和身份,辨别只能靠大家的眼力和经验,不用在意人员的身份,就看谁有异常的言行举动。
比如绘制周边地图,在制高点逗留等等,只要出现类似行为,我不管他是军人或是警察,还是情报人员,一律都要进行甄别调查。”
大家琢磨了一下,觉得确实如此,既然不能确定人,那就通过行为来入手,对方要进行踩点,必要的地形观测与记录是必不可少。
古琦却注意到了左重说的情报人员,国民政府内除了宋明浩的人,就剩下刘桂的特工总部人员,科长是要动手收拾那个王八蛋了?
他心思一动,开口问道:“查到情报人员跟日谍有瓜葛,该怎么处理,特别是那些其他机关的人员,咱们没有直接处置对方的权利。”
“我不管什么权利,只要是危及到委员长安全的,一律逮捕。”左重郑重其事的说道:“保卫领袖万万不能变成一句空话,要落到实处。”
说到这里,他用力拍了拍桌子扫视所有人:“谁想要伤害委员长,就得从左某的尸体上踩过去,我对你们也是这个要求,听到了吗。”
“凝聚意志,保卫领袖。”众人齐声喊起了团队口号。
然后归有光举了手:“科长,那我们行动小组干什么?”
他的行动小组已经特训了几个月,期间除了给新人看门,就是去特工总部盯梢,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大任务,他必须出来争一争。
左重早有安排:“行动小组全体待命,负责现场的支援和抓捕,你小子别给我掉链子,为了这个行动小组,我可是央求了处座很久。
一日三顿的肉食,清一色的进口武器,最好的训练条件,这些都是处座从其它科室挪用的经费,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你们的笑话。”
归有光挺了挺胸膛:“保证完成任务。”
在自己的地盘上,要是还打不过几个日本人,他干脆回家奶孩子去吧,花了处里这么多的经费和物资,行动小组必须打个漂亮仗。
吴景忠在一旁看了半天,对情报科工作氛围又了解了几分,只要是有利于工作的,便可以开诚布公的提出来,不用顾忌太多事情。
他一脸不好意思的举起手:“左科长,我们这些人可以干点什么,我个人比较擅长情报分析,另外几个人有一定的跟踪和监视经验。”
他也是没办法,几个同僚不停给他使眼色,眼珠子都快甩出来了,再者他自己也想参与进案子里,这对未来的工作分配很有帮助。
左重听到这话,略一思考痛快说道:“你们几个到时候跟着邬春阳,他会酌情布置些任务,你们都是生面孔,行动上有一定的优势。”
“多谢左科长,我们一定听从邬股长的指挥。”
吴景忠连忙感谢做出保证,他们以后很可能在情报科做事,要是有跟老成员执行任务的经历,他们将来在情报科的日子能好过点。
左重微笑着点点头,让这些调查科精锐做点事也好,省得他们将目光放到地下党身上,还能考察一下对方的基本能力,一举两得。
等尝到了抓日谍甜头,就算有人命令他们去抓地下党,这些人估计也提不起兴致了,有一说一,日本情报人员的身家都挺不菲的。
不过该说的话,还得说。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先散会吧,明天早上开始行动,我再提醒一遍,要把金陵当敌占区看待,做任何事之前都要用脑子多想想。”
这是提醒谁的不言而喻,吴景忠等人严肃点了点头,心中把任务的重要性又提了一个等级,当成是敌占区,这几个字的分量不轻。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离开。
左重则在会议室坐了一会,将目前的局面做了一个复盘,收获还算不错,萧清敏和王德勇投降,凡妮莎死亡,伪满小组全军覆没。
只要解决了那两支小组,这场长达几个月的情报战终于可以结束了,说实话这段日子他有点精疲力竭,土肥原真的非常不好对付。
此人的作风犹如绵里藏针,擅长布局,不计较一时的得失,是个高明的对手,虽然被英国人利用了,但这不妨碍左重对其的重视。
左重拨弄着打火机,回头应该跟土肥原打个招呼,将英国人干的事通报对方一声,自己不能抢了MI2的功劳,毕竟他是个老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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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节磨合
第二天一早。
情报科行动人员做完伪装,坐上车离开了特务处,吴景忠则跟着左重上了一辆车,汽车飞快开向闹市区,却不是去国民政府方向。
吴景忠看着外面的路牌,小声询问道:“左科长,咱们的方向是不是错了,去国民政府应该走中正路,到了新街口之后再转鲁省路。”
“噢?老吴你对金陵地形很熟悉嘛,我们不是去国民政府。”左重笑眯眯着说道:“至于现在去哪,过一会你就知道了,不用这么着急。”
“是。”
吴景忠恭敬道:“以前来过金陵几次,这次来金陵前也看过一些地图,科长若是不嫌弃喊我景忠就可以了,老吴两个字万万不敢当。”
不简单。
左重看了对方一眼,知道调查科并入特务处的人很多,又有几个会买金陵地图熟悉地形呢,果然哪,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
但他露出笑容没有说话,不管是叫老吴还是景忠,那是自己该决定的,吴景忠的脑子太活了,得稍微给他点警告,免得耍小聪明。
吴景忠见左重没回答,知道自己小看这位年轻的科长了,对方能在特务处坐稳位置,岂能用一般的年轻人去看待,自己太心急了。
汽车在公路上行驶了一会,突然停在一个巷子口,左重招呼了吴景忠一声,然后飞快的打开车门跳了下去,钻进小巷里消失不见。
吴景忠看到这幕愣了一下,但动作不慢,也下车跑进了小巷,身后汽车随即一个加速离开了此地,现场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吴景忠。
左科长这是干什么,难道是刚刚有人在跟踪,吴景忠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他赶紧躲在巷子拐角处,手扶腰间小心翼翼看向巷子口。
他心中暗自庆幸,调查科裁撤之后,他们的武器便都上缴了,腰间这把枪是他自己花钱购买的私枪,否则今天他就要手无寸铁了。
就在这时,已经换了一套装扮的左重走了出来,面带古怪道:“老吴你在干什么,赶紧去后面进行伪装,地上的包里有假发和胡子。”
啊?
