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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苏棹子     蝉动txt下载     蝉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节丁绍兰

    “我是真不认识,庵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生面孔多的很,来这里又是干那种事情,我们不会多问。”庵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回答。

    左重也不失望,如果对方是日谍,肯定会掩饰自己的身份,不过她和金仁久的关系值得关注。

    他语气冷淡:“说一说他们第一次来是什么时间,平时约会的次数和频率,这些情况你总知道吧。”

    “姓金的跟这女人是去年来的,每隔个四五天就来这里私会一次,去年年底后就再没有来过。

    上个月月初两人又来了,鬼鬼祟祟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谁知道他们有问题啊,太冤了。”

    庵主嘴巴不停,一双小眼睛偷偷瞄向左重,心里暗骂,也不知姓金的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犯了什么大事,把这些杀星给招来了。

    左重瞪了她一眼:“到底是几号,为什么说他们鬼鬼祟祟?”

    庵主绞尽脑汁回忆了半天:“应当是三号,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冷,以往他们来都要盘桓半天,还要贫尼手下服侍打扫,可这次只待了半个小时,还将门外候着的人赶走。”

    左重从怀里拿出一堆照片,挑出其中的女性:“看看这些照片,里面有没有跟金仁久约会的女人。”

    庵主连忙接过,对着太阳看了起来,没多会就挑出一张,有些犹豫:“好像是这个人,不过她每次来都带着帽子,侧面有几分相似。”

    左重拿回照片,看着照片上花枝招展的女人,脸上的表情越发严峻,因为这个女人的背景很复杂。

    丁绍兰,女,22岁,嘉兴本地人,父母早亡,在沪上租界里的学校读书,因此跟金仁久认识,住址是嘉兴东门大街16号的小白楼。

    案发后警署找过她,几位社会名流作证,证明其当天没有外出,加上外围调查显示两人的关系并不亲密,便排除了她的涉案嫌疑。

    如果庵主辨认结果没错,这就推翻了先前的调查结果,金仁久和丁绍兰不但熟悉,还是秘密情人。

    如果三号那天他们是接头,丁绍兰是怎么成为日本间谍的,金仁久的被捕和叛变跟她有没有关系?

    还有,为她作证的社会名流中有一个是丁绍兰的干爹,而且职业很熟悉—漕帮大佬,他又是为了什么原因,要冒着风险作伪证。

    从金陵漕帮的范雄,再到嘉兴漕帮大佬,这些江湖枭雄的身边总有日谍或者疑似日谍在活动,这不是巧合,其中有一定的必然性。

    漕帮源远流长,盘根错节,分布面广,社会潜能大,多次进行过反对青政府的斗争和反洋教斗争,实力和影响力很大,任何情报机关都不会忽视这股力量,所以日本人热衷利用这些人是符合逻辑的。

    可浙江漕帮与金陵漕帮又有几分不同,那就是他们的经济实力更强,有固定的商业合作伙伴。

    比如左重老家的宁波商帮,那些大商人就养活了一群舞枪弄棒的江湖人士,又跟沪上的漕帮搭上了关系,这些人与其说是漕帮,不如说是被商业集团圈养的职业打手。

    左重的记忆里,左家也有那么几个彪悍的护院,小时候弟妹出去玩就由他们负责安全,不管是地痞流氓,还是警署都要给几分面子。

    这些人现在依然在左家,十几年如一日保护人财安全,浙江漕帮和雇主之间是一种长期合作关系。

    如果日本人打入浙江漕帮,可以通过这种关系慢慢渗透进浙江商人团体中,这样危害就更大了。

    送子庵里一片寂静,尼姑和客人们双脚发麻,过了许久左重回神。

    他招招手将邬春阳和归有光叫到身边:“跟我去东门大街抓捕丁绍兰,注意这女人可能接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不要阴沟里翻了船。”

    不管金仁久的死亡跟丁绍兰有无关系,这个女人已经被惊动了,不过左重认为她不会撤离,对方和漕帮的关系值得深入调查。

    左重又将古琦叫来:“老古,把送子庵的人都带回军官俱乐部,告诉看守的兄弟们上点心,绝不允许动手动脚,否则军法处置!”

    古琦立正:“是,科长你放心吧,我一定看好他们。”

    余醒乐在一旁看得眼热,自告奋勇:“左科长,我带人跟你一起去,毕竟你们不熟悉嘉兴,目击证人我派人送到警署辨认尸体就行。”

    华东区接了案子后没有任何收获,情报科来了几天就查清了部分案情,余醒乐实在难以向戴春峰交待,只能在抓捕上蹭点功劳了。

    左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既然余区长这么热情,那就辛苦了。”

    余醒乐大喜:“多谢左科长,请左科长放心,我一定听从指挥。”

    “自家兄弟不用客气,那个漕帮大佬是什么来路,你们华东区有没有接触过?先去东门大街,咱们边走边聊。”左重抬脚往外走去。

    余醒乐跟了上来:“那人叫陆文宝,穷小子出身,一家五口饿死了四个,在北方闯荡过一段时间,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位贵人,回到嘉兴不过几年就成了漕帮大佬。”

    左重开门坐上车,问道:“什么贵人这么厉害,哪方面的?”

    余醒乐跟着上车:“北方漕帮的一位大字辈,这人已经死了,陆文宝每年都会去他府上拜祭,很多人觉得他讲义气,知恩图报。”

    怎么又扯到北方漕帮了,想想北方的复杂局势,左重有点头痛,详细问道:“哪里的大字辈,沪上这边的人这么给他面子,一个外地堂口在嘉兴开香堂可不是件小事。”

    “津门漕帮的张大可,此人人脉甚广,沪上几位大佬曾经受过他的恩惠,再说嘉兴只是个小地方,他们也就同意了,加上陆文宝这小子会来事,各种孝敬不断,拿人的手短嘛。”余醒乐将内情娓娓道来。

    漕帮张大可、高丽复国组织的策反行动、陆文宝全都跟津门有关,这是巧合吗,左重认为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就在丁绍兰身上了。

    “开快点。”左重催促了一声。

    车队提速向东门大街开去,特务们检查着身上的武器,余醒乐看到情报科的装备有些眼热,本部的人都用上了PPK、汤姆逊了,他们地方区站还用着笨重的自来得呢。

    更别说闪光弹这种抓捕利器,戴春峰把这玩意看得很紧,生怕被外人学了去,毕竟这玩意不是什么高科技,只是一个思路问题。

    就连左重使用也要进行繁琐的手续,每一枚的使用情况要写具体报告,至于地方区站那就看看吧,至少这几年是不能往下配发的。

    车队开着开着就减慢了速度,因为行人和车辆多了起来,东门大街是嘉兴的人口稠密之区,巨宅园林此起彼落,店铺鳞次栉比。

    还有不远处的火嘉兴车站,让附近街道更加拥挤,左重看到这情况让司机停车:“下车,步行过去,我们这么多车过去太显眼了。”

    特务们下车自动分成小组融入人群中,左重带着何逸君和余醒乐顺着街边慢慢步行,眼睛扫视着路边的门牌号,寻找着十六号。

    其实用不着看门牌,走了没多远,一座精致的二层小白楼出现在三人眼前,奢华的法式风格,让它在中式建筑中格外引人注目。

    余醒乐对左重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不要立刻行动,左重微微摇头示意稍安勿躁,然后自己走到一个摊点前跟老板打起了招呼。

    “老板,拿三个芡实糕。”

    “好嘞,客人您稍等。”

    摊点老板麻利的操弄着工具,将热乎乎的芡实糕包裹在牛皮纸里,殷勤地递给左重三人:“客人慢点吃,这会正烫。”

    左重小心咬了一口,竖起大拇指:“多谢老板了,你这芡实糕很好吃,手艺不错啊,干了很久吧,平时都在这里摆摊?”

    老板略显得意:“干了有十几年吧,在这东门大街也算有名,很多外地客人吃了一次就忘不掉了,我听先生口音不是本地人,倒像是宁波人。”

    左重哈哈大笑:“老板耳朵可真厉害,我确实是宁波人,这次来嘉兴谈生意,看完才知道你们嘉兴就是时髦啊,像我们宁波就没有像这样的西式洋楼。”

    老板看着左重所指的方向,面色古怪,然后闭上嘴不再说话,低头忙起炉灶上的事来。

    左重故作不喜:“老板这是怎么了,话说一半,难道是我等说错了吗?”

    老板犹豫了一下,小心透露道:“这里面住的是我们嘉兴漕帮大佬的干女儿,你们外地人不要惹事,要是让里面的混混们听到,难免挨上一顿揍。”

    左重心中一喜,丁绍兰果然没走,里面还有混混,看来是陆文宝派来保护丁绍兰的人,要想办法搞清楚里面的情况。

    此时何逸君非常默契地配合道:“多谢老板了,我们只是路过,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里面的混混很多吗,难道他们还敢拿枪?”

    老板没好气道:“枪是没有的,但总有十几个混混,漕帮那位来这时人就更多点,他们人多势众的,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惹不起。”

    左重没再说话,他将芡实糕几口吃完,把牛皮纸扔到一边,对着马路对面做了个手势,早就准备好的邬春阳走了过来。

    邬春阳走到他身旁,小声询问:“现在就动手?”

    左重回身看了看小白楼:“夜长梦多,送子庵的事情传过来,这女人说不定会跑,里面有几个没有武器的混混,让兄弟们看好出入口。”

    邬春阳不动声色地走进人群传递命令,隐藏的特务们就将小白楼隐隐包围起来,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丝毫没有察觉。

    邬春阳和归有光带着二十多个精锐走到左重面前,左重对余醒乐说道:“余区长,咱们就去见见这位神秘的丁小姐吧。”

第一百三十六节陆文宝

    左重走到小白楼门口一挥手,归有光和三个强壮的特务一个助跑,抱着肩膀狠狠的撞上铁艺大门,看上去坚固的大门横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其他特务们拔出武器飞快地跑向后门以及可能的进出口,看到这一幕,卖芡实糕的老板吓得连手里的勺子都扔了。

    左重举着PPK率先走进小白楼,他的身后是邬春阳和归有光,三个人默契的警戒着各个方向,武装特务们跟在他们三人身后。

    这也是情报科上下对左重服气的原因,一个科长身先士卒在某些人眼里是不负责任,可底层的行动人员就认这个,这就是威望。

    看来陆文宝真的很在意丁绍兰,小白楼不光外面很气派,里面的装饰更是极尽奢华,新潮的大理石和木质装饰放在沪上也不落伍。

    门口那么大的声音,按说聋子都能听得见,可直到左重他们穿过客厅,一楼厨房里才跑出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嘴里发出阵阵嘶吼。

    “不准动,丁绍兰在哪里。”左重举枪低声喝道,这人有问题。

    此人目光呆滞,看见手枪丝毫不惧,眼中一片血红,面色扭曲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就冲了过来。

    “呯!”

    金黄色子弹壳从左重的手枪抛弹口飞出,这人脑门上出现了一个血洞,整个人无力瘫倒在大理石地面上,鲜血慢慢散开。

    左重冷着脸喊道:“除了女人,不留活口。”

    这个混混绝对没有经过专业训练,身手和速度都很一般,可是他的反应太奇怪了,看到左重他们就像是看到杀父仇人。

    左重不觉得陆文宝有这么大的个人魅力,能让这些老江湖成为死士,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为了手下的安全必须下重手。

    情报科的特务们没有意外,他们很多人都参加过六国饭店行动,知道科长的性格,于是不再收敛脚步和动作,开始强行进攻。

    一楼可能是守卫们的住所,不断有混混从房间里冲出来,跟之前那个人一样,口中流着口水,行动异常,具有强烈的攻击性。

    这些人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凳子、匕首、大刀,特务们肯定不会在意这帮乌合之众的反抗,按照左重的命令将他们全部击毙。

    枪声和怒吼声不断响起,左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嘉兴漕帮的人员素质这么高吗,堪比被洗脑的日本人。

    余醒乐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陆文宝到底给了这些人多少好处,面对全副武装的敌人都敢还手,还有左重太狠了,这得死多少人啊。

    左重带着人向二楼搜索,上楼之后就是一个巨大的待客室,里面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仆手里拿着电话,看到左重他们后尖叫了一声。

    邬春阳快步走到她身边,一把将电话夺过听了听,然后直接把电话线拔断,他冲左重摇摇头:“没有接通。”

    左重只说了一句话:“丁绍兰在哪,不说你死,说了你活。”

    女仆立刻哆哆嗦嗦指着一个方向,归有光立刻带人冲了过去,经过了这么多事,鲁莽的他也学会了用脑子,在一扇精美的木门前停住了脚步。

    “慢点开门,防止有陷阱。”归有光严肃地对手下说道。

    一个特务点点头,将手枪别在腰后,把手搭上了门把手上轻轻一拧,然后非常缓慢的拉开了房门,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陷阱也没有反击。

    归有光有些疑惑,一个箭步冲进了房间,手中的武器随着身体不停转动,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股让让人作呕的味道,这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一间套房,除了卧室外还有一间浴室,归有光走到浴室外,右手持枪,左手扶着半掩的房门走了进去,当看到浴缸里的东西,归有光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丢了魂了?”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得归有光一个激灵,回头一看正是左重,他连忙摇摇头:“不是,科长,她这是怎么了。”

    左重面色复杂:“她这在抵抗戒断反应,这娘们可真够狠的。”

    浴缸里,一个年轻女人正躺在一大堆冰块中瑟瑟发抖,冻得乌青的嘴巴不断发出牙齿撞击的声音,与此同时她的手脚被牢牢捆住,丝毫动弹不得。

    归有光和左重进来,她连眼珠都没有动一下,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水面上漂浮着乱七八糟的呕吐物。

    左重终于明白知道那些混混的异常原因了,看到浴缸的场景,他想到前世的一部电影,这种方式可以降低人体新陈代谢,减小那东西的危害。

    可有用吗,如果真的有用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自杀了,丁绍兰是怎么染上这个东西的,他记得这是德国人的发明,是谁把它们给混混服用的。

    日本人?漕帮?还是其他人?

    左重叫来何逸君:“检查她的牙齿和衣服,给她松绑穿上衣服。”

    说完他走出浴室,对所有人说道:“立刻搜查,除了以前要注意的东西,还要把这间房子里的药品都找出来,无论是粉末、混合剂,栓剂,全都要带走。”

    邬春阳看着面色严肃的左重,知道出大事了,他从没见过科长这个表情,愤怒中还有些恐惧,科长到底在恐惧什么。

    左重脑袋有点晕,电影和纪录片里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一旦这种东西在中国泛滥开,那抗战就更加艰难了,不要小瞧这东西腐蚀灵魂的能力。

    日本人,一定是日本人,他们这是在拿中国人做实验,左重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貌似后来小日本把这玩意当做军队配发品下发,号称鬼子的战斗力源泉。

    这种大规模的配发必然要实验,还有什么地方比中国更合适呢,加上某些民族败类的帮助,甚至可以用药品的名义销售到整个中国,观察研究副作用。

    这些混混不是小白楼的看守,他们是实验物,是小白鼠,那又是谁在观察记录这些东西,左重目光转动,最后停留在坐立不安的女仆身上。

    特务们在小白楼里翻箱倒柜,把所有药品,甚至粉末状的面粉都找了出来,左重走到这堆东西面前看了一会,弯腰从中拿出一个褐色小瓶。

    “豪雄?”左重读着药瓶上的中文商标,露出一丝嘲讽。

    余醒乐在旁边看了一眼:“这药有问题?我看包装挺正规的,不会吧?”

