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节机场大火(求票求订阅,谢谢)
戴春峰听到左重这句话,心中涌起一丝暖意,到底是慎终关心自己,不过表面上他脸色严肃说了一句:“慎终,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说完也不管点头哈腰的秘书李卫,自顾自往楼上走去,见到处座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特务们吓得纷纷低下头,生怕被老戴注意到。
左重连忙跟上他的步子,心说便宜老师这是真生气了,否则见到自己这个得意弟子总该挤出几分笑容。
不过南昌立场出事,怎么就联系上戴春峰和特务处了,光头应该清楚,这件事情绝不会是日本人干的。
敲打?恼羞成怒?
都有可能,最近戴春峰的名气很大,而且是美名,毕竟避免了一场战争,自然有很多人为他歌功颂德。
光头难免会多想。
历史上从事情报工作的,承受骂名最多和享受赞誉最多的时候,都是最容易被上位者彻底清算的时候。
搞得天怒人怨,上位者需要特务的脑袋平息众怒,至于赞誉就更好理解了,你一个特务要什么好名声。
你要流芳百世啊。
思考中,左重跟随戴春峰走进办公室,而戴春峰一进入办公室,张嘴就开始用江山话骂起了某个同僚。
“文仪!逼噶纱!”
左重自然听得懂,立刻知道了老戴挨骂的背后黑手—光头的少将侍从官,南昌行营调查科科长,文仪。
可最近两人打得火热,颇有尽释前嫌之意,老戴几天前还跟自己说过,文长官豁达大度,有古人之风。
怎么立刻就翻脸不认人了,而且文仪有什么证据证明南昌大火是日本人造成的,总不能就靠一张嘴吧。
他等戴春峰骂完,小心翼翼试探道:“老师,听说文长官最近跟您很是亲热,现在看来这是包藏祸心哪。”
戴春峰冷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两面三刀,这个卑鄙小人!”
看来是恨极了给他背后一刀的某个罪魁祸首。
左重对文仪的人品没兴趣,他就想知道此事会不会影响自己,有句话说的很清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谁让他是老戴的头马。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文仪也是他的仇人,没有了戴春峰的庇护,他怎么搞情报,怎么挖党国的墙角。
左重愤愤不平道:“老师,姓文的究竟在领袖面前进了什么谗言,竟然让领袖对您产生了这么大的误会。”
戴春峰坐到椅子上,冷哼了一声:“昨天深夜,南昌机场莫名其妙起了大火,十几架霞飞式飞机被烧毁。
这批被烧毁的飞机,可是用千万华侨的血汗,无数市民的积蓄,乃至妇女首饰和学童的早点钱购买的。”
说到这,他一脸痛惜:“机场几乎所有的设备,油库、弹药库也全被付之一炬,爆炸震动了整个南昌城。”
左重严肃起来,在日军侵华步伐不断加快的形势下,这批飞机未来将是空军的重要装备,是有大用的。
是民国空军抗衡日本空军的利器,对于中日战争和百姓们来说,都具有特殊意义,就这么被烧成了灰。
这都是民脂民膏啊。
更别提,由3万民工历时9个月艰难建设起来的南昌机场,以及里面存放的珍贵燃油,各种进口的弹药。
更为重要的是,复原机场和订购新飞机都需要时间,飞行员的适应同样需要时间,严重影响备战准备。
左重的情绪有些低沉:“太可惜了,不过这场大火跟咱们特务处有什么关系,难道现场抓到日本间谍了?”
“莫须有而已。”
戴春峰仰面靠在椅子上:“南昌机场营房翻新地板,刨花、旧地板却堆积在房间的墙角没有及时得处理。
一名值勤的士兵吸烟后未熄灭烟头引发了大火,文仪的行营调查科经过一天的调查,确认此人是日谍。”
“一派胡言!”
左重当即说道:“学生曾经去过明故宫机场,那里的营房与飞机的机库、油料仓库、弹药仓库相隔甚远。
不光我国这样,按照欧美强国的机场建设标准,这些场所之间必须保持距离和空旷,以防止发生火灾。
为何一根烟头能把整个机场烧了,除非大火长了腿,穿过没有任何引燃物的水泥地,跑到了机库仓库。”
是这样吗。
戴春峰闻言一愣,他搞情报纯属半路出家,最早接受的军事教育是骑兵科,对于空军的事情并不了解。
如果按照左重所说,那这场大火的确是人祸,可绝不像调查科说的那样,是日本间谍用烟头所引发的。
这么一来,行动调查科的结论不攻自破,戴春峰倏然起身,拿起电话想要打给谁,可随即又放下话筒。
并喃喃自语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总不能是空军自己人烧的吧,他们图什么,那可是十几架飞机。”
他转头看向左重:“找不到嫌疑对象,委员长怕是不会听我的解释,慎终,你觉得这件事会是谁干的。”
左重回忆了一下南昌机场的相关情报,忽然问起了一个人:“老师,航空署长徐石城这个人您了解吗。”
徐石城?
戴春峰皱眉道:“他是保定系干将,跟我们黄埔系关系一般,此人不简单,曾前往德国留学深造,德国前统帅兴登堡将军很赏识他。”
民国二十年任第五军参谋处处长,参加过沪上一二八,立过功受过奖,去年年初任参谋本部第二厅厅长、年中兼任了航空署署长。”
老戴的记忆力很好,将徐石城的履历说了一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这场大火是他放的吗?
这绝不可能,他是航空署长,机场和飞机被烧毁,他是第一次责任人,委员长已经决定对他进行严置。”
按照常理来说,戴春峰说的没毛病,可党国官员绝不能以常理度之,他们的脑回路比爱因斯坦更复杂。
左重犹豫了一下,小声汇报起来:“据沪上站的情报显示,徐石城此人不但会做官,手底下生意也不小。
此人妄想一夜暴富,在沪上做起了投机倒把、股票的买卖,还利用负责购买飞机的机会捞了不少钞票。”
戴春峰点了点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别说徐石城,自己这位心腹爱将不也是到处捞钱吗,无伤大雅。
左重小心看了老戴一眼:“可问题是他投资了不少股票,您是知道的,上次日本人的军舰准备炮击金陵。
当时沪上的股票一日三跌,徐石城投资失败,最起码损失了300万,这些钱的来源怕估计不是太干净。”
300万,还最起码。
戴春峰目瞪口呆,他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左重说的来源不干净是什么意思,徐石城挪用了公费炒股。
之前沪上股市的行情很好,一百元投入进去转眼就能翻倍,可谁想到日本人横插一缸子,股市崩盘了。
接下来的事便不难想象了,此人纵火焚烧机场,借此销毁证据、填补亏空,这个王巴蛋好大的胆子。
左重见老戴明白了,又补充了一句:“老师,更重要的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文仪和调查科会不知道吗。”
“这不可能,行营调查科对行营所有官员有监视之责,文仪和调查科一定知道这件事。”戴春峰语气肯定。
南昌作为西南战事的前线,人员的可靠性至关重要,调查科便因此成立,航空署长同样在监视名单中。
“所以,那他为什么要为徐石城隐瞒。”
左重将刀送给了便宜老师,徐石城在事发后,一定会想尽办法逃脱罪责,他首先要拉拢的人就是文仪。
跟特务处在金陵一样,南昌城一旦发生恶性案件,调查科就是侦办单位,只要打点好调查科就能脱身。
文仪年少得志,又备受光头器重,捞钱的胆子不小,面对徐石城这样有理有据的请求,怕是无法拒接。
礼是豪礼,巨是巨金。
戴春峰眉毛动了动:“你是说文仪收了徐石城的好处?”
左重弯了弯腰,微笑道:“老师高见,应该就是这样。”
戴春峰叉着腰,站在那想好一会,最后一脸凶狠道:“文仪啊文仪,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慎终,立刻安排舆论揭露这件事,让民众们知道他们的血汗钱去哪了,做的隐秘点,不要被对方发觉。”
左重欣然领命:“是,学生立刻就去安排,正好查伪满特工的案子时,跟新闻界的朋友相处得还算愉快。”
“很好。”
戴春峰微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新仇加上旧恨,仅仅是给文某人一个好看,他有点不甘心。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最好要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把文仪彻底拉下马,等失去了靠山,看他还怎么狂。
左重躬身站在一旁,他很清楚老戴的想法,这是件好事,一旦文仪出事,调查科群龙无首,定然会乱。
这对西南方面,何尝不是一种特殊的帮助,要想办法帮助老戴,应该从什么下手呢,文仪不好对付啊。
黄埔一期,光头的十三太保,根底之深厚、宠信之专、权势之高,少有出其右者,不过不是毫无办法。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文仪作为复兴社,跟陈局长的CC系应当是死对手,但实际上两方的很复杂,有斗争有勾结,不可利用。
除此之外,文仪在光头身边很受宠信,权力斗争下自然就得罪了一批人-光头的谋士们,也就是政学系。
就用他们去打击文仪!
左重眼睛一亮,走到戴春峰身边小声说了起来,戴春峰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一拍桌子,急匆匆离开。
左重看着便宜老师的背影,眼睛瞄到了他桌上的一张报纸,是今天的中央日报,记载了徐署长的一天。
是啊,是该走了。
第三百一十四节徐恩增秘书和他的朋友们(求票求订阅,谢谢)
戴春峰走了,左重一个人留在他的办公室不合适,便跟李卫说了一声,慢悠悠的开车回到了丙地宿舍。
路过操场,他看到新人正在夜幕下练习行动技术,沈东新也在其中,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副股长而缺席。
左重心里很满意,朋友归朋友,沈东新能严格要求自己是好事,不然肯定会有人说闲话,领导难当呐。
不过见他们练的热火朝天,他也看看手痒痒,准备去露两手,可刚把车门打开,心脏就猛然跳动了下。
空间中的手机有反应了!
这一天他已经等得太久了,左重立刻关上车门,一溜烟开到了宿舍楼下,面色如常走回了自己的宿舍。
开门,关门,他没有立马拿出手机,而是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屋内,确认没有监视者和监听设备。
济世药房爆炸后的现场被特工总部接管了,说不定他们在里面发现了什么线索,并偷偷布下一个圈套。
真要是暴露了身份,他不觉得戴春峰会为了所谓的师生之情,就轻易放过他,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己。
检查完屋内,左重用椅子抵住了大门,这样就算有人撞门也可以多争取一点反应时间,做完这些他走进厕所,反手将门紧紧关上。
坐到抽水马桶上,他将手机从空间中拿出,深吸了一口气,点亮了手机屏幕,一条短信提示赫然在目。①
自从张安仁牺牲,左重已经跟组织失去联系数月,这段时间里他有些迷茫,却依然下意识收集着情报。
因为这是他的任务,是张安仁、谢久文、顾兰给他的任务,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交给自己的唯一任务。
他必须完成。
左重忍住心中突然涌起的悲伤,拿出密电本,用最快的速度解开密电,电文被解开,上面只有一句话。
“秋蝉,告知是否安全,老K。”
老K?
是自己的新联络人吗,左重立刻意识到,对方是专业情报人员,并且组织要与自己建立正式的联络了。
这个代号就是证明。
在情报活动中代号就是情报人员的姓名,在联络或行动时皆用代号称呼,以此来隐藏身份,确保安全。
更重要的是为了方便联络,很多情报员终其一生只有一个代号,所以若非必要,对方绝不会暴露代号。
先前张安仁与他联络时没有署名,这是情报工作应有的谨慎,现在老K署名,说明地下党愿意给予他一定程度的信任,这是好事。
左重还知道,地下党应该确认了张安仁牺牲和谢久文夫妇被捕与自己无关,否则不会这么做,因为他们出事,嫌疑最大的就是他。
谁让他是通过谢久文夫妇将电台交出去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正常人都会怀疑,幸好地下党没有武断。
“安全,秋蝉。”
左重思考了一下,将这段话用密电码发送了回去,但没有提及建立正式联络的事,对方或许是在试探。
如果他回答了,老K就会知道自己是一个职业情报人员,不然不会通过一句话就察觉出深层次的含义。
这位新搭档有点意思,比起张安仁,对方似乎有那么点“狡猾”,至少张安仁不会用这种方法来试探他。
“组织已得知金陵之事,甚为痛心,望保重,老K。”
就在他猜测新搭档老K的性格时,对方的回电到了,电文里含糊其辞的说起了组织知道金陵发生的事。
左重看了眼时间,距离自己回复不到一分钟,老K应该是自己操作电台,边收边译,否则不会这么快。
他摩挲着下巴,有代号、有电台,会发报,三个条件结合在一起,老K应该是地下党方面的老情报员。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叫金陵之事,是张安仁的事,还是谢久文夫妇的事,一个老情报员为什么在宝贵的通讯时间说这种模糊的话。
电文的关键是准确。
但这让他想到另一件事,既然地下党的情报员回电可以这么快,那........看来这里面还是有点问题啊,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左重念头一转,判断对方是想验证他是否知道爆炸案以及背后的情况,比如张安仁就是跟他通讯的地下党,对方这是不放心自己?
“失去联络数月,心急如焚,请告知原因,秋蝉。”
他没有犹豫,发出了一条新电文,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他都不应该知道爆炸案和失去联络之间的关系。
张安仁的身份是绝密,自己若是说出这件事,难免恒生波折,不如假装不知情,以后有机会解释便是。
“联络人牺牲,祸首高二已被处决,另西南政治保卫局原干事王立中叛变,盼查清此人在金陵城的行踪。”
老K的回复非常快,将失联原因大概介绍了一下,却没有说出具体的姓名,看的出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高二和王立中!