吴景忠颇感意外,原来只是平常的反跟踪手段,可他们这是在民国的首都,特务处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小心了,谁敢跟踪果党特务。
他想起了左重那句当成是在敌占区,对方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的准备这么做,他想想调查科的行动,脸上有点热,差距太大了。
想到这他赶紧点点头,一溜烟跑到箱子深处,换上假胡子带上了眼睛,再配上一定黑色文明帽,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变了一个样。
吴景忠随后拎着包走到左重的身边,两个人站在一起非常和谐,左重穿着一身小伙计的装扮,他们就像是出门谈生意的掌柜和随从。
这让吴景忠有点不安:“科长要不要咱俩换换,还是您来当掌柜的吧,吴某年轻时真在货行待过几天,演个伙计没问题,您放心吧。”
“行了,用了客气。”
左重不愿意浪费时间,伸头在巷子口看了看,回首说道:“从现在起我喊你掌柜,咱们不是化妆潜伏,所以就不使用假名和证件了。”
“好,那....我先走?”
吴景忠还是有点忐忑。
“走吧,包我来拿。”
左重说完拿过皮包,站在吴景忠的右侧,稍稍落后了一步,很标准的下人站立方式,加上年纪和身上的衣服,谁能想到他的身份。
两人很自然的走出巷子,漫步在金陵城的街头,又绕了几个大圈之后,左重假意请示拦住了一辆黄包车,跟车夫说了去国民政府。
一辆黄包车自然是坐不下两个人的,于是吴景忠如坐针毡的坐在车上,左重扛着包一溜小跑的跟在车后,至于为什么包不放车上。
那是要加钱的,一个普通的小生意人不会这么大方,这就是细节决定成败,如果日谍发现一个伙计空手跑路,那很容易引起怀疑。
而且这点距离和负重对于左重来说不算什么,全当是锻炼了,所以一副面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反倒是坐车的吴景忠累得满头大汗。
这位今年三十一岁的老特务从上车起,就以一种半坐半蹲的姿势悬空在座位上,同时还要与颠簸的路面,转弯时的离心力作斗争。
不累就见鬼了。
左重早就发现了他的动作,不过懒得说什么,此人在调查科时小心翼翼惯了,现在提醒他又该多想了,不如趁机让他长一长记性。
半个小时之后,黄包车缓缓停在了国民政府附近,车夫压下车头回身准备收钱,结果把他吓了一跳,这位客人的脸怎么这么白呢。
“先生,你没的事情吧。”
车夫以为是遇到碰瓷的了,战战兢兢的用苏北方言问了一句,心里决定真要被自己猜中了,这车不要也罢,准备随时撒丫子走人。
吴景忠只觉得两腿发软,好不容易哆哆嗦嗦下了车,从口袋里点出钞票递给车夫:“没事,我这人就是容易晕车,剩下的不用找了。”
左重在一旁看的心里直乐,立马殷勤的上前扶住他,嘴皮不动说道:“以后不要搞这些东西,你一样能升官,我们跟调查课不一样。”
吴景忠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您要是早这么说,我何苦扎了一路的马步啊,果真是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笑面虎。
“行了,你也别委屈,我这是要给你一个教训,以后只要认真工作就行了,别做这些没用的事,否则到头来只能害了你自己和旁人。
因为咱们的对手是日本人,你在这种事上多花一分钟,就代表着在敌人身上少花了一分钟,这短短一分钟说不定就决定了生与死。”
左重扶着他横穿过马路,嘴上又问道:“是不是觉得我这是夸大其词,或者觉得咱们刚刚下车伪装的举动有些过分小心了,对不对?”
“没有,景忠绝无这种想法。”
吴景忠立刻否认,同样嘴唇不动说道:“科长您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干咱们这行的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我能理解。”
左重看了一下身后有没有人跟着他们横穿马路,说道:“真的理解才好,日本人跟地下党不一样,他们的攻击性很强,行动力很强。
我就被人用某种方法跟踪,对方还试图用卡车撞击、半路伏击的方式绑架我,就在这首都金陵之中,就在这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地。
此外,情报科精锐跟踪监视了一个日谍数月时间,最后却被人从目标那里跟回了处里,这种事你在南昌经历过吗,在这并不稀奇。”
竟会这样?
