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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苏棹子     蝉动txt下载     蝉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八节伪满间谍(求月票,谢谢)

    第二天,会还没开,左重就被戴春峰叫到了办公室,老戴主要想安慰下自己的好学生,宫本事件他占了大便宜,左重却一无所得。

    戴春峰让左重坐下,笑吟吟说道:“慎终啊,心里有没有情绪,你要理解领袖的难处,毕竟你太年轻了。”

    说完亲自为左重端了杯热水,这可把左重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接过,心说老戴也太夸张了,有点吓人。

    他赶紧表态:“学生知道老师和领袖的苦心,我还年轻,即使升了中校或者上校,得益的也只是我一人。

    特务处您是主心骨,您升了少将,这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现在弟兄们出门办案腰杆子都硬了许多。”

    左重没有空泛的表忠心,因为戴春峰不会信,他另辟蹊径,从受益的角度来说这件事,说明自己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请老戴安心。

    果然,戴春峰听完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左重说道:“你啊,真不愧是左老爷子的孙子,生意做的精明嘞,你能想明白,我很欣慰啊。

    老师送你两句话,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不计一朝一夕之荣辱,参悟了这两句话,你未来的前途比老师要大,毕竟,你还很年轻呐。”

    讲到这里,他的语气很有些感慨,心中想着自己要是早日领悟这两句,也不至于才升少将,要知道,他可是人人羡慕的天子近臣。

    蹉跎了这么多年,再看看意气风发的左重,怎么能不让他心生遗憾,心神恍惚下将为官之道倾囊相授,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明白。

    左重热泪盈眶:“多谢老师的教诲,学生记住了,不过您正当壮年,委员长又对您信赖有加,说不定学生以后见您,得去军委会呢。”

    戴春峰听到这话很开心,军委会的要员起码是中将军衔,左重是变着法的拍马屁,而且拍的清新脱俗,不露痕迹,李卫差远了哇。

    两人又聊了聊,左重趁机把伪满汉奸的事情说了出来,老戴正是敏感的时候,他要勤汇报,勤请示,不能让老戴觉得自己有异心。

    戴春峰一挥大手:“这种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了嘛,我全力支持,需要我出面的,你只管说,查案子要紧。”

    对于汉奸,委员长早就说过要杀一批,警告一批,要不是这些人助纣为虐,东北和华北情势何至于此。”

    “是,我们会尽快侦破此案,就当是学生送给您的晋衔礼物。”左重拍着胸脯保证道,顺便又拍了个马屁。

    “说得好。”

    戴春峰面带笑意:“虽然老师我向来两袖清风,但这样的礼物我愿意收,而且越多越好,多少我都不怕。”

    “是,那学生先走了。”

    左重礼貌微笑,随后向戴春峰告辞离开了对方的办公室,在回情报科的路上他保持着微笑,心中惊疑。

    戴春峰说自己真不愧是左老爷子的孙子,生意做的精明,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是什么,左家的事曝光了?

    不是他多想,而是干情报这行的,绝不会说没意义的话,左重想了想,老戴这样说,应该有两个意思。

    一是他知道左家坑日本人和汉奸的事情,所以他才说要对汉奸杀一儆百,二是他不会追究左重的责任。

    这算是一种交换吗,左重若有所思,可能戴春峰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把这件事摁了下去,可以说保护自己,也可以说留了一手。

    如果左重这次不依不饶,说不定左家的事就会曝光,到时戴春峰再出面拉自己一把,自己会怀疑他吗?

    “呸,干特务的心都脏!”

    左重心里暗骂一声,回到情报科立刻召集了会议,商议针对伪满汉奸间谍的侦查工作,奈何不了戴春峰,先拿这帮王巴蛋出出气。

    会议室里,古琦、宋明浩,邬春阳、归有光以及第一次参会的沈东新依次坐着,听着左重介绍着情况。

    伪满间谍,接受过关东军的训练,潜伏事件很长,人数未知,近期可能会有大行动,这就是所有线索。

    “情况就是这样,宫本离开前向我透露这个重要情报,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线索,大家畅所欲言,看看从什么地方入手侦察比较合适。”

    左重说完点燃一根烟,给众人一些思考的时间,他已经有了些思路,但是还是想先听听手下们的意见。

    一根烟结束,他摁灭烟头,看向古琦:“老古,你先谈一谈吧,你在行营调查科有没有接触过伪满的人?”

    他这么问,是因为行营那边的反谍工作,主要面对的是地下党和国内势力,说不定就跟伪满打过交道。

    而古琦从没有说过自己以前的经历,档案里也没有记载,趁这次机会正好探探底,说实话他有些好奇。

    “确实碰到过。”

    古琦眼神陷入了回忆:“那是民国二十一年的事了,当时调查科抓到一个很奇怪的间谍,身份资料没有任何问题,除了携带了武器。

    当时调查科认定此人是地下党方面的,给他上了很多刑讯手段,说实话,不比咱们情报科招待日谍的手段差,可对方就是一言不发。

    这就让更多人确信他是地下党的间谍,因为除了他们没人可以这样嘴硬,不过后来在此人随身的物品上,我们有了一些意外收获。”

    我记得是一枚玉佩,上面写了些乱七八糟的字,不是汉字也不是外文,最后是一个曾经参加过首次起义的老长官认出,那是满文。”

    “满文?就靠这个确认的??”

    左重有点疑惑,前朝外流的古董非常多,调查科不会靠一个满文玉佩,就确认对方是伪满方面的人吧。

    古琦喝了口茶:“当然没有这么容易,后来我们将此人的家小与亲属,一共三十六口都请来,在杀了二十多人后,此人终于开口了。”

    嗬。

    在场的人对老古刮目相看,没看出来这家伙原来这么狠,杀了二十多个人,说起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古琦见大家的眼神,连忙解释道:“当时我没在场,也是听人说的,据此人供述他是伪满的间谍,目的是观察和记录西南的战情。”

    左重点点头,看来自己对伪满间谍的认识有点不足,对方不是软骨头,不是后世演绎的那样懦弱无能。

    “古副科长,此人的情报和行动能力如何?”邬春阳问了一个关键问题,试图从训练角度看看对方的成色。

    古琦回道:“一般,就是靠着意志在坚持,隐藏行迹和身手都非常普通,否则也不会被行营调查科抓到。”

    好吧,看来他对自己的老单位很是看不起,不过这不能说明什么,毕竟情报说了对方被关东军训练过。

    左重没有发表意见,认真的听着大家的讨论,邬春阳问完后,宋明浩和归有光也都问了古琦一些问题。

    比如伪满情报人员的行为作风、应对措施、通信手段,古琦都给予了详细回答,大家听完都有所收获。

    沈东新第一次参会,一直没有出声,直到最后才开口说道:“大家的经验比我多得多,我想问一个问题,日本人为什么要派他们来。

    方便伪造身份?那他们应该派遣单线联络的特务,而不是派遣一整支情报小组,这样很容易被我们一网打尽,日本人不会这么傻。”

    此言一出,众人陷入思考,说的是啊,日本人为什么要派伪满的人来这,他们肯定信不过这帮汉奸,更不会把重要任务交给对方。

    那除去身份不易被拆穿,这帮汉奸还有什么是值得利用的呢,语言和生活习惯都可以训练模仿,除非是日谍无法提供的某种东西。

    那是什么呢?

    左重赞赏的看了发小一眼,自己也是意识到这点,随即才有了些思路,没想到沈东新这么快就发现了。

    看来自己拉沈东新进特务处没有错,这家伙真有干情报工作的天赋,他轻敲桌面,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左重环顾了一下会议室,语气笃定道:“确实有一样东西,是日本间谍无法提供的,准确的说是舍不得提供的,那就是他们的生命。”

    生命?

    邬春阳首先反应过来:“情报说他们近期会有大行动,所以这项任务可能非常危险,基本没有生还希望。”

    宋明浩也一拍手:“有可能是刺杀,有可能是破坏重要物品,总之那里戒备一定很森严,汉奸是替死鬼!”

    “说得很对。”左重闻言看向所有人:“知道这一点,我们大胆猜测一下,对方那个大行动的目标是什么。”

    “委员长。”

    “军委会。”

    “情报机构。”

    既然左重说要大胆一些,众人都畅所欲言,把自己代入到日本人的身份中,说出了心目中的攻击目标。

    可说了半天,大家发现目标太多了,想要靠这种方式找到伪满特务,基本不可能,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还是沈东新最了解左重,他笑着问道:“科长,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那就说出来,给大家听一听嘛。”

    “说了多少次,要发散思维。”

    左重靠到椅背上,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们都觉得目标多了,日本人难道不会吗,就没两全其美的目标?”

    说完他指着会议室报刊架,上面正挂着一份中央日报,头版头条明明白白的写着《果党会议即将召开》。

    (不能写具体的,大家懂得。)

    所有人脸色铁青,MD,日本人好大的胆子。

第二百九十九节特务科

    会议时,包括光头在内,国民政府各级长官都会到场,如果伪满汉奸得逞,那就是天崩地裂的大事件。

    这个事情太大了,大到不是左重,甚至戴春峰能做主的程度,必须查到切实证据,左重才好向上汇报。

    他想了想:“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检查控制会议现场,以防对方设置了危险品,这件事老宋你来负责。”

    宋明浩起身:“是。”

    他明白左重的意思,他是军事情报股长,手下的人很多来自军中,这些人对危险品的处理比较有经验。

    古琦在一旁提了一个建议:“科长,除了会议现场的安全,会场的服务、工作人员也要做背景甄别调查。

    这项工作要不要交给春阳他们去办,这是他们的专业,如果能从资料里找出线索,这案子就好办多了。”

    左重犹豫了下,他不想让邬春阳的政治情报股介入此案,至少内部人员的调查中不能出现他们的影子。

    否则案件方向很容易跑偏,从伪满间谍破坏案,变成内部的倾轧斗争,这样日本人只怕睡觉都会笑醒。

    所以最终他摇了摇头:“这件工作由你的训练股完成吧,真金还要火炼,人员的资料甄别就交给新人做。

    把这件事情定义在军事情报范围内,对咱们所有人都是好事,政治情报股的业务范围敏感,不得擅动。”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这话的深意,古琦点点头,只做文书的话,那些新人确实能帮得上忙。

    毕竟新人嘛,派他们去跟踪和监视,那是让他们送死,审核档案资料没有生命危险,就当是业务培训。

    见大家明白了,左重继续询问道:“除了刚刚说的会场和工作人员,大家觉得还可以从什么方面入手?”

    邬春阳想了想举手道:“科长,除了会场工作人员外,记者、官员的随从、守卫也要放到甄别范围之内。”

    众人纷纷点头,到时会议现场不光有高级长官,他们的司机、秘书都有可能是伪满间谍,确实要注意。

    但左重听完不甚满意,直接点了将:“沈东新,你来说一说,如果你是伪满间谍会选择从什么地方下手。”

    沈东新一愣,犹豫着说道:“我会在会场的饮用水、食物、水果中下毒,或者在会议结束的宴会想办法。

    实在不行找一辆卡车,在上面装满危险品,只要路线计划好,情报准确,完全可以直接开到会场附近。”

    嘶,幸亏这家伙不是伪满汉奸。

    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有点亲切了,有真本事的人,才能在情报科立足,不然就算是科长亲弟弟也没用。

    “沈东新说的不错,伪满间谍想要破坏会议,无非是用爆炸、投毒、当场刺杀这三种方式,那就好办了。”

    左重露出微笑:“围绕这三点,内部的工作由老宋负责,包括会场检查;外部工作,春阳你带人去完成。

    所有相关人员的资料,老古你要重视起来,四十个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嘛,审查过程要严格一点。

    总之,建筑给我下挖三尺,人给我上查三代,对方到金陵的时间应该在伪满成立之后,这一点要注意。”

    “是!”

    众人收到了具体命令,从会议室里鱼贯而出,这次的工作跟以往不同,需要调查的人数,范围非常大。

    光是会议现场的工作人员以及他们的家属就有数千人之多,这么大的工作量,必须争分夺秒的去完成。

    开完会,左重再一次来到拓植和萧清敏居住的安全点,关于伪满的事情,这两个人应当知道不少情报。

    关东军和青木公馆,一直在不遗余力的拉拢汉奸,其中伪满是工作重点,他们肯定接触过相关的人员。

    果然,当他询问起伪满相关的情报,拓植和萧清敏脸上一松,显然回答这个问题对于他们并不算很难。

    拓植颇有点绅士风度,看向萧清敏:“萧小姐,你先说说吧,青木公馆更多的是跟华北的伪满势力合作,对东北的情况不是太了解。”

    “好的。”

    萧清敏点了点头,向左重介绍道:“左先生,首先伪满的情报力量是由关东军直接组织、训练、管理的。

    柳条湖事件之后,为了加强管理,伪满在民国二十一年颁布了哈尔滨警察厅官制,成立哈尔滨警察厅。

    随后伪满各地都成立了警察局或者警察科,其中警察厅下设警务科、特务科、保安科、警备队等机构。”

    左重闻言微笑,萧清敏是个聪明人,一口一个伪满,这是个好现象,当然对她的监视工作还是不能停。

    相比拓植,萧清敏太聪明,人太聪明有时不是好事,得想办法给她上一个紧箍咒,否则不能放心使用。

    那边萧清敏继续说道:“警察厅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职责,就是协助关东军及情报机关抓捕反满抗日分子。

    这项工作便由特务科执行,这个部门是一个独立的情报机构,负责政治、思想言论等方面的监督管理。

    对内,对内部的各级官员实行监听监控,实施内部甄别,防止反日反满势力渗透进伪满政府进行破坏。

    对外,则是打击各地地下反满抗日组织和团体,肃清果党和地下党及红色巨熊等敌对势力,施行反谍。

    除此之外,特务科也会向关内派遣谍报人员,这部分人员由关东军各地的特务机关管理,身份是绝密。”

    她一口气把知道的情报都说了出来,这与左重了解的差不多,特务科的工作性质相当于一处加上二处。

    权力非常大,手段很残忍,特务科认为谁有反满抗日嫌疑,即使没有证据也可以立即逮捕,进行处决。

    但是对方派人到关内活动,这个情况,特务处还是第一次掌握,左重看了看萧清敏,示意她继续介绍。

    可萧清敏苦笑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些,虽然听闻关东军在训练一些人,但是我在东北时并没有见到过。

    或许是因为我走的太早,总之对于这部分人的情报,我真的一无所知,实在帮不了左先生,请您原谅。”

    左重又看了看拓植,拓植连忙摇头,刚刚那些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青木公馆也没跟情报科打过交道。

    沉默了数秒,左重说道:“告诉两位一个坏消息,关东军在金陵城有一个伪满情报小组,近期有大行动。”

    萧清敏脸色微微一变,左重理解她的担忧,在对方想来,关东军这个时候派人在金陵搞大行动,很有可能跟她有关,杀人灭口嘛。

    拓植更是吓得面如土色,他不知萧清敏向中国人说了多少,但他透露的太多了,把青木公馆卖了个干净,对方会不会是来杀他的?