    “它不应该叫豪雄,应该叫英雄。”左重颠着药瓶走向低着头的女仆,笑着说道:“这位小姐你觉得对吗,特别是用德语说出英雄两个字才够标准。”

    女仆抖得更厉害了:“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这些药。”

    左重没说话,慢慢拧开药品,然后一把捏住女仆的嘴巴,将这一瓶药丸全部倒进了她的嘴巴里,女仆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想要吐出来。

    但旁边的特务们将她牢牢的摁住,药丸进入她的嘴巴后,慢慢往咽喉处滑落,她想忍住不往下咽,可物体进入口腔引起的唾液分泌反应,会让人不自觉的做出吞咽动作。

    女仆像是疯了一般扭动身躯,看向左重的眼神中满是祈求,并不断眨着眼睛,她知道这东西的可怕,它会把人变成鬼,或者连鬼都不足以形容那种恐怖。

    左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就在女仆绝望的一瞬间,他松开捏住女仆嘴巴的手,女仆拼命的往出吐掉药丸,白色的药丸跌落在鲜红的地毯上分外醒目。

    擦了擦手,左重冷声道:“现在可以老实的介绍下自己吗,否则这些东西怎么吐出来的,我让你怎么再吃进去,或者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注射到你的静脉里。”

    女仆彻底崩溃了:“我是东京护理学校的学生,求求你放过我,这些药品是陆文宝送来的,我只是负责记录一些数据。”

    两人的对话让旁边的人觉得莫名其妙,不就是药品吗,用得着这么严重吗,左重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解释,继续追问女仆。

    “你记录的数据在哪里?”

    “陆文宝每次来都会带走实验记录。”

    “你是怎么来的嘉兴,是陆文宝找得你?”

    “是帝国津门领事馆找的我,我就随着陆文宝来了嘉兴。”

    “具体时间。”

    “年初。”

    左重想到了金安东说的策反行动,金仁久也是年初去的津门,这中间肯定有联系,另外有一些事情差不多清楚了,那就是陆文宝肯定跟日本人有所勾结。

    这个王巴蛋用中国人做这种丧尽天良的实验,左重脸上透露出一股杀气,把余醒乐叫到一边:“我让春阳和有光陪你去抓捕陆文宝,注意安全。”

    余醒乐面色凝重:“动他可不简单,这人的关系遍及嘉兴和沪上,一旦....”

    “不用考虑这些。”左重打断他的话:“我只要陆文宝,刚刚那瓶药的毒性比烟土厉害百倍千倍,要是这东西泛滥开,你我都是民族罪人!”

    余醒乐大惊失色,百倍千倍的毒性,他知道左重不是危言耸听的人,郑重保证:“我立刻带人抓捕,绝不会让这家伙跑掉!”

第一百三十七节内情

    看着走出去的余醒乐,左重眯了眯眼睛,叫住邬春阳和归有光:“你们这次去,不要带眼睛,也不要带耳朵,不听不说只做,懂了吗。”

    归有光满脸疑惑,邬春阳像是明白了什么,对左重点点头,两人便跟着余醒乐离开了。

    何逸君站到左重身边,小声问道:“科长,你是觉得余区长有问题?”

    左重哈哈一笑:“这是肯定的事情,做咱们这行的,谁没一些特殊的耳目,就像金陵漕帮的马天长,不也是打着我们的旗号行事么。

    陆文宝能在嘉兴混得这么好,不打点好余醒乐可不行,不过这些事情不重要,我只是给他一个扫除尾巴的机会,看他怎么处置。”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在果党这个大染缸里,左重要是做个清官大老爷那也太傻了,做人就要难得糊涂嘛。

    只要余醒乐跟那个药品没关系,某些条条框框的东西就不重要了,否则都按照规矩办事,他这个华东区张确实没法办事。

    何逸君有些失望:“为什么我们的干部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左重看着她摇摇头:“这些话不要多说,我们作为刀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那是执刀之人要考虑的。”

    他当然不会认为何逸君是地下党,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要是被人听到她议论党国的是非,反应到戴春峰那里,总归是件麻烦事。

    小白楼的搜查结束了,左重留下几个特务看守现场,并让警署的人在外围警戒,漕帮的反扑不得不防,不能遇到古琦那样的事情,等余醒乐将陆文宝请来就安全多了。

    左重带着丁绍兰,女仆人以及十几具混混得尸体回到了军官俱乐部,古琦见到后没有意外,情报科大举出动不死人才是件稀罕事。

    他看着血糊糊的尸体,皱眉请示道:“科长,这些怎么处理,要不要通知嘉兴警署的人拖回去?”

    左重用手捂着鼻子,面露厌恶道:“去吧,顺便让凌三平解刨一下尸体,你告诉他,这些尸体服用了一种比烟土厉害千百倍的药品,让他仔细的记录这些尸体的异常。”

    古琦悚然一惊,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恐怖的药品,赶紧一溜小跑去打电话通知警署。

    左重看了看车里的丁绍兰,此时她似乎已经清醒过来了,口水眼泪流个不停,一个劲的打着哈欠,这人算是废了,左重摇了摇头。

    审问这种人很简单,只要给提供那些药品就可以,但他不想这么做,不是所谓的道德,而是现实的考虑,他需要准确无误的情报。

    一旦给了那种东西,丁绍兰为了获得更多必然胡编乱造,左重没有时间去分辨真假,干脆晾着她,等到她自己崩溃时审问效果更好。

    “逸君,找个房间安置她,让人二十四小时看住她,注意不要让她自残。”左重说完,点燃一支烟递给丁绍兰:“丁小姐,到了地方好好想一想你的事情,陆文宝的,津门的,金仁久的,还有日本人的。”

    左重安排好一切,找了地方坐着等待陆文宝的到来,刚刚他发现当他说到陆文宝和日本人时,丁绍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仇恨。

    而且丁绍兰应当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没有哪个国家给间谍服用那种药品,情报人员有了弱点就会出现不可控,情报工作很忌讳这点。

    这就与他之前的预计有些偏差,丁绍兰很可能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再联系金安东说金仁久接过电话非常着急的离开,这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想到这左重打了个电话给在警署的凌三平:“过会有十几具尸体过去,我想要你找一下他们跟金仁久的共同点,特别是脑部和内脏。”

    凌三平的回答很简单:“好。”

    放下电话,左重托着下巴继续思考,如果金仁久和混混们的尸体有相同点,那就说明他不是受刑不过投降,是被这种魔鬼药品引诱。

    日本人已经将这种东西应用在逼供策反了吗?

    左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他们把这套用在特务处成员的身上,有几个人能抵抗住,这不是意志力强弱的问题,除非能违背生理反应。

    在他的记忆里,好像只有地下党才能做到,可是果党特务有信仰者吗,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凤毛麟角,连戴春峰自己也是一个政治投机者。

    左重思考了很久,觉得没什么有效的反制手段,这是国力之间的较量,他一个情报科长影响不了整体大局,只能看一步算一步了。

    “MD,大不了找个化学家造个更带劲的,全部倾销到日本市场,日本人卖的,特务处也卖得。”

    想到这,他心中一紧,觉得自己有向药贩发展的迹象,可不能这样,事后提醒一下戴春峰就好。

    “科长,丁绍兰要见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她的状态不太对。”何逸君忽然走进来汇报,面色焦急。

    左重一脸惊奇:“这么快,我还以为她得想一会,走,去看看吧。”

    当左重看到丁绍兰时,她正在地上打着滚,不时用自己的头撞击地面,身旁五六个强壮的特务都拉不住她,可见她有多么痛苦。

    特务们看到科长来了,觉得丢人,几个大男人控制不住一个女人,亏他们还自称情报科的精锐。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一咬牙全都压在了目标的身上,终于把状若疯癫的丁绍兰控制住了。

    左重皱起眉头:“怎么回事,刚刚不是捆住了吗,如果她是日本间谍,这会功夫够她自杀一百次了。”

    特务们把丁绍兰再次捆了起来,站成一排,低着头不敢说话。

    还是何逸君解释道:“刚刚目标突然休克,他们便松开她进行急救,谁知醒了以后就成了这样。”

    这时或许是药瘾暂时过去,丁绍兰恢复了意识,她大口喘着粗气道:“我都说,金仁久是我的同学,我们曾经有过一段感情,后来迫于陆文宝的势力只能选择分开。”

    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左重对何逸君说道:“给她拿杯水,记得要冰的,再多拿几包烟进来。”

    丁绍兰看了一眼左重,继续说道:“年初我陪陆文宝去了津门拜祭张大可,有天我在街上偶尔遇到了金仁久,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跟他说话,他也不会被日本人抓..”

    似乎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丁绍兰失声痛哭起来,左重在一旁没有催促,何逸君扶起她的下巴喂了一些冰水,还点了一根烟给她。

    过了一会,左重继续问道:“你们两个就是那个时候染上的?你为什么要联络金仁久?是你杀了他?”

    丁绍兰哭泣着摇头道:“为了让他开口,日本人让我们同时染上了那个东西,金仁久没坚持住,这个东西太可怕了,没人可以抵挡。

    后来金仁久走了,陆文宝那个老王八把我送给日本人,直到最近才允许我回嘉兴,回来后他让我去联络金仁久接头,顺便去送药。

    我没有杀仁久,那天我们分开时他还好好的,一定是陆文宝杀了他,这个人是个疯子,他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我说的是真的。”

    这个说法,这与送子庵主的口供一致,但左重没有轻易相信。

    他详细追问起当天的电话:“那天你们电话里说了什么。”

    丁绍兰交代道:“我按照陆文宝说的,去外面找了一个电话打给金仁久,我说了联络暗语,他听出了我的声音,说了一句原来是你,我们就约在以前约会的送子庵见面。”

    左重点点头,这就对的上了,可送药品用得着半个小时吗,想了想,左重放弃了询问,无非是痴男怨女的恩怨情仇罢了,没有意义。

    但金仁久到底是谁杀的?陆文宝?这个日本人的狗腿子怕是不敢这么做,他需要金仁久的情报,左重想了想便把这事放到了一边。

    看着拼命抽烟的丁绍兰,他说道:“接下来我们会帮助你戒掉药瘾,这个过程会很痛苦,同时我们会做一些记录,你愿意配合吗?”

    丁绍兰的手中香烟抖了抖,嚎啕大哭道:“我愿意,只要染上那种药品,你可以为它做任何事情,金仁久被日本人拷打了很久都没有投降,可吃了药后只坚持了三天。

    还有陆文宝在嘉兴附近建造了一个地下工厂,专门用来生产这种药品,我偷听到他准备把药品送到金陵一个药房去售卖,那个药房的老板应该也是一个日本奸细。”

    左重脸色终于变了,这些药要是被日本人大规模贩卖,未来的仗就更难打了,同时他也有了疑问,原本时空里日本人这么干过吗,会不会是蝴蝶效应,左重面色凝重。

    “你知不知道他的工厂在哪?”

    “不知道,这是陆文宝跟手下打电话时透露的,当时他没有说工厂在什么地方,但一定不会太远。”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陆文宝对手下说:上午我去工厂看过了,让他们把废水排的再远一点,不要让人察觉出不对。”

    左重明白了,如果工厂不在本地,当天根本无法往返,毕竟这不是后世,各种交通方式很不方便。

    丁绍兰说完药瘾又犯了,在地上哭天抢地,景象十分凄惨,左重让人把她送走,这个女人的话还需要进一步证实,特别是在金仁久被捕这件事上,她是否真的无辜?

    这时外面响起了汽车鸣笛声和叫喊声,左重听到了归有光特有的大嗓门,他走出去一看,发现归有光正把一个中年人从车上往下拽,那人身上捆着绳子,眼睛被黑布蒙着,嘴里还塞着毛巾,非常狼狈。

第一百三十八节死硬的陆文宝

    左重冲他喊了一声:“这就是陆文宝?有没有兄弟受伤。”

    归有光笑道:“这就是陆文宝,兄弟们都安全,余区长跟我们抓他的时候,这小子正在跟嘉兴党部的人喝花酒呢,没费多大功夫。”

    说完他将陆文宝推到地上,抬起脚就踹了上去,边踹边骂道:“你不是上面有人吗,md,让你狂。”

    陆文宝被堵着嘴说不出话,只能像毛毛虫一样扭动着身躯,顺着声音想用脑袋去撞归有光,到底是纵横嘉兴的漕帮大佬,有些脾气。

    左重在一旁抱着胳膊,露出了冷笑:“归有光,你特娘的是不是没吃饭,咱们的黑道枭雄看来很不服气啊,怎么做用我教你吗?”

    对于这种认贼作父,为虎作伥的狗汉奸,必须要用毫不留情的霹雳手段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上,然后再跟他心平气和的交流。

    归有光抬头看到一脸冷酷的左重,又看看陆文宝,露出了残酷的笑容:“科长不用,您给我点时间,我先去帮大佬先生舒舒筋骨。”

    说完他拉着陆文宝走了,为了惩罚这个骄傲不逊的家伙,归有光特意反拉着陆文宝,大佬的脸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留下一道血痕。

    邬春阳从另外一辆车上下来,走到左重身边,左重瞄了瞄他,指着陆文宝说道:“春阳啊,你看这家伙像不像一条死狗。”

    邬春阳低头恭敬道:“科长你说他是死狗就是死狗。”

    左重看着归有光和死狗慢慢消失在角落,转身问道:“是不是有事要跟我汇报,说吧。”

    邬春阳看了看附近的华东区特务,小声道:“我们去抓捕陆文宝的时候,余区长跟陆文宝单独聊了一会,接着就带着他的人去抄家了。”

    这事在左重的意料之中,陆文宝肯定有余醒乐收受土特产的证据,余醒乐要单独聊,定然是威胁或者忽悠陆文宝交出那些东西。

    他拍了拍邬春阳的胳膊:“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就像是金陵马天长给咱们的那些孝敬,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邬春阳毫不犹豫,斩钉截铁说道:“罪犯陆文宝消极对抗审讯,还试图诬陷余醒乐区长,罪大恶极。”

    “哈哈。”左重满意大笑:“说的好,就是这么个理,一个地痞无赖罢了,谁会相信他的话,这件事你跟余区长沟通一下,卖个好给他。”

    “谢谢科长。”邬春阳面露感激。

    余醒乐是特务处的实权区长,将来说不定会升入本部,到时候一个科长是跑不了的,自己现在卖好给他,未来的好处还少的了吗。

    左重淡定微笑,做领导不光要让下属出力,还要让他们露脸,不然好处都被你一个人占了,人家凭什么给你卖命,他又不是现大洋。

    “走,喊上老古,咱们去羁押室看看归有光的手艺长进了没有。”

    “是,科长。”

    军官俱乐部里不光住宿设施完善豪华,就连羁押室也有配备,想来是为了显示军法无情,人人平等,虽然并没有任何使用的痕迹。

    归有光正在这里对陆文宝进行特务处风格的招待,先抽半个小时的鞭子,再来一盆盐水消消毒,最后再用老虎钳来个美甲套餐。

    想起他们冲进屋里时,陆文宝那高傲不屑的模样,归有光用足了十二分力气,鞭子甩的呜呜作响,每一鞭都让陆文宝皮开肉绽。

    “啪,啪,啪。”

    左重坐在凳子上,优哉游哉的看着羁押室的首位顾客,古琦和邬春阳站在一旁,准备随时接力归有光,刑讯的确是个力气活。

    可惜归有光没有给他们机会,直到一套程序结束,他才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向左重汇报:“科长,差不多了,下面可以动真格的了。”

    此时陆文宝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脸上身上都是被鞭子抽打后的伤痕,左手指甲被拔掉了两个。

    左重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将眼罩和嘴巴里的布块扯了下来,陆文宝的眼珠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认识一下,我是特务处情报科科长,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身份和职责。”左重扔掉手里的垃圾,笑眯眯说道。

    陆文宝的反应出人意料,他没有求饶,而是吸了一口血痰吐到了左重的身上,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特务处他当然知道,大迫机关长跟他说过这个中国情报机关,这是国民政府的情报王牌,听说抓了不少帝国间谍,可他陆文宝不怕死也不怕疼,家人饿死之后,他每天过的日子比这痛苦一百倍。

    左重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抬头看看陆文宝,这个场景他不陌生,可是万万没想到在陆文宝这个日谍汉奸身上遇上这事。

    对方这是把自己当做坚贞不屈的勇士了啊,呵呵,他拦住暴怒的归有光,用手帕仔细擦掉陆文宝的吐沫,继续摆出一副笑容。

    左重非常和善,拍了拍陆文宝的胳膊:“看来陆先生接受过专业训练,知道被捕后死亡是最舒服的结局,或者你听说过我们?没听过也不打紧,我们之间会慢慢熟悉。”

    说到这他突然抓住对方失去指甲的两根手指,狠狠捏了下去,陆文宝脸上的肌肉瞬间剧烈抽搐,但就是一声不吭,甚至露出笑容。

    见到这个结果,左重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陆文宝不是被日本人策反,他根本就是职业间谍。

    日本人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训练一个策反对象,只有那种需要长时间潜伏的重要鼹鼠,才有资格接受这样专业的反刑讯训练。

    陆文宝是什么时候被吸收到日本情报机关的呢,也许是他在北方闯荡的时候,甚至连拜师漕帮大字辈张大可都是日本人安排的。

    左重饶有兴致地看着陆文宝,看来是个死心塌地的汉奸,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以往的汉奸都是些软骨头,这个新玩具很有意思。

    左重松开他的手,扬了扬下巴:“那让我们换一个话题,能说说你的家人是怎么死的吗?”