吴景忠心中有些凝重,他自然没在南昌遇到过这些事,在对地下党的情报战里,他们占据着人力和武器上的优势,不用担心安全。
所以自己到特务处究竟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他要是出了事,家中的老婆孩子怎么办,那些藏在老家房梁上的小玩意们要怎么办。
左重见他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继续吓唬道:“还有,你跟地下党的作战,对方都用什么武器,我估计最多就是些手枪和步枪吧。
知道日本人有什么吗,轻机枪和掷弹筒,他们敢跟我们在金陵市区打一场巷战,所以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我说的你都明白了吗。”
咕唧。
吴景忠咽了咽口水,掷弹筒这种东西不是战场上用的吗,怎么抓个间谍还会碰到这种重火力,他越发觉得自己不该跟着来金陵了。
“你也不用太担心,只要行事谨慎,保持清醒的头脑,日本人也没什么好怕的,情报科对他们就没有输过,而且这里面的好处不少。”
左重吓完他之后,又熟练的画起了大饼:“日谍的组织模式多为单线联络,独自行动,这就造成了每一个日谍都有一定的经济基础。
咱们特务处抓完人之后,有权接收日谍的现金、资产,再按着官阶和功劳大小分润,所以啊,你进了特务处,等于掉进蜜罐里了。”
说完,他看着远处一家银楼门口的邬春阳,提醒了一句:“到监视点了,跟邬春阳打个招呼,然后我们再进去,你就当有人在监视。”
正徜徉于某种幻想的吴景忠被这句话惊醒,看着朝自己拱手的邬春阳,下一刻脸上露出了商业化的笑容,热情的跟对方寒暄起来。
恩,很好。
一旁的左重对于吴景忠的反应还算满意,在接受了这么多的信息,被自己又吓又骗的情况下依然应对自如,说明他专业素质不错。
邬春阳和吴景忠两人站在路边有说有笑交谈了一会,邬春阳抬手让路,三个人先后走进了银楼内,并顺着楼梯噔噔噔的爬了上去。
一上楼,邬春阳便立刻小声汇报道:“科长,一共三个监视点,每个点配有五到十名监视人员,并且有两部以上电话进行联络通讯。
稍远的地方,有两个大型支援点,归有光的人在那候命,一旦需要武力支援,最快三分钟,最慢五分钟就能赶到监视点,请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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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节防卫
左重听着他的汇报,用手拨开窗帘往外看去:“街面上安排了多少人,要注意隐蔽,对方很可能已经知道了凡妮莎他们被捕的消息。”
“附近的路口和制高点位置共布置了七个观察哨,三个流动哨,我检查过大家的伪装,没问题,对方只要有异常举动一定会被发现。”
邬春阳将现场情况介绍了一遍,指着一个掌鞋钉的摊贩:“那个是咱们科里资格最老的行动特工,他的视野很开阔,监视范围很大。”
左重观察了一下,位置确实不错,不过既然邬春阳能看出来,日本人也能看得出来,太过完美的监视地点反而容易导致暴露身份。
他下令道:“找个弟兄伪装成警察把他赶走,这地方太适合做监视工作,而且那是风口,扬尘太大,真正的生意人不会在那做生意。”
邬春阳闻言一愣,拍了拍脑袋立刻走到电话旁安排起来,他光想着从监视角度布置人手,没有从日本人和做生意的角度看待问题。
吴景忠没说话,在他看来邬春阳的布置已经很完美了,至少比他想的周到,没想到左重要求这么高,看来在对方手下做事不容易。
过了一会。
一个黑皮斜带着帽子走了过去,光明正大的索要钱财,摊贩们敢怒不敢言,只有掌鞋钉的多说了两句,当即被他一脚踢翻了摊子。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滚到一边去,再让我看到你在路口摆摊,非给你抓回去松松筋骨,呸。”黑皮吐了一口唾沫,耀武扬威的走了。
掌鞋钉的只好捡起工具,搬到了不远处的墙角位置,那里离路口不远,同时是背风处,比起之前的位置要差点,人流量少了很多。
周围的行人和摊贩像是没看到这幕,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金陵城哪天不发生的这样的事,就连记者们也懒得关注这样的“小事。”
左重站在银楼二层,紧皱的眉头展开了,现在外面看上去和谐多了,不像刚刚那样杀气腾腾,有经验的情报人员很发现发觉这点。
邬春阳看完后也发现了这里面的差别,隐隐松了一口气,幸好科长提醒的及时,否则被日本间谍发现就糟了,这可是通天的案子。
吴景忠没那么敏感,看了半天并没发现什么不同,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监视人员视线受阻,万一漏过了可疑人物,这么做值不值。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邬股长,吴某没看出这跟之前有什么不一样,难道换几个位置就能瞒过日本间谍吗,能不能请你说一说。”
邬春阳闻言有点为难,倒不是敝帚自珍,而是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是一种经验和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也很难教给其它人。
吴景忠等了半天没听到邬春阳的回答,心中有点失望,本以为特务处跟其他地方不一样,现在看来没什么不同,一样的小肚鸡肠。
左重站在窗前,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别胡思乱想了,这种事只能靠多执行任务,多了解日本人,才能从日本人的角度发现问题。
而且如果你是日本人,站在这个路口,面对的所有方向都有固定摊点,你会不会多看两眼,监视人员有只要一丝错误,都会暴露。”
看来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吴景忠有些脸红,为了掩饰尴尬连忙假装观察外面,听左重这么一解释,他也发现了不对劲。
人类对于周边环境的感觉是很神奇的,这是从原始社会残留下的本能,如果视线内的路线都被封锁,大脑会下意识的觉得不安全。