    左重看着两人的反应,暗自发笑,他没说对方是执行自杀性任务的替死鬼,更没有说他们要破坏会议。

    除了这些情报需要保密,他也想吓吓这两个家伙,关乎到切身利益,不用催,他们就会拼命提供线索。

    真中有假,假中有真,高明的谎言向来是真假参半,可以挑拨他们与关东军的关系,一举两得的妙计。

    “咳。”

    左重面色凝重:“看来二位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标具体,可放任对方在金陵,我有些担心你们的安全。”

    萧清敏咬着嘴唇,似乎在认真思考左重的话,从现实情况看她确实比拓植危险,拓植原来只是庶务班长,她可是情报小组的组长。

    关东军更在意谁,这不难猜测。

    不一会,她对拓植下令道:“你将华北的伪满势力写出来,特别是重要的人员,伪满情报小组来金陵,很有可能通过他们获取身份。”

    拓植闻言张大嘴巴,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吧,分明是他先投降中国人,这个女人凭什么在这发号施令。

    他可怜巴巴看向左重,毕竟自己是被左重亲脚抓获的,怎么也算是左科长的心腹叛徒,萧清敏算个屁。

    左重见他看自己,直接仰起了脑袋,这两个人掐起来才好控制,再说萧清敏是情报组长,工作能力强,那他当然要用能力更强的人。

    拍马屁还轮不上拓植。

    拓植见左重不支持,又看看一脸笑意的萧清敏,只好找出纸笔,将记忆中伪满势力的重要人员写出来。

    萧清敏见拓植服软,继续说了起来:“伪满特工到了金陵,必然要有一份掩护工作,既可以隐藏身份,也可以解决一部分活动经费。

    以我对关东军的了解,他们绝不可能给对方太多经费,左科长可以在这方面想想办法,清查近期来金陵的生意人、学者以及学生。

    因为伪满特工,来源都是伪满官员的子女,这些人受过完整教育,从事低级体力劳动,既不便于伪装,同时也不符合对方的身份。”

    这个女人不老实。

    左重瞄了她一眼,先前分明说什么都不知道,见自己不给拓植撑腰,又说出伪满特工是伪满官员的子女,标准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想了想,笑了笑没说话,刚刚萧清敏说得情况很重要,至少为他们寻找嫌疑人划定了一个大致方向。

第三百节两条线索

    左重沉吟许久,开口道:“我再告诉两位一个好消息,处里有意组建一个日本研究室,专门研究日本情报机关,并由二位具体负责。”

    萧清敏和拓植眼睛一亮,倒不是对日本研究室的职位感兴趣,而是左重这番话的含义,这件事表明对方不会过河拆桥,放弃他们。

    拓植立刻起身,直接就是一个九十度的弯腰:“拓植愿意为贵国,不,为左科长效劳,无论您让我做什么请尽管开口,我一定遵从。”

    “呵呵,言重了。”

    左重微笑着,坐在沙发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准备推荐你任研究室室长,负责全面工作,以后会有更多弃暗投明的义士加入进来。

    你要管理好他们,注意这些人的思想动态,绝不允许有人在这里阳奉阴违,要记住,给你们的才是你们的,我不给,谁也不能抢。”

    他跟拓植说着,眼睛却看向旁边的萧清敏,萧清敏则以淡然微笑回应,似乎没听出左重的话里有话,但微微挺直的身体出卖了她。

    左重同拓植说完,转过身来说道:“至于萧小姐,我上次让你准备的个人情况说明,为何到现在都没看到,这可不是合作的态度。

    以后你担任研究室的副手,帮助拓植把工作开展起来,你做过情报小组的组长,对于管理和情报很有研究,希望你可以做的更好。”

    “科长请稍等。”

    萧清突然改口并微微欠身,起身走回到二楼的房间里,等她再出来时手里拿着厚厚一叠信纸,看来准备的很充分,不是临时写的。

    她走到左重身边,双手将信纸递出:“这里是我的个人资料,参加关东军情报机关的过程,所受训练,以及在金陵执行任务的情况。”

    算你聪明。

    左重随手接过看了起来,资料里萧清敏一五一十交待了她的来历,那些死掉的手下情况,跟关东军沈阳特务机关和土肥原的联络。

    “你叫远山敦子,大阪人?”左重一边看一边询问。

    萧清敏回道:“是的,家中还有父母和弟弟妹妹。”

    左重点点头,看着资料里电台存放点的地图,这个女人很狡猾,将几个零件和密码本分开放置,不是由她亲口说出来,没人能找齐。

    所以他当时选择慢慢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强行刑讯只能鸡飞蛋打,很多人觉得审讯只有刑讯,岂不知老祖宗早就说了一句名言。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而他们在秋菊书屋碰面,果然是要刺杀光头,这是土肥原亲自交待的绝密任务,土肥原没有解释原因,萧清敏只是单纯执行任务。

    她接触朱积胜,同样是因为朱积胜在88师,这个金陵卫戍核心部队里,方便他们以后执行任务,谁知道这个家伙自作主张送了命。

    看上去似乎合情合理。

    那伪满情报小组呢,他们的任务同样是破坏,是土肥原的设下的双保险吗,蝴蝶小组为主,伪满小组为辅,这倒是老狐狸的风格。

    左重想了想,抬头对萧清敏说道:“咱们今天算是开诚布公了,只要你好好表现,我可以安排人接应你的父母去任何一个国家生活。

    这不是要挟,也不是人质,否则我会将他们接到中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但这一切不是白来的,你需要向我展现你的价值和作用。

    以后远山敦子就彻底死了,只有萧清敏这个人,你要是想活得久一点,最好不要暴露原先的身份,你是老情报了,应该知道怎么做。”

    “是的,多谢科长。”

    萧清敏低头致谢,左重说的非常清楚,也很坦诚,她能够获得这样的结果已经是邀天之幸了,至少关东军不会这么对待那些汉奸。

    左重接着跟两人聊了聊,画了几个大饼给他们,想让日本叛徒死心塌地为特务处办事不可能,双方之间只是一种特殊的合作关系。

    如果萧清敏和拓植一直处在惊疑中,这对特务处没有任何好处,左重还指望这两个人尽快把日本研究室操办起来,提供准确的信息。

    这时拓植也把情报写好,写了满满一大张纸,都是伪满在华北的重要人员资料,难为他记得这么清楚。

    左重拿着这两份材料,起身说道:“行了,我先走了,你们两个人再想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情报。

    刚刚这两条线索,我会记录在案,等抓获了伪满的特工,自会论功行赏,你们需要什么可以跟警卫说。”

    说完,他不等两人回复,出门开着车在金陵城绕起了圈,他在想一个问题,土肥原下的这盘棋,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推某人上位?

    耗时几年时间,布置了至少两个情报小组,只为了杀光头吗,左重不相信会这么简单,而且历史上,光头并没有被日谍刺杀成功。

    所以是日方行动失败了吗?还是被历史的尘埃掩盖了?

    左重仿佛陷入一片迷雾,土肥原狡诈的面孔就在迷雾深处,他一踩油门,汽车加速往特务处方向开去。

    回到处里,宋明浩找上门来,他已经将会场情况摸清楚,此次会议将在国民政府的大礼堂举行,负责安全的是88师以及特工总部。

    他没好气道:“早知道是特工总部的差事,还不如....”

    “住嘴!不如什么,到时领袖也会去,你是要置委员长于危险之中吗!我们效忠党国,首先要效忠官长和领袖!“左重厉声痛斥道。

    想要想别人相信,就得经常刷刷人设,不过提起特工总部,他想到了谢久文和顾兰,他们二人牺牲的过程,至今他依然一无所知。

    特工总部把案情捂得这么紧,说明了一件事。

    这件案子背后一定有问题,可能不止谢久文养伤的证人出了问题,左重太了解徐恩增了,不是有利可图,他不会这么看重这件事。

    能不能借助查伪满特工的机会寻找背后的真相呢,左重觉得可以试一试,不过前提是摸到伪满特工的尾巴,剩下的事情才好操作。

    宋明浩被骂得摸了摸光头,自从他被一处的人剃成光猪后,情报科的光头行列,除了归有光和半秃古琦之外,又增加了一员大将。

    他不好意思道:“科长,我就是说说过个嘴瘾,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办,用不用跟一处通个气,国民政府内部的安全工作是他们负责。”

    左重没理这茬,摇摇头:“先等一等,等老古把负责会场安全的88师官兵,以及特工总部人员甄别完毕,我们才能进入下一步工作。

    你要把国民政府大礼堂的建筑图纸找到,并按照图纸详细勘察一遍,注意动作要隐秘一点,实在不行半夜动手,绝不能让人发现。”

    宋明浩敬了个礼:“是!”

    左重把宋明浩送走,又将古琦和邬春阳叫进了办公室,拓植二人提供的两条线索,他准备交给训练股和政治情报股分别进行调查。

    “老古,这里有一份名单,将他们与会场相关人员的关系网进行详细比对,只要发现相同的名字立刻汇报。”左重递出拓植的名单。

    古琦接过后看了一眼,有些疑惑:“科长,这些都是什么人,地址怎么都是华北的,是伪满的情报人员?”

    “是,也不是。”

    左重指着名单中一人:“此人是伪满内政部副部长的亲兄弟,没有去伪满生活,而是在津门租界做生意,同时也与其兄长保持联络。”

    他说到这里,古琦已然明白了:“我懂了,伪满特工来金陵,身份背景不可能使用东北的,那就只有借用华北伪满人员的身份背景。”

    左重恩了一声:“大体的思路就这样,不过没这么容易,你知道的,伪满成立以后,很多前朝的力量都集中起来,不光是华北地区。

    所以你要跟新人们讲清楚,不要大意,遇到有前朝背景的,不管在不在名单之内都要上报,谁能找到线索,科里会给予一定奖励。”

    古琦拿着名单出去了,邬春阳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他一向谨慎的很。

    看着自己最器重的手下,左重没有卖关子,把萧清敏对于伪满特工的猜测说了出来,想听听他的看法。

    邬春阳没有着急回答,而是认认真真思考了许久,抬头道:“萧清敏说的只是一般情况,对方经过关东军的训练,绝不会这么业余。”

    他跟了左重这么久,知道科长不是小鸡肚肠的人,有问题现在说出来为好,不能为了面子耽误了任务。

    “恩,很好。”

    左重目光透露出欣赏:“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说的很对,不用把这条线索太当回事,只能作为参考。

    他们首先是情报人员,然后才是伪满高官的子弟,日本人对于细节非常重视,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

    但萧清敏说的这件事,同样给了我一个灵感,为何这些人要甘愿舍弃优越的生活条件,来金陵潜伏呢?”

    邬春阳立刻脱口而出:“信仰,他们有信仰。”

    左重微微一笑:“对,他们有自己的信仰,也一定是伪满最坚决的拥护者,伪满一直在搞什么恢复祖制。”

    讲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恢复祖制好啊,他们不恢复祖制,咱们还真找不到他们,附耳过来。”

    两分钟后,邬春阳眉开眼笑的跑了出去,心说科长的脑子怎么长的,这种办法也能想的到,真是绝了。

第三百零一节资料甄别

    特务处宿舍区丙地一角,一个小礼堂戒备森严,门口不但站着情报科行动小组,附近还有来回巡逻的警卫,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礼堂里新人们十人为一队,整齐划一得站着,心中异常激动,谁都没想到一来情报科,就能参与到一个大案子里,真是老天保佑。

    当年科长不就是这般,入职就破了疗养院日谍案,这才青云直上,他们自然不敢跟科长比,可万一呢,就算是升到组长那也行啊。

    沈东新看着脸色涨红的特训班同窗,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暗自摇了摇头,这些家伙光看见左重步步高升,可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你们可没一个当处座的老师啊。

    “保持安静,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现在分配具体任务。”他提醒了一句心猿意马的新人,宣读手中文件。

    “会场服务人员203人,工作人员54人,管理人员17人,合计家属共计共1167人,由第一小组进行甄别。

    当日负责警卫工作的88师人员124人,内部警戒特务54人,合计家属共548人,由第二小组进行甄别。

    各部长官随从578人,记者66人,会后宴会厅工作人员34人,合计家属1915人,由第三小组进行甄别。

    剩下的人员组成核查组,对一二三小组比对结果进行抽查,出现问题一律军法处置,大家听到了没有。”

    新人们瞬间耷拉下去,原来这就是大案子,人家跟踪监视,他们低头翻书,人家枪林弹雨,他们还是低头翻书,这算哪门子特务。

    于是纷纷有气无力道:“是。”

    古琦在一旁静静看着,没有说话,新人嘛,可以理解,总想着要一步登天,可情报工作就是这么无趣。

    所有行动都建立在大量的情报分析上,否则找不到目标,任你有万般本事,那也只能自己跟自己使劲。

    就比如这次的甄别,需要调查的人员高达四千人,用到的档案多达数万份,伪满间谍很可能就在其中。

    这还只是暂时的,随着会期的临近,来帮忙的各部人员,临时采访的记者,将会组成一个惊人的数字。

    科里肯定没有多余的人手来办这事,只能让新人们边学边干,总不能把科长叫了来,坐在那对比资料。

    而将甄别工作的地点放在丙地有三个好处,一,几十张书桌一个挨一个,一览无余,谁都搞不了小动作。

    二,正好接下来的日子,新人白天要甄别,晚上要训练,留在丙地办公省得浪费时间,提高工作效率。

    三,封闭便于保密,新人吃住都在宿舍区,即使有别有用心的人想泄露情报,也找不到机会传递情报。

    那边沈东新见众人兴致不高,笑着安慰道:“别这么沮丧嘛,科里让我们查资料,是对大家的生命负责。

    来了两天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所接受的训练很基础,无论是强度和训练量上,都跟科里的训练没法比。

    现在就上前线,我反正是不敢的,那是害人害己,我会跟大家一起在这里,直到查出伪满特工嫌疑人。

    新人们没话说了,沈东新是圣西尔回来的留学生,在特训班时各科成绩均名利前茅,在场的人都服他。

    连他都这么说了,他们这些人还能说什么,只好一个个站直等候命令,原本散乱的队形很快恢复整齐。

    见场面被控制住,古琦满意笑了,他作为副科长,每天工作堆积如山,当然不可能天天来训练股盯着。

    所以他便把这项工作彻底交了出去,只在旁边拾遗补缺,到目前为止沈东新干得不错,没有出大差错。

    沈东新维持好秩序,合上文件转身敬了个礼:“报告古副科长,人员全部到齐,任务分配完毕,请指示。”

    古琦点点头,轻声说道:“那就开始吧,多用点心,科长说了,你们谁要是有所发现,结案后重重有赏。

    咱们情报科,向来不搞排资论辈那一套,只要是立了功就不用怕被埋没,也没有人敢贪没你们的功劳。”

    新人们精神一振,走到课桌前坐下,每个人的桌上都放着半米多高的资料,这只是半天的任务,角落还有更多,需要一点点排除。

    要不是兼了一处的差事,这么多党政机关人员的资料,还真不容易调出来,当然,古琦联络各机关时,用的借口是例行背景审查。

    原本这是一处的工作内容,敏感机关的人员每年都要审查,但是审查了个寂寞,不管是地下党、日本人,一处一个都没审查出来。

    这些间谍就像是传声筒,任何机密只要离开了会议室,用不了半天的功夫就会成为人尽皆知的新闻,传播速度比会议文件还要快。

    委员长对一处的不满便就来源于此,国民政府成了公共厕所,各方势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才允许特务处介入政治情报领域。

    这次所谓的例行背景审查,在其他人看来,就是特务处和一处之间的权力争夺,这种假象可以掩护侦察行动,避免引起对方警惕。

    随着新人们低头查阅资料,礼堂里只剩下沙沙的翻页声,古琦背着手转了一圈,不时停下来仔细检查,生怕新人错漏了重要信息。

    其实这次甄别不算难,毕竟有固定的筛选条件,可以说识字就能做,否则左重和古琦也不会把任务交给他们,关键是要耐心细致。

    新人们要做的第一步工作,是将民国二十一年以后,也就是把伪满成立后入职的人员挑出来作为重点目标,这么做自然有其原因。

    以前东北可是张家的地盘,那帮遗老遗少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胡子出身的张家眼皮子底下搞事情,除非不怕点天灯。

    只有伪满成立,伪满特工才有外部条件进行训练;同时有了某个小皇帝,他们也才会这么配合日本人。

    随后,这些重点目标的个人资料、生平经历,祖辈在前朝的具体情况,甚至亲属有无在前朝任职的记录,都要通过多种途径核实。

    更重要的就是按照拓植提供的伪满人员名单,与重点目标的关系网比对,一旦发现重叠,便立即调查。

    只要有了嫌疑对象,案子基本算是破了,没人可以熬过情报科的审讯,日本人不行,伪满汉奸更不行。

    古琦脑中正在思考着,沈东新走过来汇报道:“古副科长,这里有不到四十个人,排查至少需要半个月。

    要是做完这些依然没收获,那就要推倒从来,回到第一步,对所有人员的资料进行调查,那就麻烦了。”

    是啊,数千人的背景调查,想想脑子都大了,时间上也来不及,古琦心中焦急,脸上却没透露出半分。

    他淡笑着说道:“没有结果就是有结果,至少已经查过的人没有问题,资料的甄别就是一个排除的过程。

    一千个人调查了九百个,剩下的一百人就算没有证据,也可以直接扣押,总会找到的,工作要有耐心。”

    真到了紧要关头,事关这么多官员的安全,无论是转移会场,还是暂时扣押可疑人群,都是必要手段。

    看了会,古琦发现新人已经进入状态,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时间了,他拍拍沈东新肩膀,两人走了出去。

    一边走,他一边小声叮嘱:“礼堂的光线有些暗,等会我让总务科送点台灯过来,注意不要让他们进去。

    总务的人每天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圈子太混乱,说不定就有意图不明的人,你跟他们交涉要长个心眼。