左重无声重复了这两个名字,脸上写满了杀意,高二死了也就算了,但是这个王立中,找到之后自己一定会好好招待对方一番的。
不过这个情报印证了他之前的的猜测,徐恩增的王牌恐怕就是此人了,没想到竟然是政治保卫局干事。
政治保卫局,西南方面执行反谍的专业机构,是行营调查科的老对手,一处也在他们手里吃了不少亏。
它下设侦察部、执行部、总务处、白区工作部等机构,其中侦查和执行部的负责人是徐恩增的老朋友。
恩,就是徐恩增秘书和他的朋友们中的“朋友们”,他们把果党的情报系统耍得团团转,最后潇洒撤离,由此可知这个机构的厉害了。
这样一个机构出了叛徒,难怪老K要请求寻找,最坏的情况是王立中在白区工作部工作,认识很多在金陵和其他地方潜伏的人员。
再结合徐恩增最近疑神疑鬼的动作,恐怕这个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怪不得他要如此大费周章的调用人员档案,情况有些严重。
左重皱着眉头,手指轻点:等候消息,秋蝉。
刚刚开始建立联系,应急联络方式和死信箱没有询问的必要,如果是老K主动提出,那就说明这是个圈套,地下党不会这么心急。
地下党跟果党斗了这么久,必须有耐心,他和老K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将按照他和张安仁联络的方式交换情报,这是互相保护。
果然,那边立刻回复:保证自己的安全,老K。
跟他的判断一样,老K没有说其他的事情,虽然组织相信自己,但老K作为一线情报员,有选择如何接头,以及何时接头的自由。
这是无数烈士用生命换来的宝贵经验,死板的执行命令,除了给自己和同伴带来危险,没有任何好处,老情报员比谁都明白这点。
左重想到一件事,立刻发出一条电文:固定联络时间为上午九点、下午两点、晚上六点,紧急情况随时联络,小心新式电侦设备。
有早中晚三个联络窗口,他不用担心有重要情报来不及通报,而且只是开机接收电文,只要时间不长,电讯科那帮人查不到位置。
又是不到一分钟,短信回来了:知道,谢谢。
左重微笑着收起手机,终于不是断线的风筝了,孤军奋战的滋味不好受,不过这个新拍档有些复杂啊,有时狡猾,有时又很痛快。
希望能相处愉快吧。
他心里想着,回身拉下水箱绳,起身准备离开厕所,没曾想坐了许久腿麻了,差点一个跟头撞上对面的墙,这要是撞上就热闹了。
情报科长晕倒在厕所,这个新闻标题光是想想就很吸引人,左重扶墙走出厕所,刚刚在沙发上坐了一小会,就被宋明浩堵在屋里。
“科长,你上次说只要我按照你说的做,不光那个刘桂吃不了兜着走,也能让徐恩增栽个大跟头。”宋明浩一进来,万分期待得问道。
“是啊,怎么了。”
左重揉着腿,看了他一眼:“你不要着急,现在老古和归有光都在忙活这事,你不要管也不要问,老子不放心你跟棉裤腰一样的嘴。
你要做的就是闭上嘴,等着老古他们做好准备,到时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对了,礼堂那边派人看好了吧,别给我出岔子。”
宋明浩龇牙笑了笑,这不能怪他啊,他可是生意人,当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消息灵通在生意场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
他赶紧给左重倒了杯水:“哪能啊科长,我已经把股里最精锐的人员派到了国民政府那,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人,而且是分批进入的。
不过现在有个情况,一处那个刘桂整天带着人在大院里晃荡,查这个问那个,这样会不会引起伪满间谍警惕,要不要提醒一下他。”
左重接过水喝了一口,琢磨了一会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动,我去书房打个电话,别给我鬼鬼祟祟的偷听,这关系到公务。”
“是,我老宋一向是只带了嘴巴,不带眼睛和耳朵的,科长你就放心吧,我正好拖拖地,我可是练过的。”宋明浩跑去拿拖把了。
MD,这马屁功夫,绝了。
左重懒得再管,放下杯子走向书房,他的宿舍是开学校的美国佬给自己留的房间,布局完美,各种设施齐全,最关键的是不用钱。
他走进书房,关上厚重的实木门,拿起电话给在办公室忙活的归有光打了过去,他突然发现,有时候事情确实可以做到两全其美。
“喂,归有光吗,还没开始确定目标吧?”
“那就好,在国民政府里好好的看一看。”
“好,那你看着去做吧,速度要快,目标定了来丙地找我,我要听你的汇报。”
左重跟电话那头的归有光说完话,挂断了电话,脑中谋划起下一步的计划,一旦计划成功,不但可以解决叛徒,还能解决掉一处。
他一边想着,一边要通了一个长途电话:“喂?余区长吗,我是左重啊,有件事需要你跟租界方面沟通一下,具体情况是这样........”
以后更新会晚点
年底了,本职工作非常忙,更新时间要推迟几个小时,差不多凌晨四五点这样,所以大家以后早上再看吧。
第三百一十五节睡觉、听戏、吃饺子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了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这天一早,叶金中哼着小曲走出家门,脚步轻快地走上了中山北路,显得颇为神清气爽,至于原因嘛。
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远处,邬春阳拿着望远镜坐在车里,监视着这家伙的一举一动,见他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露出了冷笑。
“股长,目标是不是准备出门,要不要让附近拉黄包车的弟兄接应。”副驾驶上一个小特务小声询问。
邬春阳盯着叶金中的举动,嘴里说道:“没必要,他路过了四个黄包车都没有叫停,火车站有人就行了。”
“是,股长。”
小特务点点头,目标没有汽车和自行车,出门除了黄包车和出租汽车之外,只能选择乘坐市区小火车。
不过两人正说着,叶金中却从中山北路上一拐,顺着南面的一条小街走了进去,这不是去火车站的路。
坐市区小火车该去中山北路的北面,可现在目标却是向南面走去,那里只有美国领事馆和几家小店铺。
更重要的是,按照他们之前对周围的侦查,这条小街只有两个出入口,东面是领馆围墙,西面是荒地。
情况不对,这种容易被控制的环境对情报人员是危险的,叶金中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在做反跟踪动作。
邬春阳眯着眼:“立刻通知我们的人远离巷子出口,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行动,快点去。”
“是,股长。”
副驾驶的位置贴着墙,小特务掩着半个车门,悄无声息溜了下去,然后轻轻带上车门,钻进身后小巷。
邬春阳发动汽车往前开动了一段,最后将车停在中山北路北侧,隔着马路远远的观察着小街里的动静。
叶金中大摇大摆的走在小街里,没有突然的折返,或者停下观察,举动非常异常,不像是在做反跟踪。
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虽然此人极度不专业,可从德发米粮店出来时,他也做了反跟踪,难道今天出来只是一次正常的出行。
邬春阳皱起眉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份地图,在上面做了一个标记,按要求目标经过的地方都要记录。
不管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把行动轨迹确定了,如果有必要,可以对这些路线进行彻底的搜检。
邬春阳一边记录着时间,一边用余光监视着叶金中,但刚写了几笔,就发现对方进了小街的一家店里。
他数了数店铺的顺序,又将侦查记录打开,很快确认了目标进入的店铺,一家由美国人开设的咖啡店。
—爵乐咖啡。
爵乐咖啡店位于美领馆左侧,距离外交部外宾招待处不远,售卖的咖啡豆都是从南美进口,价格不菲。
所以里面的客人,不是外宾就是颇有家资的小开,以叶金中的工程师身份去那里,只能说是勉强够格。
来喝咖啡?
邬春阳将叶金中的资料回忆了一下,在欧洲留过学,有喝咖啡的习惯倒是很正常,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必须找个人进去看看,可自己跟目标见过面,只能找个生面孔,他想了想,将手伸出车窗比了个手势。
周围待命的特务不少,见到股长发出信号,很快就有一男一女两个特务,动作亲昵的走进了小街之中。
邬春阳还特意看了看两人的衣服,发觉是高档货这才放心,否则消费水平和穿着不符,定会引起怀疑。
太阳慢慢升起,阳光逐渐强烈。
等待的时间有点难捱,更别说在天气渐热的时候,外围蹲守的特务还能找找阴凉,轿车里就像是蒸笼。
邬春阳的衬衫已经湿透,副驾驶上放着一个军用水壶,他用力擦了擦额头上汗水,看看窗外又看看表。
贴靠侦查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目标到底在里面干什么,有没有跟什么人见面。
比如他的同伙或者下线。
伪满特工的案子,目前为止只有叶金中一个线索,如果能通过他找到其他嫌疑人,这个案子就好办了。
邬春阳正在看着,忽然觉得自己眼前有点发花,脑袋也有点发蒙,下意识摇了摇头,却没有任何改善。
他知道这是中暑的前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更别说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连忙拿起水壶补充点水分。
拧开瓶盖,邬春阳一仰头喝了一大口,可很快就晃了晃水壶露出苦笑,怎么这么不经喝,真是要命啊。
他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心说金陵的夏天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据说连沥青马路都能晒化,更别说人了。
只能等接替自己的特务来了。
为了防止引起目标警惕,进行监视的人手需要不定时更换,到了换班时间,他就可以稍微缓上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爵乐咖啡厅里走出来一人,似乎是叶金中,他一步三晃顺着原路返回,看上去十分惬意。
要是手里再拿上一架鸟,手里盘俩核桃,活脱脱的一个纨绔子弟,可惜这里是金陵,不是前朝的北平。
邬春阳嘴唇发白,强忍着呕吐拿起望远镜,先看了看对方的脸,防止其他人换上目标的衣服鱼目混珠。
没问题,就是叶金中这小子。
邬春阳放下望远镜,揉了揉太阳穴,这里的观察视野非常好,光线也很充足,自己绝不可能认错人。
除非叶金中有个双胞胎兄弟。
看着对方往住所走去,再想想这两天的监视记录,邬春阳确定了一件事情,叶金中的工作确实有问题。
他打开监视记录本,上面写着叶金中这两天的具体行程,只有短短两行,可是其中透露出的情报不少。
第一天:睡觉、听戏、吃饺子;
第二天:睡觉、看书、吃饺子;
非年非节,又不是休息日,哪个老板会允许员工这样,就算工程师不需要在电厂里盯着,那也不正常。
看来科长的感觉没有错,这份工作就是日本人给叶金中安排的,为的是掩护他的身份,这是条新线索。
可金陵电厂是英国人开的,里面的高层管理人员也是英国人,他们为什么要冒风险配合日本情报机构?
是被日本人收买,还是有英国情报机构参与,MI2在国际情报界很有名气,难道这里面有他们的影子。
邬春阳琢磨了一会,目送叶金中走入祁家桥社区,等着贴靠侦查的手下出来,他们得过一会才能撤离。
半个小时后,一男一女两个特务依偎着走了出来,上了一辆配合行动的黄包车,向着火车站方向驶去。
邬春阳依然没有妄动,直到确认周围没有对方的监视人员,这才咬着牙打着轿车,前往附近的集合点。
这一路他开得很慢,生怕因为突然昏迷发生车祸,而等到了集合点,他手下的特务看到他都吓了一跳。
只见邬春阳面色惨白,满头大汗,连打开车门都做不到,小特务们见状一拥而上将他从车上扛了下来。
“股长?股长你没事吧?”
“放我下来,就是中暑了,休息一会就行,电厂方面查的怎么样了,目标进入电厂的过程一定有问题。”
邬春阳拍拍手下,这让他想到安全点枪击案,当时他也是这么被扛着跑来跑去,这种感觉不是太好受。
小特务慢慢放下他,有人端来盐水,集合点的准备很充足,可以冲洗伤口和补充体力的盐水自然不会少。
邬春阳小口小口喝着,这是科里特训凌三平教的,水分在体内短时间堆积不利于吸收,无法缓解中暑。
而且汗液会带走盐分,如果这时候再大量饮水,就会进一步降低体内盐分浓度,反而让病情更加严重。
邬春阳喝了点水,坐在阴凉处坐了会,感觉好受多了,立刻叫来了调查电厂的特务,再次询问起案情。
小特务翻开卷宗:“科长,我们找到了电厂的副理,这小子在醉花楼跟客人打架,被金陵警署的人抓了。
我们在看守所见的他,根据他的口供,叶金中进入电厂走的是协理的路子,对方经常收钱帮人办这事。”
“协理?职位不低啊。”
邬春阳闻言皱起眉头:“这个协理不是华人吧,此人的背景你们查了没有,他跟日本人有没有什么联系。”
小特务点点头:“是的,此人名叫沙律勋,英国人,今年59岁,跟老婆和三个孩子就住在三牌楼附近。
根据调查,他在金陵没有和日本人发生过交集,至于他在英国或者其他地方的情况,暂时还无法确定。”
说到这,他请示道:“那个副理要怎么处理,当时我们为了让他尽快开口,承诺只要他说了就会放掉他。”
“不行!”
邬春阳断然拒绝:“将此人转移到处里,可以满足他合理的要求,但坚决不能放掉,这件事事关重大。”
说完,他陷入了思索,沙律勋经常收钱帮人进入电厂,这会不会是伪装,不能着急下结论,得慢慢查。
第三百一十六节海军部鼹鼠
邬春阳觉得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强撑着站起来:“行了,大家都去忙吧,看好目标不要让这小子跑了。”
叶金中的表现是不是装的,谁也不能肯定,要是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跑了,他们政治情报股就丢大人了。
“是。”特务们作鸟兽散。
只有那两个贴靠侦查的特务留了下来,向邬春阳汇报他们在爵乐咖啡店看到的情况,他们确实有发现。
其中的女特务说道:“股长,我们进去的时候,叶金中已经坐到了卡座上,卡座在咖啡店的南墙位置。”
“是的,您看。”
男特务觉得光说不准确,干脆掏出纸笔来画起了示意图:“爵乐面积大概在一百平米,大门正对西方。
东墙是吧台,左手边是一些圆桌,右手边是一排东西向的卡座,共有六个,中间有一个小型的演艺台。
叶金中坐在卡座的第三排,与他背对的位置也坐了一人,卡座有且只有他们两个人,对方是一名男性。”
“你说卡座有六个,这不正常。”
邬春阳找到了关键点,人在进入公共环境里,都会下意识的寻找空旷位置,这是下意识保持安全距离。
而情报人员更是如此,他们接受的所有训练,只会对安全和距离更敏感,这是深入骨子里的行为习惯。
再说了,从他在马路对面停车监视起,到目标走进咖啡店为止,这一分多钟内没有任何人进入咖啡店。
这说明什么,说明叶金中进入咖啡店的时候,对方已经坐在那里了,叶金中没事凑到别人身边干什么。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男特务点点头:“我们重点观察了那个男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对方应该是一个军人,而且是海军。”
“说说理由。”
邬春阳想起科长的担心,可附近有两个军事机构,自己手下为什么认定对方是海军,而不是军政部的。
男特务解释道:“对方穿的是海军配发的白皮鞋,军政部职员配发的是陆军黑皮鞋,当然这只是猜测。”
“拍下照片了吗?”