    陆文宝继续保持着沉默,眼神和表情没出现一丝丝波动,他是打定主意不吐露一个字了,因为他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办成。

    只要这件事完成了,他自己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了,陆文宝觉得自己活够本了,该享受的东西他都享受过,无非一死而已。

    古琦在一旁忽然插嘴:“科长,要不要找人改造一个电椅,我听说那东西不是很复杂。”

    其他人眼睛一亮,顽固的日谍他们也不是没遇到过,比如电台案里的河田泰志和竹内文夫,被抓时跟陆文宝一样嘴硬,可在后来的电椅审讯中都老老实实开口招供了。

    可左重不想冒险,陆文宝的间谍活动他不关心,但那个工厂必须要找到,已经制作完成的药品也要找到,绝不能让它们流散出去,万一把这个混蛋电死了,工厂的线索去哪里找,总不能挨家挨户搜查。

    想到丁绍兰的悲惨模样,左重有了决定,他将手帕塞进陆文宝的嘴里:“春阳,你把从小白楼搜到的药拿过来,让你们看看它的厉害。

    那些混混那么疯狂就是因为这玩意,它的毒性比烟土厉害,服用之后就再也离不开,日本人就是用这个使得金仁久屈服,”

    陆文宝闻言开始挣扎,心中满是恐惧,他十分清楚那东西的厉害,金仁久被青木公馆的人折磨了几天,各种刑罚都没能让他开口。

    可当大迫通贞给他吃了几小颗药,等了几天时间,金仁久就像是一条乞食的狗一样,拉着大迫通贞的大腿痛哭流涕,只为求一颗药。

    还有他的那些手下,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让他们抢地盘就推三阻四,可吃了那种药之后,这帮人为了能获得药丸供应什么事都敢做。

    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了,陆文宝头上青筋直冒,想要挣脱绳子的束缚,他不惧怕死亡和拷打,可他害怕被药品控制,从而泄露情报。

    看着困兽之斗的陆文宝,左重摸了摸他的脑袋:“沾了水的牛皮绳坚韧无比,想要靠人力逃脱无异于痴人说梦,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不用急,你很快就会告诉我的。”

    邬春阳从外面走了过来,归有光一手捏住陆文宝的脸颊两侧肌肉,左重转身离开了羁押室,因为结局已经注定了,只是长短而已。

    这种东西就是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不受控制,可左重别无选择,而且陆文宝不是很喜欢用它吗,那就自己尝尝吧。

    要是陆文宝能抵抗住药品的诱惑,左重也许会放他一条生路,这种能超越人类本能的实验材料,凌三平一定非常感兴趣。

    回到自己房间,何逸君立刻向他汇报:“凌医生回电话了,金仁久的脑部确实发生了病变,刚刚送去的尸体里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左重没有意外,这就是吃药的下场,等到什么时候脑部和内脏出现了严重的病变,这些人的生命也就到了尽头,没有任何办法逆转。

    如此看来,金仁久就算不被凶手杀掉,日本人也不会留他太久,等到通过他摸清高丽复国组织的所有情报,他的结局不会比现在强。

    “噔噔。”

    有人敲门进来,正是眉开眼笑的余醒乐,左重打趣道:“看样子余区长是大有收获啊,陆文宝的家搜查完了,好东西怕是不少吧。”

第一百三十九节僵持1

    余醒乐眼睛放光,他这次确实是大有收获,不光找到了陆文宝的账簿,还找到了许多财物,其中光是大黄鱼就有数十条。

    现金折合一万美金,沪上和嘉兴的店铺十几家,汽车数辆,乡下田地几千亩,陆文宝这家伙简直是个善财童子。

    这是一笔不菲的财富,本来余醒乐还担心左重会有什么意见,但刚刚见到邬春阳,听他话里的意思,左重似乎早就知道了什么,而且并不在意。

    他一把拉住左重的手:“我知道慎终你是厚道人,这次的收获咱们两方平分,如何?”

    左重自己对钱没什么兴趣,不过手下们的意愿也要考虑到,大家跟着他出生入死,拿点陆文宝这样渣滓的钱怎么了。

    “那就多谢余区长了,不过有件事我要跟你通报一声,陆文宝在嘉兴有一个地下工厂,专门用来制造那种药品。”

    左重痛快收下了,还透露了一个新消息,既然余醒乐懂得做人,那他也不能看着对方往坑里掉,这事很严重。

    听到这个噩耗,余醒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TMD,陆文宝这个混蛋!他有没有招供,要不要我去帮帮忙?”

    左重摇摇头:“没有,这个家伙是个死硬分子,我让人喂了他几颗药,有情报显示金仁久就是这样被策反的。”

    余醒乐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是个办法,如果那种药像左重说的那样厉害,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工厂线索。

    同时他心里也对陆文宝更加痛恨,这个王巴蛋是铁了心坑他,如果药品从华东区流出,那他干脆找棵歪脖子树上吊算了,至少死得痛快。

    余醒乐还是有些不放心,匆匆忙忙去羁押室了,他必须在那盯着,一旦得到线索,立刻展开对地下工厂的行动。

    左重看着他的身影叹了一口气,有些钱是不能乱收的,对于耳目的管理也要多个心眼,更要分清主次和轻重。

    情报人员对这些江湖人士既要用也要打,还要防,双方只是单纯的利用关系,稍不留意就会出现主客颠倒的事。

    比如金陵的马天长,情报科就在他身边放了钉子,一旦他有异动,不用左重出手,他的几个助手就会帮他一把。

    但这些话左重不会说,余醒乐自己也是老情报了,可能是先前的经历让他对钱比较执着,这是一个巨大的弱点,有弱点就会被利用,希望通过这件事能让他有所警觉,不然等到几年后的国战,不光是被戴春峰臭骂这么简单。

    左重接下来能做的就是等着陆文宝药瘾发作了,凌三平和铜锁也从警署回来,并且给他带来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我不知道金仁久和那些人怎么回事,但通过解刨,我发现他们的病变呈现递减状态,显然有外力的因素在影响。”凌三平表情非常疑惑。

    左重知道这是为什么,日本人和陆文宝一定在改变药品配方,他们试图在身体损害和效用之间找出一个平衡点,毕竟未来这是要给军队使用的。

    这么看来,地下工厂里一定有技术人员,他们利用陆文宝拿走的数据进行研究,不断的进行调整,现在的关键就是对方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左重严肃问道:“递减状态,具体说一说。”

    凌三平摸摸下巴:“这些人里器官受损最厉害的就是金仁久,脑部尤为严重,可那些混混的脑部损害各有不同,有的比金仁久好一点,有的只是轻微受损。”

    左重心里一紧:“轻微受损,轻微到什么地步?”

    凌三平笑了:“轻微只是相对而言的,即使最轻微的脑部受损,也会导致记忆力受损,或许还会影响运动和行为,而且这是不可逆的。”

    左重想了想,觉得可以向他透露具体情况了,他现在需要凌三平的专业意见,同时经过长时间的考察,凌三平也是值得信任的。

    他让凌三平坐下,开始介绍:“金仁久在津门被捕后,日本人在他身上使用了一种药品,这种药品成瘾性是烟土的百倍。

    只要沾染上,就绝对离不开它,想要戒掉药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金仁久在严刑拷打下没松口,却敌不过几颗小小药丸。

    嘉兴漕帮的陆文宝也在一些混混身上进行了实验,我们去抓捕的时候,这些人完全没有理智,攻击性非常强,反应呆滞。

    我推测这是日本人为他们军队研制的兴奋剂,目的是让士兵不知疲倦,随时保持兴奋状态,超越人体极限执行作战任务。

    更重要的是,嘉兴有一座地下工厂,对方正在根据实验数据调整配方,同时大批量制造残次的药品,并准备送到金陵。”

    凌三平没了笑容,他作为医生很清楚这件事的严重,要是让这东西泛滥开,会对国家和民族造成巨大的危害。

    最后,左重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凌医生,你认为他们是否接近成功了?”

    凌三平想了很久说道:“依照解刨的结果,这种药品大规模使用的条件还不成熟,否则日本人就要承受士兵在战场上突然发疯的风险。

    他们应该会继续想办法减轻对人体的损害,可这是痴人说梦,成瘾性和不损害身体是互相矛盾的,他们可能会放弃,也可能强行使用。”

    凌三平说出自己的意见,左重知道日本人绝对会选择强行使用,毕竟陆军马鹿就是价值一张明信片的牲口而已。

    再想想未来战场上日本士兵的疯狂,除了被****洗脑和民族的劣根性之外,这种药品估计也“功不可没”。

    看来对方随时都有可能完成最后一步,不能再等了。

    左重站起来走了两步,决定再给陆文宝一些招供的动力,他拍了拍思考中的凌三平:“你去羁押室,想办法让审讯目标尽快招供。”

    凌三平指了指自己,长大嘴巴:“你让我去审讯?我是医生啊,怎么能干这种事情,而且我对审讯一窍不通,你还是让别人去吧。”

    左重面露微笑,循循善诱道:“一个好医生定然是一个好的审讯专家,毕竟你知道怎么样用最小的伤害,造成最大的疼痛,对吗?”

    凌三平无言以对,他当然知道怎么让人最痛苦,可这是违背医学伦理的事情,即使被忽悠进了特务处,成为一个最好的医生,依然是他的梦想。

    左重理解他的顾虑,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很清楚那些药品的危害,为了国家和民族,为了黎民百姓,你就破例一次,也可以顺便做点科学研究。”

    凌三平最后还是答应了,对付他,左重还是有些经验的,先从国家大义入手,再辅以兴趣爱好,不愁他不入套。

    左重带着凌三平到了羁押室,古琦,邬春阳、归有光和余醒乐正在聊天,左重悄悄跟不知情的三人介绍了一下关于药品和工厂的情况。

    古琦忧心忡忡道:“科长,还是动电刑吧,时间不等人,工厂收到陆文宝被捕的消息,会不会跑掉,到时再抓就难了。”

    归有光觉得没那么严重:“古副科长,搬工厂不是搬家,里面必定有很多设备和原材料,就算他们想搬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邬春阳赞同道:“工厂不会动,只要他们一动,咱们就能抓住他们的尾巴,所以他们肯定会全力生产药品,静待事情的发展。”

    左重点点头,邬春阳想的跟他一样,他巴不得地下工厂的工人立刻搬家,可没人会这么傻,更别说里面还有日本人的影子。

    这些小矮子搞阴谋诡计是专业的,只能想办法从陆文宝身上打开缺口。

    左重结束了讨论:“行了,接下来的审讯交给凌三平,咱们轮流休息,随时准备行动。”

    有了凌三平的加入,审讯工作果然加快了速度,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当天深夜陆文宝就开始出现了反应。

    他先是浑身大汗,不停颤抖,接着体温和心率飙升,甚至一度昏迷,清醒后口水眼泪鼻涕流个不停,神志也变得不清。

    “啊,你们这帮畜生,你们看着我的爹娘饿死,眼看着我的弟妹病死,你们都是魔鬼,魔鬼,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左重看着状若疯癫的陆文宝,皱起了眉头,对方说得是家人死亡的原因,虽然很凄惨,可他想知道的是地下工厂在哪里。

    余醒乐有些着急:“他不会疯了吧,他可千万不能出事。”

    凌三平穿着白大褂,检查了一下陆文宝的瞳孔:“他的意志力很顽强,应该是在用自我暗示的方法来抵抗药物作用,但他坚持不了多久。

    生理上的药瘾会让他清醒,就像是人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他的身体需要那些药品,仅靠着脆弱的自我暗示是管不用的,等等吧。”

    随着时间的过去,陆文宝果然慢慢地恢复了理智,汗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打湿了之前的伤口,让他忍不住咬牙抽搐。

    左重笑着说道:“我原本以为陆先生是木人石心,没想到也会疼,凌医生,再刺激一些。”

第一百四十节僵持2

    凌三平看了陆文宝一眼,叹了一口气,从药箱里拿出一支药水注射到他的身体里,很快陆文宝就忍不住哀嚎起来。

    余醒乐好奇询问:“刚刚注射的是什么?”

    左重随意说道:“肾上腺素,可以让心跳和血液加速,为身体活动提供更多能量,是治病救人的良药,同时也可以放大疼痛和药瘾,这可是最新科技,不便宜。”

    似乎是为左重的话作证,陆文宝的面容扭曲起来,身体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满身鲜血的他终于忍不住求饶了:“我说,你们要知道什么,我都说,求求你们。”

    余醒乐现在只想知道工厂的地址,当即就想询问,可还没开口就被左重拦住了,他疑惑地看了看左重,不明白什么意思。

    左重示意他不要着急,咳嗽了一声问道:“陆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为日本人做事的?”

    陆文宝打着哆嗦:“我在北方混江湖时认识了一个日本人,他叫大迫通贞,是津门青木机关的机关长,他招募我成为特工,还为我介绍了漕帮大字辈张大可。”

    青木机关的大迫通贞?

    左重记得长谷良介说过这个人,一个不知变通的顽固派,还试图空手套白狼套路死鬼张敬尧,看来陆文宝的话有一部分可以相信。

    但是他是如何被招募的,如何被训练的,除了他还有没有其他人被招募,这些地方陆文宝都一带而过,看来仍是不死心啊。

    “哦?”左重没有点破他的小花招,继续问道:“原来是这样,金仁久的死亡跟你有没有关系?”

    陆文宝瞪大了眼睛,难道事情的起源是那个高丽人的死亡?那特务处肯定是通过金仁久和丁绍兰的关系联系到自己,输得有点冤。

    他惨然一笑:“他是青木机关和关东军需要的人,我怎么敢杀他,如果知道你们会为他而来,我早就发动一切关系抓到那个凶手了。”

    这句话可以相信,陆文宝死了心的为日本人做事,杀了金仁久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还会让日本人不满,他不会如此愚蠢。

    左重忽然觉得金仁久这家伙死得其所啊,要不是他死了,自己等人就不会来支援华东区,也就发现不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想到这,左重转回上一个话题:“你在哪里接受训练,训练的内容,有多少人,想清楚了再说,我们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

    陆文宝被疼痛折磨得神志不清,一五一十道:“我是去日本一座大山里接受的训练,训练内容只有跟踪和反审讯,日本人不相信中国人,跟我一起的还有六个人。”

    左重点点头,然后突然问道:“青木机关的地址。”

    陆文宝愣了一下,痛快说出了一个津门地址,左重听完脸上露出了笑容,从归有光手里取过鞭子,拨弄着上面的钢丝,恩,很结实。

    他抬起头很认真的说道:“陆先生,看来你很不诚实,对于这种不配合的对手,我一向是心怀尊敬的,真希望你可以一直这么坚强。”

    左重说完挥动着鞭子,对着陆文宝就抽了下去,坚韧的皮鞭甩在皮肤上顿时划开了一道伤口,鲜血一下子飞溅出来。

    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陆文宝清晰感受到了皮肤破裂的瞬间,接着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袭来,通过神经传递到大脑。

    “饶了我吧,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派人去津门核实。”陆文宝扯着喉咙喊道,似乎真的被冤枉了。

    左重没有听他的解释,机械的挥动着鞭子,看得余醒乐眉头直跳,他没想到以前那个文质彬彬的左重竟然如此狠心。

    直到陆文宝变得奄奄一息,左重才微笑放下鞭子,他揪着陆文宝的头发,嘴里说了一句话,同样也是一个津门的地址。

    这是长谷良介告诉他的地址,这才是青木机关的真正驻地,跟陆文宝说的地方八竿子打不着,这个家伙到了现在装傻。

    左重冷笑道:“是不是很意外,我说了,我们知道的东西很多。”

    见到被拆穿,陆文宝干脆不装了,咧着嘴露出白牙,阴森森笑了起来:“可惜啊,没能让你们上当,不然拉几个人为我陪葬,我也算为帝国做了最后一件事。”

    余醒乐明白了,如果他一开始就询问陆文宝关于工厂的事情,这小子一定会信口胡说,说不定还会有陷阱等着他们。

    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陆文宝:“妈的,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日本人,你是不是中国人,你怎么能干出这种认贼作父的事情。”

    陆文宝闻言大笑:“哈哈,中国人,我饿死的父母是中国人,我病死的弟妹是中国人,可当初又有哪个中国人愿意伸出帮手呢。”

    你们这些穿着军装,吃着皇粮的人是中国人,那些鱼肉乡里的士绅是中国人,那些金银满屋的豪商是中国人,我可没福分当中国人。

    是日本人就救了我,给我钱,给我地位,你们倒是说说,我是得感激中国人呢,还是得感激日本人?”