情报人员所接受的训练,会把这种感觉变得更加敏感,吴景忠闭上眼睛想象了一下,之前的布置确实会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明白了吧,监视工作中的环境和谐非常重要,如果连你自己都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是日本人呢,老吴啊,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左重看着不远处的马路,透露了一个消息:“忙完这段后你们要接受严格的训练,特务处跟旁的部门不太一样,一切以业务为中心。”
严格的训练。
吴景忠打了个寒颤,以这两天的观察,整个所谓的训练一定不简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住,整个调查科又有多少人能顺利通过。
而且这句以业务为中心也颇有深意,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没有业务能力的人在特务处只能靠边站,别说吃肉,只怕吃屎都难。
这时,左重指着国民政府南面的三层小楼:“那是沪上银行吧,里面有没有安排人手,这座楼虽然不高,但是距离国民政府太近了。
若是有刺客手持步枪,以楼顶作为射击点,可能会威胁到与会者,日本的神射手不少,这点你一定要考虑进去,要安排反制措施。”
“安排了。”
邬春阳拿出一张地图:“经过我们的实地测量,沪上银行的最高点为10米,与礼堂的直线距离仅为300多米,这个距离确实很危险。
所以我在国民政府东侧的交通兵团安排了三个神射手,那里有一座水塔,高度约有20多米,足以对沪上银行内部的枪手进行反制。”
“其他角度呢,西面和北面有没有安排。”
左重不准备放过任何一个安全漏洞,要是光头被日本人一枪爆了头,谁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鬼样子,这里又不是高堡奇人的世界。
邬春阳无奈摇头:“西面没有角度和高度合适的制高点,只有北面正在建设的办公楼比较合适,但是那里距离沪上银行足有450米。”
450米。
此时各国所用的步枪在1000米距离上都具有杀伤力,但实际交战距离一般都在500米以内,比较精确的射击距离则是在300米内。
这也是邬春阳刚刚说300米距离非常危险的原因,甚至不用神射手,任何一个枪法不错的士兵都有能力在300米内进行精确射击。
可是一旦超过300米,命中率就比较感人了。
左重想了想:“会议当天对沪上银行进行全面封锁,要是到时还没找到日本人的情报小组,我们必须优先保证会议现场的人员安全。
为了以防万一,在建办公楼还是要布置射手,你再选几个眼神好的弟兄,让他们用望远镜负责观察,遇到突发情况指引射手射击。
我们不需要击中对方,只要干扰对方射击就够了,一旦枪声响起,也是给会议的安保人员提醒,此事不着急,要挑选最好的人手。”
邬春阳明白他的意思,精准射击是一个精细活,一阵风,一粒尘都会导致结果的偏差,面对干扰射击,对方的命中率会大幅下降。
吴景忠越听越汗颜,以往他们也执行过保卫任务,当时就是一帮人拥着长官上车下车,根本没想过这世上还有远距离射击这种事。
至于环境观察、现场测量、隐蔽观察哨更是没有,大家都恨不得把枪放在脸上,否则如何显得他们威风,不威风谁会选择当特务。
左重看完周围的情况,把目光放回到国民政府的内部,发现巡逻和站岗的警卫明显变多了,这是大型会议开始前正常的安保措施。
同时警卫还会打乱之前的换岗顺序和时间,以免被别有用心的人找到规律,88师跟87师当了这么久的御林军,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邬春阳在旁边补充道:“根据情报和观察,卫士室外面的轻机枪已经有专人值守,并且补充了大量的弹药,这对咱们是一个好消息。
只要控制住国民政府的外围,做好贴身的护卫工作,日本人的刺杀行动很难成功,说不定用不着咱们出手,警卫就能解决掉他们。”
“不能大意,对军中的监视工作不能停,那边由老宋的军情股负责,你这边有发现要及时通报。”左重看着礼堂旁边的太平湖停了停。
他先前去检查会议现场,就想过将湖水抽干防止有人潜入,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作罢,现在有了明确的情报,此处必须做一些防备。
办法也很简单,既然抽不了水,那就盖个盖嘛。
左重淡淡说道:“春阳,让人准备一张大网,会议前将太平湖罩上,上面再给我装上铃铛,一旦有人从湖里上来,可以给警卫预警。”
太平湖本是由溪流改建的小型人工湖,面积不大,用不了多大的网就能覆盖,要是大型湖泊,就只能加派警卫乘船在湖面巡逻了。
邬春阳想象了一下,日本人真要是从湖水往礼堂渗透,面对大网和铃铛一定很绝望,如此全方位的防护,任何刺客都得铩羽而归。
左重还不知道自己的下属立了个flag,他看了一圈没再发现问题,提上来时的包:“你继续在这盯守,我和老吴去其他几个点看看。”
说完他带着吴景忠,在邬春阳的相送下走出银楼,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他没通知任何人,想要发现问题,就得从真实的情况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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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节墨菲
就这么逛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左重和吴景忠回到了特务处。
左重接过何逸君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口中问道:“看了一天了,老吴你有没有什么建议,有意见就提,到时候报告不会少了你。”
吴景忠连连摇头:“没有,情报科的同仁非常专业,我今天跟着学了很多,无论是伪装、应变,还是侦察技能,吴某都受益匪浅哪。”
这次他说的是实话,情报科哪怕一个普通特务,业务水平都赶得上调查科的精锐,而这样的人在情报科有很多,这让他大为震撼。
“那就回去好好休息,今天辛苦你了,春阳那边有什么行动会有人通知你,你直接去就行。”左重面带疲倦坐到沙发上,下了逐客令。
“是。”
吴景忠一个立正,迈着标准的正步走了出去。
左重揉了揉脑袋,可惜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他拿起电话:“我是左重,通知你们宋股长来我办公室,让他不要急,先把任务完成好。”
宋明浩这几天都跟着汪某人和其亲信的屁股后面,偏巧这帮人精力旺盛,每天不是去夜总会,就是去歌舞厅,总之没一天老实的。
他算是知道东亚俱乐部案里金江的感觉了,别人喝酒他们看,别人泡妞他们站,不过辛苦没有白费,他跟着对方发现了不少事情。