邬春阳揉了揉太阳穴:“另外除了行为的可疑,叶金中跟对方有其他动作吗,比如说交谈,交换物品。”
女特务从肩上取下坤包,从里面拿出一台微型照相机:“我拍下了对方的样貌,以及疑似接头的照片。
当时这两人背靠背坐着,没有肢体上的接触,但嘴唇都在动,并且是轮流的,应当是在小声交流什么。”
唉,海军部。
邬春阳脑袋有点疼,还真被对方发展了鼹鼠,这下麻烦了,海军部下置总务厅与军衡、军务、舰政、军学、军械、海政共六个司。
每个司涉及的机密都不少,特别是军务和军械,日本海军早就对里头的情报虎视眈眈,即使民国海军的吨位连它们的零头都不到。
“这帮小鬼子。”
邬春阳低声骂了一句,随即夸奖了手下两句:“你们没有监视对方是对的,只要有照片就不愁找不到人,可以放放他,先盯紧目标。”
他深知海军部内部派系众多,牵扯到许多大佬,没有切实证据就进行监视,万一被发现,只怕难以收场,说不定还要连累到科长。
想完邬春阳又问道:“除了这个男人,叶金中跟其他人有没有不正常的交流,包括侍应生和收营员在内。”
男女特务对视后摇了摇头,他们并无其他发现。
邬春阳思忖,看来叶金中到爵乐咖啡店的目的只有一个,与海军部的鼹鼠接头,这有点让人难以想象。
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像逛街似得前来接头,更扯淡的是竟然一直平安无事,负责内保的一处真是瞎子。
他准备回去建议科长,对所有重要机构的人员,进行一次严格审查,看看里面到底会查出多少个内鬼。
“行了,回丙地好好休息,你们跟目标打过照面,接下来就负责外围监控,不要在三牌楼附近单独出现。”
邬春阳让手下先离开三牌楼,不管叶金中是真废物还是假废物,任务时该遵守的纪律一定要严格遵守。
而他自己准备回处里,向左重汇报最新的情况,特别是海军部鼹鼠的事,此事要科长和处长出面协调。
等他回了情报科,左重正在看关于蝴蝶案的卷宗,见他步履匆匆,还以为是叶金中那里出了什么意外。
还好,并不是。
当听完邬春阳的汇报,他面色如常,这件事早在他的预料中,日本人和伪满方面不可能白养着叶金中。
有句话不是说,就算一张卫生纸,一条内裤都有它的用处么,叶金中在怎么着,也比卫生纸强得多吧。
至于海军部,这帮到现在都不忘记派系争斗的混蛋,影响力没有邬春阳想的那么大,查他们不是难事。
不过,现在不能查。
左重把卷宗放下:“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查明此人的身份,其他的就不要管了,由我跟海军部沟通。”
邬春阳继续汇报:“另外,叶金中进入金陵电厂,是由一个叫沙律勋的英国人运作,暂时没发现可疑。”
“哼。”
左重起身走到窗边,冷哼一声:“这帮英国佬,十处打锣九处都有他们,MI2最近在亚洲有点活跃呐。
你是不晓得,这帮英国军情二处的间谍,已经在沪上建立了据点,跟地下党国际方面打的是不可开交。
算了,不要管那个什么沙律勋了,需要时我会让北平的老朋友帮忙,他发了大财,总得有点表示不是。”
邬春阳知道左重说的是谁,疑惑道:“上次接应宫本英明母亲时,科长你不是说以后不会再联络他了?”
“我说了你就信了,这种羊毛怎么可能只薅一次,他就算生气又能如何。”左重这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而后更是理直气壮道:“白龙度他能去告我吗?从六国饭店开始,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明白。”
好吧,邬春阳点点头。
事实就是这样,很多人都知道背后的交易,但知道不代表可以公布,公布后第一个倒霉的就是白龙度。
左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啊,还是太过善良,英国人就是搅屎棍子,怎么折腾都不过分。
沙律勋帮日本人,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被策反,要么他是MI2,总之不是好东西,让英国人处理吧。”
邬春阳没忘记左重的叮嘱,说起了另一件事:“凡妮莎王这两天跟往常一样,一直在家待着没有出过门。
有三个电话记录,一个是她打给裁缝铺子,一个是叶金中打给她,最后一个是她丈夫王德勇来的电话。”
噢,没看出来啊,左重还以为这女人会经常出门做头发呢,现在看来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正派人。
可她看上叶金中什么了?
左重盯着窗台上的绿植:“行吧,凡妮莎要持续监视,让沪上找外调下王德勇,如果没事就暂时放过。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要把金陵当做敌占区,一切行动要按最高要求来,凡是出现在目标关系网都要查。”
“好的,科长。”
邬春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他本上就是一个细心的人,政治情报股在他的管理下,工作作风非常严谨。
两人聊了一会,邬春阳回三牌楼的现场盯着了,左重则跑到了戴春峰的办公室,想打探打探南昌的事。
南昌行营是西南战场的重要节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对前线战事产生影响,就像这次的机场大火。
因为南昌机场被烧毁,果军的空中支援少了很多,其他方向起飞的飞机,载弹量和续航都减少了不少。
没了空中支援,西南方面可以打得更加从容,至少不用被侦察机跟在屁股后面,这在战斗中至关重要。
“噔噔。”
李卫不在,左重直接敲了敲办公室门。
“进来吧。”
戴春峰的声音无悲无喜,听不出什么。
左重推开门看到戴春峰正在伏案疾书,小声说道:“老师,我看李秘书不在,就过来看看您有什么需要。”
戴春峰合上文件,将左重送他的金笔放到一边,招了招手:“李卫他去码头了,我正好有事情要找你。”
码头?
左重心中一震,难道戴春峰要出远门,去哪里?他上次去沪上,杨铨就被杀害了,难不成又是这种事?
表面上,他毕恭毕敬道:“您有什么事要学生去办?”
戴春峰没说话,递给他一份文件,抬头是国民政府,左重接过看了看,是侍从室的嘉奖令,一堆骈四俪六的废话,主角竟是文仪。
老戴见他看完,不紧不慢的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左重琢磨了下:“看上去委员长依然信任文仪,但是学生听过一句话,需要特别向所有人显示的信任,往往就是一种不信任的表现。”
说到这里,他小小的拍了个马匹:“真正的信任往往是不需要其它来证明的,就像是委员长对您,学生认为这次文仪怕是要出事了。”
“说的好啊。”
戴春峰嘴角带笑:“好一个真正的信任不需要证明,我今天就将前往南昌调查南昌机场大火案,处里面你要管起来,有事给我去电。”
左重一激灵,很快点头:“是,学生知道了。”
心中却想,看来文某人要告别民国官场了,至少是暂时,即使可以复出,恐怕也跟现在比不了喽,官场啊,就是这么的残酷无情。
第三百一十七节他
接下来发生的事如左重所料,便宜老师果真不愧为特种工作奇才,仅仅用了三天就查明了失火真相,并找到了人为纵火的确凿证据。
这句特种工作奇才可不是左重说的,而是党国众多大佬的评价。
戴春峰立刻拘捕了有关人犯,光头极为震怒,扣押了文仪和航空署长徐石城准备议处,权倾一时的少将侍从室秘书沦为了阶下囚。
在此之前,无数党政军要员见到他,无不毕恭毕敬、并行礼问候,这么大的落差不知道文仪能不能淡然接受,左重觉得估计够呛。
但这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这几天都在忙伪满间谍案,习惯了在现场待着,坐镇后方着实让他有点着急。
站在叶金中家附近的教堂钟楼里,左重端着望远镜观察目标的动静,叶金中这小子又跑到凡妮莎家了。
“这家伙是食髓知味了啊,大白天就往别人家里跑,要是王德勇回来,那场面就热闹了。”左重呵呵笑道。
旁边的邬春阳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要不要通知一下王德勇,到时候以扰乱社会秩序的名义将目标控制。”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前提是王德勇和凡妮莎没有问题,可这一点现在不能确定,不能排除他们的嫌疑。
左重摇摇头:“算了吧,这两天电讯科有没有发现,他们的新型电侦设备是最新技术,制造颇为不易。
要不是我与魏大明关系不错,这台试验机器还借不出来,目标跟海军部鼹鼠接过头,一定会传递情报。”
邬春阳也同意这点,这些天目标都在他们的监视下,他没有机会通过信件、电话和死信箱将情报送走。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电台。
“但奇怪的是电讯科没有任何发现,目标的住所,电厂附近都没有不明电台活动。”邬春阳表情疑惑。
情报只有到了该去的地方才有价值,叶金中收到了情报却往外不传递,这点很反常,情报又不能下崽。
左重听他说完,拍了怕钟楼的围栏:“这事有两个解释,要么他还没有传递,要么就是他根本不想传递。”
“不想传递?”
邬春阳想了想目标的表现,有些明白了,以这位偷懒耍滑的工作态度,面对关东军恐怕也是糊弄了事。
他无奈说道:“我宁愿遇到蝴蝶小组那样的对手,也不愿意面对这种懒货,这样咱们很难发现有效线索。”
情报科的特务是很专业,可目标不去接触其他人,他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用,这真是懒人有懒福。
“呵呵,谁说没有线索?”
左重慢悠悠说道:“春阳,你觉得关东军是善男信女吗,他们为什么能够容忍叶金中这样的懒散行为,难道他们没有军规和纪律吗?”
邬春阳皱紧眉头,关东军当然不是什么大善人,军规绝对的严苛,面前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情报人员,一定会进行严厉惩罚。
而这种惩罚往往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亡,因为情报人员一旦惩罚后产生了逆反心理向敌对方投降,造成的后果会非常严重。
所以日本人为什么不动手?
邬春阳犹豫了下,不确定的说道:“会不会是他以前传回的情报价值高比较高,日本人只能暂时容忍他。”
他想到这个可能性,事实上这样的情报员很多,平时看着非常普通,但总能在关键时刻找到重要情报。
“就靠他这样的工作态度?”
左重摇头笑了笑:“你觉得这可能吗,我甚至怀疑,海军部鼹鼠不是他发展的下线,而是日本人给他的。
他就像是一个人肉信箱,一个待遇非常好的人肉信箱,日本人完全不介意他什么时候把情报传递回去。”
邬春阳沉默了,花这么力气养着这个废物,日本人究竟准备干什么,总不能叶金中其实是伪满皇族吧。
可就算叶金中是伪满的皇亲国戚,那又怎样,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关东军绝不会因为这个就放纵他。
左重又说道:“第一天跟踪目标时,我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叶金中的职业并不能直接接触到情报,他执行的任务应当是非常安全的。
只是一颗注定牺牲的棋子,想要保证他的安全,让他暂时蛰伏就够了,何必安排到金陵电厂,没必要花钱或者动用内线,对不对?”
邬春阳听到询问点点头,确实是这样,这不符合逻辑,这样的条件给日本情报人员不奇怪,给叶金中这样的货色纯属是浪费资源。
“再算上他的工作态度,那就更加奇怪了。”
左重转身看着叶金中的住所,冷笑道:“为一个炮灰做这么多事,同时根本不在乎他的工作态度,日本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邬春阳觉得脑袋越来越乱,一份需要花大力气运作的掩护身份,一个危险性不高的情报任务,以及一个非常不敬业的炮灰伪满间谍。
这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看着自己最欣赏的手下如此困惑,左重徐徐道:“所以,伪满特工到金陵来真的是执行自杀性任务吗,即使是,有没有其他秘密呢。”
虽然左重是疑问,可邬春阳心里明白,有,不然无法解释这些自相矛盾的信息,情报工作里没有巧合。
问题是秘密是什么,伪满特工除了当替死鬼,还有什么作用,需要日本人这么煞费苦心的安排这一切。
他想了很久,最后苦笑道:“科长,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现在我的脑子里就像是一团乱麻,完全没思路。”
“哈哈,你啊。”
左重见他这样,笑着指着他说道:“咱们遇到问题如果无解,那就回到最开始,要试着跳出固有的窠臼。”
固有的窠臼?
邬春阳听到这个提示,重新陷入了沉思,最早是宫本向科长透露了伪满特工的情报,此事会有问题吗?
宫本被日本官方逼着自杀,他应该不会为日本人打掩护,用假情报误导特务处,除非这一切是苦肉计。
这不太可能。
宫本失踪事件太大了,为了误导特务处用不着花那么大的代价,从成本上来说不划算,这是亏本生意。
不管是国家之间的战争,还是情报战都要考虑成本,一件事能不能做,归根到底就一句话,值不值得。
既然宫本说的是真的,那就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如果宫本没有说出伪满间谍的情报,情况会怎么样。
邬春阳抓到了一丝灵感。
如果特务处不知道有伪满特工这回事,伪满特工能在国民政府的礼堂搞出事来吗,或许,但希望不大。
从叶金中的表现就知道,这帮人的训练水平也就是那么回事,充其量是经过短期培训的低级情报人员。
或者说情报票友吧。
想用这些人冲击国民政府,除非门口的守卫都是瞎子聋子傻子,这种送死行为连自杀性袭击都称不上。
想要说自杀性袭击,总要先有袭击吧,袭击是指攻击重要或大量目标,死几个大头兵绝对称不上袭击。
至少在情报战中是这样。
而且这么做除了激怒国民政府上下,对日本人没有任何好处,用投入和产出来衡量的话,一样不值得。
邬春阳想完皱起眉头,所以最后的结果,还是日本人花了大价钱养了一群注定要死且毫无价值的废物。
最多死得比较惨一点。
“怎么,想不明白吗。”
就在这时,左重突然面带微笑:“想不明白没关系,还没到揭开谜底的时候,既然他想玩,我们奉陪嘛。”
他?