    电路的问题你自己解决,一定要注意防火,很多资料只有一份,烧了丢了就麻烦了,要多注意点新人。”

    古琦的意思的很明确,这里除了跟他们并肩战斗的过的沈东新,他谁也不相信,特别是刚来的新人们。

    底细清楚是一回事,可不可靠是另一回事,信任是需要慢慢建立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得分时候和地方。

    “我明白了,古副科长。”

    沈东新不太明白为什么资料只有一份,点点头:“台灯我会先检查一遍,再让行动小组的弟兄们送进来。

    线路没有问题,我懂一些电学知识,水管也早就准备好了,为防意外,后面还有一些紧急使用的沙袋。

    这里是市政管网,如果有人想搞破坏,一颗手榴弹就能让此地断水,我建议可以建一个备用的储水塔。”

    不愧是一流军校出来的,做事情很稳妥,有这么一个副手,他也能省点心,不用在训练股上多花时间。

    古琦颔首:“有点道理,这能防止水源被破坏,我会跟科长汇报,估计花不了多少钱,干脆就多建几个。

    洪公祠那里也有修建必要,以防日本人在水里投毒,这事不得不防,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回处里一趟。”

    他越想越觉得沈东新说的有道理,说完坐上车一溜烟走了,他要跟科长商量商量,补全这个安全漏洞。

    另外他还得去邬春阳那里看一看,相比于训练股的简单任务,政治情报股的任务更加重要,也更麻烦。

第三百零二节祖制

    不过当他到了政治情报股,发现除了邬春阳,还有站得笔直的铜锁,看见这小家伙,古琦露出了笑容。

    “怎么,春阳你真准备收他当亲传弟子了?那你可得看好了,别一个不留神,再把你家给搬空了,哈哈。”

    他跟邬春阳开了个玩笑,接着严肃说道:“不过先说好了,铜锁白天可以在这,但晚上还是得回去训练。”

    铜锁闻言立刻挺起胸膛,大声回答了一句:“是。”

    邬春阳摇摇头:“就是带他出去转转,好了铜锁,在这里不用太紧张,表情和动作放松点,像以前一样。

    你这样一出去,傻子都知道你有问题,你混江湖时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按特训班教的伪装课程做。”

    铜锁如蒙大赦,肩膀一松心中暗骂,鬼知道自己怎么从那个狗屁特训班里熬过来的,姓左的太坑人了,说什么只是学点特务技能。

    有吃有喝舒服的很,结果呢,教官非说他太流气,必须从稍息立正做起,一个动作不对,就是一个小时的罚站,那还不如揍他一顿。

    要不是有学员逃跑,被荷枪实弹的警卫打了个半死挂在墙上,小爷早特么跑了,学了这么多的特务技能,江湖之大,自有留爷处。

    古琦瞅了铜锁一眼,四处看了看问道:“对了,科长去哪了,他究竟给你出了什么主意,弄得这么神秘。”

    “科长去老宋那了。”

    邬春阳没直接回答他,而是笑眯眯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老古,你知不知道六月初六是什么日子?”

    六月初六?再过些天就到了。

    古琦一头雾水,皱了皱眉:“我还真不知道那天过的是什么节,不过你嫂子当天会打扫卫生,晒晒衣物。”

    “那是天贶节,主要就是晒衣服和晒书,女人们回娘家,还有人畜洗浴,祈求晴天。”邬春阳详细解释道。

    古琦听完似乎想到了什么:“伪满是不是也会过天贶节,有不同风俗?你想用这种办法来分辨伪满特工?”

    邬春阳点头:“是,也不是,伪满当天过的是虫王节,相传金朝年间曾发生过一次较大的虫害,但虫子很快被天边飞来的鸳鸟吃光。

    从此鸳鸟被立为虫王,每年六月初六,金朝百姓祭拜虫王,希望通过虫王控制虫害,祈求有个好年成,再者前朝入关前自称什么?”

    “后金!”

    古琦明白了,就像是开国皇帝爱认祖宗一样,后金跟金朝有没有关系不清楚,但继承了很多金朝风俗。

    这就是所谓的前朝祖制,而伪满成立后为了表明政权的正统,一直在搞恢复祖制的活动,开历史倒车。

    所以虫王节在伪满应该是个重要节日,可这跟抓伪满特工有什么关系,虫王又不会把人叼到他们面前。

    古琦思考了一会,询问道:“伪满会怎么过虫王节,跟天贶节有什么区别,你就赶紧说吧,别卖关子了。”

    “恩,不错。”

    邬春阳笑着道:“伪满承袭了旧制,在虫王节这天,一般家庭都要用菠菜叶或锻树叶包着粘米面悖悖,放在庄稼地里,为虫王祝寿。

    晚上,还要把过年时用过的蜡烛放在地里,全部点上后对地磕头祈祷,有的农民还会去田头插小旗,以阻挡虫王的兵马无意闯入。

    而在金陵,每到祭祀时,金陵旗人每户都会派人去城外的虫王庙宰牲畜,摆放供品供祭虫王,祈求庄稼免遭虫害,来年五谷丰登。”

    虫王庙?拜祭?

    古琦明白了,他摇摇头:“对方是职业间谍,不会这么大意,而且金陵的旗人数量很多,恐怕难以从祭拜的人群里找出伪满的间谍。”

    如果是他去敌占区,绝不会做这种暴露身份的蠢事,命都要没了还拜祭什么虫王,想靠这个线索找到嫌疑人,恐怕希望不是很大。

    “不是伪满支持者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金陵,就算不是自愿前来,就像咱们过年必须要元宵和饺子一样,他们有吃粘饽饽的习惯。

    所以虫王庙只是一方面,我准备重点监视城内的米粮店,他们不去虫王庙拜祭,粘饽饽这种祭祀和节日时要吃的食物总会用到着。”

    邬春阳说着将配枪上膛,揣回枪套里,继续道:“粘饽饽要用黄米面,金陵吃的人很少,售卖的米粮店铺更少,容易锁定可疑对象。

    再与来金陵的时间,可能从事的职业进行比对,多管齐下说不定能有所发现,反正线索不多,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总比傻等着强。”

    “不错,我陪你去看看。”

    古琦觉得是这个理,多了解一下金陵的前朝遗民情况,说不定以后的工作也能用上,伪满方面肯定不会只派一拨人来金陵搞情报。

    邬春阳自是无所谓,古琦跟着去还能多辆轿车可以用,两人和铜锁做了一些伪装后,与政治情报股的特务三三两两离开了特务处。

    路上,邬春阳一边开车一边介绍道:“黄米面是北方食物,金陵卖这玩意的多在前朝遗民聚集区,比方说水晶台,评事街和尚书里。

    咱们今天的任务是摸一摸附近米粮店的情况,建立监视点,最好能派人混进去,毕竟买米粮时用的是布口袋,看不出买的是什么。”

    铜锁闻言眼珠一转,立刻自告奋勇:“股长,要不我去吧,店铺愿意招小伙计,我保证盯住所有来买黄米面的人,绝对不会出问题。”

    “呵呵。”

    邬春阳古琦冷笑一声,知道这家伙又打算偷奸耍滑了,走路都嫌两条胳膊多余的人,竟然主动要求执行任务,太阳从西面出来了。

    稍稍一想,他们就猜到了铜锁的打算,这小混蛋想逃避训练,有了普陀山的经验,这种简单的贴靠侦查任务,对他来说就是放假。

    古琦对邬春阳使了个眼色:“铜锁确实合适,就让他去吧,他在普陀山干得不错,有一定经验,训练他就不用去了,专心执行任务。”

    铜锁眉开眼笑,乐得后槽牙都出来了,真是老天有眼啊,终于不用训练了,可是还没高兴多久,他心目中的大好人邬春阳开口了。

    “也好,他的基础弱,任务结束正好让归有光给他搞个特训,就这么定了,铜锁准备好,等会听我命令行事。”邬春阳严肃命令道。

    归有光!大棍子!

    铜锁义正言辞道:“股长,我觉得我还是跟大家一起训练吧,我作为跟大家并肩战斗过的老人,更不应该搞特殊化,请你一定批准。”

    “那也好。”

    邬春阳笑眯眯道:“放心吧,金陵的伙计,除了在店中吃住的,也有每天回家的,你白天在米粮店侦察,不耽误晚上训练,开心吗?”

    “开,开心。”

    铜锁强挤出笑容,老天爷啊,他造得什么孽啊。

    邬春阳嘴角扬起,跟古琦说起他们的目的地:“古副科长,我们要去的是尚书里,前朝灭亡,失去房屋的水晶台旗民在此搭设窝棚。

    民国初年由几个沪上慈善家资助,在这里建造了200多间旗民栖息所,有各旗旗人250多户一起迁入居住,形成了这个聚集区。”

    说话间地面变得坑洼不平,汽车慢慢颠簸起来。

    邬春阳用力握紧方向盘,继续说道:“因为旗民没有经济来源,所以这里治安很差,警察基本不来,伪满间谍来买东西的可能性很大。

    附近有三家米粮店,顾客多是本地居民,监视难度不大,只要重点关注生面孔就行,特别是居住在其他地方,特意来这里的顾客。”

    古琦看着车窗外显得凋敝的街道,点了点头,伪满间谍应该不会选择居住在旗人聚集区,这样容易暴露身份,所以确实容易区分。

    前提是,他们真的会来这里购买粘饽饽的原料。

    这时汽车开进了尚书里,街边低矮的房子外,有人躺在椅子上晒太阳,有人明目张胆吃着烟土,有人提着没鸟的鸟笼在路边闲逛。

    古琦看了半天,没发现有多少年轻人,应当都出门了,仅有的几个也都贼溜溜的盯着他们的汽车,眼中冒着贼光,露出一口的黄牙。

    孩子们追着汽车叫喊着,企图讨要一点财物或者食物,女人则蹲在河边默默洗着衣服,整个尚书里都透露着一股腐朽绝望的气息。

    古琦叹了口气:“这里就没人管管吗,至少不能让这些人在路边吃烟土吧,天子脚下成何体统,回头让警署派人过来搞搞治安整治。”

    他心善,看不得这些。

    邬春阳轻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加速驶离了尚书里,他们不可能在这里下车侦察,车停在这,用不了一个小时就会被拆成骨架。

    在尚书里的警署旁,邬春阳检查完伪装,将头伸出车窗看了一圈,跟古琦和铜锁一起下了车,三人分头行动,很快消失在街巷里。

    没多久,尚书里来了一个算命先生,一个小乞丐,一个四处叫卖的烟贩子,三人游荡在街头,慢慢熟悉这个金陵城最混乱的地区。

第三百零三节礼堂(求票求订阅,谢谢)

    与此同时,国民政府门楼外的小广场上,左重和宋明浩混在一堆小官僚中,听着这帮人小声扯淡,一起排队等待着卫兵们的检查。

    “听说了吗,下次开会,委员长要发表重要谈话。”

    “恩,是关于西南战事的最终决议,总算太平了。”

    “是啊,从十六年到二十三年,整整六年时间啊。”

    几个脸上写着忧国忧民的果党官员,手腕的瑞士手表熠熠发光,漂亮的英国西装上没有沾染一丝灰尘。

    左重笑着瞄了他们一眼,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座古罗马建筑风格的门楼,总觉得那顶子上缺了点什么。

    这时宋明浩小声说道:“科长,在门口执行警戒任务的是88师,87师,上午和下午进行一次随机轮换。

    除了门口的一个排,后面的卫士室还有一个连,配置了轻机枪,随即可以支援大门和其他方向的卫兵。”

    左重微微点头,再看看门楼前的那对大石狮,以及门口的照壁,可不就是两个位置绝佳的机枪阵地吗。

    这么看来正门应该是安全的,别说一百多精锐士兵,就算一百多头猪,有这么好的防御位置,肯定能挡住少量伪满特工的进攻吧。

    应该...可以吧?

    左重仔细回忆了一番,觉得还真不好说,决定到时候在这里设置一些沙袋拒马,至少不能让对方开着载满危险品的卡车长驱直入。

    终于,队伍排到了左重和宋明浩,带队的军官详细检查了二人的证件,随身携带的物品,甚至连文件都被用力抖开,进行了检查。

    或许因为他们是生面孔,检查结束时,军官突然笑吟吟问道:“二位,听说你们欧洲司有一个王副司长?”

    左重把证件放进衣兜里,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回道:“你说的是美洲司的王副司长吧,人家早就高升喽。”

    “呵呵,可能是我记错了,放行吧。”军官没有再说话,随意挥了挥手,卫兵们压起了栏杆,放二人进入。

    左重面色正常,迈步走进果党最高行政机关,军官最后那个问题应当是一处布置的,标准的情报手段,两个错误信息,双重确定。

    一个是所在部门错误,一个是时效性检查。

    但这只是小把戏,如果入侵者准备充分,这个没什么用,要是让他设置,他会用一些经常接触,却又不起眼的人员信息试探对方。

    比如门口的警卫、食堂的大师傅、长官的秘书,而不是重要部门的长官,就像是李副司长,他调任的消息不是秘密,很容易打听。

    思考中,左重穿过门楼,眼前出现了一个由水泥条石铺成的广场,东西两边的房屋依旧保持着前朝的建筑风格,门口放着武器架。

    其中还有三挺捷克式,不过没有安装弹匣,这能理解,毕竟此地有很多高级长官,但是就这么把枪放在外面,负责警戒的卫兵呢。

    “科长,这里便是卫士室了,平时卫兵在屋里待命,里面有直通电话,能联系到各部门。”宋明浩介绍道。

    话音未落,一个军人离开卫士室,左重皱起眉头:“那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他们待命期间可以随意走动?”

    “规矩是规矩。”

    宋明浩尴尬解释:“有些长官就是喜欢支派卫兵,或者带出去当做警卫,因为有好处拿,卫兵们也愿意。”

    果然是驴粪蛋子表面光,看着戒备森严,连机枪都没有人看守,加上你借一个兵,他借一个兵,区区一个连的卫兵又能剩下几个人。

    至于遇到了袭击怎么办,这个问题估计谁也没想过,谁又敢袭击堂堂国民政府呢,左重懒得说什么,大步向广场尽头的大堂走去。

    宋明浩连忙跟上,说实话当知道这里警戒如此松懈后,他也吓了一跳,感觉此地到现在没被人袭击,真的是先总统在天之灵庇佑。

    两人走进红柱灰瓦、方砖铺地的大堂,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大堂里先总统手书的天下为公横匾,左重停住脚步,仰头看了好一会。

    最后,他一言不发的走过横匾往大堂西方拐去,宽阔道路的两边是单层的砖房,有点像四合院,却又多了些温婉的江南水乡风格。

    屋里不时走出一些身穿军装的办公人员,手里拿着文件,屋顶上密密麻麻树立着电台天线,这是果党的参谋本部,一个要害部门。

    没走多远,一栋巨大的建筑物掩映在翠绿的树林中,周围还有一些低矮的花草,看上去姹紫嫣红,闻上去花香四溢,环境十分优美。

    宋明浩小声说道:“科长,这里就是大礼堂,原先是两江总督府小花厅,前两年改成了西式礼堂,可以容纳上千人举行会议和演讲。”

    “恩,这里的安全漏洞不少,围墙太矮容易攀爬,墙边的植物太多容易藏人。”左重第一次来,只大概看了一眼,就发现了不少问题。

    这些问题不解决,情报科接下来的工作不好做,对方随便派个人藏点危险品,再来个死士,国民政府高层很可能会被伪满一锅端。

    他小声吩咐:“回去之后,派人把墙边的草木全部清空,离墙三米之内不允许留下任何灌木,大树靠近围墙的那一面也要做好修剪。”

    “这个。”

    宋明浩面露为难:“据说这里的花草树木是夫人让栽种的,夫人说欧美各国的国会、首相官邸均是花团锦簇,我民国自然也该如此。”

    .....

    下一秒左科长一脸赞叹道:“真不愧是夫人,怪不得左某一到这里顿时就觉得神清气爽,在这种优美的环境里工作简直是一种享受。”

    宋明浩脑袋点的飞起:“科长说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心旷神怡,要不在附近设置些监视点,这样既不影响观赏风景,也不影响安全。”

    左重点点头,只能如此了,反正伪满要杀的是某人,又不是杀自己,那个败家老娘们爱怎样就怎样吧,子弹最后打不到他的身上。

    接着他指着围墙问道:“围墙的主体结构如何,经不经得起撞击或者爆破,外面是什么地方,距离外墙多远,有没有安排武装守卫?”