    羁押室里很安静,一直在围观的古琦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其他人也都哑口无言。

    左重忽然乐出了声:“陆文宝,我想问问你,你从嘉兴到北方,这一路上是怎么过去的,总不能不吃不喝吧,难道这也是日本人帮你的?

    我听说你父母弟妹死后,是村邻们帮着你下葬立碑的,你家中的几亩薄田和破屋,在你离开之后,也是他们帮着收拾的,他们也是日本人?”

    陆文宝这种人总会为自己的错误寻找理由,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咎在别人身上,然后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企图让所有人觉得这不是他的错。

    遭受不幸的人很多,又有几个跟他一样去当汉奸的,他不是感激日本人,而是感激日本人给他的权势,他在意的也不是帮助,而是金钱和权利。

    大家也反应过来了,是啊,如果真像陆文宝说的那样,他只怕早就饿死了,哪还有机会当日本人的孝子贤孙,这个家伙不但狡猾,还巧舌如簧。

    归有光上前给了他一个耳光:“呸,做汉奸做得理直气壮,你也是第一个人了。”

    陆文宝被打掉了两颗牙,他吐掉嘴里的鲜血,发出嘿嘿的笑声:“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要成功了,到时候你们都要完蛋,哈哈。”

    嚣张的模样连凌三平都看不下去了:“要不要再给他打一支肾上腺素?”

    左重摆摆手,他没有生气,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不就是那个地下工厂吗,对了,还有运到金陵的药品是吗,这就是你一直保持沉默的原因?”

    左重在诈,诈陆文宝不知道消息已经泄露,这是他心里隐藏最深的秘密,一旦被自己戳破,他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陆文宝果然有了反应,强作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工厂。”

    左重抬手看了看手表,深深看了他一眼:“现在我的人已经开始进攻工厂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跟他们见面了,这也是你最后的时间了,好好享受吧。”

    说完左重招呼所有人:“没意思,走了,等会庆功宴上大家多喝一点。”

    屋里这帮人哪个不是人精和影帝,立刻明白了左重的安排,甚至连凌三平都超水平发挥,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古琦更是摸了摸秃顶:“再让厨子上一份羊肉汤,上次那味道可真不错。”

    余醒乐拍着胸脯说道:“交给我了,我来安排,保证大家吃得开心满意。”

    陆文宝心里充满了疑惑,看到左重等人真得要离开,挣扎着叫道:“你刚刚说得工厂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帮日本人打探消息,不要栽赃陷害我。”

    正在往外走的左重停住脚步,回首耸耸肩:“我就知道你这个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不就是为日本人实验兴奋剂吗,难道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

    邬春阳故作遗憾地摇摇头:“科长你看人也太准了,我心服口服。”

    接下来大家或真或假拍起了左重的马屁,左重乐得哈哈大笑,大摇大摆地带着所有人离开了羁押室,只留下被捆绑的陆文宝。

    他们的忽然离开让陆文宝患得患失,他不知道左重说得是真是假,想想自己近期曾去工厂看过,会不会那时候被跟踪了?

    陆文宝忍着疼痛和药瘾的侵袭回忆,可怎么也想不到有任何异常,他叹了一口气,脑袋微微动了下,看了看向东面的气窗,心中涌起不安。

    “看到了吗?”

    “看到了,他看了东面。”

    “从这里往东都有什么地方,排除密集居民区,最好是工厂这种地方。”

    “你让我想想。”

    这是左重和余醒乐在交谈,他们正在偷偷看着羁押室里的陆文宝,两人身后是满脸期待的情报科众人,现在陆文宝死扛着不松口,就看左重的计划能否成功了。

    余醒乐想了很久:“东面是西河街和柴场湾,那里有嘉禾布厂,永明电灯公司,第四初等小学堂,还有几个木材加工厂,美国人的教堂。”

    左重立刻问道:“哪一个地方已经荒废,同时附近有水源?”

第一百四十一节僵持3(求票)

    余醒乐思考后,面露为难:“嘉兴地方本就河流众多,我说的那几处附近都有可用水源,更无荒废。”

    看来虽然圈定了大概范围,可是想要精确找到地下工厂的位置,还需要更多线索,有陆文宝这个地头蛇在,那里必然很隐秘。

    左重抬手看了着手表,从他们抓捕陆文宝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如果地下工厂全力进行生产,堆积的药品数量会越来越多。

    陆文宝一定会开口,可等他完全沉沦药瘾需要时间,而左重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要做几手打算了。

    左重对余醒乐说道:“余区长,现在你和你的人立刻监控嘉兴附近的码头、车站、火车站,进出城的道路也要进行布控。”

    余醒乐会意:“你是说他们可能会先行转移药品?”

    左重颔首:“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工厂暂时搬不走,那就转移药品,甚至直接向金陵进行运输,情报行动不可能没有紧急预案。”

    余醒乐知道事态紧急:“好,我现在就去安排,那你们怎么办?”

    左重看了看东面的天空:“等天一亮,我们就去你说的那些地方看一看,陆文宝的审讯也会加速进行,我刚刚说的骗不了他多久。”

    余醒乐带人火急火燎地走了,事关脑袋,这事他比谁都着急。

    左重点燃一支烟在院子里来回走动,黑夜中只能看见烟头一暗一灭的闪动,古琦等人耐心的站立在一旁,他们知道科长喜欢安静。

    黎明到来之前是最黑暗,同时也最寒冷的,就算身上穿着大衣,众人仍然感觉凉气一点点的沁入骨头里,可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自从左重到了情报科,就没有他们破不了的案子、抓不到的间谍,现在遇到了如此难缠的对手,大家都想保住情报科这面金字招牌。

    过了很久,左重掐灭烟头走了过来,看着大家衣服上的寒霜,笑着说道:“让你们陪着我挨冻了,咱们先进去吧,我看陆文宝要等急了。”

    古琦面露期待:“科长,你想到办法了?”

    “没有。”

    左重搓了搓手,不等众人露出失望的表情,继续说道:“但可以再诈一诈他,刚刚我说了,陆文宝对今天这种情况一定有紧急计划。

    那就利用这点试探他,等会进去你们装得像点,不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想要骗过别人,就必须骗过自己,要让陆文宝彻底绝望。”

    左重说完揉了揉自己快要冻僵的脸,慢慢走进羁押室,古琦等人也露出笑容跟着走了进去。

    陆文宝此时正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看到左重进来眼睛一亮,可再看到他脸上表情,心中便是一沉,难道工厂真的被他找到了。

    左重一进来就竖起了大拇指:“陆文宝,真有你的啊,要不是我们反应迅速,还真让你们把药品运走了,看来你还是不疼。”

    陆文宝嘴唇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工厂完蛋了,他的计划也破产了,投入了那么多的金钱和设备,最终却没有任何成果。

    左重看到他的反应,对着归有光和邬春阳使了个眼色:“天快亮了,你们再帮陆先生清醒清醒,俗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嘛。

    现在不用留手了,这种死硬分子打死就打死,抓到那么多人,也不缺他这一份招供,记得别把脸打坏,完事还要挂城门上。”

    归有光和邬春阳狞笑道:“是,科长。”

    两根鞭子很快就挥动起来,在伤口上制造新的伤口,鲜血四溅,陆文宝瞪大了眼睛发出惨叫,心中某些东西在慢慢消失。

    他靠着自我想象出来的仇恨来抵抗药瘾,可假的就是假的,变不成真的,当图谋被戳破,一直被抑制的药瘾来的更加凶猛。

    陆文宝觉得浑身的骨头在发痒,心脏没有频率的乱跳,手心和脚心冒出了汗,嘴唇和嗓子干得厉害,嘴巴里却都是口水。

    一种强烈的需求从心底涌来,他的身体需要药,只要有药就好了,有了药就会很舒服,他残存的理智和这种需求在作战。

    可渐渐地,理智就像是退去的潮水,什么日本人,什么仇恨都可以忘记,他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药!

    “给我药,给我,我说,我什么都说。”陆文宝用哀求和卑微的声音喊出了一句话。

    左重听到这句话心中狂跳,能不能彻底击溃陆文宝的心理防线,其实他之前也没有把握,因为这家伙实在太能抗了。

    估计日本人也不会想到,一个汉奸会对他们如此忠诚,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和讽刺。

    凌三平走到陆文宝身边,仔细检查了一番,回头对左重点了点头:“可以了,他现在已经彻底成瘾了,你要快一点,他很快会昏迷。”

    陆文宝听到这话,祈求道:“求求你,给我药,我什么都告诉你。”

    到这时候,左重反而不急了,笑着摇摇头:“可是我们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你又能告诉我们什么呢,难道你还有秘密?”

    陆文宝鼻涕流了下来,颤抖的更厉害:“有,我知道跟我一起去训练的人去哪了,他们现在都是各地漕帮的大小香主和老大,一共有十一个人。”

    左重听完脸色变冷,该死的小鬼子,他们这是要鸠占鹊巢啊,再给他们几年时间,到时候这帮人就是十二个漕帮大佬,在关键时刻会造成多大的危害。

    他一直对帮派分子敬而远之,就算对马天长也是单纯的利用,这些人做事没有底线,表面上喊着爱国和义气,实际上就是一群有奶便是娘的投机分子。

    现在还被混入了这么多别有用心的汉奸,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要是无意还好,就怕是有心,两边下注的事情,这些老江湖老狐狸也不是没有过。

    左重想了想,拿出一瓶药丸在陆文宝眼前晃了晃,陆文宝留着口水盯着药瓶,就像是看到了骨头的野狗,眼睛放光。

    “想要吗?想要就把你的秘密都说出来,只要让我满意,到时候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左重小声诱惑着他,就像是恶魔在低语。

    陆文宝拼命点头:“我说,我都说,除了跟我培训的中国人外,民国十年有两个日本大特务拜了我师傅张大可为师,一同加入青帮。

    民国二十年,又有个叫中尾一德的日本人拜大字辈张英华为师,加入北平道会,去年年中时,日本间谍小日向白郎化名尚旭东,在奉天拜漕帮的大字辈王大同为师。

    另外还有日本浪人平野武七、鹫崎研太、吉村智正等人都加入了漕帮,他们分属兴武六、兴武四、嘉海卫、江淮、嘉白、杭三等分支,这些只是我知道的情报。

    就在今年年初,东北的漕帮被青木公馆邀请赴日考察,听其他人说,他们跟日本达成了什么协议,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快给我药。”

    在场的人被吓到了,漕帮到底是中国帮派还是日本帮派,从南到北,从沿海到内陆,这些日本人已经彻底渗透进了漕帮每一处。

    左重有些好奇:“你不过是嘉兴的老大,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陆文宝喘着气:“这是我搜集的情报,我要当整个漕帮的老大,我说的都是真的,给我一颗药吧,亲爷爷,亲祖宗,您就给我一颗。”

    说完,他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情报科众人震惊了,看着左重手中的药品,眼中满是忌惮。

    陆文宝确实是个汉奸,但意志力称得上顽强,被打了那么久没松口,可现在为了药瘾什么都说了,连亲爷爷这种话都说了口。

    左重拧开药瓶倒出一颗:“非常好,这是奖赏你的,不过你说得还不够,我想知道那些药品送到金陵什么地方,说出来就是你的了。”

    陆文宝勾着脑袋,想要舔上一口药丸,可怎么够不着,急的发赌咒发誓:“我不知道在哪,生产由工厂里的日本人负责,运输交给青木公馆,我要是骗你就不得好死。”

    左重有点失望,不过能得到这么多情报也算不错,他捏着药丸看向陆文宝:“好吧,我相信你,现在最后一个问题,答对它就是你的了。”

    陆文宝留着口水,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说,我都说。”

    左重装作很好奇地问道:“你在安排地下工厂的时候,就不怕别人发现吗,嘉兴又不是荒郊野外。”

    陆文宝此时已经被药瘾冲昏了头脑:“那座小学已经被我买下了,校长是我的人,工厂放在仓库里,就算有人发现什么不对,也不会...”

    说到这里,陆文宝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瞪大眼睛抬头看着左重,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左重露出了笑容,在军官俱乐部东面,只有余醒乐说的第四初等小学堂,这个王巴蛋竟敢把工厂设置在小学里,他也不怕药品泄露。

    陆文宝知道自己被耍了,可他现在不在乎这些了,继而大喊:“大爷,爷爷,求你给我吧。”

    左重捏着药丸,然后一不小心扔到了地上,满脸遗憾道:“啊呀,药弄脏了,这可怎么好,不过陆先生你不要着急,等我们找到工厂回来,我一定给你足够药品。”

    “哈哈哈哈。”

    情报科众人哈哈大笑,陆文宝这幅模样,哪能坚持到他们回来,不过这是他自找的,早点招供不就得了,也免得一顿皮肉之苦。

    左重看了一眼手表:“对时,现在是凌晨三点钟,准备行动。”

第一百四十二节1934(求票)

    “邬春阳,我不管你找谁去要,立刻把第四初等小学堂的设计图纸找到,我要知道那个学校的所有细节。”

    “归有光,立刻集合所有的行动好手,工厂也许有化学物质,你把咱们在六国饭店收拢的防毒面具带着。”

    “老古,你带领其他人在小学外围警戒,任何人不得进出,我说得是任何人,包括你和余醒乐在内。”

    左重宣布完命令,又补充道:“这些要在四点钟之前完成,我们必须在小学上课前发起、完成攻击,绝对不能让孩子们遭受危险。”

    “是。”

    军官俱乐部里热闹起来,特务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面色严肃的科长和股长们,就知道又有大行动了,大行动就代表着大功劳。

    至于风险,现在这年月干什么没有风险,像特务处这样薪水按时发放,偶尔还有油水奖金可捞的地方,你不愿意干,有的是人愿意来干。

    邬春阳首先出发了,听到左重的命令,他知道能帮他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嘉兴警署的署长。

    设计图纸这玩意在民国不是很普及,很多房子就是砖瓦师傅们自己设计的,根本没有设计图。

    所以想知道构造,找设计图不如找熟知学校情况的人,署长这样的老地头蛇一定知道去找谁。

    汽车在凌晨的嘉兴城里飞驰,路边的乞丐被惊醒后骂骂咧咧第翻身,可看到接连不断的黑车轿车开过,果断闭上了嘴。

    他可看到了,那些车上的人一身黑中山装,手上还拿着枪,看样子不是去杀人就是去抓人,不对,他什么都没看到。

    邬春阳不知道这一切,汽车嘎吱一声停在署长家门口,他飞快跑到门前,哐哐砸了起来,现在已经是三点十分了,时间太紧了。

    或许署长睡得太死了,等了好几分钟,署长家的大门依然紧闭,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邬春阳急了,小声喊了一句:“翻墙!”