邬春阳更糊涂了,科长口中的他到底指的谁,是土肥原还是其他什么人,现在对方又在跟他们玩什么。
他有点好奇,但没有开口询问,因为科长说了还不是时候,想要做个合格的下属,首先就是管好嘴巴。
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心里要有数,特别是在特务处这个到处是秘密的部门,好奇心太重的人没前途。
于是他淡定回道:“知道了科长,反正不管日本人有什么阴谋,总要依托叶金中实施,盯好他不会错。”
这可不一定。
左重瞄了他一眼,说起了别的事:“除了叶金中,有没有其他的可疑的人物出现,今天已经六月初四了。”
“有一些看着可疑的人员,不过经过调查都排除了嫌疑,或许其他伪满特工并不在意此事。”邬春阳说道。
可惜了,为了说服金陵这些报社,情报科可是花了不少钱和子弹,只抓到一个叶金中,未免太浪费了。
左重觉得,自己可以写一篇赞扬一处的稿子,让那帮名记们好好吹捧一波,免得土肥原抓着自己不放。
他想要杀人绑架,或者搞破坏,完全可以冲着一处去嘛,有必要的话,特务处上下非常乐意提供帮助。
“科长,股长,水晶台发现情况。”
“报告,评事街也发现了情况。”
正在左重思考如何给徐恩增点个赞时,两个小特务先后爬上钟楼,汇报了最近的情况,又有人上钩了。
“好,三条鱼,够开一桌宴席了。”
左重看向邬春阳:“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我在这里看着,你立刻带人对新出现的可疑人员进行调查。”
“是。”
邬春阳一招手,带着两个小特务冲了下去。
第三百一十八节碰面会
左重以为调查这两个新出现的可疑人物需要不少时间,毕竟不能指望所有的伪满间谍都跟叶金才一样业余,或许他只是一个特例。
但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到了晚上,在情报科的例行碰面会前,邬春阳竟然就赶了回来,脸上挂满了笑容,手上拿着一份文件,脚下轻快的走进了会议室。
左重看了一眼手表,距离他命令邬春阳去跟踪监视,只过去了不到3个小时,3个小时够干什么,开车绕上金陵一圈都不止3个小时。
叶金中吃顿饺子也要五个小时。
可邬春阳喜上眉梢的样子,分明是有所收获,真是活见鬼了,伪满那边到底派出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这件事是越来越古怪了。
左重抬起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手上拿的是什么,可疑人物已经调查清楚了?说说具体情况。”
事情太顺利了,反而令他有些担忧。
邬春阳乐呵呵道:“行动非常顺利,那两个人基本可以确定是伪满间谍了,科长,我是第一次见到不做任何反跟踪动作的职业间谍。
连车都不换,直接坐着我们安排的车回到了居住地,这样一比,叶金中简直称得上职业间谍,我手里拿的是他们两个人的户籍登记。”
众人哑然,这确实难以想象。
左重没有太过兴奋,皱起眉头表情严肃:“这么短的时间,你是怎么确认的他们身份有问题,回处里的路上有没有做过反跟踪动作。”
“科长你放心,我当时没有贴近现场,跟踪人员通过电话汇报的情况,户籍资料也是通过咱们的内线秘密取出,回来前转了好几圈。”
邬春阳解释一句,然后继续说道:“不是我们确定的,他们一个买了黄米面,一个买了虫王节所需的贡品,可资料显示他们是汉人。
而且他们的住处离评事街和水晶台至少有两个街区,附近也并不缺少米粮店,这两点综合起来,我认定对方就是我们寻找的间谍。”
左重无话可说了,隐瞒民族和姓氏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是前朝的遗民,害怕被民国或者其他的军阀清算,这么做的旗民非常多。
那是为了生命安全的权宜之计。
可坐着车去买黄面米,分明是在不想别人知道住在哪里,这就是不打自招了,同时这两个货更懒,叶金中最起码穿过了整个金陵城。
他们就走了两个街区,真是坟头烧报纸糊弄鬼呢,更重要的是两个街区就两个街区吧,可不换车,这样就算跑十个街区又有何用。
“介绍一下他们的情况吧。”
左重有些无奈,搞得他们如临大敌的伪满特工竟然是这种水平,这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一口闷气不知道向谁发泄。
邬春阳直起身子,拿着文件站得笔直:“张贵良,28岁,职业是画家,独居;陈汝民,25岁,目前在杂志社担任摄影,同样是单身。
根据现有的情报显示,这两人日常的表现很正常,很少突然消失或出现,不过对方下班和假期的行踪暂不清楚,需要进一步调查。
我已经派人对他们进行了严密的监视,希望这两个人不像叶金才一样懒散,不过我觉得够呛,我们要做好抓获后紧急审讯的准备。”
大家点点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无法通过跟踪找到其他伪满特工,那就只能撬开已知三个人的嘴巴,绝不能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古琦这些天盯着国民政府会议相关人员的甄别工作,原本半秃的脑门上头发日渐稀少,但他还是潇洒的往后捋了捋,然后开口道。
“科长,春阳那边收获巨大,资料甄别依然没有结果,已经甄别了一多半的重要人员,我们争取再用几天的时间把剩下的档案查完。”
“没关系,工作做得细些。”
左重微笑示意古琦不用急,那么多的档案,涉及的关系网非常复杂,短时间能查完一半的重要人员,这个速度已经超过他的预想。
说完他扭头看向宋明浩,宋明浩连忙把礼堂的情报向众人做了简短介绍,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监视和派人看守之类的小事。
这对军事情报股的老油条来说跟吃饭一样简单,只要守住礼堂不被伪满特工渗透就是胜利,宋明浩这几天已经恨不得住在现场了。
“不错。”
左重听完,满意的点了点头并鼓起了掌:“大家做的非常好,但下面的工作还需要大家继续努力,等这案子破了,我会向处座请功。”
他熟练的画起了大饼,不过在场的人都信他,画饼什么的无所谓,只要说的话能实现,不贪没手下的功劳,那就是个合格的上司。
显然在大家眼里,左科长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上司。
只有归有光都咂咂嘴:“你们都有案子办,就我一个人带着人到处乱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早晓得还不如不当这个组长。”
虽然假地下党的消息还没放出去,但为了寻找线索,他早已经对一处的外出人员进行跟踪,结果腿都跑细了,也没找到文件下落。
大家立刻挪动屁股离这个傻子远一点,别一会科长动起手来,把血溅到他们的脸上,归有光真是好胆,竟敢非议处里的人事任命。
意外的是,左重没有生气,他知道现在归有光正被一处的人到处放风筝,据说光是汽油就用了整整三大桶,有怨言是在所难免的。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他竖起大拇指:“你干得也不错,这里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这次能不能给特工总部来个狠的就靠你了。
不要怕没有功立,只要能将事情办妥,我做主,让老宋把你加在他的报告上,另外科里会在奖金上对你们行动小组做出一点倾斜。”
宋明浩只知道归有光在办的事跟帮自己报仇有关,听到这个话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有光,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老兄我绝不亏待你。”
古琦同样大气说道:“科长说的对,你们行动小组的奖金,我去跟总务那边申请,绝不让你们受苦受累还受委屈,你踏实办事就好。”
“我就是发两句牢骚”
归有光挠了挠大光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咱们都是弟兄,老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是一处的人太混蛋了,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好了,这个就不要在会上说了嘛,总之你好好的办事,我就不信一处能翻了天。”左重敲敲桌子引起众人注意:“散会吧,老古留下。”
“是。”
宋明浩和邬春阳架着归有光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去哪联络联络感情,左重起身走到门口将门关上,古琦心中一凛,有些紧张。
左重关完门,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老古你刚刚没说实话吧,是不是新人那里有收获了?真有你的啊,快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科长你怎么知道?我本来想会议结束再给你详细汇报。”
古琦不敢置信,他从进来起就说了那一句话,科长也没必要在新人里安插人手监视自己,至于沈东新,他知道对方不是多嘴的人。
“嘿嘿。”
左重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说道:“你这个一说谎就捋头发的习惯得改改啦,说说吧,让你如此小心对待的嫌疑人,一定不简单吧。”
说话这会,他正好站在古琦的脑袋旁,心说老古这头发不会是谎话说多了才捋秃的吧,真要是这样的话,这家伙以前有点东西啊。
古琦被左重这么一说,下意识的又把右手抬了起来,幸好及时反应摸起了鼻子:“咳,确实有个特殊情况,此事需要科长你来做主。”
“说吧。”
“我们甄别在参谋本部的一个少校时,发现他的未婚妻有问题,这个女人的关系网中有拓植提供的伪满势力成员,这件事有点难办。”
古琦解释完,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他显然不会因为一个可疑的女人纠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个少校的身份背景有一点敏感。
左重对此心知肚明,却好奇谁能把自己这个副手搞得不敢公开说明情况,区区少校军官,难道真是皇亲国戚不成,便开口询问道。
“那个少校的爹是谁,或者他爷爷是谁,别忘了咱们都是委员长的人,谁还能大的过委员长,你放心大胆的说吧,我还能害你不成。”
古琦神秘微笑:“不是他的父亲厉害,也不是他的爷爷厉害,而是他的舅舅有点敏感,更要的是,这个人正好跟咱们的计划碰上了。”
“慢着。”
左重眯着眼睛想了想,随即语气带着惊喜反问道:“你说跟咱们的计划碰上了,那个少校军官的舅舅不会恰好是徐恩增吧,这么巧?”
古琦一拍手:“就是徐恩增,因为涉及到他,所以我才没有在大家面前直说,这件事得您来决定,咱们是顺水推舟,还是暂不追究?”
“当然是....再加把火,你亲自带几个人盯着那个女人。”
左重心想好人有好报啊,否则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徐恩增已经不满足秘书和下属通地下党了,竟然让自己的亲外甥私通伪满间谍。
这送来门来的好机会,自己怎么能浪费呢,他俯身在古琦耳边交代具体的计划,古琦听着连连点头,很快两人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第三百一十九节持续监视
时间很快到了六月初六。
恰逢一个好天气,丙地的家属们占领了操场,将被褥衣服统统拿出来晾晒,连训练的特务都被赶跑了。
负责特务处临时工作的左重没看到这一幕,因为从六月初五的晚上,他就在叶金中家附近的教堂待着。
当虫王节结束,寻找伪满特工的最佳时机就会过去,到时候叶金中和其他两个嫌疑人就成了唯一线索。
越到关键时刻,就越要提高警惕,而且通过掩护身份的高低,左重判断叶金中在伪满间谍里地位颇高。
甚至有可能是负责人。
总之此人不容有失,不管日本人在搞什么花样,这些伪满间谍左重不准备放过,这也是政治上的需要。
伪满一直否认自己是日本的傀儡国家,只要伪满间谍供认他们受日本人的训练,这个谎言便不攻自破。
情报工作事关国家利益,哪个正常国家会将情报系统对别的国开放,除非是失去自主权利的提线木偶。
他们越是否认,左重就越想他们的屁股露出来给全世界瞧瞧,让所有人知道所谓的伪满是个什么玩意。
太阳慢慢升起。
夏日的早晨没有一丝凉意,空气非常闷热,左重靠着钟楼墙壁擦着汗,身边是同样满头大汗的邬春阳。
邬春阳生怕再中暑,喝了一口盐水:“科长,米粮店那边的监控点要不要先撤了,应该没有什么收获了。”
说完他把水壶递给左重,钟楼顶部面积很小,放了望远镜、几支自卫武器后,站两个人已经非常拥挤,所以两人只带了一个水壶。
左重痛快接过喝了一口,想了想:“再等两天,不能排除伪满小组有一两个谨慎的成员,不用着急撤退。
我让老宋给你派二十个老手过来,那两个人要盯好了,他们接触的人员要做深入调查,彻底摸清背景。”
有些情况他没有说,比如徐恩增外甥的未婚妻,那个疑似伪满间谍的女人就很谨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由此可见,日本人的训练是有效果的,重点在于天高皇帝远,缺乏必要的监督,才让这帮人如此散漫。
邬春阳点了点头,他倒不是没有耐心,只是想把米粮店的人手撤下来,布置到新目标的身边进行监控。
既然有二十个老手支援,米粮店的监视点便不着急撤了,确实得考虑伪满特工在初六之后出现的可能。
他开口回道:“现在他们身边各有一个五人小组,这两个人的活动范围很小,去的场所也不是很多,再加上二十个支援人手足够了。”
“等等,别说话。”
忽然,左重抬起左手了,右手调整起望远镜倍率:“目标那里好像来车了,黑色雪佛兰,无法辨别车牌。”
车上暂时可见驾驶者一人,后排空间无法观察,中年,身穿灰色衣服,减速了,停在凡妮莎家的门口。”
远处,叶金中住所门前驶过一辆黑色轿车,接着停在了路边,车里面走出来一个手提皮箱的中年男人。
邬春阳仔细辨认了一会,面色难看:“是凡妮莎的丈夫王德勇,看样子是刚从沪上回来,这下真热闹了。
沪上站的跟踪调查没发现他有什么问题,说他正在跟几个希腊人谈生意,TMD,怎么就会突然回金陵。”
左重也皱起眉头,是啊,叶金中现在正在凡妮莎家中吃饺子,等会闹不好要出人命,得做好应变准备。
他立刻吩咐道:“让大家做好准备,目标不能出事,这特么叫什么事,他吃饺子,还要咱们在外边放哨。”
“是。”
邬春阳匆匆下了钟楼,叶金中真要是被王德勇给宰了,他这么多天的努力就全白费了,自然十分着急。
左重则继续观察着那边的情况,只见王德勇推开院门,走到了大门处想要用钥匙开门,但是拧了半天没见他进门,估计是反锁了。
这个异常的情况显然让王德勇有点烦躁,在踹了房门两脚后,立刻用肩膀撞击起大门,看来他也知道自己的老婆不是盏省油的灯。
这时楼下响起汽车声,左重往下看了一眼,一车穿着警服的特务出发了,看来邬春阳的准备很充足,警察出现在殴斗现场很正常。
只是一旦他们介入,叶金才再不务正业也会提高警惕,想要在近期顺藤摸瓜就难了,这个王德勇回来干什么,反正饺子都被吃了。
“噔噔蹬蹬。”
邬春阳再次爬上了钟楼,小声问道:“科长,情况怎么样了,我让弟兄们在附近待命,听到这里的钟声后立刻将那三个人全部抓捕。
他们都带了证件,上面辖区写的是附近的警署,抓捕完成后直接带上头罩送到处里,等案情查明再决定是否释放王德勇夫妻二人。”
“安排的不错。”
左重继续举着望远镜,一边观察一边现场直播,:“王德勇正在撞门,哎呦,叶金才从侧窗爬出来了,咱们的大工程师有点狼狈啊。”
“是吗。”
邬春阳连忙向凡妮莎家的侧窗位置看去,果然看见叶金中抓着衣服鞋子,蹑手蹑脚的走到院墙,下一刻,他动作麻利的翻了过去。
动作完成的非常漂亮,前门的王德勇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依然执着的撞着着大门,还不知道偷吃自己家饺子的罪魁祸首已经跑了。
跟踪了叶金中这么久,总算见到了情报人员该有的反应和身手,虽然场合有点尴尬,但足以说明,伪满特工接受的训练非常专业。
“这个王巴蛋。”
左重看得哭笑不得,转头跟邬春阳说道:“你说日本人要是知道他们交给他的情报技能被用在了这种事上面,会不会直接气晕过去。”
邬春阳听完默然无语,叶金中要是他的手下,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毙了这个家伙,一瞬间,他有点为关东军的情报机关感到悲哀。
他们在这里讨论,凡妮莎家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不是被王德勇撞开的,而是凡妮莎自己打开了大门,这个女人穿着睡衣一脸愤怒。
接着她跟王德勇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王德勇似乎说不过她,最后直接推开了凡妮莎走进屋内,几分钟后从半开的侧窗里伸出脑袋。
左重目睹这一切,轻笑道:“很聪明的女人,选择先下手为强,不过咱们的目标接下来吃不着饺子,说不定就会跟其他伪满特工见面。
不管他们的破坏目标是什么地方,也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总要在行动前见面商议细节,这就是可以利用的机会,感谢王德勇吧。”
“恩,真没想到,咱们一直等待的机会,竟然是王德勇制造的。”邬春阳觉得这种情况很可能会发生,因为叶金中就是这种不靠谱的人。
只有在没饺子吃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是个间谍。
“注意观察吧,应变的人员先不要撤。”左重看着凡妮莎狠狠摔上大门,口中问起了另一件事:“海军部的潜伏鼹鼠找了吗,什么情况。”
“已经找到,此人只是总务处的一个普通职员,军衔不过准尉,家里是金陵的小商人,我看不出这样的职务能获得什么重要的情报。”
邬春阳将情况大概介绍了一下,因为还在调查对方的资料,所以他没有立刻向左重报告,准备将情况调查清楚,再进行详细汇报。
你知道个屁。
左重瞄了他一眼,心说总务那才是人才辈出的地方,不过以这种情况看来,是日本人将这个鼹鼠交给叶金中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反正被抓了损失也不大,不怕被叶金中连累。
左重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看了一眼目标住所。
叶金中或许知道自己最后的下场,这才如此放浪形骸,毕竟他之前翻墙的动作干脆利落,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能做得出来吗?
邬春阳琢磨了一下,在旁边问道:“科长,如果叶金中没有其他动作,米粮店的监视点也没有新发现,咱们是不是就能动手抓人了?”