宋明浩接到手下的报告,安排完工作后立刻赶了回来,见到左重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科长,目标的新秘书跟须磨弥吉郎秘密会面。”
日本总领事须磨弥吉郎,这家伙在宫本事件后变得异常低调,应该是怕成为替死鬼,但是不管怎么做,他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难道是不死心,想从目标的身上赚取点政治资本。
左重好奇道:“具体说一说。”
宋明浩正色道:“我们的人没有听得太清楚,似乎只是闲谈,比如讨论金陵最近的局势,或者中日之间的争端,会不会是密语交谈。”
左重摇了摇头:“目标的秘书跟日本人有联络很正常,真要是秘密接头也不会给你们听见,行了,除此之外有没有发现其它的问题。”
“没有。”
宋明浩鼓足勇气道:“这些人不干人事,去了机关就睡觉,下班就往女人身上爬,这副德行绝对不是装的,他们不可能是日本间谍。
而且我多次核实了档案,目标亲信的来历、背景、经历都非常清晰,不存在冒名顶替的可能,我觉得没有再继续调查下去的必要。”
左重想了想,看来自己的猜测有误,北斗和南斗小组与所谓的紫薇星没什么关系,或者不是他想的那样,总之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他点了头:“你留下几个人做收尾工作,其他人员全部到国民政府进行内部警戒,记得跟邬春阳做个对接,现在外围由他具体负责。”
宋明浩闻言大喜:“是。”
能不用陪着那帮花花太岁,对他来说就是好事,眼看着会议就要开始了,跟着他们乱逛,不如在国民政府里给长官多留下点印象。
宋明浩兴高采烈的走了。
左重又一次撕掉一张日历,距离会议还有七天时间,必须尽快找到日本人,他是真不想去当人肉盾牌。
可惜他忘记了一点,如果一件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麽小,它最后总会如期的发生。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墨菲定律。
当情报科对国民政府周围的监视进行到第六天,却依然一无所获的时候,左重知道想要靠异常的行为找到日谍小组基本不可能了。
情报科上下此事也知道了,科长竟然要在会议当天贴身保护委员长,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遇到刺客稍有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在国民政府会议开始前的最后一个碰头会上,大家纷纷送出礼物,希望可以帮着科长逢凶化吉,只是有些东西相当的不靠谱。
左重看着桌上的“防弹衣”露出了无奈的神色,这是宋明浩送给他的意大利法里纳防弹衣,整体由高强度钢制成,那场大战的产物。
不得不说,这玩意看上挺有安全感的,测试显示该防弹衣能够承受125米外6.5毫米口径步枪的射击,除了没用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毕竟,他不能背着一个乌龟壳站在光头旁边吧。
(图在彩蛋)
“科长,这是我特意给自己留的压箱底,一般的手步枪绝对打不穿它,除非是大口径步机枪或者击中脑袋。”宋明浩专业的介绍着。
MD,这是怕自己不死吧,什么大口径步机枪,什么击中脑袋,你怎么不说105榴弹炮呢,警卫又不是瞎子,刺客怎么会有大口径。
。。。。
应该不会有吧。
左重面色有些不善:“多谢老宋了,不用了,这样的东西穿在身上不利于快速行动,你以后出任务倒是可以穿上,人有旦夕祸福嘛。”
他不待宋明浩回答,又对所有人说道:“从现场开始,情报科进入一级戒备,老规矩,所有行动人员都不得独自外出、通讯、如厕。
碰头会后,负责内部安保的人员由各组组长、股长带队分批进入国民政府执勤,外围监控人员两人一组隐蔽进入监视点和支援点。
我再强调一遍,有任何人对国民政府以及各位长官有攻击意图的,一律格杀勿论,这次是咱们第一次执行保卫任务,绝不能出错。
还有,万一发生了意外,邬春阳和归有光,你们二人立刻封锁周边的交通,在戒严解除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众人脸上均是杀气腾腾,连吴景忠等调查科特务也不例外,经过这几天的合作和熟悉,他们终于摆脱暮气,有了一些特务的锐气。
这次他们将在邬春阳手下,负责外围的警戒任务,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能去国民政府执勤的都是可靠的老人,他们显然不够格。
“出发。”
左重一声令下,所有人小跑着冲出会议室,嘈杂的脚步声引得其他科室纷纷伸出脑袋偷偷观望,所有人都知道又有人要倒大霉了。
“呜~~呜~~”
宋明浩带着可以公开露面的军事情报股,拉响了平时很少用的警报器,车里和踏板上满是全副武装的特务,鬼哭狼嚎的冲出大院。
这么做可以吸引某些人的注意,为后续出去的邬春阳、归有光等人提供掩护,同时能给日谍带来巨大的心理震慑,迫使对方出错。
送走手下们,左重上楼走进了戴春峰的办公室,他要先陪同便宜老师一起去憩庐拜见某人,然后再从憩庐前往国民政府参加会议。
他进来的时候,戴春峰正在整理身上的少将军服,不得不说,这件用德国呢布制成的高级礼服,比左重身上的少校军服漂亮多了。
老戴整理完领子,认认真真的带上军帽,扶着武装带站在镜子前问道:“慎终,老师这一身如何,晋衔仪式之后,还是第一次穿它。”
说着还左右扭了扭。
左重真诚的说道:“老师本就英武不凡,穿上这套少将军服更显英姿焕发,不过学生觉得若是能再多两颗将星,才符合老师的气质。”
戴春峰轻笑:“你啊,咱们先走走吧,这个时间委员长应该刚刚起床,我们要早一点到,等到领袖用完早餐,立刻出发去国民政府。”
他对光头的作息了如指掌,显然是下过功夫研究的,左重稍稍记在心里,决定回去通报给老K,这种情报用好了一样有重要作用。
老戴收拾完,两人下楼坐上汽车,向着中央军校开去,沿途到处可见巡逻的军警,也就比日本人舰炮抵门时的警戒程度弱了一点。
今天金陵城显贵云集,谁也不想出问题,据说连白问之这个大贪官都上街执勤了,就是怕底下人不晓得轻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戴春峰上车后有些沉默,直到汽车走了一半,他才叹了口气:“要是知道有日本情报小组来刺杀,我定会替你向领袖回了这份差事。
太危险了,今日除了保护好委员长,也要注意自身安全,让那些卫士去挡子弹,千万不要逞能,那些人吃的就是这份买命的军饷。”
演戏?真情流露?