    几个小特务身手利落的搭着人梯,翻进了警察署长家的院子,很快从里面打开了大门,邬春阳一招手,一帮人气势汹汹冲了进去。

    旁边的邻居早就被惊醒了,看到这一幕,跟老婆感叹道:“看看吧,以往多威风啊,这不还是被抄家了,也不知那家伙贪了多少。”

    警察署长今天晚上睡得很舒服,这段日子他被特务处那帮人折腾的要死,幸好对方好像发现了什么,全都撤到了军官俱乐部去了。

    这让署长先生很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这帮阎王看着很客气,可谁知道这些人心里想着什么,加上手又黑,稍不留意就会杀身之祸。

    梦里,署长自己也成了特务处的科长,左拥右抱,贪脏枉法好不痛快,可转眼间就来了几个黑白无常,口中说着赃官污吏,拽着他就要往十八层地狱去。

    “啊,不要,我没有贪污,我是清白的。”

    署长吓得睁开眼睛,还没等他擦掉冷汗,就看到黑乎乎的屋子里站了几个人,似乎正在看着他,他眼睛一翻,差点晕过去。

    邬春阳不知道署长梦到了什么,他们一进来这家伙喊着贪污什么的,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拉了拉灯绳,打开电灯。

    “快点起来,找你有事。”邬春阳冲着惊慌失措的署长喊了一声。

    这一声把署长的魂叫回来了,他也认出来人是特务处的人,心顿时揪了起来,这么晚来找自己,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可再害怕,他也只能安慰了一下老妻,披着衣服走到门外的邬春阳身边,试探道:“邬股长,这么早您这是?”

    邬春阳没时间跟他啰嗦,直接问道:“你知道第四初等小学堂吗,里面的布局和构造谁最清楚,带我们去找他。”

    署长迷糊了,特务处这大半夜的来找自己,为什么要找一个知道小学构造的人?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管他们要干什么呢,他只要哄好这些人就可以了,当即说道:“不远处有个老工匠,我记得第四小学堂就是他带着人建造的。”

    邬春阳喜上眉梢,自己这一趟真是来对了,要是傻乎乎去政府部门找设计图纸,根本就是白费功夫,这学校果然是工匠自己建造的。

    “快点跟我们走,我们车上有大衣。”邬春阳还是很讲理的,没有让一身单衣的署长挨冻。

    在署长的带领下,邬春阳很快找到了那位老工匠,对方一听事关孩子们的安全,二话不说就画了一副图纸,更是热心的要跟着一起去。

    邬春阳来不及感叹,带着老工匠就往集合地点开去,此时已经是三点四十分,左重的军令没人敢不当回事,只是他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署长站在寒风刺骨的街边,看着车灯消失,张大了嘴巴。

    此时情报科的大队伍已经到了第四小学堂一里外,那里有一个小树林,正好可以遮挡住四周的观察,大家都在等待着邬春阳的到来。

    古琦和归有光看着不苟言笑的左重,暗暗着急,邬春阳平时很机灵,这次速度怎么这么慢,要是完不成任务,科长肯定会军法处置。

    在手表的时针即将跳到四点的时候,邬春阳终于到了,他满头是汗地介绍道:”科长,这位是修造学校的工匠,他知道里面的详情。”

    左重微微点头,军法不容情,要是邬春阳真得误了时间,就算是跟随自己的老兄弟,他也绝不轻饶。

    转身看向一把年纪的老师傅,左重笑着说道:“真是麻烦你了老师傅,学校里面的仓库是你造的吧,里面的具体格局记得吗。”

    工匠在路上已经听邬春阳介绍过一点情况,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那个仓库原先用来存放课桌课椅,学校被人买下后做了改建。

    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不但门窗都做了加固,还有一个根本不需要的下水道直通附近的河沟,可人家出钱,咱们也就干了。

    仓库里有一半没有改动,只是铺了洋灰地面,剩下的一半建造了四个房间,用的是青砖作为隔断,前后都有出口,用的都是铁门。”

    老工匠一边说,一边在图纸上比划,左重和其他人都大概知道了里面的格局,但那是以前,现在日本人有没有改建过,谁也不知道。

    左重看向归有光:“你带人去侦察,看看里面有没有改动,小心暗哨,还好现在正是天色最暗的时候,但一定要快,天亮就麻烦了。”

    归有光点点头,带着两个人一溜烟往小学跑去,一路上靠着树木、石头的掩护,他们悄无声息的接近了目标,直到遇到了围墙。

    “搭人梯,我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等着,一旦响枪立刻支援我。”归有光沉声道。

    “是,股长。”两个特务小声回道。

    特务们互相拉着手,将手掌放在膝盖上,归有光踩在他们的手上,伸出脑袋看了看墙里,图纸上这里是小学的花园,平时没什么人来。

    虽然现在已经是冬天,但还有些常绿树旺盛的生长着,是很好的渗透隐藏地点,归有光放慢呼吸,小心观察着,鼻子时不时的动一动。

    如果有人在这么寒冷的夜里值守,大概率会喝酒和或者抽烟,否则长时间的监视太难熬了,毕竟这里不是战场,很少会有人那么死心眼。

    再三确认没有暗哨,他一个鱼跃就翻过了围墙,落地后翻滚了几圈卸去了力道,没有发出一丝响动,看着远处仓库,归有光猫着腰移动过去。

    一里外的集合地,左重倚靠在树上,手里拿着一束松针拔着玩,周围是一脸紧张的特务们

    时间慢慢过去,眼看就到五点了,这个季节嘉兴六点多就会天亮,时间不多了,在场的人开始着急。

    古琦有些沉不住气了:“科长,要不要再派两个人去看看情况。”

    左重没回答他,拔下一根松针,低头叹息道:“老古,真快啊,今天已经是民国二十三年了啊。”

    古琦愣住了,这些日子太忙了,他还真没注意过,不过干情报工作的谁会在意这个,日子还得过。

    唯有左重知道,距离那场战争越来越近了,特务处这一年看似成果很大,这何尝不是说明日本人的动作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了呢。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现在特务处处处被动防守,可总会有疏漏的地方,想要占有先机,就必须把战场转移。

    也不知道罐头计划执行的怎么样了,那里的一切都是绝密,整个特务处只有戴春峰了解详情,左重觉得过完年要去那里看看了。

    将最后一根松根放到嘴里,左重忽然说道:“老古,行动结束之后聚个餐,咱们跟华东区的兄弟一起热闹热闹,具体的你去安排。”

    古琦也笑了:“行,交给我了,大家这段日子确实干得不错,理应犒赏。”

    左重刚想说话就听到了脚步声,他立刻警惕地躲到了树后,其他特务们也都举起了枪。

    脚步越来越近,随后一个声音轻轻传来:“科长,是我。

    左重送了一口气,等到归有光和两外两个特务走到视线内,他才从树后闪了出来,小声问道:“怎么样,里面的格局有没有变动。”

第一百四十三节进攻1

    归有光平复了下呼吸:“没有改动,半个仓库用来存放货物和住宿,那四个房间不知道用处,不过我看里面的人带了防毒面具。

    人数我数了数,连工人在内一共有二十多人,有一半的人携带武器,但都是短枪,至于有没有其他长武器,暂时还不能确定。”

    左重沉思,那个四个房间应该就是实验室或者生产车间吧,所以才会需要带防毒面具,现在大概情况摸清楚了,可以行动了。

    他将归有光、邬春阳叫到身边,展开图纸布置起计划,重点在于短时间内将工厂的人员控制住,谁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重火力。

    左重指着两个入口:“前后门同时发起攻击,一队从前门吸引火力,另一队主攻,从后门突入,两支队伍互相配合支援,主攻的队伍由我和归有光两人负责,人数控制在十人以内,仓库里空间狭小,人数一多容易造成混乱和误伤。

    人员分成两个小组,我带人清理左面的房间,有光你清理右边,尽量不要射击里面的物品,化学品很有可能造成爆炸,全员配备汤姆逊冲锋枪,用最短的时间把所有子弹都倾泻出去,不能给他们反应时间,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春阳,剩下的行动人员由你带队,你们只要不给日本人回援后门的机会就行,必要时可以发动主动进攻,进攻时机你自己把握。”

    两人一边听一边点头,不时提出一些疑问,战斗中的意外情况太多,他们必须问清楚,省得到时因为配合失误造成行动失败和伤亡。

    邬春阳提出了一个问题:“科长,按照情报说的,仓库大门很结实,如果不能及时打开怎么办?”

    左重拿起手榴弹:“用它,不用在意里面的伤亡,有活口固然好,没有也无所谓,炸开铁门后记得使用闪光弹,减弱可能存在的抵抗。”

    邬春阳明白了,以往情报科的行动都是以抓活口为目的,但这次不同,摧毁工厂的生产能力是首要目标,简单点说就是生死不论。

    “对时,一个小时后准备行动,大家检查武器装备,有需要的留下遗书。”左重直起身子,小声命令。

    归有光看了看天色:“科长,一个小时后天色差不多亮了,很容易被工厂的人发现,半个小时准备就足够了,还是由我带队突入仓库。”

    左重摇头:“天亮前才是视觉上最黑暗的时间,行动开始前切断电源,对方的眼睛已经习惯灯光,突然失去光源会让他们暂时失明,加上精神上的疲倦,我们更有优势。”

    归有光和邬春阳恍然大悟,从明亮的地方到黑暗中,确实会有一段时间的视力下降,算上闪光弹的使用,目标会变成瞎子,这样一来此次行动的成功率就大大提高了。

    这也是左重让行动人员提前集合的原因,现在情报科的特务们,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抵消对方地形熟悉的优势,谁让这个时代没有夜视仪呢,只能用这种土办法。

    此时,地下工厂中。

    青木公馆的庶务班长拓植黑着脸,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大迫机关长,把他从津门发配到嘉兴这个危险的城市,简直是天降横祸。

    还有,如果是外勤任务也就罢了,说不定能捞点油水,可自从来到这里后他就没有出过门,24小时在工厂里监督这些药品的生产。

    面对着一帮面无表情的技术人员,拓植觉得自己要发疯了,这帮人难道不觉得无聊吗,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喜怒,一群可怜的家伙。

    可更让他坐立难安的是陆文宝的被捕,这个消息是津门传来的,同时命令他必须坚守工厂,生产出更多的药品提供给金陵的药店。

    想着想着,拓植小声骂了一声:“八嘎。”

    津门那帮人,包括大迫机关长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现在是在中国人的地盘上,随时都会有一群军人冲进来,然后把他吊死在城门上。

    还说要相信陆文宝的忠诚,真是可笑,一个汉奸哪里来的忠诚,拓植越发觉得这里不能呆了,必须尽快离开,至于命令就让它见鬼去吧。

    拓植看着实验室和生产车间露出了冷笑,这些技术人员和工人都是关东军给水部队的成员,既然他们要遵守命令那就自己留在这里吧。

    不过想要不动声色的离开也不容易,他必须找一个帮手,思来想去,拓植觉得其中一个人或许能够帮忙,出去后也可以靠他回到津门。

    拓植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背着手到房间里转了一圈,工人们正在利用各种化学药剂和原材料进行生产,然后一颗颗成品被灌装进药瓶里。

    “吆西,非常好,加快速度,必须把所有原材料尽快用完。”拓植假模假样地表扬了一番生产进度。

    但是工人们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全神贯注地忙着手上的事情,只有灌装工序上的工人见到他,赶紧站起来点头哈腰打了声招呼。

    “拓植太君,您真是辛苦了。”

    “吆西,范君也辛苦了,正好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咱们出去说吧。”

    拓植对灌装工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施施然走出房间,工人眼珠一转像是明白了什么,看了一眼其他人,提着脚步跟着他走了出去。

    工人一出门,拓植就神神秘秘的拉着他走到角落里,悄悄说了个消息:“范雄君,陆文宝已被中国人抓走了,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原金陵大佬,现在的灌装工人范雄听到这话,吓得魂不附体,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陆文宝被抓一旦开口招供,到时他就危险了。

    范雄一把拉住拓植:“拓植太君啊,我对帝国的忠诚天地可鉴,不但被国民政府通缉,一生打拼的家业也都便宜了马天长那个孽徒。

    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大业,你们当初答应我就算事情失败了,也会帮我东山再起,我要是被抓了就死定了啊!你们不能不管我啊。”

    拓植很理解地点点头:“我知道范雄君为大日本帝国的巨大付出,可来自津门的命令是让我们在这里坚守下去,我现在也很为难啊。”

    他很满意范雄的反应,脸上适时露出一丝左右为难的神色,中国人有句话叫做上赶着的不是买卖,有些话得让范雄自己说出来。

    范雄果然察觉到了,神色紧张道:“拓植太君,我觉得应该先行撤退,这些药和机器都不重要,咱们只有人活着,才能为帝国效力。”

    拓植故作犹豫:“这个,不太好吧,毕竟这是大迫机关长的直接命令,只怕我们回去后会被惩罚。”

    范雄急的跺脚:“我的拓植太君唉,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你怎么这么老实呢,如果他们真的在乎我们的死活,就不会下这道蠢命令。”

    他早就明白了,日本人的话不能相信,说是要帮他东山再起,结果呢,把他放在陆文宝这个后辈手下,还要每天没日没夜的干活。

    想想他范雄曾经也算金陵的风云人物,如今整天蹲坐在小马扎上跟药品较劲,吃不好,睡不好,现在还不让他撤退,真是岂有此理,既然日本人不仁,就不要怪他不义了,只要能离开这里,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的,反正总比现在要好。

    拓植听到他的话心中大喜,然后反手给了范雄一个耳光,怒声痛斥道:“八嘎,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作为大日本帝国军人,能为帝国献身是我的荣耀,你滴,没有良心。”

    范雄一点不在意自己被打,反而掏心掏肺地说道:“拓植太君,你是个厚道人,我也就不瞒你了,只要能出去,我有办法让咱们安全回到津门或者北平,绝不会出事。”

    拓植忍住狂喜,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最后面色踌躇道:“可是大迫机关长一定会追究我们的责任。”

    范雄听到他松口了,立时喜上眉梢:“这没关系,到时候您就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大迫机关长还需要我在漕帮的人脉,顶多骂我几句。”

    话说的漂亮,但他早有打算,一旦从这个狗屁工厂出去,他就甩掉拓植这个蠢货,这些天他可不是白干活,药品制造他也略有心得。

    拓植觉得演得差不多了,一拍手:“好吧,就按照范君你的计划来吧,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我这里还有一些钞票,足够到沪上。

    回到津门后,我也会跟大迫机关长求情,将你的妻儿接来,听说你的小儿子非常聪明,将来一定会像你一样,成为帝国的好朋友。”

    范雄的脑门上的青筋直跳,这个王巴蛋是在威胁自己,可妻儿算什么,只要他还活着,照样可以找女人生孩子,他老范家绝不了后。

    勾心斗角的两人商量完,随意收拾了一些东西,悄悄打开后门冲着围墙跑去,大门有看门人,从那走会留下线索,必须悄悄离开。

    到了墙边,范雄观察了一下,发现墙外隐约有一颗已经干枯的大树,这让他眼睛一亮,从包袱里拿出一根绳子打了个绳圈随手一甩,绳圈就听话的套上了一根树叉上。

    他略带得意:“拓植太君您看看,当年我就是靠着这一手漂亮的抛绳的技术在漕帮里立足的。”

    拓植恨不得插上翅膀离开这,敷衍赞叹道:“果然是神乎其技,范君你滴厉害,我们赶紧走吧。”

    “好嘞。”范雄拽了拽绳子,确认已经套牢了,毫不客气地先爬上了围墙,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再然后就彻底没了动静。

    拓植没觉得不对,他们现在是在逃跑,范雄应当保持安静,他拉着绳子,双脚蹬在墙壁上,就这么直接走上了围墙,看着乌漆嘛黑的墙外,他眼睛一闭跳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四节进攻2

    还好,地面上没有想象的石头与树桩,只是稍微有些凹凸不平。

    拓植揉了揉有些酸疼的小腿,四处张望了一圈,小声喊道:“范君,你在哪里,我们赶紧走吧。”

    可等了半天,周围一点回应都没有,拓植心中一紧,范雄不会先跑了吧,他在嘉兴人生地不熟,想离开这里必须依靠范雄这个家伙。

    他琢磨了一下,略带威胁地喊道:“范雄君,你在哪里,如果你跑了,大日本帝国不会放过你的。”

    过了一会,拓植终于听到一个沉重的呼吸声靠近,他脸上露出了笑容,范雄果然是个胆小鬼,肯定是被自己刚刚的话给吓回来了。

    呼吸声越来越近,拓植向对方靠拢,他要好好教训一下范雄,可还没等他开口,一股风声袭来,拓植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左重收回右脚,看着地上的两人,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情报科的行动队伍刚到围墙,就看到一根绳子扔了出来,还没等他们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墙里念就先后跳出来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而且听说话这意思,这第二个还是个日本人,至于对方口中的范雄君,则让左重想到了一个人,电台案里的那个跑路的漕帮大佬。

    案发后此人畏罪潜逃,消失的无影无踪,左重原本以为他已经被日本人灭口或者逃离出国了,没想他竟然就藏在嘉兴,真是有缘啊。

    他和这个日本人应该是地下工厂的人,可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翻墙,难不成是得到消息准备逃跑?