“那到时候就抓人。”
左重给了肯定的回复:“咱们不可能无限期跟他们耗下去,秘密抓捕之后立刻审讯,这三个人不可能都是铁嘴铜牙,总能问出线索。”
现在抓捕伪满特工不是最重要的事,日本人安排他们到金陵的真正目的才需要亟待查清,或者说理清,因为他已经有了初步的思路。
但还是那句话,没到揭开谜底的时候。
“行了,今天是没什么好戏可看了,注意保护目标,我先回去补个觉。”左重说完看了看手表,打了个哈欠,一副快睁不开眼的样子。
邬春阳点了点头:“好的科长,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就行,有紧急情况我会及时汇报。”
左重摆了摆手,转身走下塔楼开车向市区方向开去,只是目的并不是他嘴中说的回去休息,而是要去看看某个新鲜出炉的地下党。
经过几天的准备,归有光已经成功的把消息散播了出去,至于传播途径,那就是在国民政府里四处游荡的特工总部情报科长刘桂。
第三百二十节不会上当
刘桂不知道有人正在算计他,他现在一门心思想搞清楚,特务处那个光头和宋明浩到底在查什么案子,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所以,他带着几个小特务,鬼鬼祟祟的蹲在树丛里,监视着国民政府礼堂附近的动静,宋明浩和大光头刚刚又一次带人走了进去。
其实自从上次见到左重,他就觉得这里面有事,左重这个人在情报系统里很有名,除了对于金条比较热爱,没有其他的不良嗜好。
更是很少出来应酬,平时要么在特务处,要么就是在宿舍,深居简出,能让对方在工作时间前往国民政府,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
果不其然,在细心观察下,他发现国民政府大院最近有一批神秘人出没,领头的是特务处军事情报股股长宋明浩,和一个大光头。
对于宋明浩,刘桂不陌生,当时还是他将此人从特务处带走,并让人拔了对方的指甲,结果他被左重阴了一手,让对方全身而退。
而大光头,同样在情报系统有一定的名气,号称特务处第一行动高手,据说死在他手里的日本间谍没有一百也有五十,非常厉害。
总之,此二人是左重的心腹手下,从左重进入特务处开始就跟在他身边,一次出动两员大将,左重来国民政府的原因就很明白了。
有案子,而且是大案子!
刘桂舔了舔嘴唇,能被左重当做大案子处理的案子,光是想想就让他的心脏乱跳,上一次让对方如此重视的案子,是宫本失踪案。
这个案子破获后,姓左的看似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可那是因为好处都被戴春峰得了,刚刚升任上校没多久,便被破格提拔为少将。
这可是少将啊!
刘桂不禁想起来,当时处长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暴跳如雷,特别是他眼中那双通红的眼珠子,便足以说明少将军衔的分量有多重了。
要是他能......
“科长,他们出来了。”
正在刘桂胡思乱想的时候,手下小声提醒了一句,他赶紧缩了缩身子,透过茂密的树丛向外偷偷看去,正好看见宋明浩和大光头。
而宋明浩和归有光,走出礼堂后也在小声交流着什么。
“有光,看到了吗?”
“看到了,刘桂是不是把咱们当瞎子,穿着一身黑西装躲在绿色的草丛里,这个王八蛋,要不是科长不让动手,老子早就弄死他了。”
“别往那边看,按照商量好的来。”
“放心吧老宋,我早就准备好了。”
两人商量完,装作商量案情一边走一边聊,走在右侧的宋明浩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上面有用钢笔写成的几个大字,非常的显眼。
“快!快!望远镜!”
刘桂急了,他有一种预感,只要能看清文件袋上写了什么,就能找到特务处办的大案线索,事关自己的官帽,怎么能不让他着急。
一处小特务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望远镜递给刘桂,刘桂一把夺过来,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到就文件袋上,努力辨认着字迹。
阳光下黄色的文件袋有些反光,照的刘桂眼睛发花,不过他还是咬着牙一刻都不敢放松,机会就可能只有一次,必须要把握住了。
“总。。计处刘。。涉地下党案?”
刘桂默念着文件袋上的字,可惜有两个字被宋明浩的手指挡住了,可就算是这样,这条消息依然让他欣喜若狂,竟然是地下党案。
地下党啊。
他在地方上抓过一些小鱼小虾,可到了金陵后流年不利,被张安仁的一颗危险品,炸掉了一半的政治生命,他终于有机会雪耻了。
被遮住几个字没关系,国民政府总计处能有几个姓刘的,实在不行全部监控起来,只要发现有特务处的人,那就可以确定目标了。
刘桂激动的浑身发抖,这次要发达了,他失去的东西一定要自己亲手拿回来,那就是尊严,姓左的等着瞧吧,老子这次截你的胡。
他看着宋明浩两人走远,小声跟手下说道:“立刻将总计处的人员名单找来,把里面姓刘的都挑出来,要是哪个搞偷懒,我毙了他!”
说完不等手下回令,屁颠颠的就往国民政府外跑去,想查这里的工作人员,必须徐恩增乃至陈局长点头批准才行,他可做不了主。
不过快了,只要能把这个案子破了,说不定自己能往上稍微地升上一升,最起码书记室总是有他的一席之地的,刘桂美滋滋想到。
再说走远的宋明浩和归有光找了个偏僻的厕所,归有光点火,宋明浩监督,将只有封面的文件袋烧成灰捣成沫,并扔到了便池里。
“行了,这下渣都不剩了。”归有光拍拍手问道:”你说他能不能看清文件袋上写的什么,别咱们废了这么大的功夫,他愣是没看清。”
“不可能。”
宋明浩信心满满:“刚刚我们从他的正面走过,距离至少有45米至50米,按每秒1.5米的步频,他至少有30秒甚至更多的时间观察我。
这么长的时间,别说他是职业人员,就是沪上那些獐头鼠目的私家侦探,也能看清楚内容,这次多谢有光你了,兄弟我定有厚报。”
他说的有理有据,归有光觉得非常有道理,30秒的快速观察,这可是情报人员的基本功了,刘桂再怎么样,那也是一处情报科长。
虽然他这个情报科长比不了科长,那也不应该连这点基本功都没有吧,想来想去,归有光觉得自己这把稳了,任务完成的很漂亮。
科长快来夸奖我吧。
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正想着呢,外面就响起了暗哨的声音。
“科长好。”
“恩。”
然后左重就走了进来,笑眯眯问道:“你们说谁獐头鼠目呢,是不是刘桂,我来的时候看见刘桂鬼鬼祟祟的跑了,看样子回一处了。”
宋明浩刚想开口,就被归有光抢了个先:“不是,说的是沪上那些听墙角的私家侦探,刘桂现在就回去,肯定是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说完这些,他眉开眼笑的看着左重,等待着科长的夸奖,老天爷总让他倒霉,这回也该时来运转了吧,唉,就是这活立不了大功。
左重的笑容变得有点潦草,点了点头,含糊道:“好,非常好,既然刘桂跑回去跟徐恩增邀功,那你现在就去一处,盯住对方人员。
任何一个人去哪,你都要盯着死了,我可告诉你,要是因为你的原因耽误了本科长的计划,哼哼,会是什么结果,你就自己想去吧。”
“噢,是。”
归有光笑容不改,科长一定是怕他骄傲才这样说,一处得了假地下党的情报,一定会去调用档案资料的嘛,怎么可能会出意外呢。
国民政府有两套档案,一份被情报科调用了,一份在一处自己手里,难道一处还能放着现成的资料不用,跑来借用特务处的资料?
这不可能嘛,他们躲着特务处还差不多。
宋明浩却是察言观色的行家,总觉得科长这是话里有话,果断闭上了嘴巴,归有光愿意被黑锅那就背吧,自己刚刚可什么都没说。
左重略过大光头,看向毕恭毕敬的宋明浩:“怎么样,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吧,等一处那边的人员到位,就立刻监视那个刘股长。”
他口中的刘股长,就是归有光伪造的地下党,此人善于吹嘘拍马,过河拆桥,两面三刀和口腹蜜剑,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党国栋梁。
既然要坑特工总部,就得找个合适的假目标,刘股长本身没有背景,全靠一张嘴成为股长,这种没有后台的小官僚是一处的最爱。
揉圆捏扁全看徐恩增徐大处长的心情,调查不会有任何掣肘,一个活生生的地下党,一个截胡特务处的机会,左重不信他不上钩。
事实上徐恩增比左重想的还是要谨慎一点的,至少在听完手舞足蹈的刘桂述说后,吃了太多次亏的徐处长没有太激动,而是问道。
“刘桂,你有没有想过,这会不会是左重的阴谋,就像是宁波党部调查室的周文山和柳娟一样,如今人心险恶,咱们可不得不防啊。”
如果说吃一堑长一智的话,徐恩增吃的亏足以让他荣升这个世界智商最高的一类人,总之,徐处长进化了,没有往日那么好骗了。
“不可能,处长。”
刘桂信心满满道:“那天我在国民政府看到左重,当天是我刚被您从处里赶,安排到那里,左重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这么快下套。
而且他见到我的时候,脸上的惊讶不像装的,更重要的是咱们有王牌,让他看一看档案,不就知道真假了,处长,你且放宽心吧。”
“这个。。。”
徐恩增认真思考了一下,貌似确实如此,只要自己不着急动手或者抓人,特务处和姓左的小王巴蛋就坑不了自己,这次优势在我。
想到这里,他坐在办公桌后招了招手,刘桂站在办公桌前弯下了腰,两人脑袋靠在一起说了起来。
徐恩增鬼头鬼脑看了眼门外,用非常小的声音说道:“我立刻通过电台通知王立中,让他将国民政府总计处所有刘姓人员辨认一遍。”
“是。”
刘桂说完举起了大拇指,一脸谄媚道:“处长您真是高啊!谁能想到咱们在金陵也用电台呢,如此隐秘,地下党绝对找不到姓刘的。”
“这就叫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徐恩增得意洋洋,起身叉着腰:“至于你你就回国民政府盯着,看住嫌犯。”
“是!”
第三百二十一节比对碰撞
一处大院外,归有光带着行动小组的特务躲在小巷里,偷偷摸摸的看着大院里的动静,当看到一辆轿车开出来时,他的眼睛一亮。
是刘桂的车,这个家伙是徐恩增的心腹,刚回来就出去,说不定去档案的存放点,他叫来一个擅长跟踪的特务,两人小声交流着。
“你来负责跟踪刘桂,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秘密跟踪监控,寻找落脚点。”
“去吧。”
归有光拍拍手下的肩膀,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出门的人员汽车上,特别是那些单独开车的特务,很有可能就是去调阅档案。
他压根没想到徐恩增会用电台跟文件存放点的人联络,毕竟电台的稳定性不高,电子管很容易损坏,一旦坏了就要花大价钱购买。
而且一般人都会下意识的认为电台是远距离通讯的工具,徐恩增也算是利用了思维死角,不愧是留洋回来的,认真起来有些门道。
不过,归有光想不到,不代表别人想不到。
当左重判断出有叛徒,同时发觉徐恩增如此小心翼翼时,就立刻就想到了电台,有什么比不用亲自碰面,只用电波联络更安全的。
就像是他自己跟地下党方面联络时一样。
所以当归有光在做无用功时,左重走进了电讯科,身边是笑容满面的电讯科长,如今面对左重,此人可没了卖电台时的桀骜不驯。
“哎呀,今天真是贵客临门,左科长怎么有空大驾光临,你们都是死人呐,快来个人给左科长沏杯我从杭州带回来的好茶,快点去。”
左重看着此人的小人嘴脸也不在意,乐呵呵道:“我这不是在查案子吗,来看看你们这里有没有新的发现,三牌楼这两天什么情况。”
电讯科长原先是干机务的,对于电侦不是太懂行,听到左重的询问,连忙叫来专门负责电侦的技术人员,给向左重汇报具体情况。
技术人员第一见到传说中的笑面虎,吓得小脸煞白,结结巴巴道:“报告左科长,三牌楼附近没有不明电台信号出现,我们尽力了。”
“真是狗肉上不得台面,没用的东西。”
电讯科长气了个半死:“你们有没有好好侦测,左科长是咱们处里的侦破专家,他说三牌楼有电台,就一定有电台,给我认真侦测。”
这话就有些强词夺理了,没有不明电台活动,他们再怎么认真侦测,也不可能有发现,技术人员委屈的低着头,接受口水的洗礼。
“不用怪他,这次的案子有些特殊。”左重笑着劝了电讯科长一句,又问技术人员:“金陵城电台的活动记录,你们是不是全部记录了。”
“是的。”
技术人员挺了挺胸膛:“无论是注册在案的政府电台,还是私下搭设的商业电台,我们都做了记录,但是只有开机时间和大概位置。
这还要靠左科长借来的新式电侦设备,否则我们只能确定开机的时间以及大概方向,大家都说您和我们科长都是最懂技术的长官。”
要不说老实人拍马屁不拍则已、一拍惊人呢,他这话让人听着舒服,左重和电讯科长都露出了笑容,电讯科长更是差点乐出了声。
“电讯科的工作做得不错。”左重违心夸奖了一句,然后毫不客气道:“情报科发现了一些新线索,把三个月内的电侦记录给我看看。”
“这都靠处座的领导。”电讯科长隔空送了老戴一记马屁,接着对技术人员挥挥手:“你马上带几个人将电侦记录送到左科长办公室。”
左重没有阻拦,这样安排再好不过,他在这里确实不方便,敷衍的跟电讯科长寒暄着,当看到几个特务抱着记录回来就立刻告辞。
他微笑道:“多谢了,科里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今天就不多打扰了,有空去我那坐坐,虽然没有杭州的好茶,但有一罐好咖啡豆。”
“没问题,以后有事你电话里招呼一声就行,不用这么麻烦的跑一趟,你放心,一旦三牌楼附近有陌生电台出现,我会立刻通知你。”
电讯科长微微弯着腰,站在左重右侧稍稍落后一步,热情的送左重走出大门,完全把他当成上司对待,全然不顾两人都是科级干部。
左重侧身笑眯眯说道:“不要这个样子嘛,虽然处座让我临时主持处里的工作,可归根到底,咱们俩的位置是一样的,你太客气了。”
“不一样,不一样的。”
电讯科长谄媚的笑着:“您现在是少校,这在处里可是独一份,自然是长官,我们都说您将来一定是咱们处第二个升为将军的人呢。”
呸,你才是将军。
左重觉得现在的特务说话怎么都阴阳怪气的,这岂不是咒老子早点入学功德林,可面对笑脸也不好说什么,当即干笑了两声离开。
带人回到情报科,左重让电讯科的特务把东西放下,又跟何逸君打了声招呼,让她别放人进来打扰自己,便一头扎进了办公室里。
倒不是为了保密。
而是他要处理的数据数量非常多,金陵城内外上百万人口,银行、贸易公司、报社杂志等商业机构众多,这些地方都有电台需求。
这就造成了金陵无线电的信号非常多,要是不抓紧时间看完,一个情报科长如此关心电台,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比如老戴。
左重先查看了最近的记录,重点是刘桂回特工总部之后,一处对外发送电报的记录,怕就怕电讯科还没来得对今天的侦测做记录。
幸好,电讯科技术人员办事很稳妥,他很快就发现了一处今天发送的电文,短短两个小时就有25条,可见一处最近业务有多繁忙。
“明码,不是这个。”
“行营的频率,也不是这个。”
“不对,还是行营的频率,”
左重快速排除着,将一些明显不是秘密通讯的记录去掉,但最终还是剩下了7条,同时这7条电文发出的时间遍布在这两小时之内。
线索太多了。
他原本想找出一处发报时间,再找出同时段有收发电报记录的电台,一对照就能有所发现,现在看来没这么容易,但不是没办法。
简单的办法用不了,那就用笨办法,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了三个月的电侦记录,除了掩人耳目,数据越多,从中挖掘的情报越准确。
左重不慌不忙的记下这七条电文的发报时间,又把同时段有过收发报记录的电台标注出来,全部弄完,电台数量之多让他头发发麻。
光是这7条发报时间所关联的电台就有92台,他第一次觉得无线设备该管一管了,如果日谍电台也藏在里面,那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左重将92条电台做了个分类,将已知的政府电台全部排除,徐恩增不可能把人安置在特工总部,同理也不会把人安排到其他机关。
他要保护王立中,首先就要保证最少的人知道这件事,要是安置在果党机关,用不了半天时间,这个消息就会在金陵传的满天飞。
跟那帮党国官员比,宋明浩都称得上守口如瓶。
同时能被电讯科标注的政府电台都是大衙门,特工总部没那么大的脸让对方配合情报行动,这两点决定了这些电台没有调查价值。
到了这一步,左重手里的可疑电台数量还剩下51台,从侦测记录看分布在城内各处,似乎没有任何情报价值,除非有其他参照物。
“老张,老谢,顾大姐,看你们的了。”
左重心中默念一句,开始将这51部电台的记录,与济世药房爆炸案的时间进行比对碰撞,只要在爆炸案前出现过的电台一律排除。
徐恩增只有在老张他们被捕或者牺牲后,才有时间安排叛徒王立中辨别金陵地下党,他将参照时间定在爆炸案后,是为了更准确。
比对的过程不容易,几个月的时间,无数条记录,稍稍一不留神就得从头开始,左重看了眼窗台,打开台灯低下头全神贯注甄别着。
一条,两条,三条。。。。
从傍晚到深夜,再从深夜到清晨,办公室里满是烟味,烟灰缸里的烟头堆成了一座小山,原本厚厚的侦测记录只剩下了薄薄一张。
左重掏出最后一根烟,将烟盒扔到垃圾桶里,点燃后伸了个懒腰,看向桌面之上,做完这最后一张,叛徒的尾巴就该要露出来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充满了冷意,就是这个王立中给地下党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找到此人后他倒想看看,对方的心是不是黑的。
否则王立中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出卖自己的同志,迫害那些曾经与他并肩奋战的兄弟,这等人在世上多活一天,都是一种罪恶。
终于,在特务开始上班前,左重把51部电台缩小到3部,他看着三部电台的记录露出笑容,王立中,咱们就快要见面了,等着吧。
他无声念出了三个地点:“中央国术馆,鸡鸣寺,中央党部。”
第三百一十二节并肩战斗
左重把资料按顺序放好,背手站到地图前,眼睛扫视了一圈将这三个地方从地图上找了出来,脑子里开始分析着王立中会在哪里。
中央国术馆,全称是中央国术馆体育传习所,由某位大人物创办,以培养军队教官、中等以上学校和公共体育场馆教练员为目的。
地址在西华门附近,周围有航空学校和监察院,距离国民政府不远,听上去繁华,可此地西面是荒地,常有匪盗从这里进入金陵。
本着搂草打兔子的精神,或者来都来了的心理,匪盗也会顺手在周围干点小小的搬运工作,长此以往,治安和居住环境都不太好。
据金陵警署近三年的统计,国术馆附近的头条巷、复成仓等地的侵财案件一直处于高发态势,由侵财案件造成的死伤更是不稀奇。
更重要的是这里地势奇葩,呈西高东低,加上穿过荒地的护城河,一到夏日雨季,附近常常成为一片泽国,淹死人的事时有发生。
如果徐恩增将此人安排在这个地方,既要防止小偷强盗的入侵,又要做好档案被大水冲到沪上的准备,他应该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国术馆暂时排除。
鸡鸣寺,左重摸着下巴回忆此地资料,没什么特别的,北临玄武湖,但由于地处高地,不用担心湖水倒灌,从资料保存上说合适。
西面是气象研究所,东面是国民政府考试院,南面是中央大学,治安状况良好,徐恩增不用派出太多的人员保护王立中,便于保密。
会是这里吗?