    宋明浩拿起随身文件念道:“围墙主体是砖石建造,由金陵营造厂承建,内部没有钢筋结构,撞击的话难说,但爆破肯定承受不了。”

    说完他抬起头:“围墙外面是太平湖,西花园,再往西是先总统临时办公室,这些地方皆有守卫,伪满特工想要渗透,有一定难度。”

    有难度,不代表不可以。

    左重思考了一会,走进了礼堂中,这会里面空无一人,但是所有灯都开着,配合简单的西式装饰,显得非常的宽敞明亮,十分庄重。

    礼堂正中央悬挂着先总统的肖像,一排排木质桌椅整齐排列,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遮挡物,视野很开阔。

    如果有人携带了自动武器到这里,那将是一场大屠杀,桌椅板凳挡不了子弹,卫士只能用身体去阻挡。

    宋明浩继续捧着资料说道:“科长,负责改建礼堂的建筑师和公司都是中国人,蓝图有两份,一份在建筑师手中,已经被我们回收。

    另外一份就在国民政府的总计处,我已经通知对方封存,一旦有人通过其他方式要求查阅,他们会立刻通知我们,我派专人负责。”

    左重听着他的介绍,在屋里走了一圈,弯腰摸了摸脚下光滑坚固的水泥地面,伪满特工想要在这挖掘地面设置危险品肯定做不到。

    其他方式呢,他直起身子,看着头顶的西式天花板问道:“屋顶和天花板之间做好检查,并要派专人秘密监视,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还有,礼堂下方有没有下水管道或者对外通道,这也是个薄弱环节,你们要密切关注,这里真要是炸响了,你我的项上人头难保。”

    他早就听闻国民政府地下有紧急撤离的秘密通道,虽然只是坊间传闻,但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大人物的安全工作必须有撤退路径。

    再不济,遇到空袭时总需要有防空洞,而防空洞不可能只有一个出入口,稍作改造就是秘密通道,要防止这条线路被伪满特工利用。

    宋明浩闻言靠近,鬼鬼祟祟的说道:“我问了国民政府的人,他们没有多说,但确定礼堂下方绝没有任何防空洞和对外的地下通道。”

    “你说就说,离老子这么近干什么,闪开点。”

    左重嫌弃的瞟了他一眼:“这样最好,你们相当于盾,只有把这里守好了,其他弟兄才能放心的在外面找对方,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

    宋明浩龇着牙离远了些,他自然知道自己责任有多大,同样功劳也很大,要能抓获伪满特工,说不定他也能跟科长一样混个勋章。

    左重看完礼堂,又把附近的二堂和太平湖逛了一遍,特别是便于人员潜入的太平湖,若不是怕被光头臭骂,他准备干脆清空湖水。

    总之把会场检查完,确保不会会议开到一半,民国高层集体升天后,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情报科终于可以全力追查伪满汉奸了。

第三百零四节人心不足蛇吞象(求票求订阅,谢谢)

    “你带人注意警戒....”

    “哎呀,这不是左科长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怪不得我说今晚一起来,就听见喜鹊叫呢。”

    既然检查完,左重就决定先离开了,临走前,他再一次提醒了宋明浩几句,免得这家伙粗心大意搞出事,可刚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左重皱起眉头看去,竟然是特工总部的刘桂,这个王八蛋穿着一套西装,人模狗样得梳了个二八开发型,看得他的右手有点发痒。

    真想给他一耳光啊。

    谢久文和顾兰的血债,有这家伙的一份,此人不但脸皮厚,还有与地下党交手的丰富经验,是个危险分子,得想办法尽快除掉他。

    更重要的是随着西南战局的恶化,出现了很多不坚定份子,若是任由特工总部跟这些人狼狈为奸,金陵地下党的形势只会越来越差。

    左重心思急转,脸上露出微笑道:“原来是刘科长啊,今天怎么打扮的跟个新郎官似的,你可千万不能跟某些人学,夜夜当新郎啊。

    听说你老家的夫人,含辛茹苦养大了三个孩子,真是不容易,你要是做出对不起她的事,不但有违道义,也不符合新生活运动嘛。”

    说着他靠近对方,嘴上小声问道:“不过你多年没回家,嫂子怎么怀的孩子,莫非跟高祖母亲一般做了个梦就有了?啧啧,了不得。”

    “你特....”

    刘桂勃然色变,当即就想出口成章,可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只好摁下怒火,冷着脸道:“刘某也是时常回去的,不劳左科长费心。

    倒是左科长你跑到国民政府来干什么,这里可是我们一处负责的地盘,左科长千万不要踩过界,否则徐处长和陈局长会很不开心。”

    说着,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盯着左重和宋明浩,似乎想从中要找出二人来这里的目的,他知道没有特别的理由,左重绝不会来这里。

    局里的人都晓得,这位左科长除了爱收点土特产,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也少有交际活动,如果不查案就在特务处待着,甚少出门。

    左重冷笑一声:“少拿陈局长吓唬人,你们的地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怎么着,你们特工总部要立号为国了?

    怪不得有人说,宫本英明失踪期间,你们一处放话唯汪院长的命令是从,恭喜啊,有这样扶龙保驾的功劳,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呐!”

    他说完嘴角一扬,扭头叫上宋明浩便扬长而去,一是懒得再跟这种小人废话,二是想不给对方纠缠的机会,跟死人没必要说太多。

    但他跟宋明浩出来做了好几次反跟踪动作,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工总部的鼻子什么时候这么灵了?

    左重走了,刘桂却气得眼前发黑,也不知哪个臭不要脸的,在汪院长擅自调动城防部队时,冒充自己对外散播了那条恶毒的流言。

    狗屁的一处唯汪院长命令是从!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就因为这一句话,他就被徐恩增一脚踢到了国民政府,负责内部安全工作。

    “MD,姓左的来这里一定有原因,说不定能截个胡。“刘桂若有所思吩咐身边的手下:”立刻问问,左重和姓宋的来这都干了着什么。”

    “是。”

    刘桂憋着使坏,而已经走出国民政府的宋明浩请示道:“要不要找个枪手把这个家伙悄悄做了?我认识几个新人,心狠手辣很厉害。”

    他上次被刘桂抓走,不但头发被剃了个干净,搞得儿子见他就喊大和尚,还被拔了指甲,这个仇不是套上麻袋打一顿就能解决的。

    左重没回答他,脑子里思考着如何给刘桂挖个坑,直接动手杀人显然是不行的,在官场上混有些规则得遵守,否则害人终会害己。

    想了半天,他想起另一件事,按自己推测,谢久文夫妻被抓,有可能是养伤的那个地主家出了什么问题,但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案子过去了这么久,此案的细节仍然是绝密,不管什么途径都没有漏出风声来,徐恩增绝不会如此严密保护一个西南乡下土财主。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宋明浩发完狠话,见科长没回答心里有些失望,两人慢慢走回到车旁,等沉思中的左重坐上车,宋明浩一踩油门,汽车绝尘而去。

    此时正是高峰期,汽车、自行车、黄包车在路上堵作一团,车开了半个小时还没有开回特务处,最后更是被吵闹声逼停在路中央。

    神游的左重被吵醒,皱眉看向窗外,可周围全是人,根本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便问前排的宋明浩:“为什么停车,外面怎么回事。”

    “两辆车碰到了,其中一辆车的车胎爆了,一方狮子大开口,一方就是不给钱,科长,要不咱们绕小路回去吧。”宋明浩回头问道。

    左重毫不犹豫道:“掉头,从其他路走,防止里面有问题,警署的人都是瞎子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派人疏导,真是废物。”

    宋明浩点点头,摁响喇叭,慢慢打着方向开始掉头,人群松开一条缝,发生纠纷的两人的声音终于传进了车里,却听得左重一愣。

    “100元,少一分都不行。”

    “100!这个破轮胎旧的都破皮了,最多给你10元,你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

    “你谁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就是你!”

    说完这两位扭打起来,引得围观群众们大声叫好。

    人心不足蛇吞象,左重听到这句话却是浑身一震,一道灵光闪过,他似乎知道为什么徐恩增要对案件保密了,这家伙好大的胃口。

    他一直觉得谢久文的被捕不仅仅是养伤的证人出了问题,因为徐恩增在案件后续的处理上过于谨慎了,像是在保护或者防备什么。

    但谨慎只是手段,原因呢?

    徐恩增在谢久文和顾兰身上没得到任何情报,让他如此小心的原因只能是此案没有结束,案件的相关人员里有人有地下党的线索!

    排除掉谢久文和顾兰,排除掉一处的人,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证人!一个掌握了地下党线索的重要证人,帮谢久文养伤的财主吗?

    显然不是,地下党的组织结构和纪律决定了一个财主不可能知道太多的地下党情报,那个重要证人是地下党的内部人员,有叛徒!

    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一切都说得通了,左重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微笑:“老宋啊,刚刚你说的我想过了,动手怕是不合适,不过有办法收拾刘桂。

    回去具体说,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不光那个刘桂吃不了兜着走,连罪魁祸首徐恩增恐怕也要栽个大跟头,你就放心吧。”

    “好嘞,我听科长的!”

    驾驶位上的宋明浩闻言心中一热,科长还是关心他的,刚刚不理自己是在想办法,科长亲自出马,刘桂啊刘桂,这下我看你怎么死!

    至于徐恩增,说实在的,他倒是没指望能拿对方怎么样,毕竟人家是长官,而且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撕不掉。

    两人各有所思回到特务处,正好遇到从尚书里侦察归来的古琦三人,左重召集众人开了个小会,询问了一下各股任务的落实情况。

    古琦代表训练股,把资料甄别的情况做了汇报,同时提出如果最后查找不到伪满特工,可能需要暂时留置一部分相关人员的请求。

    这个请求左重做不了主,若是一般机关的工作人员,或是记者和服务员之类的,古琦抓就抓了,问题是相关人员里不光包括这些。

    还有国民政府的工作人员,甚至军事委员会的工作人员,现在的特务处不是后来不可一世的军统,情报科没那个底气抓上级的上级。

    就算是礼堂的服务员,上面或下面说不定都站着几座大佛,这事得小心处置,立不了功不要紧,别得罪了不能得罪的大人物就好。

    想了半天,他咳嗽了一声:“从重要机关的人员及亲属开始甄别,我不管他有多大的后台,他的老师和同乡是谁,你们都要一视同仁。

    这也是为了更好的工作,毕竟真有人混进去了,早点揭穿是对党国负责嘛,甄别完这些人,那些普通的民众,我允许你暂时留置。”

    众人纷纷赞扬了左大科长的大公无私,不徇私情,毕竟是有利于党国的事,怎么能叫从心呢,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效忠党国。

    左重也对属下们的善解人意表示了满意,表扬了情报科这种精诚团结,万众一心的精神,并号召全体成员要继续保持发扬此精神。

    大家互相拍了一阵马屁后,邬春阳开口道:“科长,水晶台,评事街和尚书里卖黄米面的店铺,一共有十八家,都在我们的视线里。

    接下来包括铜锁在内的侦察人员,将会通过官面上的关系潜伏到米粮店里,主要是在售卖和柜台环节进行监控,寻找可疑的对象。

    只要有人来购买黄米面,至少有三组老人跟着,交通工具和监视地点也没有问题,唯一让我担心的是对方不动,那就有些麻烦了。”

    “恩。”

    左重翘着腿,点点头:“你说的情况有可能,而且是非常有可能,对于伪满特工我们一无所有,只能利用推理去寻找线索,这是事实。

    没有证据的推理,本身就存在不确定性,这也是事实,所以哪怕最后你们一无所获,我也不会责怪大家,所有的责任均在我一人。”

    邬春阳听到这想说话,左重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我坚持要用这种方式,其实大家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人性。”

第三百零五节从众心理

    “人性?”众人不解。

    “见过排队吗,当第一个人或者第一批人排队,后面大部分人都会排队,如果第一个人或者第一批人不排队,后面的也一样不排队。”

    左重起身走到了会议室的黑板前,拿起粉笔边写边说:

    “人在受到外界人群行为的影响下,会在自己判断、认识方面表现出符合于公众舆论或多数人的行为和言论,我把它叫做从众心理。”

    他说到最后四个字,黑板上也出现了四个字,舆论、影响。

    情报科众人似乎明白了,又好像没彻底明白,只好看着他。

    左重扔掉粉笔,双手撑在桌子上,盯着所有人下令:“立刻通过各种渠道联络金陵所有报刊,促使他们刊发关于天贶节的新闻报道。

    要让所有人注意到这件事,并且天贶节当天需要洗衣晾晒,这跟委员长的新生活运动不谋而合,不用担心太突兀,引起对方怀疑。”

    等时机成熟,让少量报刊从五族共和的角度出发,把虫王节引出来,号召金陵旗人欢度佳节,其他报纸后续介入其中,大造声势。”

    邬春阳灵光一闪:“这就是舆论的作用,同时也是科长你说的从众心理,相比于严格训练的伪满情报人员,百姓更容易被舆论控制。

    面对铺天盖地的虫王节新闻,只要有部分旗民开始过节,剩下的人会跟着盲从,甚至可以由我们的人冒充旗民,造成第一波浪潮。”

    “对,接下来是影响。”

    左重直起身子:“这帮汉奸在金陵潜伏,必然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当看到金陵旗民欢度虫王节时,你们说,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思乡。”

    “想到东北。”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科长这是要一步步影响对方,以虫王节作为引子,让伪满特工产生思乡之情,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高。

    因为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些伪满二代也是“爱国者”才会选择来金陵,他们对恢复所谓的祖制充满狂热。

    这种情况下遇到伪满节日,看到旗人的欢庆行为,就算这些人接受过严格训练,心理上一定会有波动。

    这时科长说的从众心理再次出现,使他们做出不符合掩护身份的举动,情报科便能以此发现伪满特工。

    成也“爱国”,败也“爱国”。

    左重感叹道:“我承认这招有些卑鄙,可各为其主也不顾不得太多了,你们以后在敌占区活动,千万要注意不能被舆论影响了判断。”

    宋明浩当即反对:“科长说的哪里话,这帮汉奸人人得而诛之,伪满勾结日寇分裂国家,爱国从何谈起。”

    “是啊,是啊。”

    在场的人纷纷表示赞同,古琦更是一针见血指出:“卖国得来的傀儡国家,不配谈爱国,科长你多虑了。”

    左重笑了:“好了,咱们今天就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大家还有什么要问的,如果没有的话就按照计划行动,先在少量报纸上吹吹风。

    给新闻界的朋友起个头,润物细无声嘛,到时候大规模刊登新闻才不会显得突然,最好邀请一些有名望的记者文人,发表些文章。”

    邬春阳皱眉道:“只是有一个问题要解决,有些记者向来看不起咱们这些特务,我看得动点些特殊的手段,否则他们不会老实配合。”

    众人笑容顿敛,这世道不骂腐败无能的国民政府,不骂昏庸无道的光头,不骂阴险狡诈的特务,又怎么能叫有良心的民国文人呢。

    这帮人是标准的喷子,而且又穷又横,给钱他们不收,威胁他们不怕,万一事情闹大了搞得舆论哗然,这个计划就更难以实施了。

    这下难办了。

    宋明浩大大咧咧道:“要不绑了他们家小,当然肯定不能真的动手伤人,就是吓唬吓唬老人孩子,不管事情成不成最后都把人放了。”

    他觉得自己这主意挺好的,快刀斩乱麻,记者们就算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爹娘老子和老婆孩子吧,大不了到时候多给点赔偿费。

    “尽出馊主意。”

    左重瞪了这家伙一眼,这种生儿子没腚眼的事情他不敢做,文人的笔杀人的刀,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否则西门大官人就是例子。

    凭空捏造、污人清白是对方的拿手好戏,此事若是曝光,说不定就会出现个什么左大官人的段子,这让左重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他拍了拍桌子:“钱可通神,部分文人记者收买不了,那就去收买他们的老板,只要有钱赚,这帮商人才不管咱们是谁,要干什么。”

    说到这,他补充了一句:“还有,你们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收买,文人的事情怎么能扯到收买呢,那只是供他们润笔的费用。”

    “是,科长。”

    所有人都忽略了是谁先说的收买,心说科长家到底是老书香门第了,润笔之资,瞧瞧这话说的多么清新雅致,没有一丁点铜臭味。

    左重不知手下们正在感叹自己的家风,挥了挥手:“好了,你们先去忙吧,行动要谨慎,要耐心,老宋你留下来,我还有事要问你。”

    “哎,好的科长。”

    宋明浩对左重留他的原因心知肚明,心中很是激动,那事之后一连遇到了多个案子,否则他早就动手了,他对报仇已经迫不及待。

    剃自己头发,拔自己指甲,让自己攀咬诬陷科长,想着想着他死死咬住了后槽牙,这次不把刘桂那小子整死,他宋明浩跟对方姓。

    左重看着表情变幻莫测的宋明浩,皱起眉头:“干什么你,在这表演变脸呢,特工总部方面最近有什么消息,一定要是准确无误的。

    你小子报销了几百的费用,别整天用徐恩增那些花边新闻充数,我对他睡了什么女人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他们最近有没有大行动。”

    宋明浩心里咯噔一下,他苦日子过惯了,虽然做了军火买卖有钱了,可党国的便宜白占白不占,那几百元的报销经费经不住细查。

    他稳了稳神,连忙把从眼线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徐恩增现在就像是缩头乌龟,待在特工总部不出去,据说跟人修炼什么闭口禅。

    食堂就餐人数符合,没有大量的食物外带,车队保养的记录很少,没有异常的枪支领取记录,连薪水都没代领的,情况一切正常。”

    闭口禅?一切正常?