    左重想了想:“把他们两个都捆好了,留两个人看着,行动结束后我要跟这两个天外来客聊一聊。”

    处理完意外情况,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行动队员们一个个翻过围墙,分成两支队伍摸近仓库,距离目标五十米远时,队伍停了下来。

    队员们都半跪在地上,举着手中的武器警戒着,仓库里的人没有察觉到异常,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里面的对话,而且用的是日语。

    左重单膝跪地,轻轻拍了拍邬春阳的肩膀,向他比划了一个手势,邬春阳微微点点头,带着身后的行动队员向仓库前门隐蔽运动。

    那里有一些废弃的建筑垃圾,可以作为掩体,同时也是很好的进攻出发地,邬春阳和队员们顺利达到,并端着枪为左重他们掩护。

    左重挥挥手,身后八名主攻队员们分为两个小组,分别站在他和归有光的身后,一名队员将胳膊搭在左重的肩膀上,其余人也如此。

    两个小组呈二字纵队,利用仓库左侧的空地向后门绕行,随着距离的拉近,左重竖着耳朵,终于听听了仓库里的人在说什么事情。

    他们似乎有一个重要的人跑掉了,剩下的人正在讨论是走是留,看来刚刚那个日本人不简单啊,左重一边想着,一边踮着脚前进。

    仓库的后门处没有掩体,左重他们只好贴着侧面墙壁,耐心的等待着行动时间,这时仓库里的对话声越来越激烈,甚至发生了争吵。

    左重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部队番号,关东军防疫给水部队!

    这个名字代表了一段惨绝人寰的历史,更是永久的耻辱,难怪陆文宝要实验数据,原来是提供给这些恶魔的,左重眼中杀意难掩。

    “科长,时间快到了。”归有光小声提醒,打断了左重的回忆。

    “行动。”左重将在六国饭店抢来的八七式防毒面具带上。

    归有光将汤姆逊甩到身后,从腰间取下一枚手榴弹,将底部的金属盖拧掉,这是一枚大威力手榴,弹延迟时间十秒,需要投掷使用。

    手表上的秒针不停跳动,归有光口中无声倒数,直到离行动时间只剩十秒,他拉开拉火绳将手榴弹扔了出去,手榴弹滚到了后门。

    与此同时,一个队员切断了仓库供电,通火通明的仓库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中,里面的日本人大叫,看来他们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左重一把将归有光拉了回来,三秒钟后就听到两声剧烈的爆炸声,前门的进攻也开始了,不过为什么十秒的延迟时间变成了五秒。

    金陵兵工厂的最新产品差点要了他们的命,左重来不及吐槽就冲向后门,此时后门处已经炸开了一个大洞,原先的铁门不知道飞到哪里了,仓库里的声音更加清晰。

    左重率先跳进了仓库,还没落地他就发现地上躺着几个白大褂,这是关东军防疫给水部队的人,他毫不留情打出几个短点射,白大褂们挣扎了两下,立刻没了声息。

    身后的四名行动队员在左重射击的同时,从他的左侧扑向第一个房间旁,一个特务背靠墙壁,用脚后跟踹开了木质隔门,并反手扔进去一个闪光弹,行动非常迅速。

    “呯!”

    在闪光弹炸响的一瞬间,左重已经将汤姆逊抵到肩膀上,他在门口闪身看了看,房间里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化学试管、药剂等物品。

    还有几个白大褂拿着南部手枪躲在角落里,此刻正捂着眼睛在那惨叫,这帮狗东西果然是要顽抗到底,左重扣下扳机打出一串火舌。

    “哒哒哒哒哒。”

    白大褂身上血花四溅,剩下的四个组员,两个留在门口警戒,另外两个冲进房间里检查安全,还真在一堆家具后面找到了一个敌人。

    虽然这个人戴着眼镜,手上也没有武器,看上去没有任何威胁,但特务们没有选择放过他,几声清脆的枪响后第一个房间被清空。

    左重回身,对外面警戒的队员点点头,三人配合走向左侧第二个房间,不过还没到门口,他们就被激烈的枪声逼了回来,有长武器!

    听动静像是德制的MP18,9毫米鲁格手枪弹很轻松地打穿青砖和门板,要不是退得及时,左重和四个队员这会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MD,呸。”左重吐掉嘴里的灰尘,大喊了一声:“闪光弹准备。”

    两个同样狼狈的队员直接趴在地上,掏出两枚闪光弹扔进了破碎的木门里,房间中很快就传来两声巨响,可MP18的枪声没有停止。

    左重听出来了,里面至少有两支MP18在进行掩护射击,也就是一支装弹,另一支射击,形成不间断的火力压制,这下遇到对手了。

    里面一定不是日本人的技术人员,这种作战方式只有精锐的一线作战部队才能做到,而且还得经过长时间磨合,是关东军作战部队。

    在六国饭店时,左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对方处处受制,战斗力只发挥出了一层,现在这种表现才是这支精锐部队的真正实力。

    “枪口离地一米,直接对墙体射击!”左重决定不讲武德了。

    MP18的弹容量没有汤姆逊冲锋枪多,11.43毫米柯尔特自动手枪弹威力也更大,且对方只有两支,而自己一方有五支,蒙中的概率比日本人高多了。

    左重换上一个新的100发弹鼓,用胳膊夹住枪托,对着墙砖扣动了扳机,弹壳像流水一样流淌到地面上,看上去很坚固的墙面被打成了马蜂窝。

    小组其他四个特务也是有样学样,清脆的打字机声响彻了整个仓库,吓了正在清理右边的归有光一跳,回头只看见五条火舌正在舔舐着一个房间。

    五人中,左重的弹鼓最先打完,不顾已经通红的枪管,他又换了一个新的弹鼓,火力不能间断,要防止对方冲出来,或者仓库前方的日本人回援。

    但等四个手下停止射击后,左重发现第二个房间里一片寂静,难道都死了?他比了个手势,一个特务拿出一颗闪光弹再次扔进了房间,又是一声巨响。

    还是没有动静,四个特务抢在科长之前冲进了房间,里面的景象让他们咋舌,不过可以确定不会有人反抗了,再看看地上的没有使用的日式手雷,众人后背冰凉。

    左重也看到了,不过听到仓库前方的枪声,他赶紧喊了一声:“留一个人检查战果,支援前门。”

    归有光那边的运气比较好,两个房间里都只有一些科研人员,反抗非常微弱,很快就结束了战斗,现在正在带人从后方偷袭日本人。

    可是日本人用药品的包装箱作为掩体,硬生生挡住了他们的背后进攻,这帮人战斗力非常强,在前后夹击中打得非常从容,且嚣张。

    一个日本人手持MP18跳出掩体,几个精准的点射差点打中归有光的脑袋,这么黑暗的环境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分辨出指挥官的。

    左重带人来支援,正好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把他肺气炸了,从来都是情报科压着别人打,什么时候变成了被人压着打,太丢人了啊。

    “归有光,你他娘的行不行,手榴弹进攻,不留一个活口!”左重用杭州话喊了一句,声音在防毒面具的影响下有些诡异。

    他和归有光都是杭州警官学校毕业的,对于杭州话很熟悉,现在这么混乱的场合下,什么暗语都没它管用,日本人不可能听得懂。

    归有光狠狠看了一眼敌人,拿出手榴弹,他的四个组员也各自拿出了一枚,五个人一边射击,一边悄悄的将拉火绳扯下,手榴弹嘶嘶作响。

    “扔!”

    “嗖嗖嗖。”

    五枚经过战术去时的手榴弹,冒着青烟划过黑暗,向着日本人据守的掩体飞了过去,刚刚还很轻松的日本人绝望的大喊:“手榴弹~”

    距离战场一里外的树林里,听着远处的炒豆子一般的枪声,古琦坐立不安,为什么战斗这么激烈,科长他们不会出事吧。

    一旁的余醒乐安慰道:“放心吧,他们这么多人,又是全副武装,日本人没有那个.....”

    “轰轰!”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到几声巨大的爆炸声,余醒乐的嘴巴一下子闭上了,心中祈祷千万不能出事,要是左重出事,戴春峰能活剐了他。

第一四十五节收尾(求票)

    又等了一会枪声停止了,古琦觉得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让人通知围堵的特务们提高警惕,他自己率领一支十人小队前去学校支援。

    情报科的主心骨是左重,古琦很明白这点,要是左重出事,情报科立刻就会分崩离析,别说维持现在的地位,不被拆分都烧高香了。

    余醒乐犹豫再三也带了一队华东区特务跟上,先前左重帮了他好几次,他若是袖手旁观就是不仁不义,当然还有来自戴春峰的压力。

    这样就算出了事,他也有充足的理由解释,左重严令所有人不准出入现场,遇到这种情况,他违抗命令去支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想着想着他就有点郁闷,自从左重来了嘉兴,他余醒乐就没有遇到一件顺心事,先是金安东隐瞒情报,而后是药品和地下工厂的事,现在又是这么大规模的交火事件。

    他想好了,如果左重没事,这个案件结束就赶紧将其哄走,他算是怕了左重了,再这样待下去,华东区指不定发生什么大事,余醒乐一边走一边思考,心里有了决定。

    两支队伍互相掩护着走到了围墙边,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古琦和余醒乐很快发现了被捆着的拓植和范雄,以及两个负责看守的特务。

    古琦好奇问道:“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是科长送出来的俘虏?”

    小特务老实回答:“我们刚刚到达围墙,这两个人就先后从墙里面跳了出来,一个是日本人,一个叫范雄,科长让我们两人在这看守。”

    范雄?

    古琦想到电台案里的金陵漕帮大佬,就是这个老小子让人把他们堵在茶楼里,让自己出了个大丑,古琦用脚将范雄的身子转过来,一张无比熟悉的老脸出现在他面前。

    “呵呵。”古琦冷笑道:“把这两个家伙看好了,我们去支援科长。”

    说完古琦、余醒乐带人翻过了围墙,刚落地他们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远处仓库的屋顶都破了,正向外冒着黑烟,战斗竟然如此激烈。

    古琦面色沉重:“余区长,看来对方的反抗程度有些出乎意料啊。”

    余醒乐不知道怎么回答,嘉兴是他华东区的治下,现在这么多的武装分子和武器隐藏在学校里,他这个华东区区长的是第一责任人。

    这时从仓库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灰头土脸的左重,古琦和余醒乐松了一口气,只要左重没事就好,两人连忙带人走了过去。

    左重摘下防毒面具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帮关东军精锐太顽强太难缠了,就算被几枚大威力手榴弹炸伤,依然依托最后的掩体进行反击,他们一个活口都没有抓到。

    同时行动队员重伤两人,轻伤六人,其中包括邬春阳,他再一次不幸被流弹击中,此次行动是特务处组建后伤亡最大的一次行动。

    想到那几个进行决死反击和自杀的日本士兵,左重神色沉重,对方战术反应得当,作战意志顽强,要是对方人数再多几个,情报科今天定然要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科长,我和余区长听到爆炸声前来支援。”古琦隔着老远就喊了一声。

    倒不是他在表功,而是特务们刚刚结束作战,正是神经最紧绷的时候,如果不及时表露身份,很容易造成误伤。

    左重对着两人招招手:“快过来帮忙,赶紧把伤员送到嘉兴军方的医院进行救治。”

    古琦违背他的命令,可出发点是好的,说明他是真把大家当做同志和弟兄了,左重对此很欣慰,这总比友军有难不动如山要强。

    有了支援,行动队员们终于可以坐下修整,他们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么惨烈的战斗,相比之下,六国饭店的交火也算不得什么了。

    肩膀缠着绷带的邬春阳嘴里叼着一根烟,旁边是狼狈的归有光,他们两人也算难兄难弟了,归有光抓捕高家义时也曾被击中了手臂。

    “老归,你说我今年是不是犯太岁,上次在安全点是流弹击中,这次又是流弹击中。”邬春阳很郁闷,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确实很邪乎。

    归有光一咧嘴:“扯,干咱们这行的,不是被流弹击中就是被子弹击中,你小子继续遇到两次流弹,我看你是吉星高照还差不多。”

    邬春阳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刚刚那帮日本人用的可是MP18,这么近的距离他要是被子弹直接击中,估计胳膊就废了。

    华东区的特务们看着满地的日本人尸体暗自咋舌,以前听说本部的人如何精锐厉害,只当是吹牛或者夸张,今天总算是开了眼了。

    当余醒乐走到仓库里,那满地的子弹壳和痕迹让他心中惊骇,他是上过战场的,看了一遍现场就大概判断出双方交火使用的武器,手枪、冲锋枪、手榴弹,好大阵仗。

    再看看那一箱箱已经包装好的药品,余醒乐不寒而栗,日本人真是疯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他赶紧招呼手下对现场物品进行清点封存,这些都是功劳,虽然大头是情报科的,但他华东区也能喝点汤。

    想要喝汤就要有喝汤的觉悟,余醒乐叫来轿车将情报科的伤员送走了,华东区也接管了外围的警戒工作,这种自觉、殷勤的态度让左重很满意。

    既然如此情报科就可以撤了,左重回到军官俱乐部,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看陆文宝,他需要这家伙辨认抓回来的两个活口,特别是那个日本人。

    走进羁押室,左重看到凌三平在为陆文宝进行包扎,其实包不包扎已经无所谓了,他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一颗子弹就是这个家伙最后的结局。

    陆文宝此时已是望眼欲穿,一见到左重便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求求你给我一颗药,除了工厂的事情,我还知道其他事情,我对你有价值。”

    左重点头微笑:“不急,不急,我给你带来了两位新朋友,你先告诉我他们是谁,我们再说药的事。”

    话音未落,两个粽子被推进了羁押室,陆文宝忍着抓心挠肺的药瘾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当即惊喜道喊:“他们一个是青木公馆庶务班长拓植,另一个是原金陵漕帮大佬范雄,我说了,求求你给我药吧。”

    两个粽子内心是绝望的,逃跑正好撞枪口上,现在被人点破了身份,这下是死定了,范雄的裤裆慢慢浸湿,羁押室里弥漫着一股尿骚味,拓植不屑看了一眼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心里盘算着如何活命。

    左重很满意这两个意外收获,青木公馆的庶务班长应当知道很多内幕,不过想让他乖乖开口还需要再添把火,左重看向废人陆文宝。

    陆文宝看着他冷酷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挣扎着喊道:“我可以帮你们,我知道楚州漕帮走私烟土的线路,徐州有一家人专门干割折,还有沪上有人走私武器,我都知道,我可以帮你们去找他们。”

    “唉。”左重叹了一口气,拔出手枪:“陆先生,如果你早一点合作,我可以饶你不死,可是你浪费了太多时间,这是你自己找死啊。”

    “呯!呯!呯!”

    范雄和拓植听着枪声,每一声枪响都像击中了他们,让两人抖了三抖,范雄不堪地瘫软在地上,想到自己会有同样的下场,裆下一热又尿了,没有一点江湖儿女的豪气。

    左重收回手枪,摆出一副笑脸看着两人:“拓植君,从你决定逃出工厂那刻开始,你就已经背叛了青木公馆,为了你自己的生命考虑,为什么不背叛的彻底一点呢?”