左重仰头看着这幅大比例尺地图陷入思考,他发现鸡鸣寺附近似乎没有大规模民宅,基本是学校、政府机关,王立中会藏在哪里?
学校里不可能,中央大学不是中央政治学校,有一定的红色思想基础,里面肯定有地下党,把叛徒放在这里,那是等着坐席吃饭。
鸡鸣寺同样不可能,那里每天上香礼佛的人很多,有暴露行踪的风险,徐恩增恨不得把脑袋埋到沙子里,又怎么会不注意到这点。
气象研究所,建在鸡笼山的北极阁,海拔高度约100米,是金陵城中重要的制高点,上山的道路只有两条,易守难攻,适合藏人。
里面就一群书呆子,以特工总部的“威名”,强行征用此地不是不行,特别是为了保护研究所里的重要设备,有一个班的驻军守卫。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那支驻军是88师元师长手下之外,若是放在蝴蝶小组案之前,左重有八分把握徐恩增会把人藏在那,现在嘛。
呵呵。
别说藏人,特工总部的人只要敢在88师的人面前出现,88师的人就敢把他们扔下山,所以气象研究所也可以排除了,他非常肯定。
剩下的考试院就不用说了,在国民政府选拔人才的地方进行特务活动,光头能把徐恩增的人脑子打处狗脑子来,这件事也不可能。
鸡鸣寺暂时排除。
左重闭眼揉了揉太阳穴,连续熬了两个晚上精神有些不济,不过他并不准备回去休息,因为接下来是他觉得最有可能的一个地方。
丁家桥。
丁家桥,据传有个姓丁的人家首先在此开荒种地,并在宅旁开架一座木桥,于是人们称这里为丁家桥,后来形成了一条丁家桥路。
有了桥,又有了路,这里越来越繁华,到了前朝后期,丁家桥成了政府在金陵开办实业的重要地方,一时间商贾众多,车水马龙。
前朝灭亡之前,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的参议院就设在这里,当时宣布起义的十几个省的代表齐集于丁家桥,商讨组建中央政府事宜。
并在此推选孙先生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后来,先总统先生的灵柩由北平运来金陵安葬,也曾经停柩于此,举行市民告别仪式。
所以说,丁家桥对于民国有巨大的政治意义,果党中央党部便在丁家桥16号,那里是掌控果党党务系统的陈局长兄弟俩的大本营。
徐恩增把人安置在这里合情合理,同时警察厅跟特工总部交接文件的地方—中央大学农业试验场在此地的正北方,往来非常方便。
左重大致看了一下,开车的话估计用不了二十分钟,越短的路程就越容易被跟踪,可长路程同样也容易被寻迹,二十分钟刚刚好。
王立中藏在这,可以享受到中央党部的庇佑,万一地下党来清除此人,只要特务坚持一会,中央党部的精锐守卫随时都能来支援。
当然,徐恩增不会把人直接送进中央党部,理由就跟排除政府电台的理由一样,容易走漏风声,但丁家桥的民居就没这个顾虑了。
比如北面童家巷,此地有众多新式建筑,住在那里的多是中央党部职员,此地配备了两个警署,无论白天黑夜都有武装警察巡逻。
左重走到书桌前,喝了口浓茶又回了地图前,思考良久却将童家巷从可疑地点去除了,两年前那建了丁家桥火车站,陌生人太多。
陌生人多意味着很难通过控制人流减小风险,这不利于特工总部的特务保护王立中,而且辨认档案需要安静的环境,火车太吵了。
童家巷再往北走,是一个叫马家街的地方,那是丁家桥的原住民聚集区,这些人最少都是一家四五口人,一群大男人在那太显眼。
那会是哪?
地势高,交通要方便,位置要隐秘,人流量不能太多,便于其他地方的人员前来支援,最重要的一点,绝不能被地下党方面察觉。
“不能被地下党察觉,不能被察觉,什么地方没有地下党呢,戒备森严?不,那样才更有潜伏的需要,那就是没有情报价值的地方?”
左重皱着眉头,忽然脑海里电光火石间想到一个地方,他猛然看向丁家桥西北的南洋劝业会场,这地方应该没有地下党的势力吧?
劝业会场是前朝乃至中国第一次世界性博览会的会场,博览会如何辉煌与案件无关,但它遗留下来的会场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地方。
前朝当时建造了一个占地巨大的建筑群,有中西合璧的二楼小楼,也有数十米高,拥有中国第一部电梯的高塔,共计数千栋房屋。
其中有有戏园、澡堂、旅店与各色各样商店,十分热闹,不过等到劝业会结束,来自各地的商户们离开,这里就变成了一座鬼城。
民国成立后不久,中国又陷入军阀混战,南洋劝业会场建筑饱受摧残,有的还曾经作为兵营被占用,到这会建筑群垮得差不多了。
可还有一些比较坚固的水泥建筑没垮,暂时空置着,成为了流浪汉和乞丐的乐园,那里没有警察,没有秩序,是金陵城的遗忘之地。
地下党现阶段的目的多为获取政治、军事情报,对劝业场恐怕不会太关注,即使有几个情报人员,在这么大的区域也做不了什么。
流浪汉的特点是流动,今天在这里睡,明天在那里睡,互相并不相熟,因为没有必要,说不准他们哪天就饿死、病死在某个角落。
没有稳固的关系网,地下党纵然想做点什么,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情报工作是人与人之间的工作,想要搞情报总要有人吧。
左重还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可能,很多流浪汉是孤身一人,如果悄无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不会有人在意,也没有人会去报警。
要是徐恩增找了个荒僻的建筑物,抓走甚至杀掉里面的住户,再将王立中藏在里面,谁能想的到,谁能找的到,毕竟那里太大了。
在其他地方藏人,还需要考虑王立中被人看到怎么办,处理起来会非常麻烦,在劝业会场就没有这种顾虑了,直接杀掉灭口就行。
反正是流浪汉,就算死十个、一百个,金陵警察厅都不会有任何措施,甚至其它地方的金陵老百姓,也对这帮抢食的人毫不在意。
“苟日的。”
左重一点都不怀疑徐恩增能干出这种事,他要是把王立中藏在了劝业会场,那里恐怕已经死了不少人,一处这帮人根本没有人性。
该怎么找到人。
左重沉思了一会,打了电话让电讯科将侦测记录拿回去,接着他回丙地准备好好睡一觉,等到了晚上去看一看,证实自己的猜测。
因为如果他的判断正确,劝业场附近一定有特工总部的暗哨,他左重在局里怎么也算是一个名人了,白天去侦察很容易被认出来。
晚上去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做好必要的伪装,遮掩一下面部,改变日常步态与行动特点,只要保证距离够远,没人能认出他是谁。
左重躺在床上将空间里的勃朗宁拿出来擦了擦,一条鲜红的手帕也被带了出来,上面是谢久文鲜血,似乎仍然保持着滚烫的温度。
左重沉默了,下一刻他将手帕缠在握把上,从今天开始他将跟张安仁,谢久文,顾兰这三位已经牺牲的同志并肩战斗,直到胜利。
第三百二十三节劝业会场
“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从川省到金陵逃荒的沈二应该是没听过列夫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名言,若他晓得,一定很赞同这个俄国大胡子的话。
民国十九年开始,川省经历了旱灾,水灾,雹灾,虫灾,匪灾连年不断,沈二一家七口从古蔺县出发,到了金陵时便剩下他一人。
两个妹妹,没出川省就卖给了地主。
两个弟弟,病死在湘省。
爹娘,饿死在鄂省的赈济会。
沈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顺着大江到的金陵,反正也没有意义,说不定哪天就饿死了,记那么清楚干什么呢,艰难活着便已不易了。
幸好,早些到了金陵的同乡告诉了他一个好地方,金陵城不愧是天子脚下,竟然有劝业会场这样的好地方,可供灾民们在此寝息。
不然,他根本熬不过上个冬天。
安顿下来后,沈二也想找份工来做,可他既没有文化,又没有力气,哪个店家愿意招灾民,除了能吃,没有任何可以压榨的地方。
只有一个药店掌柜说等回家结婚的伙计走了,可以让他来试试,可惜,没了后文,沈二后来才知道那家店铺起了大火,人都死了。
“好人不偿命啊。”
沈二蜷缩在劝业会场的湘省展馆里,嘴上念叨了一句,将一个破铁皮罐头放在火上,里面咕嘟咕嘟炖煮着些什么,味道有些刺鼻。
现在天气暖和了,这对他这样的乞丐来说是最好季节,至少不会挨冻,而且有钱人家也乐意将剩菜剩饭丢出去,总归是饿不着的。
今天他就从童家巷里,找到了这些鱼骨和猪皮,特别是那鱼骨,上面可还有星星点点的肉呢,虽然被黑狗子追了半天,但是值得。
他搓了搓手,用木棍在罐头里搅了搅,然后垫着几片树叶将罐头从火上取下,龇牙咧嘴中用力吹了吹,迫不及待的就往嘴边送去。
“不准动。”一个发蒙的声音响起。
沈二呆住了,他的后脑顶着一根硬邦邦的东西,他知道那是什么玩意,自己两个妹妹就是被腰上别着这东西的人,半买半抢走的。
他舍不得也不敢放下手上的罐头,便学着同乡告诉自己的话:“饶命,小的就是在这里暂住,要是耽误了好汉做事,我现在就走。”
“把你手上的罐头放下,动作慢一点,不然枪子不认人,我只要你回答一个问题,这附近最近是不是有人失踪?”声音再次响起。
沈二一愣,这位不是来抢地盘的,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道:“这里都是灾民,今天来明天走,小的没注意有没有人失踪。”
身后的声音沉默了一会,从背后递出了一张钞票:“这是给你的赏钱,现在记得有人失踪了吗,我只问你最后一遍,子弹还是钱。”
对方说话的同时用抢再次顶了顶沈二的脑袋,冷冷的语气让沈二知道对方不是开玩笑,听声音就知道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厉害人物。
好汉不吃眼前亏。
沈二慢慢拿过钞票,结结巴巴道:“我真的不知道有人失踪,不过听说日本馆那里有奇怪的动静,有人说去看看,但没见他回来。
昨天我在那附近找水喝,看见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他们把小长沙打了个半死又拉了进去,看着凶得很,我没敢出声就偷偷跑了。”
这是实话,他一个灾民不知道什么失踪不失踪的,就知道有人去了某个地方就不见了,至于死了,还是跑了,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钱可以拿走,但你要是敢骗我,后果很严重,听到了吗。”身后声音的主人警告了他一句,接着又扔出两张钞票:“赏给你的。”
“多谢好汉,多谢好汉。”
沈二连枪都不怕了,扑到钞票旁边一把抓在手里,手感告诉他这是真的钞票,加上刚刚那张一共三十元,足够他支个小摊谋生了。
他想再感谢一声,可回头哪里还有人,只剩下篝火在微风中被吹的呼呼作响,沈二呆了一会拿起铺盖和罐头,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这地方待不了了。
不管给他钱的人要干什么,也不管日本馆里有什么人,这事他掺和不起,还是拿着钱去别的地方租个房子,想办法做点小生意为好。
过了许久,篝火渐渐熄灭。
手持勃朗宁的左重从阴影走出,将现场打扫了一遍,慢慢退出了出去,此时他衣衫褴褛,头上带着顶破鸭舌帽,让人看不清面容。
入夜后他从丙地翻墙出来,走出几里地取了一辆早就盯上的轿车,一个眠花宿柳的公子哥座驾,终于在凌晨时分赶到了劝业会场。
他不能在门口守卫那里留下记录,翻墙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至于回去,他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为了这一天左重已经准备了很久。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王立中。
而想要最快的找到王立中,漫无目的的寻找没用,只有找这些老住户才能获得情报,有铺盖和热乎的食物的乞丐,自然是老住户。
结果还算不错,左重基本确定了王立中的位置,劝业会场的日本馆,徐恩增搞了个冷幽默,把地下党叛徒放在了日本人的“地盘”。
至于为什么不打晕乞丐,前脚特工总部的安全点被人袭击,后脚附近就出现了一个晕倒在地的乞丐,傻子也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不能给特工总部留下任何线索。
所以不如放对方走,此人当了这么久的乞丐,应该知道怎么做最安全,直到确认了乞丐真的离开后,他才现身替对方清理了痕迹。
左重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在恍若鬼蜮的劝业会场里走走停停,脑海里回忆着地图,他现在在前部国展区,日本馆在中部的会展区。
可会展区,不太好接近。
他皱起了眉头,国家展馆之间的距离很大,地形开阔没有遮挡,得要想个办法靠近,否则不等干掉王立中,对方支援人手就来了。
假装拾荒的乞丐走过去?