    左重不信,如果自己的推测没错,有叛徒在手,徐恩增就如同看到了骨头的狗,一定在准备一场大行动,一处怎么可能毫无动静。

    只是人员调动没有异常,后勤保障没有异常,一处会从什么地方入手呢,又通过军方的关系吗,不对,元师长恨不得打死徐恩增。

    那是陈局长的嫡系—党部调查室吗?可自从周文山和柳娟的事情发生,党部调查室就成了丧家之犬,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行动能力。

    奇了怪了,徐恩增成精了,竟然学会了稳坐钓鱼台,把侦察行动藏在了水面之下,用自己吸引其他人的注意,此事越来越意思了。

    难道他与外部机构合作了?

    左重慢慢敲击着桌面,找了个借口继续问道:“一处跟其他部门有没有联系,比如警署和城防,他们对咱们的抢权,不可能没反应。”

    “我想想。”宋明浩回忆着内线说的每一句话,最后摇摇头:“至少我的人没发现,或者他们进行了严格保密,您直接问问不就行了。

    一处想要反击,金陵警察厅是他们绕不开的环节,白厅长可是欠了天大的人情,就说宫本失踪这件事,没您找到人,他麻烦大了。”

    左重斟酌了下,觉得宋明浩说得有理,拿起电话,准备接通白问之的电话,结果接线员一直说线路占用,等了十几分钟这才接通。

    “我是白问之,你哪位?”

    低沉浑厚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搞得左重下意识看了看话筒,这特么是老白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央社的哪位播音员。

    难不成升了官,不光可以改善生理指标,还能把鲁省口音变成标标准准的官话吗,真是太神奇了,怪不得人人都憋着劲想要升官呢。

    左重笑吟吟说道:“呵呵,我是左重啊,几天没见,老白你怎么就成这样子了,我刚刚差点以为是接错号了,你怎么不说家乡话了?”

    警察厅顶楼办公室,白问之原本严肃的表情一变,竟然是姓左的这个卑鄙小人,表面上说不管宫本死活,背地里自己偷偷去找人。

    不就是怕抢功吗,呸!

    “咳恩~”白问之清清嗓子,继续用官话说道:“原来是左科长,不知今日找我有什么公务啊,你放心吧,若是白某能办的绝不推辞。”

    左重不是傻子,听出了言外之意,白问之问有什么公事找他,那就是说只谈公事;又说能办的绝不推辞,那不能办的便要推辞了。

    白问之脑子有病吧,真以为当个破警察厅长就能跟自己吆三喝四了,别说区区厅长,哪怕警政司长,也不敢用这口气跟自己说话。

    左重冷笑一声:“白厅长好大的官威,没事,就是我的校长朱家骅可能会调任内政部,本想跟你联络联络感情,既然这样就算了吧。”

    他信口胡扯了一句,便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第三百零六节叛徒线索

    “啥啊?恁说啥?”

    白问之急得变回了乡音,朱家骅调任内政部,至少是副部长,甚至部长都有可能,是金陵警察厅正儿八经的上级长官,得罪不起。

    至于左重说的是真是假,他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毕竟朱家骅是委员长的亲信,兼着交通副部长的职务,调任内政部不是没可能。

    可惜他再喊也没用,左重已经挂断了电话,白问之连忙想要接通电话,可对面一直无法要通,这可把他急坏了,只好一遍遍联络。

    再说左重挂断电话后悠闲地躺在了椅子上,对于不断响起的铃声置之不理,白问之这个混蛋都敢跟自己打官腔了,吃了豹子胆了。

    宋明浩看着这幕,立刻笑着汇报:“听说白厅长最近很是繁忙,经常出入金陵的高档餐厅,而且在英国人的银行里又开了个保险箱。”

    好家伙,如今正是国家危如累卵、风雨飘摇的时候,他竟敢如此张扬接受宴请,左重开始考虑要不要为党国清理掉这个大贪官了。

    当然,再顺便接收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左重脸上阴晴不定,最终还是决定放他一马,这么废物的警察厅长对地下党是件好事情。

    “叮铃铃。”

    电话第三十五次响起,左重终于慢悠悠拿起话筒,放在离耳边稍远的地方。

    “左科长你可算接电话了,刚刚是我犯浑,你千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要办任何事你说话,我姓白的要是眨一下眉毛,天打五雷轰!”

    话筒里的声音胆怯中透露着一丝丝猥琐和讨好,这才是自己熟悉的老白嘛。

    左重不再废话,直接道:“听说你最近攀上高枝了,看不起咱们这些老朋友了,但我看在以前的交情上劝你一句,要小心徐恩增啊。”

    “左科长听谁说的,绝对没这种事,咱们是朋友嘛,我肯定是站在你和特务处这边的。”白问之吞吞吐吐。

    “我劝老白你想清楚再说,我给你几个关键词,晚上、伪装,你和徐恩增,还用再说吗?”左重语气冷厉。

    这些所谓关键词当然是他的猜测,一处跟警察厅合作,不管是对付特务处,还是对付地下党,都不会电话联络,定然是秘密接头。

    并且以徐恩增现在疑神疑鬼的德行,怎么可能放心别人跟白问之联络,只能亲自出马,白天他需要在一处坐班,只有晚上有时间。

    夜晚的秘密接头,适当的伪装那更是必不可少的,也符合这两个人鬼头鬼脑的气质,总之这些推测足够唬住白问之这个王巴蛋了。

    左重身边的宋明浩怔住了,他知道科长这是在诈对方,不过科长这副言辞凿凿的样子,就像亲眼看到了白问之和徐恩增见面一样。

    “这个.....”

    那边白问之果然被唬住了,叹了口气:“唉,好吧,徐处长确实约我见了一次面,他想让我在暗中帮他对付你,不过我可没答应他。

    然后他又让我把金陵的部分户籍资料送到一个地方,这个要求我必须答应,左科长你得理解,他毕竟是陈局长的人,我不能得罪。”

    说到这,白问之有了一个决定,徐恩增当时说见面这事天知地知,绝不会被发现,狗屁!真是个废物,老子不掺和你们这破事了。

    可怜徐处长莫名其妙就丢了一个盟友,他对付特务处的计划没开始便已经破产了,警察厅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足以决定两方胜负。

    户籍资料?

    左重脑中立刻闪过一个猜测,这个猜测让他心中一沉,表面上他若无其事道:“原来是这样,徐处长让你暗中帮他,你就多帮帮他嘛。

    老白你是知道我的,为人最是大度,从来不记仇,这件事我原谅你了,对了,那家英国银行你还是少去为妙,最近风声可有点紧。”

    他没等白问之回话,果断结束了通话,这个电话的收获很大,他大概知道徐恩增究竟在搞什么花样了,这个花花太岁真不简单啊。

    左重承认自己以前小看徐恩增了,一处这次干得真漂亮,现在当务之急是确认某些事情,左重看了一眼宋明浩,让他将古琦叫来。

    之所叫他来,是因为一处的计划可能跟情报科一样,都准备从资料中寻找线索,只不过一个是寻找破绽,一个更容易一些—辨认。

    由谁辨认:基本确认并真实存在的叛徒。

    辨认目的:找出叛徒曾经见过的地下党。

    辨认手段:利用各种户籍资料以及档案。

    这个办法听上去很笨,但很有效,一处现在有的是时间,不怕浪费时间,只要找到一个地下党,他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更多人。

    距离谢久文和顾兰牺牲已经过去了数月,叛徒有没有辨认出,辨认出了多少,这都是个未知数,必须尽快找到对方,将此人清除。

    最好像自己之前想的那样,利用寻找伪满特工的机会,悄无声息的清理掉对方,不但要断绝徐恩增的妄想,同时确保自身的安全。

    “噔噔。”

    古琦来的很快,敲了敲门走进来:“科长,我来了,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沈东新正带着新人,想要有结果恐怕需要等一段时间。”

    “坐,不是那事,想要从数千份资料里找到目标需要时间,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去各部门申请调用档案时,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左重说完给自己的副手扔了根烟,然后吐出一口烟,整个人躲在缭绕的烟雾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古琦也不客气,接过烟随手点上说道:“没什么特殊情况,就是有些应该有备份的档案,对方却告诉我只有一份,有意思吧,科长。”

    “确实有意思,他们和咱们一样,调用档案都没有登记吧?”

    “是的,为了保密,咱们调了谁,调了多少档案都是机密。”

    配合了这么久,古琦很了解左重,左重也很了解古琦,两人在这番对话后陷入了沉默,默默地一口一口抽着烟,会议室满是烟味。

    许久后。

    古琦先开口了:“我觉得这是一处干的,他们想延缓我们介入政治情报领域的速度,可这帮混蛋为什么不把档案都拿走,有些奇怪。

    有老陈做后台,就算告到委员长那里,等他们“用完”资料,恐怕黄花菜都迟了,也幸亏没有啊,不然这个伪满特工的案子难办了。”

    左重点头,古琦从两个机关斗争的角度思考问题,自然无法理解徐恩增的举动,徐恩增当然想都拿走,给戴春峰和自己拖拖后腿。

    可是他不能,因为那样的动静太大了,机关里需要档案的地方很多,一旦传出去容易惊动地下党,两权相害取其轻,他只能拿一份。

    但是没用。

    好巧不巧,情报科遇到了伪满特工的这个案子,需要做背景甄别,古琦去调用资料时,用的理由还是背景审查,并没有进行保密。

    说不定潜伏在果党内部的地下党,已经通过古琦调用档案这件事提高了警惕,自己的命令阴差阳错之下,意外的起到了示警作用。

    这种事决计不在徐恩增的计划里,知道这件事又该气得火冒三丈了吧,更重要的是为了保密他又不能跟二处交涉,只能自认倒霉。

    这家伙的脸太黑,左重想清楚之后,差点乐出声,他发誓自己这次真没针对特工总部,结果对方提前跳到了枪口前,这不能怪他。

    不过能不能多做点什么呢,徐恩增又一次上赶着来当冤大头,自己不能辜负了这番好意,得先甩个黑锅给他,然后再做其他打算。

    至于如何甩锅,那太简单了。

    左重思绪一转,笑着说道:“或许他偷偷藏了一些人员资料,想看看咱们的笑话,你让沈东新他们注意比对花名册,千万别漏了人。”

    古琦赞同这个说法,这么没品的事徐恩增干的出来,听上去是无关痛痒,可要是他偷藏的档案正好是伪满特工的,那就出大事了。

    接着左重看似无意说道:“你老古你说啊,要是他偷藏伪满特工档案的事曝光了,老陈能保得住他吗,毕竟是涉嫌刺杀的重大案件。

    事关委员长和这么多长官的生命安全,他偷藏文件的目的是什么呢,细想想令人后背发凉,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古琦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记忆是不是出了毛病。

    他们刚刚不是在讨论是谁拿走了备份档案吗,怎么听科长的意思,他已经认定是徐恩增偷藏了档案,而且正好是伪满特工的档案。

    可他们连谁是伪满特工都不知道,徐恩增拿什么藏起来,所以科长这是又要坑人了?那样的话,新人的口供是关键,必须安排好。

    “徐恩增实属罪大恶极!”

    古琦撂下句评语,摸了摸头顶的地中海,一语双关道:“我会做好工作,有件事得科长你定夺,新人的家眷该接来了,这样才能放心。”

    “很好,既然进了情报科那就要守规矩,你看着安排就行。”左重微笑看着古琦,非常满意老搭档的反应,干坏事就得准备好后路嘛。

    “那我去丙地看看,再跟新人讲一讲规矩,禁止互相交流案情,省得到时候出了问题。”古琦笑着离开了。

第三百零七节门牙

    古琦笑容满面走了,左重也向自己办公室慢慢走去,当走到大办公间时,正好看到某个光头在那练拳,搞得方圆几米无人敢靠近。

    “你不去操场练拳,跑到办公室里发什么疯,大家还怎么办公。”左重叉腰站在门口,指着光着上半身,肆意挥洒汗水的归有光骂道。

    这把出拳中的归有光吓得一哆嗦,差点扭了腰,当转身看到黑着脸的左重时,他苦着脸解释:“处里和丙地操场都有人,没法训练。”

    噢,是这么回事。

    左重好像记得早上出门前,看到行动科和其他科的特务也在进行特训,归有光和行动小组无处可去,只能回到情报科进行锻炼了。

    但这不是个事,自己让归有光担任行动组长,是考虑到这家伙的身手最好,并不是要固定他的职业路线,行动组长只是一个兼职。

    结果现在他什么都不管,整天忙着练成一个大肌霸,可问题自己要是真需要肌肉猛男,军中有大把大把的精锐愿意来情报科搏命。

    左重想了想:“跟我走吧,给你安排一个重要任务。”

    归有光快哭了:“科长,你别说什么重要任务了,在宁波你说重要任务就是保护左朵,药品案你说重要任务,我就干躺了那么多天。

    宫本英明失踪,我的重要任务变成了保护萧清敏,这次不会又是什么看家护院的活吧,科长你行行好吧,我是真的不喜欢做这些。”

    左重难得老脸一红,归有光说的是实话,以这家伙的身手做那些任务确实有些浪费,不过你就没听过一句话吗,长官怎么会错呢。

    他随即立马指着自己办公室方向:“要刺激的重要任务是吧,老子这次就安排,保证让你刺激,你要是怕了就继续练拳,少来烦我。”

    “科长你别激我了。”归有光龇着牙:“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归有光眉头都不皱一下,只要您没骗我。”

    左重看着他这幅赖皮样,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想要寻找到叛徒的藏身地,归有光是最佳人选,倒不是他最厉害,而是最容易忽悠。

    归有光眉开眼笑的跟在左重身后回到了办公室,然后不等左重坐下,就殷勤的掸了掸一尘不染的凳子,并立马递上了一支哈德门。

    这可是好东西,价格比特务处特务常抽的三炮台贵多了,左重欣然接过叼在嘴上,他还是第一次占这家伙的便宜,真是不容易阿。

    “刺啦。”

    归有光将一根燃烧的火柴送到左重面前:“科长,您刚刚说刺激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您把任务交给我就放一万个心吧,绝不会出事。”

    “这话有些耳熟,你怎么不用你的脑袋做担保呢。”左重阴阳怪气说一句,而后漫不经心道:“这个任务跟特工总部有关,够不够刺激。”

    归有光心中一动,跟一处有关肯定不会是看家护院的行动,难道科长要动徐恩增或者刘桂了,真是这样的话,行动确实有点危险。

    他鬼鬼祟祟道:“科长,徐恩增还是刘桂,这事我带几个老兄弟去办,到时半路动手,把人弄到郊区埋了,保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左重听完想要揍人,这个王八蛋真是疯了,一个处长和一个科长被人给绑走,这是多大的事,你以为你是光头吗,想杀谁就杀谁。

    他没好气道:“闭嘴,不是让你去杀谁,而是去找一批档案,一处为给我们介入政治情报领域制造些麻烦,偷偷藏了一些人员档案。

    这批档案涉及了金陵警察厅在内的各重要机关,正好跟咱们调查伪满特工的案件撞上了,所以必须要找到它们,给一处一个教训。

    我要你把这些文件找到,然后将那个地方监控起来,确保文件不被转移,这个任务可能会遇到一处的反制,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归有光脸色一白,好嘛,这次确实不是看家护院了,变成了看守文件了,可自己去哪找,而且这是情报行动啊,是邬春阳拿手的。

    他一脸郁闷:“科长,我怕是找不到档案位置,要不这事交给春阳吧,调查这种事春阳比较在行,要是需要行动了,我再带人动手。”

    “烂泥扶不上墙!”