    拓植的心从天灵盖回到了肚子里,毫不犹豫道:“这位先生你说的很对,我愿意为贵国服务,我知道青木公馆的大部分秘密,而且作为庶务班长,公馆的开支和人员情况由我掌握,我对你们非常有价值。”

    左重哈哈大笑着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很好,拓植君,有了你的加入,我们对于青木公馆会更加了解,你放心,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接出你在日本的重要亲友。”

    拓植摇摇头:“不用了,他们已经在米骚动时去世了,只要贵国为我提供足够的薪水,我可以全心全意地为你们工作,绝不会耍花样。”

    噢?左重看了他一眼,这话是真是假呢,如果是真的,难怪此人没有被*****洗脑的意思。

    一旁的范雄傻眼了,刚刚还同一战线的拓植太君就这么投降了,他也想投降啊,可拓植有投降的资本,而他呢,范雄越想越绝望。

    左重也注意到了范雄,这人没什么用处了,马天长现在不需要他来制衡,想了想说道:“把这家伙交给古副科长,他们可是老熟人了。”

    范雄不知道古副科长是谁,可想想也知道不是好事,连忙翻身跪倒:“饶命,兄弟在江湖上有几分薄面,还请高抬贵手,我必有厚报。”

    左重走到他面前,一脸遗憾地说道:“我在江湖上也有几分面子,就用不着范先生了,来人,带走。”

    范雄哭得撕心裂肺:“饶命,我真的有用处。”

    特务们对此无动于衷,拽着范雄就往外走,地面被犁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听着范雄越来越远的求饶声,拓植的头上满是冷汗。

    左重笑着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安慰道:“不用害怕,现在我们是朋友了,我们来聊一聊青木公馆在漕帮安插的人手,你应该知道吧。”

    拓植一个立正:“是的,我知道,请长官听我详细介绍。”

第一百四十六节结束(求票)

    与拓植沟通完,左重快步走出羁押室找到何逸君,将一张纸递给她:“立刻向金陵发报,使用甲等密电,请处座决断此事,注意保密。”

    何逸君看了一眼纸条,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还有一些江湖帮派的名称,左重请求戴春峰对这些人员实施抓捕或者监控。

    等她看清电文全文更是吓了一跳,这些人都是混进漕帮的日本特务,明白这件事事关重大,何逸君赶紧打开电台与本部进行联络。

    看着何逸君熟练的操作,左重心里有些遗憾,拓植提供的漕帮情报比陆文宝多一些,但是他也不知道药品送到金陵什么地方,大迫通贞那个老鬼子还是防了一手啊,否则地下制药工厂的案子就圆满了。

    不过能通过一个高丽人的死亡案件,搂草打兔子获得这么多的成果也算不错,现在就是如何跟金安东解释了,左重叫来余醒乐,这事得跟对方商量一下,毕竟案子是华东区的,双方需要口径一致。

    当余醒乐听左重说完,当场惊道:“什么,金仁久是被陆文宝杀害的,原因是情感纠纷?陆文宝重伤不治,还有口供和手印为证。”

    左重见他反应这么大,有些不满:“怎么,余区长不满意这个结果?那就由华东区负责接下来的侦破工作吧,是我左重本事不够。”

    余醒乐连忙解释:“这是哪里话,我是太满意了,没想到左科长能想到如此高明的办法,他金安东又不是我爹,这个理由足够搪塞他了。”

    左重这才转怒为喜:“这就对了嘛,金仁久怎么死的重要吗,找一个可以应付的理由就行了,还能让高丽人跟日本人的关系更加紧张。”

    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高丽复国组织负责人的儿子被日本人的间谍杀害了,他们怎么也要干点什么吧,比如去日本人那里再扔两个大炮仗,到时候高丽人跟日本人斗的越厉害,就会越依赖民国的支持。

    余醒乐明白了,左重这是在布局,未来的形势谁也说不准,能够把高丽复国组织牢牢握在手里,这是国府上下乐于见到的,说是千年友邦,可国家利益面前没有友情。

    他不禁赞叹:“左科长真是深谋远虑啊,委员长和处座那里定然很满意这个结果,我要向你学习。”

    左重谦虚道:“余区长过奖了,此次也要感谢华东区的全力配合,这些案件是由咱们双方一起侦破的嘛,想必金陵方面会有所考虑的。”

    余醒乐笑得满脸褶子,总算雨过天晴了,金仁久被杀案,陆文宝涉谍案,地下工厂制药案,靠着这三个案子的功劳,足够华东区接受表彰了,他个人也会得到好处。

    他要是知道漕帮鼹鼠和高丽情报人员名册的事情,只会更加惊讶,不过左重没向他泄露这两条情报,这关系到特务处的整体战略。

    左重不等余醒乐从狂喜中冷静下来,起身说道:“走吧,金安东只怕早就等急了,早点结束回来参加庆功宴,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咱们好好热闹热闹,机会难得啊。”

    余醒乐跟着他往外走,春风得意道:“是啊,新年第一天,得有个新气象,兄弟们这段时间确实辛苦,账就记在我们华东区上。”

    左重没有推辞,给了他那么大的功劳,蹭一顿饭算什么,两人到了金安东家,附近警戒的特务看到两位长官到来赶紧上前打开车门。

    一下车,余醒乐看了看周围执勤状况并就道:“金安东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

    特务立刻汇报:“报告区长、左科长,目标一切正常,金安东和夫人一直在家没有外出,本部的宋股长和傅股长时刻陪同着他们。”

    左重很满意,这七十二拜都拜了,就差一哆嗦了,别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事端来,他带着余醒乐走进金家,不停有特务立正敬礼,两人走上二楼看见正和宋明浩聊天的金安东。

    金安东这些天过得很不好,儿子被害,高丽情报人员被中国人掌握,妻子神智又不清醒,这三件事让他寝食难安,幸好宋明浩天天陪着他,否则真不知道如何熬过去。

    当看到左重再次来访,金安东先是一惊,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嘴唇颤抖:“是不是杀害仁久的凶手找到了?”

    左重的回答非常正式:“是的,杀害金仁久的凶手已被抓获,我这次来就是向金安东先生通报情况。”

    金安东激动的差点晕厥过去,扶着椅子缓了好一会,转头对宋明浩说道:“宋先生,还请你将我的夫人请来,金某有些眩晕,谢谢。”

    宋明浩看向左重,见左重微微点头,立刻走进一个房间,与傅玲将颤颤巍巍的金安东夫人扶了出来,两人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左重。

    金夫人的状态越来越差了,只是坐在一旁喃喃自语,似乎对左重抓到杀害金仁久的凶手并不关心。

    左重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一丝悲伤:“金仁久在津门被捕叛变,跟一个叫丁绍兰的女人有关,你们的儿子与这个女人有染,同时对方是嘉兴漕帮大佬陆文宝的外室。

    陆文宝得知后十分愤怒,他也是日本人安插在嘉兴的间谍,此人利用金仁久和丁绍兰私会的机会,毫无人性地杀害了金仁久,这就是整件事的经过,还请二位节哀。”

    宋明浩和傅玲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没想到金仁久是因为情感纠纷招来了杀身之祸,那个叫陆文宝的日本间谍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杀个人竟然引来了科长。

    左重说完将送子庵庵主的证词口供,陆文宝的“认罪书”,丁绍兰的供认都递给了金安东,金安东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翻开这些证据,仔细的查看起来。

    上面记载的内容跟左重的说法一致,比如金仁久曾经跟丁绍兰的约会时间,金安东对此有印象,金仁久那些时间段确实不在家,看来中国情报机关没有敷衍对待他。

    金安东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感谢贵国政府的帮助,这是仁久他咎由自取,与其他人无关,特别是余先生,我对你隐瞒了很多重要信息,还请接受我诚挚的道歉。”

    “哼。”余醒乐冷哼了一声,不过想到对方的丧子之痛,面色稍稍好了一点,说了些安慰的话:“找到凶手就好,希望你和夫人节哀,贵公子也不想看到你们如此悲伤。”

    金安东再次鞠躬:“是的,请再一次接受我的抱歉,左先生,不知道可否将陆文宝交给我们处置,我们高丽复国组织一定会感谢诸位。”

    左重早就想好了借口,不给金安东任何纠缠的机会:“真是太抱歉了,陆文宝是一个很职业的情报人员,在抓捕他的时候,我们迫于无奈开了枪,他供认后就死亡了。

    还有,我们破案是受国民政府的委派,你要感谢也应该感谢委员长和戴处长,毕竟为了你的家事,我们这些天可是忙得够呛,把嘉兴城内外翻了一个遍,才找到线索。”

    金安东听完张着嘴,他总不能要求中国情报机关把陆文宝的尸体交给自己泄愤,但想想陆文宝的下场,他心中的怨气消散了不少。

    左重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开口告辞:“金安东先生,金仁久被杀案已经告破了,所以我们也要撤了,不过请你放心,外面那些保护你的人手暂时不会撤。”

    金安东很理解这样的安排,非常感慨的说道:“左先生果然是贵国最厉害的情报专家,希望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这是在暗示高丽情报人员名册的事,左重露出微笑:“一定会的,希望下一次合作时金先生可以开诚布公,这对大家都好,你说呢。”

    金安东听完老脸一红,起身送左重他们离开,特别是宋明浩,这几天两人关系处的不错,他还送了一支珍贵的高丽人参给宋明浩。

    左重没有眼红,老宋跟老狐狸勾心斗角这么多天,连白头发都冒出来不少,确实要用人参补一补,不过另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左重翻着华东区的值班记录,问同车的傅玲:“你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傅玲犹豫了一下,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记录说道:“华东区的同仁保护金安东夫妇有一段时间,期间的值班换班记录很详细。

    我发现金仁久被害当日,金夫人离开过家,就在金仁久出门不久后,她要求华东区的人不要派人跟踪保护,直到当天晚上她才回来。

    我试图询问金夫人当天她出去干了什么,但是她没有回答,我就找到了当日值班的特务,据他们说金夫人回来时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同时,金夫人的父亲是高丽名医,据说擅长治疗失眠,这里面...”

    左重陷入了沉默,很快笑着说道:“案子已经破了,这件事已经无关紧要了,忘记它吧,回到军官俱乐部好好休息,晚上有庆功宴。”

    傅玲也露出了微笑:“好的,科长。”

    左重看着车窗外的南湖,心中叹了一口气,似乎看到了一位母亲哼着来自家乡的童谣,在一艘摇摇晃晃的小船上为儿子整理衣物和仪表。

    儿子或许已经昏迷,他的母亲含着泪将他的头放进水盆里,用一种最不痛苦的方式结束了他的生命,所以儿子的呼吸道才没有泥沙。

    为了挽救丈夫的名誉,为了不让儿子越陷越深,这个女人用了一种最极端的方法,她错了吗,左重不知道,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老宋啊,咱们晚上好好喝两杯。”左重对副驾驶的宋明浩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突然非常想喝酒。

第一百四十七节故友

    左重揉着脑袋,站在甲板上看着眼前的汪洋大海,阴郁的心情稍稍好了点。

    昨天的庆功宴结束,余醒乐建议左重从海路回宁波,沪上到宁波不过200多海里,早晨上船,临近傍晚就可到达,比陆路快多了。

    左重考虑后也就答应了,如果借用华东区的汽车,这一路上的加油是个问题,情报科这么多人,都乘坐汽车未免太过招摇,而且这次回宁波,除了拜祭祖先,左重还有任务在身,低调一点总没有错。

    于是一早在余醒乐的几番相送下,左重等人登上了姚北号客轮,这是从沪上十六铺码头前往宁波的专班,宁波商帮自己组建的公司。

    早些年左重的父亲去外地做生意,也是乘坐的这艘轮船,这是宁波对外的一条重要通道,自从上船,他的耳边便都是熟悉的乡音。

    古琦穿着一身厚厚的衣服走到他身边,哈着手说道:“科长,到了宁波之后住宿问题怎么安排,咱们这么多人不能都住在您家吧?”

    左重回头准备跟他商量一下,顺便介绍一下接下来的任务,却听见旁边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左重?左重!”

    一个身穿黑色呢子大衣的青年,对着左重不停挥手,同时向这边走来,古琦提高了警惕,将右手放进了口袋。

    干情报的,仇人太多,他们刚刚抓了漕帮的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寻仇,不过看这人的样子倒像是故友重逢。

    左重也闻声看去,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然后大笑着走向那人,两人见面紧紧拥抱在一起,还互相拍了拍肩膀。

    “东新,你不是去法兰西留学了吗,怎么,这是学成归国,报效国家了?”左重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好朋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他口中的东新一脸的郁闷:“别提了,在学校跟日本人打了一架,学校说我是行为不端,便将我除名了,就连驻法领事求情都没用。”

    左重哈哈大笑,看到古琦一脸疑惑,便拉着口中的东新来到他面前:“老古,这是我的朋友,沈东新,法国圣西尔军校的高材生,民国学生能考进那里的人寥寥无几。”

    又对沈东新介绍道:“这位是老古,我的同事,正好去宁波办事。”

    沈东新苦着脸,伸出手跟古琦握了握,苦中作乐道:“是原军校生,现在我就是一届无产者,要不是同学襄助,我连船票都买不起。”

    古琦脸上挂着笑,心中再次警惕,无产者,这个词可有些敏感,好像只有西南那些人才会说,他看了看左重,科长的老朋友不会是?

    左重对他微微摇头,直接对沈东新说道:“东新,无产者这种话在国内可不能多说,现在委员长正在同西南那边作战,时局颇为敏感。”

    沈东新哑然,挠了挠头:“法国那里对这个倒不是很介意,我明白了,放心吧,我沈家在宁波是有名有姓的豪族,不会去当地下党的。

    不过你现在在干什么,家中电报说你去当了警察,你这是回乡过年吗,咱们好些年不见了,回了宁波一定好好聊一聊,不醉不归。”

    沈东新显得很兴奋,似乎连海风都挡不住他的热情,但是他的问题,左重不能回答,便岔开话:“是当了警察,去年没有回家,今年无论如何也该回来一趟,对了,你被法国军校除名,沈叔可曾知道?”

    说到这个,沈东新的脸更苦了:“当然是不了解的,要不我先跟你回家,我怕我爹打断我的腿,我得求左叔帮着求求情,拜托了。”

    左重没犹豫,点头道:“如此也好,不过你为什么要跟日本人打架,东新你的脾气没有这么大吧。”

    沈东新立马变得慷慨激昂:“知道北平六国饭店的事情吧,当时在法国也闹出一番动静,我和几个同学在学校里声援东北同胞,日本学员来挑衅,双方就这么打起来了,谁知道那个小日本那么不经打。”

    左重表情如常,心中却有些尴尬,没想到好朋友被开除竟还有他的一份功劳,这下就更不能介绍自己在哪当差了,省得将来被埋怨。

    古琦是个伶俐人,知道左重不愿暴露身份,在一旁搭话道:“咱们要不要去船上的餐厅边吃边聊,这里风大浪急,不是个谈事的地方。”

    左重欣然点头,带着沈东新有说有笑地往餐厅,船上餐厅提供的食物多是宁波本地菜肴,两人久违了家乡的味道,倒是吃了个痛快。

    沈东新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感慨道:“法国人总是说他们的法餐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他们的法语是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我看未必然,至少法餐是比不上咱们华夏美食的。”

    左重笑了笑,知道沈东新这是在法国吃腻了法棍,其实法餐还是不错的,至少比英国菜好多了。

    想到还有任务要安排,他起身说道:“东新,你先在这喝点咖啡,我去办一些事情,一会就回来。”

    沈东新随意点点头,看样子把法国人的自由散漫学了个足,但随着左重离开餐厅,他的脸上若有所思,自己这位发小有些不简单。

    比如那个老古,自己跟左重打招呼的时候,他的右手放入了衣兜中,看起来很正常,可沈东新在握手时看到他的衣兜里有棱有角。

    学了这么多年的军事,沈东新一眼就看出他兜里装的是手枪,如此高的警惕性,加上他对左重的态度似乎很恭敬,这就很有意思了。

    左重不知道自己的发小正在琢磨他的身份,他将手下们召集起来后宣布了两件事:“傅玲护送拓植前往金陵,铜锁也有一个特殊任务。”

    众人有点糊涂,拓植和傅玲回金陵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可铜锁的特殊任务?