不行,特工总部的人这次异常谨慎,看到一个陌生人靠近,肯定会提高警惕,自己只是特务,又不是超人,面对这么多人也得栽。
再说了,经过这么多年的搜刮,除了带不走的水泥,用来生火的树枝,这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捡取,不能把一处的特务当傻子。
看看有没有观察死角吧。
左重认准方向,悄无声息的向中部的展馆区摸去,为了绕开露宿的乞丐,他的速度很慢,现在刚刚过了十二点,时间上还很充裕。
目击者越少越好,干了这么久的情报工作,他很明白线索隐藏在细节中,或许自己一个无意的动作被人看见,就会造成身份曝光。
选择视线很差的深夜行动,能尽量减少这种可能性,加之乞丐很早就要去乞讨,早早就睡了,他刚刚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清醒的。
用了二十分钟,左重走到了日本馆附近,钻进一堵半倒的砖墙下,压低身子透过孔洞向外看去,一栋黑漆漆的建筑物出现在眼前。
“MD。”
只看了一眼,他的心就凉了半截,这是标准的日式建筑,而这种建筑一般都会在二楼开一圈的窗户,以获得更好的自然通风采光。
可这同样也便于特工总部的人观察,天色有点暗,左重从随身的麻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望远镜,接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观察。
日本馆整体由水泥建造,经过了几十年的时光依然基本完好,学自中国古代的飞檐向空中高高弯曲,残存的铃铛在风中摇摇晃晃。
大门处堆积了很多砖石,不知道情况的人看到这里,只会以为这个地方已经被废弃,根本想不到会有一群人躲在里面,有点意思。
一楼外面原本敞开的回廊结构没了,只剩下高高的台阶,正面的木质窗户也不见了踪影,但黑洞洞的窗口好像被人用砖头堵死了。
左重将这个细节记下,这可能是乞丐为了避寒干的,也有可能是特工总部的特务来了之后干的,目的是尽量减少人员进出的通道。
再看侧面墙壁,上面坑坑洼洼,最顶部的气窗同样被堵死了,这个应该不是乞丐们干的,除非他们愿意被寒冬里篝火的浓烟呛死。
左重思考了一下,避开月光把望远镜往上抬了抬,二楼的情况与他的猜测一模一样,一长溜的窗口就这么敞开着,视野非常开阔。
他确定了,这些改建绝对是特工总部干的,一楼密不透风防止人员秘密渗透,二楼没有遮挡,架上一挺机枪就是最好的防御阵地。
“真特么成王八了。”
左重心里吐槽,徐恩增是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里面肯定不止一挺机枪,就算一处特务搬出一具迫击炮来,他也毫不意外。
以这样的防御水平,除非是大量武装人员利用重火力突击,否则很难攻进去,等中央党部的守卫来援,袭击者就要面对两面夹击。
别说金陵地下党不知道王定中的下落,就算知道也没用,这不是普通作战人员能办到的,必须偷偷摸进去,不给对方开枪的机会。
他慢慢闭上眼睛,现在的情况是外面亮、里面黑,从明亮的地方看黑暗的地方,视力会有所提降低,他必须让眼睛适应一会黑暗。
五分钟后,左重用手遮住眼睛上方的月光,睁开眼睛再次观察二楼窗户,这是最好的观察哨位,特工总部的特务不可能不以利用。
第三百二十四节潜入
“左边第一扇没有问题。”
“第二扇,看不太清楚。”
“第三扇位置在中间,容易被两侧袭击,排除。”
左重飞快得查看着日本展馆二楼的情况,人体视锥对光线非常敏感,他的眼睛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成刚刚的视力,必须抓紧时间。
“最右边。。。右侧有墙壁作为掩体,视线范围很大。”
他心里默念着观察的结果,这里比起其他位置更加适合监视,同时也更加安全,狗改不了吃屎,特工总部的人从上到下都很惜命。
所以很有可能正有一个特务鬼鬼祟祟的猫在那里观察着外面。
“恩,那是什么?”
左重捕捉到了一丝亮光,不是烟头,一处的人怎么说也是职业特务,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看高度,像是某个人的胸口位置。
反光?纽扣,还是望远镜?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确认了二楼确实有人在监控。
左重慢慢爬回来,在地上画起了日本馆的平面图,以及监视人员的视角。
这么一画,他发现了一个大问题,第四扇窗户的观察范围大归大,但是有死角,比如侧墙位置就看不到,气窗附近一定有观察孔。
日本馆的另外两面,不出意外的话是相同配置的监视点,外面的人不管怎么接近,都会暴露在监视人员的视线下,根本无法接近。
左重用手将示意图扫平,还是得去其他两面看看,说不定有意外收获,毕竟当时这里是作为展馆设计的,不是堡垒,一定有弱点。
况且大门被堵上了,特务们平时出来从哪里走,即使他们可以从砖头堆爬进爬出,徐恩增若是来视察,总不能也跟着这样进出吧。
一处处长不要面子的吗。
左重退出去两三百米,直到确定看不见日本馆后,这次换了个方向朝另外一面绕去,走着走着,他发现附近的废墟和遮挡物更多。
这是个好现象,他俯卧在地上往目标摸去,刚刚那面太过空旷,特工总部没有设置暗哨的必要,这面地形复杂,说不定会有暗哨。
左重每爬几米就停下听一听周围动静,所以速度很慢,等到达第二面时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他必须这么做,因为犯错就代表死亡。
子弹不会给他后悔的机会。
爬了半天,左重以一根横倒的水泥柱作为掩体,悄悄观察着目标,这里与正面的格局相同,除了后门是完好的,这是进出的通道。
门口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砖头瓦块都被堆到了一边,看上去是个停车场,以便物资装卸和人员的上下,但是现在并没有停放车辆。
可惜了,要是能利用汽车的遮挡接近目标,事情就简单多了,他瞄了一眼那堆砖头瓦片,太过空旷,与自己距离太远,无法利用。
左重再次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黑暗,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建筑,因为距离的原因,这次他清楚看到侧墙气窗下方确实开了个观察口。
而二楼则有所不同,按着另外两面的布置,监视人员应该站在右侧,跟其他方向的监视人员形成交叉视角,这是监视的基本要求。
不过这面的二楼右侧,不知道什么原因垮塌了一部分,这个情况让一处的监视人员别无选择,只能在二楼的左侧监控外面的情况。
这个发现让左重精神一振,因为他现在的位置也在左侧,恰好处在监视人员的视觉死角,至于原因,感谢国家的九年制义务教育。
生物学上人类最舒适的双眼视角范围约为120度,当集中注意力时约为五分之一,即为25度,另外单眼的最大视角范围为156度。
二楼的左面特务需要观察的角度是180度,可限制于人体机能,对方最大监视范围只有120度,那无法看到的60度便是他的机会。
气窗下的观察孔更简单了,观察孔很小,监视人员只能用单眼进行观察,一百八十度的监视范围剩下24度,并不会影响他的行动。
而且监视很难熬,左重对此深有体会,对方不可能一直全神贯注,何况是用单眼,他有很大的把握,观察口的人只是偶尔看一眼。
这两点加起来,足以让他安全靠近目标,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等到天亮前最黑暗的一刻,那时行动减少可以被发现的可能性。
左重从空间里拿出手表,用手罩住防止反光,凑上前看了一下,不知不觉已经快要两点了,而金陵七月份的日出时间是4:45分左右。
还有两个多小时。
他紧紧贴在水泥柱上,面对着来时方向,沾满烈士鲜血的手帕就缠在手中的勃朗宁上,保险已经被打开,遇到危险随时可以击发。
这时左重突发奇想,如果有一天他回到了未来,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自己还能开开心心的当私家侦探吗,答案让他露出苦笑。
答案自然是不会,情报工作就像是烟草,是有瘾的,再说相机哪有这把勃朗宁好玩,不过他要是揣着勃朗宁去偷拍,那倒是安全。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时间一分一秒的的过去,他闭上眼睛处于半睡半醒之间,不能真的睡着,万一打起了呼噜,那就成喜剧片了。
“滴答,滴答,滴答。”
手表在左重耳边不断响起,夜空慢慢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他猛然睁开眼睛,慢慢伏地爬到水泥柱的尾部,伸头看向安静的目标。
没有什么意外的情况,事实上他根本看清楚什么,此时用伸手不见五指形容很恰当,能见度很低,所以楼上的监视人员也看不到他!
左重深呼吸了一口,缓缓站了起来跨出了第一步,坚定的向着目标走去,没有照明,没关系,先前他已经把附近的地形熟记于心。
一步,两步,三步。。。。
他避开了一块坏瓦片,从一堆水泥块桑绕过,在敌人的观察视线外快速而又安静的前进着,没有做任何战术规避动作,这没有用。
这么近的距离,对方居高临下射击,不管他用什么动作都免不了一死,靠近目标是唯一的生路,哪怕被发现,也能依托墙壁反击。
脚下从路边摊买的软底布鞋很给力,即使踩在石子上,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这种没底部花纹的鞋子,非常适合秘密潜入行动。
随着距离的接近,左重甚至听到了特工总部特务的交谈声,他无暇分辩对方在说什么,镇定的跨出了最后一步,转身贴到了墙上。
“哎?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屁的动静,咱们四个人八双眼睛看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头顶上,两个监视人员在小声交流着,对话中透露出的监视人数与他猜测的一样,并没有其他的暗哨,左重轻轻放下手中勃朗宁。
稍稍定了定神,他矮着身子顺着墙边走向大门,廊沿替他挡住了二楼的视线,这一切就像是一局潜入游戏,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
但接下来的行动一样重要,他站在门旁观察了一会,发现是一扇老式木门,两边用门轴和门臼固定,润滑不好转动时会发出响声。
所以,灌油吧。
左重带上了羊皮手套,从麻袋里拿出小油壶,淡定的开始给门的四个门臼处加油,挤了半瓶之后,润滑油顺着门板慢慢流了下来。
他这才收起油壶,靠在墙上打起了哈欠,还得再等上一会,等到木头充分吸收了油料,再开门就不会有动静了,这是铜锁的绝活。
过了几分钟,左重右手抬起手枪,左手轻轻推了一下木门,木门随即动了动,没有任何响声,真不愧是溜门撬锁领域的不传之秘。
左重微笑着把枪插到腰间,拿出匕首塞进了中间门缝里,不知徐恩增怎么想的,外面这么好的防备措施,最后只用了这么一扇门。
或许是临时安置,来不及定做这么大的大门,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麻袋里那些硫酸、撬棍和手榴弹的帮助,什么门也挡不住他。
匕首透过门缝搭在门栓上,左重用力把它劈进门栓,一点点的晃动匕首,门栓便往右缓慢的移动着,当到达某个点时,大门开了。
最原始的办法也最好用,因为很少会出意外,不需要专业的技能,只要手够稳,任何人都可以利用这种办法打开看似牢固的大门。
左重掩开窄窄的一条门缝,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反手将门关上插上了门栓,然后借着不知从哪发出的亮光,观察着屋内的布局。
跟外边的日式风格不同,日本馆里面更像是西方的图书馆,是一个巨大的开放式空间,想必是为了显示大型的展品才这么建造的。
现在这里面没了展品,却多了几张席子,席子上躺着四个正在呼呼大睡的人,左重抬脚向对象走过去,这应该是一处的换班人员。
加上楼上的四个人,此地至少有8个特务,必须趁对方睡觉没有防备的时候先干掉这4个,削弱抵抗力量,至于王定中,肯定不在这。
他出卖了地下党和同志,可不是为了从西南到金陵睡地铺的,展馆里面一定有的其他场所,用来安置那些数量巨大的文件和资料。
第三百二十五节杀戮
展馆的水泥地面,给了左重一个很好的行动环境,至少不用担心突然踩到什么发出响声,也感谢一处特务,把地面打扫的很干净。
他没有躲躲藏擦,直接跨着大步走了过去,四个睡觉的一处特务没有反应继续打着呼噜,监视工作很累,睡下之后往往雷打不醒。
左重走到四人面前,正握着匕首,毫不犹豫的弯下腰捂住了第一个人的嘴巴,对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被匕首刺进了太阳穴。
心脏和头部是人体最容易遭受致命伤害的器官,想要无声的消灭敌人,太阳穴就成了最合适的攻击目标,这是颅骨最薄弱的部分。
骨板厚度最薄处仅为1到2毫米,下方有大脑中动脉,如果遭受暴力打击易造成血管破裂大出血,引发颅内血肿,使人陷入昏迷。
至于对脖子下手,那很不专业。
攻击脖子的目的,是造成大量失血失血死亡,可这需要时间,期间对方有机会发出预警,咳血的声音也足够把其他三个特务惊醒。
而且颈部大动脉的动脉血压力很大,一旦破裂出血量很大,甚至能喷出几米高,左重不想顶着一头鲜血行动,不卫生也容易暴露。
再说特工总部的特务在睡梦中,忽然觉得呼吸困难,接着头部一阵剧痛,瞬间就失去了知觉,没有发出一点响动就陷入了昏迷中。
左重等了几秒钟,确认对方已经昏迷,这才慢慢的拔出匕首,然后用力扭动此人的脖子,彻底摧毁颈椎中的人体神经中枢的走廊。
这下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他了。
颈椎的受伤直接影响全身,特别是会造成四肢的瘫痪,尤其这种高位颈椎骨折易造成呼吸心跳骤停,别说这个时代,未来也没治。
左重帮尸体盖上了被子,以免被其他人闻到血腥味,这些知识可不是特务处交给他的,感谢探索频道以及24小时播放的医疗广告。
一回生两回熟,剩下的两个人没有浪费他太多的时间,很快就步了第一个特务的后尘,在睡梦中因为太阳穴和神经受伤直接死亡。
倒是没受罪,便宜这帮畜生了。
比起他们对谢久文和顾兰做的一切,左重做的事情简直称的上善良,要不是第一目标是王定中,他更愿意好好的招待这些人一番。
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这是他特意留下来的活口,看着一脸青涩的样子,应该是刚进特工总部不久,身体瘦弱不像受过严格的训练。
或许是走关系来这里镀金的。
“算你小子命不好。”
左重心中暗自说了一句,左手再次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右手将匕首搁到了脖子上,他需要获得一些情报,比如此处有多少个特务。
“呜呜呜。”
小特务被冰凉的匕首一碰,立马睁开了眼睛,见一个黑影蹲坐在自己面前,吓得就想大声求救,可惜嘴巴被捂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嘘,嘘,不想死就闭嘴。”
左重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又把匕首在此人的脖子抹了一下,锋利的刀刃顿时就擦破了小特务的皮肤,疼痛让对方立刻冷静下来。
不但放弃了呼救,也放弃了挣扎,小特务全然忘记了培训时教官教他的,被人挟持的最好办法就是反抗,因为敌人不会留下活口。
左重微笑点了点头:“做的非常好,只要乖乖配合我保证不杀你,听到就眨一眨眼,要是敢耍花样,旁边那三个人就是你的下场。”
小特务眼角斜了斜,看见三个被盖上被子的同伴,当场吓得尿了裤子,眼睛拼命眨了起来,毕竟任务是特工总部的,命是自己的。
“你们有多少人,我说,对了你就眨眼。”左重语气温和。
小特务不用他提醒,机灵的眨了眨眼,竟然还学会了抢答。
左重最喜欢这种聪明人,嘴上问道:“八个?九个?十个?”