    左重恨其不争道:“你是情报科行动小组长,听清楚了吗,首先是情报科,然后才是行动小组,你不光要精通行动,也要擅长情报。

    给你个建议,查文件位置可以从金陵警察厅入手,白问之将档案送给一处,那么多资料他不可能自己去搬吧,一定是派人去送的。”

    归有光听完若有所思,能被白问之派去干这事的,一定是他的心腹手下,这样的人不会太多,通过这条渠道调查,确实是个办法。

    而且那帮黑皮贪生怕死,稍微用些手段,恐怕连爹娘都卖了,或者连手段都不用,将特务处证件甩过去,对方就会一五一十交待。

    “对了,要秘密调查,不要直接接触,谁知道警察厅有没有一处的人,具体的自己想办法,你是老人了,总不能让我手把手教你吧。”

    左重笑眯眯打断了归有光的思考,他知道这家伙大概在想什么,可要是能直接接触,他刚刚问白问之不就行了,何必派人秘密调查。

    档案跟地下党叛徒有关,绝不能闹得满城风雨,否则等叛徒被清除,徐恩增和特工总部可能会注意到这件事,小心使得万年船呐。

    归有光垂头丧气的走了,不能询问警署的人,他只能通过行动轨迹判断文件现在位置,可送文件的人是谁?什么时候去送的文件?

    这些都需要调查,而且一处和警察厅交接地点,很有可能只是中转地点,一处再废物那也是情报人员,不会想不到这个保密手段。

    想了半天,他犹豫了一下叫上几个手下离开了特务处,至于找其他人帮忙就算了吧,秘密调查,不但是针对外部的,内部同样要。

    汽车行驶在金陵街道上,随着天气慢慢变热,着急的摩登女郎已经穿上了裙子和旗袍,看的车上的小特务们眉开眼笑,低声议论。

    归有光也瞅了两眼,随即不屑的转过头去,这种瘦得没有二两肉的女妖精有什么好看的,他现在只关心下一步的工作要怎么进行。

    虽然带人出来了,可对于如何开始侦破,他没有任何头绪,只是觉得科长下了命令,他要是不做点什么事,岂不是显得太过无能。

    想了半天,他对手下说道:“你们谁认识警察厅的人,职位不用太高,但要资格老,熟悉警察厅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嘴巴要松点的。”

    不能直接接触,绕个弯去了解总行吧,归有光是经过特训班培训的职业特务,加上跟了左重这么久,对情报获取还是有些心得的。

    小特务们冥思苦想了一会,其中一人犹豫道:“组长,我有个远房表亲在警察厅里负责打扫厕所,好些年了,伺候过好几任的厅长。

    这人平时最喜欢喝两杯,一喝多了就爱说警察厅的事,不过真假就不清楚了,要不要我约他吃个饭,灌点酒套套话,您看行不行?”

    行不行?

    老子想打你行不行,归走光有心拒绝,可看看其他手下无奈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好像只有这么一个渠道可以了解警察厅的情况了。

    他黑着脸说道:“行吧,你现在就打电话约他晚上见一面,找个安静点的馆子喝点酒,到时候具体怎么做,说什么,我等会告诉你。”

    “是,组长。”

    有时候最了解一个人真实秉性的,不是他的亲人朋友,也不是他的上司属下,而是那些天天见面,却又从来没有过交谈的半陌生人。

    因为在他们面前,人们不会隐藏,也不会伪装,展露的都是最真实的一部分,就像金陵警察厅扫厕所的胡老六跟白厅长之间那样。

    “我跟你说吧,白厅长这个人真不是个东西,三句话形容,嘴里吃着,筷子夹着,眼里还要盯着,刚当了多久的厅长,又换房子了。”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手下那几个人屁股也不干净,他们抽的烟,喝的酒,吃的菜,玩的...那都是警察厅的钱,这帮王巴蛋。”

    “其中有个小子,前两个月不就是搬了一车子废纸出去吗,你知道光是差遣费拿了多少吗,足足五百,我算是看透了,这世道要完。”

    金陵一家小酒馆,归有光和几个手下躲在隔间里,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的说话声,其中一人正在全神贯注记录着特务和胡老六对话。

    “老胡,你这话就吹牛了,知道五百元能买什么吗,你是不是喝多了做梦,老子才不相信你说的鬼话磊。”小特务声音透露着不屑。

    “啪!”胡老六好像急了,拍了声桌子:“那是我亲眼所见,厚厚一沓子钞票,那小子特意在我们前面炫耀过,我要是骗你不得好死。”

    小特务无奈道:“好好好,要是老胡你能说出具体时间和地点来,老子明天还请你,要是说不出来也不用死,今天这顿饭你来付账。”

    “好!你说的,我记得那天正好是.................”

    归有光听着对话,露出了闪耀着光芒的门牙。

第三百零八节黄米面

    金陵城最近非常安静,经过了宫本失踪一事,似乎所有人都无比享受这种宁静,连黑皮们都偶尔露出些笑容,不再那么面目可憎。

    心情好,消费欲望就高,百姓们难得扶老携幼,敞开了荷包,街面上卖小吃的,卖手工制品的,卖洋布的等等恨不得每天都如此。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比如西南战事依然处于焦灼中,可百姓不在乎红脑壳的事,他们需要的是发泄,发泄被舰炮顶在脑门的愤怒。

    因此,各种事关民生和新闻和趣闻,便是金陵新闻界最近的业务热点,讨论法兰西最新时装,美利坚全新汽车,才是最时髦的事。

    不过某天早晨,拿起油墨未干报纸的一些读者们,发现报纸上说起了天贶节的由来和小故事,并征集各地在六月初六这天的习俗。

    很多聪明人立马意识到这是报纸在拍某人马屁,毕竟天贶节打扫、晾晒的规矩跟新生活运动不能说一模一样吧,只能说完全一致。

    说句实话,除了被坑了钱的商家,大部分接受过教育的精英是赞成新生活的,至少他们不会走在小巷子里时,突然踩到某些物体。

    而随着六月初六越来越近,金陵各家报纸开始变着花样的讲述天贶节的新闻,其中有几家报纸则另辟蹊径,说起了旗民的虫王节。

    但遗憾的是,即使有五族共和的名头,这些新闻依然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是在金陵的旗民中流传,并掀起了一阵虫王节热潮。

    特别是一个匿名的大善人出钱修缮了城外的虫王庙时,这股热潮达到了顶点,前朝灭亡后低调的旗民们,也开始发泄心中的苦闷。

    菠菜叶,买。

    椴树叶,买。

    黄米面,买。

    贫困的尚书里也不例外,百姓们拿着积攒的大洋买了个痛快。

    其中德发米粮店的生意最好,从北方进来的黄米面卖得最好。

    掌柜的打着算盘,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他知道这种日子十年难得遇到一回,可经不住生意太好了,这一天赶得上往常半个月的收入。

    只要再卖上那么十天,不,五天,他便能将旁边店铺盘下了,掌柜想到这精神一振,抬头对着前两天刚招进来的小伙计喊了一声。

    “铜锁,有空把米面筛一筛,别混进了石子虫子,咱们德发米店开了十几年,从来不做黑心生意,等会去后面再拿一袋黄米面过来。”

    “好嘞,掌柜的。”

    铜锁说话间将一个顾客的布袋装满,殷勤道:“付钱您去柜台就行了,今日店里忙的厉害,让您久等了。”

    说完他把米袋递了过去,并在不经意间扫视了对方几眼,当看到对方陈旧的布鞋和粗糙的手掌,他转身向着店后的仓库跑了过去。

    掌柜偷偷观察着这一切,见到铜锁的动作后满意点头,是个干活的人,原本是看警署的面子收下这个小乞丐,现在看来是他赚了。

    这种不偷懒,机灵的伙计太难找了,现在的少年人吃不得苦,一个月休息一天怎么了,薪水低怎么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只是他不知道,某个精明能干的小伙计正靠在里屋的墙上打着哈欠,眼睛不停看着周围动静,耳朵认真听着他跟顾客之间的对话。

    “掌柜的,多少钱。”

    “我来算算,这么多够不够,你家里可有两小子。”

    “够了够了,再不够啊我这当爹的就出门劫道了。”

    “哈哈,不至于。”

    听完,铜锁从墙边离开,这是附近的老客人,还有孩子,不会是伪满来的特务,不知道自己要伪装道什么时候,他暗自叹了口气。

    走到一袋黄米面旁,铜锁低喝一声把面袋抗到肩上,他在特训班待了几个月,特务技能学的稀松平常,一把子力气倒是练出来了。

    不过等到了门口,他稍稍弯了弯腰,喘着粗气,装作费力的模样走进了店铺大堂,艰难的把面袋摔进了米斗里,扬起了一片面灰。

    败家子!

    这把掌柜心疼的要死,这一摔至少少了一两面,当即决定找个机会扣这小子几毛薪水,这么浪费下去,他的德发迟早要关门大吉。

    背不动就不能将面袋打开,一瓢一瓢的移过去么,不就是腰累点吗,累点怎么了,岂不闻年轻时吃的苦,就是你铺平成功的路么。

    掌柜的越想越气,准备好好跟铜锁说道说道,结果没开口,就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轻客人,衣着西装,不像是尚书里的那帮穷鬼。

    掌柜的将骂人的话收回了肚子里,脸上堆满了笑容:“先生你需要买些什么,我们德发是这附近顶好的米粮店,米面品种最为齐全。”

    年轻人没搭理他,自顾自在店里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刚刚打开的黄米面旁,扒开面袋,低头闻了闻味道,又用手抓了一把搓了搓。

    这做派不像是来买米面的,倒像是来捣乱的同行,加上被对方抓的那把面,掌柜的火蹭的一下子就冒上来了,决定跟对方说一说。

    “很好,请帮我装五十斤。”

    “好嘞。”

    可随着年轻人的一句话,掌柜的火没了,不但火没了,甚至亲自装起了黄米面,在尚书里这种地方,一次买五十斤就是大客户了。

    铜锁很机灵,立刻弯腰帮掌柜撑着口袋,眼睛却死死盯着来人的皮鞋,对方穿的很普通,可这双小牛皮皮鞋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

    他做小偷时就是通过分辨衣着挑选目标,进了特务处,更是经过了专业的训练,对方一进来他就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此人有问题。

    不但是鞋子,年轻人身上那套不起眼的西装同样有门道,看上去平平常常,只是袖口灰蒙蒙的纽扣漏了底,那是用银子做的袖扣。

    这种东西在民国很少见,多是欧洲老贵族们在使用,当服装无法体现地位后,贵族们就用这些小细节来显示自己与穷鬼们的区别。

    这是个异常低调的有钱人,在有意掩饰自己的身份,听说话的语气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说不定还去欧洲留过学,对方会是目标吗。

    铜锁有点兴奋,有种在江湖厮混时遇到一个阔佬的感觉,他慢慢拉长了呼吸,强行让自己的心跳放缓,以免搞得面红耳赤暴露了。

    掌柜一边装着面,一边跟对方搭着话:“我一看先生的动作,就知道您是个行家,我这里的面都是从北方进来的新面,一等一的好。

    不过您应该不是金陵人吧,本地人很少吃黄米面,只有被北方人和旗人爱吃,整个金陵城也没多少家米粮店卖这个,您啊运气好。”

    他想打听打听对方底细,要是能做成长久生意那就更好了,这么一个豪爽的客人,日常开销起来绝对比十个尚书里的旗民还要多。

    “恩,北方人,最近有些想吃家乡菜,便来买一些。”年轻人随意解释了几句,接着转身又在店内晃荡起来,明显不想跟掌柜的多说。

    掌柜的讨了个没趣,不过没有生气,干了这么多年买卖,什么样的客人没遇到过,人家只是不愿意说话,用新潮的词说这叫腼腆。

    他很快把五十斤面装好,麻利的口袋扎了起来,拍了拍手道:“铜锁啊,把面袋放到大秤上,再去外面给先生找辆干净点的黄包车。”

    “知道了,掌柜的。”

    铜锁心中问候起掌柜的祖宗十八代,用力将口袋背到了秤上,来不及喘口气又走到店铺门口,对着一个揽活的黄包车夫招了招手。

    “快过来,有活。”

    “来了,来了。”

    年轻的车夫穿着短衣,拉着八成新的黄包车跑了过来,行走间步伐稳健,肩膀纹丝不动,一看就是个老手,坐这种车那才叫舒服。

    等车到了跟前,铜锁绕着车走一圈,黑铁车身擦得干干净净,红色丝绒的座位非常漂亮,车夫自己也收拾的利利落落,很是讨喜。

    “快进去帮客人搬东西吧,小心点别把面口袋漏了。”铜锁大声喊了一句,不动声色的对车夫使了个眼色。

    “多谢小兄弟照顾。”车夫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很自然的低腰将黄包车放到了一旁,迈步走进了德发。

    没多会车夫扛着面口袋,跟年轻人走了出来,车夫把口袋放在了脚踏上,拿起腰间雪白的毛巾拍了拍车座,说了声:“先生请坐。”

    对方抬脚坐了上去,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扔给铜锁一毛钱,这才跟黄包车夫说道:“走吧,我给你指路,请快一些,我还有事要办。”

    “您稍等。”

    车夫抬起车,拉着对方一溜烟就消失在街巷中,看得铜锁十分羡慕,心说邬股长真厉害,连黄包车都会拉,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啊。

    只是对方如果是伪满特工,肯定不会直接回住处,半路上一定换车,不知道科里的弟兄能不能接应好,还有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

    他站着看了一圈,想要找到撤退的信号,可是除了几个呼啸而过的熊孩子,一阵微风轻轻吹过,铜锁大惊,不会又把小爷忘了吧。

第三百零九节小火车

    邬春阳没功夫照顾铜锁,他正在年轻人左拐右拐的指路声中,穿梭在大街小巷,对方显然是在反跟踪。

    此人是伪满特工的嫌疑进一步提高了,只是这种反跟踪未免有些敷衍,比起蝴蝶小组的专业差得很远。

    既没有多次换乘,也没有让自己走违反常理的路线,比如突然掉头和逆向行驶,这家伙在耍什么花招。

    在拉着对方经过了三个街区之后,邬春阳擦了擦汗,琢磨了一下觉得情况不对,这么跑下去不是个事。

    黄包车多在附近揽客送客,除非是去火车站或车站这种客流量较大的地方,否则没有车夫愿意跑远活。

    对方或许在试探。

    他放慢了车速,回头说道:“先生,不知道离贵府还有多远,若是太远您可以坐公共汽车,不然回来的时候我得跑空趟,您多谅解。”

    邬春阳这话说得实在,对于黄包车车夫来说,一旦跑空了空趟就是赔钱,每月的份子钱,以及给政府的每季10元的车捐不是小数。

    “那路边停车吧,辛苦了。”

    年轻人没回答他的问题,直接选择下车,并从钱包里掏出远超车费的钞票递给邬春阳,随后拎着面袋走下黄包车,消失在人群中。

    邬春阳没有观察他的行踪,只低着头数着钱,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随后拉着黄包车掉头离开,街道边人来人来,似乎一切正常。

    几分钟后。

    年轻人从小巷里走出来,警惕地往左右看了看,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当走到一个路口时,他挥手招了招,一辆黄包车停下。

    “先生去哪里。”

    “中正街车站。”

    “您上车。”

    黄包车不快不慢的朝着中华门车站方向驶去,这一路上黄包车和背着行李的行人越来越多,十分热闹。

    全因中正路车站既是金陵市内小火车的车站,同时也是长途汽车始发站,是一个非常繁忙的枢纽枢纽。

    等到了中正路附近,下车和赶车的旅客更是走到了马路上,加上摆摊的商贩,大人叫孩子哭场面混乱。

    “叮铃铃。”

    不过车夫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不停打着铃铛,轻车熟路在人群中穿梭着,顺利的在车站附近停了下来。

    “先生到了。”

    “给你钱。”