左重看不出来大师级表演艺术家的真正想法,一脸认真道:“多谢老师关心,学生定然全力保护好委员长的安全,不给老师您丢人。”
戴春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连现场的安排都没有询问。
左重看了看便宜老师,心中一动,然后目视前方,到憩庐了。
接下来左重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人人都想往上爬了,当某人出现在憩庐门口的那一刻,百十来人的队伍,数十辆轿车只为一人服务。
卫士们踩着让人眼花缭乱的步伐,将周围所有的射界挡住,秘书、文员、参谋排着长队,这副浩大的场面看的左科长直嘬牙花子。
“春峰,慎终,来。”
同样穿着军服的某人突然停下脚步,甩开标志性的披风,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招了招:“你们与我坐同一辆车,我有些事要同你们讲。”
“是。”
老戴和左重面露激动。
其实左重心里连骂人的心都有了,如果日谍使用迫击炮或者掷弹筒刺杀,这辆黑色轿车就是首要目标,特娘的,总有坏人要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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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节会议
可再想骂人也没用,左重一溜小跑到汽车后排右侧,恭敬地打开了车门并以手挡住门沿,光头压了压头上的军帽,弯腰钻了进去。
接着他又走到汽车左侧,做出同样的动作,请戴春峰上车,戴春峰面露微笑坐了进去,心说自己这个学生倒是像一个合格的秘书。
左重做完服务工作,在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一屁股坐进了副驾驶,司机在他关门的一瞬间轻踩油门,汽车缓缓起步前行。
与此同时,其他人员乘坐的车辆也发动起来,组成了一支庞大的车队驶离憩庐,车速越来越快,没一会就开出了军官学校的大门。
陆军军官学校距离国民政府的距离不远,道路早就已经被戒严,无关人员根本无法接近公路,道路的两边还站着数量众多的警卫。
这让左重稍稍放松,肉盾多就好啊。
这时,光头闭着双眼,口中说道:“关于日本人来刺杀的消息,我没有向外界公布,春峰,一定要将那些日谍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他的语气满是杀意,不是为被刺杀生气,而是一个国家领袖,被英日两国当成了斗法的工具,简直是岂有此理,他也是要面子的。
“是,校长。”戴春峰小心翼翼说道:“慎终已经做了准备,要不要让他跟您介绍一下具体安排,一切工作还是要从您的安全去考虑。”
“恩,说吧。”
光头对于左重这个小同乡还是欣赏的,能力突出,而且在得知自己会被刺杀后,依然义无反顾的作为警卫陪同自己,这就是忠心。
这样能办事又忠心的人才,必须要重用,今天的事情也是一个考验,若是他通过考验,高官厚禄自不必说,自己会保他一个前程。
若是不能通过,那也不算什么大事,愿意为他效劳的家乡才俊多的很,想到这里,光头睁开眼睛,眼中带着笑意看向前排的左重。
左重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头,小声汇报:“报告领袖,国民政府外围的关键位置和制高点,我们安排了诸多监视与反制措施。
内部,特别是会议礼堂的安全工作,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开始,建筑物本身以及周围的环境经过我特务处的详细勘察,绝无问题。”
“很好。”
光头惜字如金说出两个字,又对戴春峰说道:“春峰啊,你们的工作是有效的,否则让英国人的阴谋得逞,我有何颜面去见先总统。
我个人的性命无足轻重,我也不怕死,当年东征北伐,我每每勇勇争先,只恐因此与日本人爆发惨烈的大战,平民百姓何其无辜。”
“多谢校长夸奖。”戴春峰很是谦虚:“这一切都是慎终的功劳,他晓得伪满间谍小组之后,第一时间就安排人员对礼堂进行了检查。”
左重连忙恭敬道:“处长经常教导我们要将保卫领袖这句话记在心里,落到实处,一万句口号不如做一件实事,卑职等都铭记在心。”
师徒俩的一吹一捧,把光头哄得十分开心,又问了一些蝴蝶案的始末,等到左重介绍完情况,车队已经到达了国民政府的门楼外。
“敬礼。”
门楼外的哨卡里,宋明浩带着手下立正行注目礼,目送车辆从眼前一一开过,当左重所在的车辆路过时,他对左重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从特务处到了这里,就全面接手了盘问和搜查工作,普通士兵不是职业间谍的对手,专业问题得交给他们这些专业人士处理。
目前搜查的结果一切正常,没有发现任何危险品,他刚刚就是在汇报最新的情报,如果发现危险品的话,左重会立刻让汽车掉头。
此时广场上将星云集,各派系的大佬汇聚一堂,早就等候光头多时了,见到汽车过来,纷纷停止了寒暄交谈,整理衣冠准备迎接。
汽车缓缓停在条石铺成的广场上,然后从车里下来了一个年轻少校替光头打开车门,这让在场的众多官员心中一惊,对方是何人。
以前这种工作是文仪在做,有人戏称其是本朝的和珅,原本是形容他的位高权重,没想到一语成谶,文长官真步了和大人的后尘。
看这位年纪比文仪还小,莫非倒了一个文仪,又来了一个新侍从,只是此人军衔有些低,要知道今天在礼堂门口站岗的都是中校。
只有一些将军似乎想起来,宫本英明失踪时,他们曾在憩庐见过这个机灵的年轻人,当时是戴春峰带来的,难道戴春峰也在车里。
果然,光头下车抖了抖披风之后,戴春峰从汽车另一侧走出,跟年轻人一起站在了他的身边,这一老一少,一高一矮颇引人注目。
远处的刘桂眼珠子都红,他这个负责国民政府内部安保的一处科长,连接近委员长一百米的资格都没有,左重凭什么能随侍左右。
老天真是不开眼啊。
他屡次立功,除了军饷和人情往来,一分黑钱都不收,而姓左的呢,传说连睡觉的床都是金子做的,难道党国真就容不下好人吗。
刘桂在那愤愤不平,左重则紧绷着身体肌肉,全神贯注的扫视着周围的欢迎人群,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随时准备拉着光头跑路。
虽然这些人进来之前都接受过严格的审查,随身物品和身上也被仔细搜查过,可日本人无孔不入,谁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
不过还好,最有可能作为狙击阵地的沪上银行被封锁了,并且面朝国民政府的房间与楼顶都有人员值守,至少不用担心远程狙击。
正想着,光头摘下手套开始以官阶高低进行接见和握手,他不时拍拍某人的肩膀,又或者亲切的拉着别人的手面对向记者团方向。
“咔嚓,咔嚓。”
记者团的记者开始给光头拍照,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这些人每天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底细和政治信仰很难核实,是危险人群。