当他说到十个时,小特务开始眨眼,看来特工总部安排了八个监视人员,两个贴身保护的卫士,这已经是非常高等级的保护配置。
左重想了想:“你们是不是在保护王定中,他在什么地方?”
小特务眨眼,眼睛往日本馆东面撇去,显然是在指示方位。
东面,当年那是日本馆展示日本生活风俗的区域,有一个小型的和室,环境复原起来不算太困难,确实比睡在水泥地上舒服多了。
左重沉默了一会,在小特务的胆战心惊中问道:“原来住在这的人呢,是不是都被你们杀了?这些天,你们是不是杀了很多乞丐?”
小特务下意识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想要反抗,他知道对方问出这个问题就代表自己死定了,只有反抗或者叫来人才有一线希望。
可惜太迟了,左重一刀插入太阳穴,不过他没有看着对方,而是抬起头目视前方,感受着小特务的抖动,几秒钟后一切归于平静。
杀人者人恒杀之,皆自取之者。
左重松开手,起身在一楼转悠了一圈,在墙角位置发现了一根电话线,顺手就给割断了,这应当是从中央党部拉过来的临时电话。
做完这些,他一脸平静的走到了楼梯位置,上面的有四个武装特务,他想一次性杀掉有些困难,不如等着楼上的对方自己送上门。
并且能被徐恩增派来保护的刘定中的人员,除了刚刚的那个小特务,一定都是特工总部的行动好手,任何时候都不能有轻敌思想。
左重没有等太久,楼上就传来了对话声,还是之前的两人。
“下面怎么没动静了,还没到换班的时候,老七他们哪天不睡得跟死猪一样,不太对劲,要不要看看。”
“TMD,能出什么大事,难不成四个大活人还能被女鬼拖走了,要去你去,老子还得盯着外边的动静。”
左重反手将匕首抬到胸前,放慢了呼吸,贴在墙壁等待着对方下来,干掉这个人,对方就还剩下五个人,有心对无心,赢面很大。
正想着,楼梯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步幅听上去有些慢,在没太多照明的情况下,正常人都会用脚试探楼梯台阶,特务也不例外。
当对方刚刚走下楼梯,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左重从对方身后冒了出来,左手勒住他的咽喉,右手直接将匕首捅进了此人的后脖子。
瞬间切断了他的中枢神经。
对方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力气,肩膀一松就要倒下,左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反身将其背到角落里轻轻放下,抬脚向二楼走去。
下来一个人没了动静,再想守株待兔不可能了,只能主动出击,左重把匕首换到左手,右手从腰间拔出勃朗宁M1911,拨开保险。
“噔噔噔。”
他的脚步在寂静的凌晨分外刺耳,二楼的三个特务没有太过在意,以为是刚刚下楼的人回来了,楼下没有动静也不能说明出事了。
在他们这么严密的监视下,怎么会出事呢,这根本不可能。
左重飞快的冲上二楼,瞬间将人员位置确定,一个站在最近的左侧气窗,一个站在对面的气窗,最后一个人缩在左边远处的墙角。
现在不能有任何犹豫,他想也不想就将匕首狠狠甩向离自己最近的特务,右手以立姿向对面侧墙的监视人员打出了四发.45子弹。
“呯,呯,呯,呯。”
对面气窗的特工总部特务猝不及防,就被口径11.43毫米的.45子弹接连命中了后背,来不及喊出一声,一头栽倒在二楼的地板上。
左重打完这四发子弹不做片刻停顿,顺势收回右手紧贴胸膛,左手压在右臂的胳膊上,侧着身体连发四枪对中了匕首的特务补枪。
(彩蛋有视频)
打完后,他迅速退回到楼梯里摁下释放纽,旧弹匣被放回了口袋里,他一脸平静的装上新弹匣拉动套筒,二楼就剩下一个敌人了。
“啊!砰砰砰。。。”
最后一人似乎是吓坏了,疯狂的向楼梯位置开枪,打的水泥墙面尘土飞溅,左重举着枪靠在墙上,口中默默数着对方击发的枪声。
他听得出来,对方用的是也是一把勃朗宁1911,这把枪连膛加弹匣可以装八发子弹,对方这样开火,用不了几秒钟子弹就会打光。
“砰砰砰。。。”
“咔哒咔哒。”
他猜的没错,特工总部特务打完八发子弹发现子弹没了,面露惊恐往备用弹匣摸去,想要填装新弹匣。
可惜左重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他露出半个身体,将弹匣的七发子弹全都打了出去,确保不留下活口。
用时不到一分钟,四名监视人员全数被击毙,叛徒王立中身边只有两个安保人员,他这次别想再跑了。
左重再次换上弹匣,快步走下楼梯,在地上的麻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东西捏在手里,瞄了一眼手表往东面走去,他的时间不多了。
中央党部离这不到一公里,枪声一响那边就会听见,而支援的守卫最快五分钟之内便能赶到现场,左重必须在四分钟之内解决战斗。
第三百二十六节抓获
“不要,不要杀我,我也是被逼的啊。”
王立中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脑袋左右摇晃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口中小声喊道。
他身边坐了两人,看到这幅场景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又来了,这个家伙自从到了这,就一直做噩梦。
他做噩梦不要紧,连累他们两个人也不能休息,真是个害人精,要不是处长的命令,真想揍他一顿。
“看看,这就是做叛徒的下场,你说他在地下党那边干得好好的,怎么就投降了呢。”一人有些不解。
另一人擦着手上的枪,低头说道:“谁知道去,或者在那边犯了事,想要活命只能投降,这事发生过。”
先前说话那人点点头,恐怕就是这样,要不然脑子好好的,放着西南的长官不当,非跑到金陵睡废楼。
想了想,他摇摇头:“你说处长让他在这辨认地下党,这事靠谱吗,我怎么觉得这小子是出工不出力。”
擦枪的特务把枪插回腰里,看了一眼同伴:“不会,他比咱们更希望地下党完蛋,不然他的命长不了。”
“这倒也是,我就怕。。”
“呯呯呯呯。。。。”
“哎哟。”
最早说话的特务刚想说说自己的意见,就听到楼上噼里啪啦的响起了枪声,差点被把自己舌头咬断了。
“别说话!快关灯!”
到底是徐恩增派来执行保护的精锐,擦枪的特务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就把枪拔了出来,冲出了和室,站在墙壁拐角处对外张望。
咬到舌头的特务反应同样不慢,忍住口中的剧痛伸手把油灯摁灭,滚烫的灯绳将手掌烫出了焦糊味,但此人一声不吭扑向王立中。
“王先生不要害怕,不远处就是中央党部,徐处长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他一把将王立中摁在了身下,并小声告诉了对方一个好消息。
王立中脑袋昏昏沉沉的,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以为自己尚在梦中,等被特务压了一会,开始喘不上气来之后,才明白这是现实。
地下党来锄奸了!
一想到锄奸这两个字,王立中便下意识的打起了哆嗦,他在政治保卫局听过看过太多的锄奸行动,今天终于要轮到自己的头上了。
下一秒,他强忍着恐惧小声喊道:“快走啊,不能打!你们这些特务打不过地下党的,对方一定是做了万全准备,咱们一起离开这。”
“你特么。。。”
咬着舌头的特务听到这话气了个半死,什么叫我们打不过他们,你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吗,我就不信了,地下党有三头六臂不成。
等到中央党部的援兵到了,这帮地下党绝对会落荒而逃,那可是正规军,就凭地下党那几挺机枪,面对正规军进攻绝对讨不了好。
再说了,你以为老子不想跑吗,要不是为了保护你,我特么早就跑了,特务越想越气,干脆更用力压了下去,将手枪对准了门口。
王立中被压得喘不上气,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地下党为什么知道这里,徐处长说了这是绝密情报,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情况。
而且自从特工总部将他安置在此,他就没有出去过,附近的乞丐也都被灭了口,不存在行踪泄露的可能,除非是他们之中有内奸。
这个特务是地下党,他要杀自己!
王立中想到这个可能,吓得肝胆俱裂,拼了命的想要跑,他身上的特务见他不老实,当即给了他一枪托,王立中迷迷糊糊的晕了。
“怎么回事,你打这个家伙干什么。”外面的特务回身问了一句,不过没有怀疑自己的同伴,毕竟他们这些人手里都沾过地下党的血。
里屋的特务没好气道:“这个王巴蛋太吵了,我让他安静安静,怎么样,楼上怎么没声了,是不是咱们打赢了,要不要上去看一看。”
“不像,刚刚的枪声很激烈,现在一点枪声都没有反而不正常,我们就在这里守着,等党部的支援人手过来。”外面的特务非常谨慎。
事实上他的谨慎很有必要,因为就在这时候,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并且离他们三人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墙角的射击范围之外。
“是谁,回话。”
特务大喊了一声防止误伤,不过那边没有人回答,他心中一沉,知道外边的人恐怕都死了,地下党到底来了多少人,速度太快了。
还有,楼上四个经验丰富的特务负责监视,一楼有三个老人、一个新人负责换班,如此戒备森严的安全点,对方又是怎么进来的。
他不再说话,认真瞄准着过道位置,并特意将枪口往下放,这是准备等会射击来人的胸腹部位置,那可以让人直接失去行动能力。
“锃,咣当。。。”
特务没等来敌人,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他小心翼翼探出头,往声音方向看去,只看见一个圆形的东西在黑暗中朝自己滚来。
“咕噜。。咕噜。。”
“完了,手榴弹!”
特务浑身颤抖,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转身就想往屋里跑,可这是一枚经过战术去时的手榴弹,刚刚滚过墙角就发生了剧烈爆炸。
“轰隆!”
来自大英帝国的米尔斯手榴弹在异国他乡绽放出耀眼的光芒,69克巴纳特危险品爆炸所产生的数千度高温气流,飞射向四面八方。
外面的特务首先被冲击波撞飞到半空中,接着弹片以1000米每秒的速度穿过他的身体,打在水泥墙面形成了一朵朵鲜红色的花朵。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冲击波轻易的吹翻了用纸糊成的和室墙壁,狭小空间内的剧烈爆炸让屋内的特务头晕脑胀,手中的武器也丢了。
原本就处在昏迷状态下的王立中,被地表传来的振伤了内伤,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伤势比甚至比他身上的特务还要严重。
这就是当肉垫的结果。
仅剩的特务不知道被王立中救了一命,他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耳中的嗡嗡声,当看到几米外的手枪时,赶紧手脚并用爬了过去。
他的动作歪歪扭扭,就像喝多了一般,近在眼前的手枪飘来飘去就是摸不到,这是爆炸后正常的生理反应,此刻成了他的催命符。
没有枪他就没法保护自己,至于王立中,自求多福吧,现在是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了,一个地下党叛徒,不值得他搭上一条命。
终于他抓住了手枪,可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身后有人似乎在自言自语:“老宋那帮人的手榴弹威力真不错,可惜当时没有多留几颗。”
特务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慢慢转过身一看,当即把他吓得差点尿裤子,二处的情报科长笑面虎为什么会在他们一处的安全点。
是部门倾轧吗,不对,那样的话不应该只有笑面虎一个人,那就只有一个解释,特务处的情报科长竟然地下党分子,这太荒诞了。
想明白后,他苦着脸问了一句问题:“能不能绕我一命。”
“砰砰砰。”
这就是左重的回答,他当场将特务打成了大号筛子,见过他的脸的人都得死,想到这又回身给外面的特务补了两枪,打的是脑袋。
要是这样都能让对方死里逃生了,他认栽。
左重放下手中的枪,走到王立中的身边将面部露了出来,他没有看过此人的照片,不过能被一处的人重重保护,不是他又能是谁。
这个可耻的叛徒。
看上去人模狗样的,怎么就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来,而且政治保卫局不是地下工作者,他为什么会认识谢久文,原因显而易见。
他能指证谢久文说明两人一定认识,且大概率是在谢久文被西南俘虏后思想转变那段时间,政治保卫路本来就有转化俘虏的职责。
说不定就是他对当初的国—军军官谢久文进行的思想教育,结果没几年被教育者英勇就义,教训者却投敌叛变,真是无比的讽刺。
左重看了看手表,还剩下两分钟,他又看了看和室旁边那堆积如山的档案,有些档案被刚刚的手榴弹爆炸引燃,生起了点点火光。
他一不做二不休,把掉落地面的玻璃油灯用力摔到了资料上,油壶里煤油遇到了火星,呼的一声大火冲到了二楼楼板并迅速蔓延。
左重冷笑一声,丢了这么多重要部门的人事档案,他倒要看看徐恩增要怎么跟上上下下交待,你说你在查地下党,可谁能证明呢。
他弯下腰将王立中扛到了肩膀上,脚步坚定的走出了日本馆,向着北方大步离开,中央党部在劝业会场南面,从北面撤退更安全。
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带走这个叛徒,左重有自己的打算,这个王巴蛋叛变前后的情况调必须查清楚,看看是否需要向老K汇报。
比如他投敌的原因,投敌的过程,除了他和那个高二,有没有其他人参与了叛变,以及他有没有在那些档案资料里辨认出什么人。
“乌拉,乌拉,乌拉。”
“快,快。”
身后远远的传来鬼哭狼嚎的警笛声和吼叫声,左重回头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现场,微笑着转过身,背着王立中消失在无边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