    年轻人不待车夫找钱,急匆匆走进车站,混在人群中很快不见踪影,但是几个看似悠闲的乘客从四面八方向将人群隐隐围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跟另一个年龄偏大的人小声说道:“老古,不用跟人,盯着小火车就行,你去前部车厢,我去尾部,小心对方做假动作。”

    “好。”

    说话的正是左重和古琦,接到疑似伪满特工出现的情报后,两人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想看一看这些伪满特工到底是何方神圣。

    左重收到古琦的回复,身子一侧迅速走开,脑袋稍稍放低,避免与旁人发生眼神接触,快步穿过拥挤的人潮,走向小火车的尾部。

    古琦也拎着半旧的公文包,乐呵呵顺着站台往前走,恰好跟与那个可疑的年轻人擦肩而过,他神态自若的绕过对方,跨进了车厢。

    年轻人没有进车厢,而是站在车门附近,焦急的看着进站口方向,似乎在等什么人,可直到汽笛声响起也没看见任何人与他汇合。

    这会古琦找了个靠近站台的座位坐下,手上展开一张报纸挡在面前,用余光观察着对方的举动,见此人这副德性,心中冷冷一笑。

    果然被科长说中了,这家伙企图用假动作误导可能的跟踪者,只是金陵城不是沪上,市区火车只有一个路线,他总归要上火车的。

    所以即使他不上这趟车,下一趟车,下下趟车同样有跟踪人员,看来对方的业务水平很普通,反跟踪手段死板,不懂灵活运用技能。

    如果古琦是他,宁愿乘坐公共汽车和黄包车,也不会选择火车这种线路和站定固定的交通工具,固定就意味着轨迹容易被人预测。

    “嘟~~”

    车头拉响最后一声汽笛,列车员准备关闭车门,年轻人在最后一秒跳上了火车,脸上还摆出一副懊恼的神色,不知在表演给谁看。

    古琦翻动报纸,瞧都没瞧对方一眼,通过刚刚的侦查,他知道对方就是个生瓜蛋子,这种级别的对手,他已经很多年没遇到过了。

    别说日谍和地下党,就算是地方军阀的情报人员,也比此人专业,日本人想靠这帮人搞破坏,是不是对特务处的实力有什么误会。

    “库嚓,库嚓。”

    火车在轨道上晃晃悠悠的行驶着,穿过一片片民房和高楼,速度并不快,毕竟是几十年前的老古董了,连铁轨都是前朝时铺设的。

    这条铁路起于下关,由金川门进入金陵城,经三牌楼、丁家桥、无量庵、跨珍珠河后南折,沿着国民政府东墙,到达终点中正街。

    沿途共设有江口、下关、三牌楼、丁家桥,无量庵、国民政府、中正街7个车站,途径金陵大部分城区,是许多金陵百姓出行的首选。

    当第二站国民政府站时,还没等火车停下,一群乘客就涌了上来,古琦失去了监视视野,不过他没有着急,更没有四处张望寻找。

    “麻烦让一让,我要下车。”

    他选择直接起身离开,很自然的挤进了人群,嘴里喊着借过,趁机瞄了一秒车厢,并迅速找到了目标。

    没有变装,也没有下车。

    古琦心中一定,艰难的挤出车厢,正好看到了从尾部车厢走过来的左重,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随后古琦离开,左重钻进了车厢。

    两人默契的进行了接替。

    进入车厢后,左重没有往里走,而是站在了车门处,呆呆的看着车窗外,配合乱糟糟的头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刚下班的工人。

    这样的人在火车上很多,国民政府附近有一些小工厂,工人们薪水不低坐的起小火车,又多居住在郊区,他混在其中丝毫不显眼。

    同时小火车的结构跟后世的地铁也不一样,用的是老式的火车车厢,每节车厢并不相连通,只有一个出入口,环境比较容易控制。

    “发车喽。”

    “铛铛铛。”

    跟中正街不同,国民政府站的列车提示发车,不是用汽笛,而是用的响铁外加大嗓门,或许是害怕惊扰了国民政府里办公的长官。

    响铁只敲了一遍,小火车便拉着浓烟迅速离开,左重看到几个没来得及上车的乘客在那急得直跳脚,这也是为了防止打扰长官们。

    真是善解人意。

    左重腹诽了几句,利用车门上玻璃的反光搜寻着身后,没用多大功夫就找到了目标,嫌疑人正站那看着窗外划过的国民政府大院。

    确认了对方的位置,他立刻转过身不再观察,两人距离太近,长时间的观察可能会引起目标警觉,第六感这种东西有时候很难解释。

    只是此人多少有点业余,就算是目标真是国民政府里那群虫豸,那也不用路过时都要盯着看,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图谋一样。

    离开了主城区,小火车速度快了一些,接连经过无量庵、丁家桥两个站,左重靠在车门处装作瞌睡,低头观察着下车乘客的脚下。

    即使只见了一面,对方那双锃亮的皮鞋,依然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根本用不着看脸,只要看鞋子,就能知道目标有没有下车。

    不过直到列车开出丁家桥,左重都没看到那双皮鞋,再往后就剩下三牌楼、下关和江口站了,这其中下关和江口都位于金陵城外。

    对方下一站该下车了。

    左重瞬间有了判断,住在城外虽然安全,可不利于行动集结和情报传递,让他选择的话,三牌楼附近是个合适潜伏和隐藏的地点。

    三牌楼地处金陵西北方,有英美法领事馆、铁道部、军政部和海军部等重要机构,西部有多座小山,小山不远处就是城墙和长江。

    此地不管是获取情报,还是进行破坏都很方便,如果遇到危险,只要跑进山林就可以从容逃脱,这应该是日本人挑选的隐藏地点。

    以目标的业余表现,若是让他自己选择住所,他能直接住到国民政府隔壁去,这就是日本人严格训练的间谍,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对方的任务真的是破坏吗?

    左重想了想抬起头,睡眼惺忪的伸了个懒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丁家桥跟三牌楼之间距离很近,小火车已经开始减速准备进站。

    在此站下车的人很多,乘客们起身走到车门,你推我搡将左重顶到了最前面,左重一边撑着车门,一边回身怒视推搡他的乘客。

    “MD,滚一点。”

    经过一年多的锻炼,他的身体颇为健壮,加上恶狠狠的眼神,还是有一些压迫感的,几个乘客默默退后了几步,这其中就有目标。

    左重冷哼一声,正好列车员打开了车门,他率先走了出去,毫不停留往站外走去,年轻人见状松了口气,偷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第三百一十节饺子

    对方凶狠的模样,确实吓了年轻人一跳,从东北来到金陵后,他就一直生活在惊恐中,否则也不会为了买一袋面,穿越整个金陵。

    毕竟,从留学归来的留学生到警察厅特务科的间谍,这个跨度太大了点,若不是家中要求,他真想回到欧洲,去过着简单的生活。

    “唉。”

    年轻人抱着面带,满脸不开心的走出车站,随意找了一辆黄包车坐了上去:“去祁家桥23号,快一点。”

    车夫也不说话拉起车就跑,都是在附近跑惯了的,自然知道祁家桥是什么地方,那是三牌楼的富人区。

    不但有新式住宅,还有很多各国风格的别墅,去那里的客人向来大方,除了该给的车费,赏钱不会少。

    车夫满脸笑容,把车子拉得又快又稳,从三牌楼转到中山路上,没多久进入了一条异国风情的小街道。

    两边的围墙上爬满了绿藤,皮肤各异的住户进进出出,还有几个红头阿三拎着警棍,在街角来回巡逻。

    车夫眼睛一眯将速度放慢,这帮阿三坏得很,最喜欢碰瓷,若是被他们讹上,他这一天就算是白干了。

    “21号,22号,23号。”

    车夫小声数着墙上的门牌,最后停在一栋三层法式别墅前:“先生到了,一共五角钱,您下车留点神。”

    年轻人大方丢下一元钱,在车夫的千恩万谢下走下车,拎着面袋打开院门准备进去,身后却传来喊声。

    “叶先生,您回来了呀。”

    隔壁的院子站着一个漂亮女人,穿着时髦的新式旗袍,手上拿着花艺剪,笑吟吟跟年轻人打了声招呼。

    年轻人眼前一亮,顺手把面袋放下,走到院墙边:“下午好,凡妮莎夫人,您先生去沪上处理生意了吗。”

    他口中的凡妮莎夫人嫣然一笑:“是的,沪上那里的生意出了些问题,您知道的,因为日本军舰的事。

    不过您这是去哪里了,拿着这么老气的袋子,难道我们的大工程师偷偷去码头兼差了吗,真让人好奇。”

    说起我们这两个字时,凡妮莎语气温柔,偷偷看了年轻人一眼,浓密的睫毛上下扇动,眼中一片水光。

    “去....去买了些米面”

    年轻人抹了抹头发,满脸通红的岔开话题:“是啊,日本人的军舰一来,沪上的股市应声而跌,好些人都赔了本钱,您先生还好吧。”

    “不知道。”

    凡妮莎白了他一眼,表情慵懒道:“那是他的事情,在他眼里我还不如沪上百乐门的舞女重要,他从来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这个,我先走了。”这话年轻人不好接了,只好在凡妮莎放肆的笑声中落荒而逃,抓起面袋跑进了别墅里,然后重重躺在沙发上。

    从小接受的道德教育,不允许他对凡妮莎夫人有非分之想,可是对方真得是太迷人了,让他无法自拔。

    许久之后,他沮丧的自言自语道:“叶金中啊叶金中,亏你还是留过学的,怎么能想那样的事情,下贱!”

    骂完自己,叶金中仍不解气又走进了自己房间,从抽屉背面取出一个本子,拧开钢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1934年,6月。

    “今日再次见艳心动,我连这点小小的欲望都克服不了,我还算人吗,那我叶金中和一条狗有什么两样?”

    写完后,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觉得自己的精神得到了某种共鸣,又将本子翻回第一页认真看起。

    “今日吾父告之吾,由我代替兄长前往帝国警察厅,担任细作间谍一职,本身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难受。”

    “x肥原,实乃是苟娘养的混账东西,我堂堂帝国文教部副部长之子,竟要我做出茹毛饮血之举,恨极!”

    “X东军上下均包藏祸心,假意支持我旗民复国,实则为建立傀儡国家,陛下为何甘愿做儿皇帝,痛惜!”

    叶金中一页页翻着日记,心情又一次变坏,特别是看到自己被迫前来金陵那一段,更是气得面红耳赤。

    该死的日本人。

    他知道自己等人在金陵潜伏非常危险,关东军不愿意牺牲日本情报人员,就把他们派到这里当替死鬼。

    表面上他们确实接受了所谓的训练,可就是傻子也知道,几个月时间根本就训练不出一个合格的间谍。

    而且国民政府的情报机关不是吃素的,他们刚到金陵时还好,这两年几乎每隔几个月就有日本人被抓。

    随后公开被枪决,他甚至去偷偷看过,对方无一例外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连求饶都做不到。

    叶金中有自知之明,那些死掉的日本人肯定比他专业,终究难免一死,他这个半吊子间谍就更危险了。

    所以工作才是正事,想到这他精神一振,按照日本人的指示,他靠着欧洲大学文凭在电厂找了份工作。

    月薪三百元。

    待遇非常优厚,包括这栋给他免费居住的别墅,据他所知,小组里其他的成员的掩护工作也非常不错。

    真是讽刺啊,他们这些人都是留学生,一身的才干在东北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在金陵却有了用武之地。

    平时只需要跟所谓的下线碰一碰面,向东北方面传递一些零碎的情报,这种潜伏的生活并不算太难熬。

    要是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叶金中叹了口气,可惜日本人不是开善堂的,眼下他们就有一项危险任务。

    “啪,混蛋!

    叶金中砸了一下桌子,日本人竟然想在国民政府礼堂搞破坏,这简直是在开玩笑,别说破坏,他就是在附近转几圈都会引起怀疑。

    无法接近,他用什么破坏,先前坐小火车时,他看了一下国民政府的外墙,看着不高但顶部有铁丝网,周围还有荷枪实弹的警卫。

    这种情况下除非选择用人命去堆,一部分人吸引火力,另一部分趁机破坏,否则以他们小组的行动能力,根本无法完成这个任务。

    “巴图鲁,呵呵。”

    叶金中冷笑一声,日本人给他们这个小组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就没安什么好心,历史上获得这个称号的前朝武将,哪个有好结果。

    自己带领的这个小组,最大的作用恐怕就是做炮灰,靠着一群工程师、职员和艺术家能干出什么大事,仅有的一个下线还是海军。

    他总不能让对方扛着舰炮射击国民政府,叶金中越想越郁闷,脑中思考着如何才能将日本人应付过去。

    装病?不行,用的太多了。

    包括他在内,巴图鲁小组的成员平均发烧三次,风寒更是不计其数,日本人看他们父辈的面子没有追究,可不能把人家真当傻子。

    经费不足?似乎也不太行。

    关东军给他们的经费,足够购买一大批危险品或者枪支,但是这笔钱在长春方面就被扣下大半,到了金陵,怕是只够买两个炮仗。

    叶金中双手抱头,绞尽脑汁想着拖延的借口,可是一连想了好几条都不合适,就在黔驴技穷之时,他无意间看到了桌面上的收音机。

    如果日本人联系不到自己呢?

    日本人联系不到他们,会有两个处置办法,一是当做他们已经被捕,主动切断联络。二是派人金陵重接联络,但这需要时间运作。

    他要的就是拖延时间!叶金中眼睛发亮,抬头看向阁楼位置,那里有他们的电台,只要将这玩意弄坏了,至少可以再逍遥一个月。

    至于如何破坏,这难不倒他这个工程师,随便做个短接就可以烧毁电台的电子管,哪怕日本人检查也看不出什么,这是他的专业。

    说干就干。

    叶金中起身拉上窗帘,几步蹿进了阁楼,将密室里的秘密电台提了出来,又找了两根电线,回到房间,蹲在电门旁忙活了好一会。

    随后没用几分钟,几个原本完好无损的电子管全都变得乌黑,显然用不了了,叶金中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下总算可以清净了。

    最后,他非常谨慎的把那两根电线揣进裤兜里,准备出门的时候将作案工具扔远一点,这时候他倒是恢复了情报人员该有的素质。

    “哈哈。”

    叶金中愉快的把坏电台放回了密室里,拍了拍手,决定晚上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不知道小时候跟讷讷学的粘饽饽手艺还剩下几分。

    想着想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家中应该在准备虫王节了吧,到时侯一定很热闹,他在金陵只能靠家乡食物慰藉思乡之情了。

    “唉。”

    叶金中打开窗帘向着东北方向看去,此时星辰高悬在天际,与辽阔的东北大地上的群星一般无二,他心中有千愁万绪不知向谁倾诉。

    “叶先生,来吃饺子吧?”

    忽然,一声甜甜的叫声将他的思绪打断,叶金中闻声看去,凡妮莎夫人站在窗前对他招着手,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明艳动人。

    “这个....”

    “来嘛,刚包好的。”

    叶金中婉拒的话没说出口,如玉般的美人便再次开口,粘饽饽和饺子孰轻孰重?他咽了咽口水,或许,自己可以晚点再思念家乡?

    反正已经思了几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而且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他终究没有抵挡住热乎乎饺子的诱惑,用颤抖的声音回了句。

    “好,好吧,我来了。”

    远处,一辆黑色汽车里,左重皱起了眉头,这个家伙真的是个情报人员?然后很快释然,徐恩增不也是情报人员,此乃一路货色。

第三百一十一节没那么简单

    “叶金中,男,汉族,二十七岁,未婚,籍贯是冀省保州人,有父母和兄妹数人,证明人是当地党部官员,与伪满方面没有关系。

    民国二十一年底,他从冀省来金陵,应聘了金陵电厂工程师一职,提供了一张英国理工大学毕业证书,电厂的外国董事很器重他。”

    汽车的前排,邬春阳小声汇报道:“别墅就是电厂给他的宿舍,日常的表现还在调查中,没有找到可靠的消息来源,我怕打草惊蛇。”

    叶金中,叶?