左重稍稍平移了两步,站到与记者团平行的位置,双搜交叉搭在腰间,一是如果有人行刺便于阻拦,二是不留下自己的影像记录。
至于会不会有人偷拍,应该不会有这么傻的人,这个时代的相机取景范围很小,记者要拍他必须偏转镜头,周围的特务不是瞎子。
十几分钟后,光头再次带上白手套,左重对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们立刻将人群和光头隔开,防止有刺客过于接近突然发动袭击。
安排完这些,他走到光头身边提醒道:“委员长,该去礼堂了,您长时间处在室外很危险,这里人员复杂,卑职担心有日谍混进来。”
光头微微颔首,再次对欢迎人群挥了挥手,一马当先的向着礼堂方向走去,左重走在他的左侧,用身体挡住广场西侧空地的视线。
一路上,许许多多的国民政府办事人员和警卫驻足敬礼,左重甚至看到了一处的刘桂,这个家伙红着眼睛,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md,神经病。
帮人挡枪有什么好羡慕的,左重的脸又黑了几分,不动声色的加快步子,想尽快离开这片开阔地带,这个地形对保卫工作很不利。
万幸,直到他们到了礼堂,一切都很正常,没有日本人头扎着月经带,手提轻机枪对他们扫射,也没有人绑着危险品当自杀炸弹。
左重将光头送到主席台,自己站在了不远处,看着鱼贯而入的党国大员,他松了一口气,这帮虫豸肯定没胆子做那荆轲刺秦之事。
所以至少在礼堂里是安全的,他只用盯住服务人员就好。
会议进行的很顺利,一个疯子在台上说着呓语,什么戡乱救国啊,什么数十万健儿啊,非要总结的话,只有开会两字有实际意义。
主席台下的党国栋梁们正襟危坐,看似在领会领袖精神,实际上两眼木然,嘴巴微张,偶尔机械地拍拍手,百分百是在神游太虚。
不过左重却在关注一人,他终于见到了后世名声臭大街的汪某人,不得不说此人样貌英俊,身穿一套白色西服,自有一股书卷气。
标准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或许是感觉到左重的目光,汪某人抬眼看了看,然后脸上露出恶心的笑脸,显然以为他是光头的新侍从,这是在提前打好关系呢。
要是知道左重就是那个破坏了东亚俱乐部的特务,只怕此人生撕了他的心都有,全因此事,改组派的残兵败将才被光头一扫而空。
左重若无其事的转过脸,假装没看见对方的示好,有光头撑腰,填海不能拿他怎样,而且他巴不得此人针对自己一波,这是好事。
从光头的角度说,谁跟姓汪的有仇,就是自己人。
那边汪某人没有得到回应,脸上的笑容随即淡去,心中燃起一团怒火,并不由得感慨这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要是先总统还在,自己何至于到这个地步,想罢他看了看向光头身后的先总统照片,心中一酸,眼泪莫名湿润,差点当场哭出声。
恰好此刻光头说到即将彻底胜利的鬼话,看见汪某人泪眼朦胧的反应,还以为对方这是在为西南而伤心,气得脑门都亮了几个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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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在2021最后一个月里,都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加油。
第三百五十六节枪声
到了傍晚,会议在一种亢奋和混乱的氛围下结束了,改善民生,扶助农工的政策一条也没有,全都是对西南展开决战的军政部署。
左重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心中微微一笑,离光头这么近,收音肯定很清晰,回去整理一遍就可以交给老k了,感谢老乡的助攻。
就在这时,正在跟几位大佬交谈的光头动了动脚,他赶紧走过去替对方穿戴上披风,小声道:“委员长,按行程您该回憩庐休息了。”
“好地。”
精神本就有些不振的光头点了点头,跟所有人挥了挥手朝门外走去,结果在门口又遇到了某个让他不爽的人,对方正在接受采访。
汪某人跟舆论界的关系一向不错,这或许是跟他嘴上没有把门的有关,什么话都敢对外说,比如这会他就跟记者说起了内部机密。
“政府有信心在....内解决地下党的问题,这关系到....”
“哼,哗众取宠。”光头冷哼一声,大步离开了礼堂。
左重瞄了一眼兴高采烈的记者们,皱了皱眉头,为何记者人数比刚刚多了一些,是后来的吗,这让他有点不安,立刻贴近了光头。
不光是他,其他警卫也都围了过来,护送着光头前往停车场,记者们原本还想采访一下光头,看到这一幕只得悻悻作罢逐渐散去。
光头走着走着,突然冷声询问道:“慎终,他与日本人的关系,特工总部总是说不清楚,你们特务处不会和他们一样,两边下注吧。”
“报告领袖,特务处上下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保卫领袖。”
左重毫不犹豫表明了立场,接着说道:“会议之前,我们就派人对其和亲信进行了监视,他的秘书与日本领事须磨弥吉郎私下会面。
根据监听和监视结果分析,两方应当正处在试探的阶段,由于东亚俱乐部一事,他们之间定然有了龌龊,不会那么容易相信对方。”
虽然光头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出这个他是谁,但是左重知道肯定是汪某人,不管从哪个方面说,自己都没有理由为这个卖国贼遮掩。
“哼,娘希匹。”
光头脸色很难看,但是对于特务处的工作还是满意的,他点了点头:“要多加关注此人的思想动态,有任何发现可以直接向我报告。”
左重故作为难:“委员长,卑职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光头一挥手:“你只管说,有任何事情,我为你做主。”
“是!”
左重像是鼓足了勇气:“伪满特工案之后,我们有了一个意外发现,徐恩增处长的外甥与伪满间谍正谈婚论嫁,我们便扣押了此人。
前几日徐处长来特务处为外甥求情,处长考虑到都是党国同仁,便答应在案件查清之后释放,只是需要徐处长提供此人档案登记。
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特工总部调走了很多人员档案,这其中就包括徐恩增外甥,当时徐处长听完没有反应,随即便快速离开了。”
打小报告要讲究策略,最忌讳的是替上司下决定、做判断,他只需要将事实说出来,至于光头怎么想,那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事了。
光头听完没有立刻表态,他清楚特工总部和特务处的矛盾,这是他有意形成的局面,否则光凭陈局长,徐恩增早就该被职查办了。
快走到车旁时,他才模棱两可的说道:“这件事要持续观察,徐恩增这个人我是晓得的,要说无能嘛,是有的,但应当不敢.......”
“呯!砰!砰!”
“砰砰....”
光头的话没说完,周围忽然响起多声枪响,枪声未落,他就被一旁的左重扑倒在地上,这时其他警卫才反应过来,慌忙拔枪警戒。
左重将光头摁在身下,对警卫喊道:“散开!建立防御,护送委员长去卫士室,派人去门口找特务处的人员,让他们过来协同防御。”
其实他听得出来,枪声似乎离他们很远,但不这样如何显出他的赤胆忠心,要不是场合不合适,他恨不得扛起光头直接离开这里。
警卫知道他是委员长钦点的贴身护卫,当即施行应对措施,手持着武器占领广场各处要害位置,掩护左重和光头冲进了警卫室里。
“砰砰砰。。。”
在他们行动的同时,枪声又一次响起,并且越来越激烈,看来刚刚枪声不是意外,是真的有人发动了袭击,正在与警卫进行交战。
一进入警卫室,左重对几个慌乱的军官下令:“联络城防司令部和警卫部队,机枪填装实弹,注意,大门方向会有增援的人手过来。”
“是。”
这些军官的军衔每一个都比左重高,不过现在没人提这茬,委员长的贴身护卫,又岂是能用军衔衡量的,他们巴结左重还来不及。
随着左重的几个命令,现场很快被控制住了,光头坐在警卫室的角落里,脸色非常不好看,日本人真的在英国人的撺掇下动手了。
只是对方是如何动的手,今天的保卫工作很完善,至少在他这个“老行伍”的眼里是如此,日本人是怎么混进来的,枪又是哪来的。
光头瞄了一眼用身体堵住门口的小老乡,刚升起的狐疑立刻散去,如果是左重或特务处要杀他也不用等到现在,先前有的是机会。
那会是谁的问题?
不光是他在想,站在门口的左重也在思考这是怎么回事,对方为什么能把枪带进来,老宋的搜查不可能出问题,难道是内外勾结。
“轰。”
在场的人脸色一变,怎么连手榴弹都用上了,但过了一会,所有声音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是刺客杀退了卫兵,还是刺客被剿灭了。
正在这时,左重看见宋明浩带人从大门冲了过来,嘴上喊着:“我是特务处军事情报股长宋明浩,奉命来支援,自己人,不要开枪。”
“放他们过来。”
左重对机枪手下令,然后招了招手:“老宋快过来,外面是否一切正常,有没有通知邬春阳和归有光,我们必须保证委员长的安全。”
宋明浩满头大汗的提枪跑了过来,大声回道:“报告,门口的88师卫兵已经设置了沙袋和拒马,春阳和归有光正按照计划封锁周边。”
左重想了想:“派人去枪响的地方进行侦察,如果对方还没死光就组织抵抗,只要坚持十分钟警卫部队就能到达,让大家一定顶住。”
“我亲自去。”
宋明浩脸色严肃:“他们想要过来,除非我们都死光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还请科长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替我照顾家中孤儿寡母。”
说完,他敬了一个礼,抬起手枪冲着手下们喊道:“保卫领袖,建功立业就在今朝,所有人跟我走。”接着便带着四五十人跑走了。
左重一头的黑线,日本情报小组撑死了也就十几个人,他带着四五十人过去有个屁的生命危险,md,这王八蛋竟敢抢自己的台词。
但等他转身,眼中已是热泪盈眶,他对光头保证道:“请领袖放心,就算我们特务处的人都死光了,也绝不会让日谍伤到您分毫。”
光头感慨不已,这才是他的可以依仗的心腹力量,遇到危险没有讨价还价,直接往上冲,这让他想到了1927年前那支国—军队伍。
同样的不计个人得失,不在乎个人的生死,一声令下,无数强大的军阀就被扫入了历史的尘埃,戴春峰干的好,这支力量要重用。
他起身拄着文明棍:“很好,慎终你要将这些勇士记住,若是他们遭遇不测,家小由党国供养,我也定会为他们讨还一个公义道理。”
“多谢委员长。”
左重面带激动,心中却是波澜不惊,觉得过一会应该就有消息传来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帮着光头挡了枪,不会是老戴吧。
与他想的一样,确实是有人挡了枪,不过并不是老戴,他区区一个少将还不在刺客的眼里,中枪的是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汪先生。
当光头黑着脸离开礼堂时,汪某人决定见好就收,便恋恋不舍的跟记者告别,人群因此显得有些混乱,等警卫察觉不对枪就响了。
人群里的刺客连开三枪,一枪打中汪的左臂,一枪打中左颊,以后一枪打在背部脊椎骨上,惨叫声中汪某人应声倒地,现场大乱。
一时场面混乱不堪,平时威风凛凛的果党高官们一时间乱了手脚,四散奔逃,身患足疾的某位中委吓得拔腿就跑,同时大呼救命。
某位孔姓部长更是顾不上新马褂被扯破,慌忙钻进树丛,然后又连滚带爬的溜进了礼堂中,很多人见状也屁滚尿流的跑回了礼堂。
更要命的是,汪某人在倒下之前大喊了一声:“某某害我。”
这下麻烦了,在场的警卫不知道此话是真是假,所以对刺客的还击就迟了一步,可生死搏杀间哪容得迟疑,他们为此付出了代价。
“杀掉他们!”
一个身穿西服,脖子上带着照相机的矮个子大喝,顺便将手中的勃朗宁清空,就是他对汪某人连开了三枪,人群中还有他的同伙。
随着他的声音,混在记者之中的五六个刺客掏出武器,依托礼堂门口的树木作为掩体,毫不犹豫的对着发呆的警卫们扣动了扳机。
这些人有男有女,战术动作标准,枪法非常精准,行动作风十分凶狠,一轮射击之后打死了十几个警卫,礼堂门前顿时尸横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