    前朝灭亡后,很多旗民为了避祸改了名字,比如皇族改姓金,其中前朝皇太后那一族改为叶姓和那姓,潜伏用真姓未免太大胆了。

    左重想想点了点头:“对方关系网有没有拓植提供的伪满人员,他毕业证书上写的名字是什么,是化名,还是就是叶金中这个名字。”

    “没有。”

    邬春阳早有准备,听左重询问立刻回答:“确认他的身份后,我们对他公开资料里的关系网进行了详细比对,暂时未发现伪满人员。

    证书上的名字就是叶金中,如果这个毕业证书是真的,说明他在留学前并不是伪满特工,因为如果是我,不会选择叶姓作为化名。

    他当时应该是正常留学,所以用了真名,成为伪满间谍后需要利用到自己的文凭,这才没有使用化名,毕竟汉人中的叶姓也不少。”

    他的想法跟左重一致,伪满特工进行潜伏,身份上肯定要跟伪满做切割,除非是必须这么做,何况叶姓族中的那个太后名气不小。

    叶金中,叶氏尽忠吗。

    左重想到了很多情报,伪满成立以后,叶氏在其高层颇有分量,这跟萧清敏提供的情报一致,叶金中应该就是伪满高层的贵族子弟。

    对于伪满来说,情报人员的可靠性比专业性更重要,这是“吸取”了当年的教训,对方拙劣的情报水平,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看着叶金中走进的那个小院,他又问道:“附近邻居的资料有没有核实过,那个女人干什么的,底细清不清楚,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情报工作是细节处见功夫。

    突然出现的女人,跟目标似乎有非比寻常的关系,这个情况引起了左重的警惕,谁也不能保证这个女人不是伪满情报小组的成员。

    邬春阳拿起档案小声读了起来:“凡妮莎王,沪上人,28岁,汉族,幼年随父母移居欧洲,民国十九年嫁给现任丈夫后回到了国内。

    他的丈夫王德勇是金陵人,底细比较清楚,34岁,父母已经去世,在沪上开了几家小商行,经营情况未知,需要沪上站进行外调。

    这是警署的资料,我们还侧面了解了一下,凡妮莎很少出门,只有王德勇回来时,两个人才会去市区,暂时看不出有可疑的地方。”

    他的工作做的很扎实,短短几小时,就将目标周围人员的情报搜集好,虽然只是基本的资料,但也能为侦查工作提供不小的帮助。

    海外华人吗。

    左重将他说的情况在脑中过了一遍,有了决定:“很好,没有可疑你们也要多注意,这次的监视行动要尽量避开目标周围的关系网。

    这些中产阶级,对于社区的新人会比较好奇,监视点不要设在附近,把监视范围定在他出门之后,摸清他在外面的关系网和同伙。”

    “是,科长。”

    邬春阳点点头:“我已经将跟踪技术最老练的弟兄们集中,由他们负责对目标的监视,其他人员做支援。

    必要的时候,我会让老宋的人过来帮忙,鸡鹅巷时期的特务处老人基本都在我们两个股里,您放心吧。”

    情报人员其实是一种熟练工种,跟踪时的远近距离,站位的选择,面对突发情况的反应,都需要时间磨炼,这种经验是学不来的。

    这时,凡妮莎走到了厨房,看样子是在盛饺子,没一会叶金中也走了过来,两个人有说有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一对小夫妻。

    “艳福不浅啊。”

    左重压低身子,语气调侃:“除了徐恩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报人员,这个凡妮莎你要多加关注。

    不管她有没有可疑,都可以用她来控制和影响叶金中,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嘛,咱们到时可以试一试。”

    邬春阳恍然,看着帮凡妮莎整理鬓发的目标,无奈的笑了笑,此人的心真够大的,潜伏也敢拈花惹草,这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啊。

    招惹有妇之夫很容易引发纠纷,一旦进入了警方的视线,登记了身份和长相特征,除非以后他不参与行动,否则就有暴露的风险。

    “他和这个凡妮莎屋里都有电话吧?”左重指着木质电线杆:“有的话建立监听,拨打和接听的号码都要进行记录,这事你亲自去办。”

    “我回去就安排。”

    邬春阳拿出烟闻了闻:“叶金中的电话已经做了监听,凡妮莎家应该有电话,祁家桥有钱人多,电话安装率跟梅园新村那边差不多。”

    “那就先回吧。”

    左重打了个哈欠:“没必要盯下去了,现在车辆不多,咱们在这可能会引起怀疑,这的情况跟市区不同。”

    他没兴趣听墙角,那是特工总部的专业,鬼知道对方折腾到什么时候,附近有其他特务进行蹲守就行。

    邬春阳发动汽车,没有躲躲藏擦直接从凡妮莎房前开过,路过时,屋里传出音乐声和两人的欢声笑语。

    左重撇了房子一眼,心中琢磨起叶金中这个人,对方在金陵潜伏了几年,竟然没有露出一点马脚,结合他的业余表现,这正常吗?

    是单纯运气好,还是他没有看上去上这么简单,或者他之前没有被唤醒呢,这些都有可能,同时以他的职业很难获得高价值情报。

    利用电厂工程师的身份,确实可以出入重要机关,比如检修设备,可警卫和负责内保的一处再废物,当时也会对这种人进行监视。

    另外,一个陌生人进入一个相对固定的环境,必然会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就像他们在这个社区出现一样,很难有获取情报的机会。

    左重手指敲打着膝盖,想着想着手指突然停了下来,他先前判断叶金中住在三牌楼是日本人的安排,目的的是方便进行情报活动。

    三牌楼附近的机关很多,其中军政部和海军部,绝对是日本人和伪满的重要目标,值得对方花费精力。

    可现在对方住在这里的原因是工作,是个巧合吗?不,情报工作没有巧合这种事,这份工作有些蹊跷。

    左重抬头问道:“春阳,招叶金中进入电厂的是谁?金陵电厂是个好地方,就算他是帝国理工大学的毕业生,想要进去也不容易吧。”

    邬春阳放慢车速,回忆道:“现有资料里没有写,我会尽快查清当时的情况,不过电厂是外国人开的企业,应该是某个洋人决定的。”

    洋人...

    左重沉思,假设他的工作也是日本人安排的,叶金中在自身不便进行情报活动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发展鼹鼠,不用自己出面。

    只要接头的手段足够隐秘,并且流失的情报不算严重,就算他比较业余,在没有人追查的情况下,这个家伙确实没有暴露的危险。

    至于鼹鼠,这里很容易找到。

    “春阳,你们要注意对方跟党政军机关人员的交流,哪怕只说了一句话,见了一次面,都要进行严格甄别。”左重想完嘱咐了一句。

    “是。”

    邬春阳说话间将车开上中山北路,正好看到了不远处的军政部大楼,路灯下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显然明白左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海军部和军政部不容有失,一个主管全民国海军的所有事务,一个掌管所有军队的行政事务,若是出了问题,会有很多人掉脑袋。

    左重看向窗外,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日本人辛辛苦苦把叶金中安排在金陵,执行的任务又很安全。

    这分明是一种保护。

    这跟推测的不一样,他们先前认为,伪满特工只是替死鬼,用来执行自杀性任务,替死鬼需要保护吗。

    一份金陵电厂的工作,一个方便情报行动的住所,这些条件给需要深度潜伏的日谍不奇怪,给一个注定要牺牲的炮灰就很奇怪了。

    就算怕自杀性行动前暴露,那保持蛰伏就够了,何必浪费资源呢,这从逻辑上说不通,也不符合日本人的作风,鬼子没这么大气。

    这个案子没这么简单。

    左重打开车窗,凝视着夜幕中的金陵城,觉得自己需要跳出固有的思维,否则总感觉被人牵着鼻子走。

    汽车顺着中山路一路向南,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回了特务处,刚进院子里,左重就看到归有光带着一帮特务,鬼鬼祟祟的想要离开。

    “归有光,过来。”

    左重将头伸出车窗,对着某个光头喊了一声,自从他将寻找文件的任务交给对方,这家伙就一直躲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正准备上车的归有光如遭雷殛,这些天他找遍了金陵城,也没找到那批文件的下落,只能先躲着左重,没想到今天被抓了个正着。

第三百一十二节猎物

    “春阳,你去安排对凡妮莎的监听,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左重黑着脸说了一句,气冲冲的走下车。

    “是,科长。”邬春阳瞄了一眼被吓呆的归有光,嬉皮笑脸的开着车跑了,心说老归这回怕是要挨骂了。

    看着科长皱着眉头走过来,归有光身边的小特务站得笔直,倒没太紧张,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好处,他们只是听命行事,任务完不成怪不到他们的头上,不过组长这下要倒霉了。

    左重走到呆若木鸡的归有光面前,松开眉头,微笑着说道:“哟,这不是归组长吗,见你一面可真难啊。”

    嘶。

    归有光和小特务们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怕科长怒,就怕科长笑,笑面虎的威名不是吹的,这下麻烦了。

    “你们几个先回去吧。”左重看了一眼小特务们,他的任务是交给归有光的,跟底下办事的人没有关系。

    特务们如蒙大赦拔腿就跑,把归有光气得半死,暗骂一群不讲义气的混蛋,只好可怜兮兮跟左重解释。

    “科长,我通过警察厅的内部关系,查到了当日送文件的人,经过行车路径倒查找到文件交接的地点,就在中央大学的农业试验场。”

    归有光说到这,气得咬牙切齿道:“一处那帮混蛋太狡猾了,农业试验场附近鬼都没一个,根本找不到目击者,线索查到这就断了。”

    中央大学农业试验场。

    左重知道这地方在哪,玄武湖西岸附近,距离抓捕蝴蝶小组的梧桐街,和三牌楼都不算太远,没有住户和商业场所,确实很荒僻。

    但周围的水泥道路不少,可以很快速的前往金陵各个地方,一旦运送文件的车辆汇入车流,想要靠追踪汽车寻找线索同样做不到。

    徐恩增这次行事颇为谨慎,看来对那个叛徒有很大的信心,否则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进行保密,这老小子想一口吃掉金陵地下党。

    可以理解,经过一次次的打击和一顶顶黑锅,特工总部再不出成绩的话,说不定有被裁撤的可能,徐恩增恐怕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了,

    不过再急也没用,情报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除非......

    左重开口问道:“除了警察厅的部分户籍,一处还调用了哪些机关的人员档案,这些情况你总查到了吧。”

    归有光连忙点头:“报告,查到了,立法院、行政院、司法院、考试院、监察院、军委会的档案都调了。”

    好大的胃口,也不怕撑死。

    左重心中冷笑,一处一定会从从这些机关工作人员查起,因为这部分人员数量少,意味着容易辨认,也意味着他可以尽快去邀功。

    他抱着胳膊想了好一会,抬眼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进行,总不能带着人在金陵城挨家挨户搜查吧。”

    “真的可以吗?”

    归有光有些期待:“一处调用了这么多的档案资料,普通民宅不方便安置,我们只用搜查仓库和商业场群,这些地方在金陵不算多。”

    左重气得牙痒痒,这个王八蛋还真想这么干,大张旗鼓搜查,那他查地下党叛徒的目的岂不是暴露了,这是恨自己不死啊,混蛋!

    他盯着归有光,只看得归有光心中发虚,这才开口:“此事不但跟处里和一处的争端有关,也关系到为老宋,动作必须要隐秘一点。”

    归有光这会脑子转得很快,立刻明白了科长这是要借一处偷藏文件这件事做文章,不但要给特工总部一个教训,还要为老宋报仇。

    那他的动作就不能大太,不然傻子也知道这是特务处在报仇,可接下来该怎么做,归有光缩着肩膀,高大的身躯竟显得楚楚可怜。

    左重见他不说话,指着他的脑袋道:“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既然你找不到他们,就不能让他们来找你吗,以后出去别说是我的手下。”

    让他们找我??

    归有光瞪着牛眼,一副智商不足的模样,心中满是疑惑,刚刚不是说不能公开寻找文件吗,怎么转眼就变了,科长到底什么意思。

    “你啊!”

    左重叉着腰,无奈解释道:“你说一处最想要什么?”

    归有光挠挠头,思考了下:“那应该是地下党了吧。”

    左重瞥了他一眼:“所以,这下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归有光眨眨眼:“伪造一个地下党的线索让一处去查,查案肯定需要调用档案,我带人盯着一处的人,顺藤摸瓜找到文件的存放点?”

    “总算没蠢到不可救药,还有没有问题?”左重松了口气,这要是再想不出来,归有光也别去东北送死了,直接回特训班当教官去吧。

    “有!”

    归有光拧着眉头:“我们伪造的地下党,他的档案必须在一处拿走的那些文件里,否则这个计划没有意义,科长,人选必须选好了。

    我看只有从机关人员里找,毕竟一处拿走了几万份户籍资料,金陵有百万人,那些资料里有谁不好说,但机关人员资料他们很全。”

    孺子可教。

    左重露出满意的微笑:“恩,记得要找地位不高不低的,高了一处不敢查,低了一处没查案动力,要找平时民怨比较大的贪官污吏。”

    说到这里,他略带遗憾道:“可惜啊,白问之跟徐恩增认识,不然他倒是个合格的人选,这个老王巴蛋,枪毙他一百回都算是轻的。”

    左重可记着呢,白问之明知道自己跟一处不合,竟然还去跟徐恩增见面,这是什么行为,这是赤果果的背叛,必须好好收拾一顿。

    归有光偷偷瞄了他一眼,信心十足:“科长高见,我现在就去筛选合适人员,尽快将对方是共产党的消息放出去,您等我的好消息。”

    “很好,去吧,需要我出面的就说。”左重拍拍他的肩膀:“我只有一点要求,尽快把文件的位置找出来,我要让特工总部出次大丑!”

    “是。”归有光眉开眼笑走了。

    左重也笑了,诱饵放出之后自己就可以行动了,其实想靠跟踪一处的人找到文件地点希望不大,因为无法确认调阅资料的人是谁。

    徐恩增最近如此小心,到时候一次性派出十个人、二十人一起出发,跟还是不跟,再说一处大院里人来人往,很难做到万无一失。

    而且他也有其他方法可以联络叛徒,至于什么方法,他已经有一些猜测,所以他指望的不是跟踪调阅文件的人,而是双方的联络。

    一处现在一定在疯狂得甄别机关人员档案,得到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狂喜?怀疑?将信将疑?这些反应或许都会有。

    那叛徒呢,他出卖了谢久文和顾兰,但是他们没有透露任何情报,叛徒会有什么想法,一定是想再找到一个地下党证明他的价值。

    一个不敢确信,一个急于证明自己,他们会怎么做。

    左重眯着眼睛,以徐恩增的好大喜功、叛徒的心急,一定会频繁的进行联络,向对方确认相关的情报,这不是赌而是简单的人性。

    因为这符合他们双方的核心利益,而他,只要耐心得在一旁等着就可以了,最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那更高明的呢。

    自然是置身事外,悠闲地看着戏就好了,左重哼着小曲走进了特务处大楼,来来往往的特务纷纷立正。

    “左科长好。”

    “科长。”

    “好,大家都好。”

    左重笑着跟特务们摆摆手,做人不能太赵理君,那样不好,抬头时正好看到老戴的秘书李卫行色匆匆从楼上下来,便打了声招呼。

    “李秘书,大晚上的,这么着急要去哪啊。”

    李卫看见左重,一路小跑跑到他身边,将他拉到了一边,一脸神秘:“我的左科长啊,你还不知道吧,处座他被委员长给骂了一通。”

    戴春峰被光头骂了?

    不应该啊,宫本的事情过去没多久,老戴正是当红的时候,就连文某人都礼让他三分,光头没事骂他干什么,最近好像没出事吧?

    左重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是不是误会,老师他公忠体国,向来对领袖的命令说一不二,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事,别是有人挑拨离间。”

    李卫低声说道:“南昌那边出事拉,刚买的飞机,刚建好的机场被一把大火给烧了!有消息说这是日本人干的,领袖便把处座叫去。”

    “一派胡言!”

    左重不等他说完,立刻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日本人没事烧南昌的飞机干什么,要烧也是烧华北和金陵,这必是有人在陷害。”

    他很清楚,日本人巴不得光头继续跟西南打下去,甚至愿意提供战争贷款,他们脑子坏掉了也不可能在南昌动手,有人给老戴挖坑。

    “说的是啊!”

    李卫义愤填膺道:“也不知那个王八蛋造的谣,处座还在憩庐,消息就已经传的满天飞了,我准备去憩庐外等着,你要不要一起去?”

    真是一个合格的秘书,不过没他献殷勤的机会了。

    左重猛的抖了抖头,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随即脸上露出无比焦急的神色,一个滑步冲到了大楼门口,对着刚下车的戴春峰喊道。

    “老师,要有人害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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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家侦探左重回到过去,战斗在敌人的心脏,外号笑面虎,擅长背后一刀,精通玉座金佛原理,斯蒂庞克定式。蝉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蝉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蝉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