    左重没有解释,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去年中元节,普陀山举办盂兰盆法会,来自全国各大寺庙的僧人们云集普陀,从沪上开往舟山的客运轮船几乎成了和尚的专轮。

    旅途寂寥又是难得的同道大聚会,所以僧人们在船上相互倾谈交游,讨论经典,可当中有位年轻僧人,表现与其他僧人格格不入。

    此人的头皮虽然剃得发青,可头上并没有和尚独有的戒疤,举止相当古怪,同时不少人发现他对教义并不了解,对交游也不感兴趣。

    船上的和尚们好奇,便不断地去询问,终于把此人惹急了,对着和尚们痛斥了一番,周围的僧人们大吃一惊,因为对方说的是日语。”

    说到这情报科众人脸上也露出惊奇,归有光开口询问:“科长,这应该是日本特务伪装的假和尚,这事是怎么处理的,那和尚人呢?”

    左重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去年华北之战闹得很大,出家人再与世无争,毕竟也有国家民族概念,几十个大师一拥而上将此人控制,把他关押在船舱中,准备到岸送官。

    结果途中恰好遇到了海军的巡逻艇,大副带着水兵上船检查,得知此事后对那人进行了简单讯问,对方的回答颠三倒四,大副见他言语支离,就对其行李进行了搜查。

    从其身上查得日本刹国清寺开具的介绍书信一份,可供其在普陀山各寺庙挂单,日元纸币半张,眼镜一副,海军准备将其带回,可惜对方乘他们不备直接跳海自杀了。”

    左重说到这觉得遗憾,海军那群家伙对付间谍没有经验,竟然让到嘴的鸭子飞了,要是让情报科处理,肯定先卸掉对方的关节和下颌骨,就算神仙在世也插翅难逃。

    古琦听完忧心忡忡道:“委员长的家乡在宁波,而普陀和宁波只有一海之隔,如果日本人在此地有什么阴险图谋,确实是个大隐患。”

    邬春阳脑子转得很快:“所以铜锁的特别任务就是因为这件事?”

    左重笑着点点头:“委员长对日本人的行为十分震怒,要求处座立刻侦破查办,不然咱们也不用出动这么多人,现在除了那个假和尚携带的东西,此案没有任何线索,但我判断他在普陀山有接头人,而且接头人就藏在普陀山的僧人之中。”

    大家点点头,那半张日元纸币是接头信物,接头双方各执一半,只有严丝合缝才能证明身份,一种古老且有效的情报接头方式,各国间谍都在使用,加上介绍书信,这个接头人是和尚的可能性非常大。

    左重继续介绍:“普陀山地位敏感,不能大张旗鼓的搜查,只能派人暗中侦察,铜锁混迹江湖多年经验丰富,又有溜门撬锁的手艺,假扮成小和尚去普陀山最合适不过。”

    想到铜锁顶着个光头,左重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其他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场景,纷纷大笑起来。

    归有光摸着光头:“科长,你应该派我去,我的条件也很合适。”

    左重瞄了他一眼:“我需要是情报,不是一堆尸体,你要是去装和尚,估计用不了半天就会露馅,到时候我怎么跟委员长和处座解释。

    你们先跟我去宁波,我家中产业众多足够大家落脚,需要表露身份时,大家可以对外宣称我们是金陵警察厅的警察,来宁波查案。”

    “是,科长。”

第一百四十八节抵达

    夕阳西下,大海变得愈发深邃,左重和沈东新看着远处的星星灯火,那是宁波三江口的灯塔,游子终于归家了。

    沈东新感慨道:“左重,到家了啊,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此话我总算是懂了。”

    左重扶着栏杆:“物离乡贵,人离乡贱,老祖宗的话是有道理的。你也不用太过焦虑,实在不行去中央军官学校便是。”

    沈东新没有说话,先前他说的轻松,但浪费数年光阴一无所得,不光对父母无法交代,对他自己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在这个风云激荡的年代,年轻人们想的总是如何为国家和民族做一番贡献,从军是其中最直接的方法,比如黄埔学生们。

    过了好一会,沈东新沮丧说道:“你说得容易,入学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是要委员长点头的,可惜我爹与那边没什么关系。”

    左重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沈东新能考进法国最好的军校,足以说明他的学业水平和才华,朱家骅老先生应该愿意帮忙。

    情报科的特务们早就收拾好了行李,三三两两的散布在左重四周将附近百姓隐隐隔开,宋明浩等人更是恭敬的站在不远处,旅客们似乎也察觉到这帮人的不寻常,纷纷远离这里,周围空了一大块地方。

    古琦走过来说道:“咱们等会先行下船,我已经让船长安排了。”

    左重看了看沈东新,跟古琦走到一旁,他叮嘱道:“让大家注意遵守纪律,保护好随身行李,咱们的装备比较多,以防有人顺手牵羊。”

    这不是开玩笑,民国码头车站的治安情况很复杂,小偷可不管你是特务还是军官,经常能听说某位大员在火车站被人扒窃的事情。

    这边无聊的沈东新看着附近的中山装们,更加确定左重的身份没那么简单,而且两人刚见面时他询问左重的工作,左重立刻岔开了话题,想来是不愿谈论这个问题,难道这位老朋友的工作很敏感?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左重忽然转身说道:“东新,等会我们一同下船,你住在哪个舱室,我让人帮你收拾行李,你就不用回去了。”

    沈东新愣了一下,回道:“二等舱28号下铺,里面只有一些衣服和书,不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古琦在一旁笑了:“沈先生,没关系的,这种事交给我就行。”说完不等他回话就离开了,还带走了两个中山装,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见沈东新仍然有些不安,左重拍拍他的肩膀:“老古是个热心肠的人,在警署里也是这样,总是这么热于助人,你等会谢谢他就是了。”

    沈东新想想也是,转而跟左重聊起了他在法国留学时的趣闻,关于法国人的笑话果然永远不缺,说到搞笑的地方两人不时放声大笑。

    而左重口中的热心肠老古,此刻正在二等舱28号里翻箱倒柜,两个小特务将沈东新的所有物品拿出来,统统放在地上一一进行检查。

    书籍,衣物,一个皮箱,几个外国风格的小礼物,一些常见的洗漱用品,古琦先拿起那几本书,上面的文字他不认识,不过里面的插图都是武器和队形,应该是法国军校的教科书,这符合对方的背景。

    将书放下,他拎起一件西服的衣领,用手摸了摸口袋和衣领,没有夹层或物品,又如此操作检查其他几件,同样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至于皮箱内层,洗漱用品和小礼物,古琦都打开看了一遍,一切正常,看来沈东新没有问题,这就好,省得他们这些做下属的难做。

    古琦将东西放下,对特务们说道:“恢复原样,装进行李,要是让我知道有人多嘴,小心军法处置。”

    两个特务低头说道:“是,古副科长。”

    很快古琦带着行李回来了,见面后他向左重轻轻点了点头,左重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沈东新那句无产者让古琦产生了强烈怀疑,出于职责左重只能查一查,现在没有问题对谁都好。

    古琦将皮箱递给沈东新,口中抱歉:“沈先生,手下人粗鲁的很,收拾的有些乱,还请你多多谅解。”

    沈东新接过后,连忙摆手:“哪里的话,多谢古先生了。”

    说话间,姚北号客轮降低了航速,慢慢接近了港口水道,更多的旅客们,提着行李上了甲板。

    “呜呜。”客轮拉响了汽笛,提醒着船上船下。

    往常一入夜,三江口已是一片漆黑,可随着汽笛这一声长鸣,划破夜的寂静,码头开始鲜活起来,渐渐灯火通明,人流熙熙攘攘。

    码头出口处被铁门拦住的接客人群垫着脚,一个个脖子都伸得老长,眼巴巴瞅着空无一人的通道。

    这其中有对父子和几个壮汉,父亲身穿绸缎长袍,头戴绅士帽,看到轮船停靠岸边,身边少年激动不已:“爹,大哥肯定在上面。”

    中年人面色严肃,闻言训斥道:“左钧,我往日怎么跟你说的,君子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爹,你说的是老黄历了。”少年不耐烦的插嘴。

    中年人瞄了小儿子一眼没有说话,能把话记住就行,想要明白、运用,还需要这小家伙自己体会。

    这时码头终于有人出来了,等待的人群马上骚动,在“来啦来啦”的呼喊声中,接客处更加拥挤。

    不过让很多人失望了,旅客通道走出了一帮黑衣人,一看就是一伙的,面色严肃,不好惹的样子。

    左重带着手下,在所有乘客不爽的目光下走下了姚北轮,他此时的感觉很复杂,本能的思家之情和纠结,用患得患失形容非常恰当。

    他继承了原左重所有的记忆和情感,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他就是原左重,只是多了一段现代记忆,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谁能分清。

    所以当看到人群中的父亲和弟弟时,血脉里那冥冥之中的一丝联系让左重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轻快了几分。

    情报科众人见状有些意外,很多人说科长少年老成,阴险毒辣是个笑面虎,左重在他们眼里也确实是一个很有城府的上司,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面,看来任何人的内心都有柔软的一面,比如面对家人。

    左重快步走向出口,身后的沈东新和手下们赶紧加快步子跟上。

    左善文看着越走越近的大儿子,眼中透露出一丝温暖,左重的性格与自己一样沉默寡言,这两年在外面不知道有没有吃亏。

    左重走到左善文面前,鞠了一躬:“父亲,左重回来了。”

    左善文扶起他:“回来就好,你祖父和母亲正在家中等你。”

    那少年也拉着左重的衣袖,红着眼睛:“大哥,你可回来了。”

    左重笑着揉了揉弟弟左钧的脑袋:“都是大小伙子了,怎么还跟小姑娘一样动不动哭鼻子,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知道了吗。”

    左钧擦了擦鼻子,不服气道:“我才没有哭,我就是....就是.....”

    想了半天,他也没有说出个理由,左善文和左重相视笑了起来。

    不过左重还有疑惑,询问左善文:“父亲,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我还准备给你们一个惊喜。”

    左善文笑着透露:“你老师给家里拍了个电报,说你今天乘坐姚北号回宁波,这不,我就跟左钧来接你了,看来你老师很器重你啊。”

    哦,原来是戴春峰的安排,左重点点头,感叹老戴的手腕真的很高明,让人忍不住心生感激。

    想到这,左重赶紧跟左善文介绍了自己的手下们。

    “父亲,这位是我的同事,古琦,在工作中对我鼎力相助。”

    古琦听科长这么介绍自己,连忙谦虚道:“过奖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也是受益良多啊。”

    左善文满脸笑容跟古琦握了握手,可心里的疑问更多了,自己的儿子到底在干什么,真的在警署?

    左重在信里只是说跟着老师,他们下意识认为是警校中的老师,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因为这个叫古琦的人,身上的官味太重了。

    但儿子不说肯定有原因,左善文和蔼的跟宋明浩,邬春阳等人认识了一遍,当见到何逸君时,态度更加和善,搞得左重有些尴尬。

    何逸君跟左善文打了声招呼,红着脸躲到了人群后,情报科上下安暗笑,心说女中豪杰也有今天。

    “左叔叔叔,还请您救小侄一命啊!”沈东新在旁边大喊了一声,打破了怪异的气氛。

    左善文早就看见了沈家小子,只当他和左重恰巧碰上,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当即被吓了一跳。

    左重赶紧小声解释了一遍,左善文眉毛一拧:“日本人就是欠揍,东新你不用怕,我去跟你爹说,你这是涨了我民族志气,干得好。”

    众人心说,果然是科长的爹,一样的嫉恶如仇,真是家学渊源。

    这一会儿,其他旅客渐多,大群旅客涌来,或肩挑背扛,或扶老携幼,在响亮的石骨铁硬的宁波话中乱哄哄地拥挤到出口处,时不时还夹杂几句轻巧软糯的上海方言。

    左重走出码头,看到了无比熟悉的景象。

    昏黄的路灯下,熟悉的黄鱼车依旧“呜啊呜啊”地叫着,在人群中如游蛇般穿行。

    卖茶叶蛋的老太太、卖馄饨包子的小个女人,还在老地方起劲地吆喝,招揽生意……

    (给所有离乡在外打拼的朋友们)

第一百四十九节团聚

    走到码头外,左善文叫来一个壮汉:“你去店里,让经理把在家的车都开出来,其他的不要多说。“

    又转过身对左重说道:“我们从后门走,家中最近整修过,后门可以直接进车,外人看不到里面。”

    刚刚左重介绍同事时避重就轻,说起工作的部门又语焉不详,左善文不想给儿子惹来麻烦。

    左重恭敬点头,父亲左善文的安排很稳妥,就算让他安排也就如此了,难道左家真有特务基因?

    弟弟左钧看着一脸沉稳的左重以及身后的黑衣人,眼中满是疑惑,他印象里的哥哥,还是那个带着他下河捉鱼,上树掏鸟窝的左重,可短短两年时间没见,左重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了,变得威严。

    看到弟弟左钧观察自己,左重轻轻敲了下他的小脑袋,心里无奈,记忆里这兄弟两经常捉鱼摸虾,现在再让左重陪他干这些事是万万不能的,不然会笑死人的。

    没一会,远处的黑夜中众多车灯划破黑夜向这里靠近,等到了跟前,众人发现这竟是一整个车队,一点不比迎接塞克特的车队差。

    古琦等人目瞪口呆,这场面也太大了,要知道华东区当时为了凑齐车队,可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了很久,哪像左善文这般轻描淡写。

    “科长,您家是干什么的?不会是开矿的吧?”宋明浩原本还觉得自己已经算有钱人了,现在一看,是他格局低了啊。

    左重看了他一眼:“什么都做一点,别废话了,上车吧。”

    说实话,他还真不清楚左家的主业是什么,反正连宁波商帮那些人,也跟老爷子借过钱。

    一旁的沈东新上车前说了一句:“他家还真有矿,银矿。”

    宋明浩惊得长大了嘴巴,看来军火商就是比不过人家开矿的,他就是卖到死,也置办不起这么大的家业啊,一时间竟有些心灰意冷。

    车队在黑夜中奔向宁波城,等到了左重家,情报科上下再次震惊了,听司机说,远处那黑压压一片的壮观宅邸都是左老板家的。

    归有光叹气道:“我要有科长这样的家业,早就娶上几十个老婆,好好过日子了,何必这么辛苦。”

    邬春阳摸着下巴:“几十个老婆,你小子身体怕是坚持不住。”

    凌三平突然插话:“以你的身体最多娶三个,多了对身体无益。”

    同车的特务憋着笑,三位长官开玩笑,他们可掺和不起。

    车队从宽敞的后门直接驶入左府,关上厚重的大门,彻底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左重放心了,这次任务非比寻常,不能出丁点差错。

    左善文下车,吩咐让人准备食宿,左重带回来这么多人,临时安排真有点挠头,幸好左家还有几座酒楼,厨子和饭菜总是不缺得。

    古琦是个很有眼力劲的人,走到左重和左善文身边,笑着说道:“我们几个先去安顿,就不耽误你们一家相聚了。”

    左善文没说话,想看看儿子会怎么处理,在公门里混饭吃,会做人比会做事更重要。

    左重断然拒绝:“都是自家兄弟,第一次来家里,你们跟我一起去前面见一见老爷子,底下人自有安排,你就不用操心了。”

    古琦听到这话,心头一热,知道左重这是没把他们当外人,既然如此,他再拒绝就不妥了。

    “是,科长。”

    科长?左善文心中一惊,儿子左重刚刚毕业一年,怎么就成了科长,就算花钱也升不了这么快。

    不过左重的处置还是很妥帖的,既分了亲疏,示恩于人,同时又不失礼节,请他们去前厅,是拜见老爷子,不会丢了主家的体面。

    看来官场确实磨练人,往日莽撞冲动的儿子,竟成了手腕老道的仕途老将,御下之术颇为熟练。

    “左重,咱们走吧。”

    左善文见人差不多齐了,与左重走在最前面为众人引路。

    一路上,古琦他们是开了眼了,何逸君也知道为什么左重看不上北平那个前朝侍郎的院子了。

    左重家中虽然不是四合院,却是标准的江南园林,步步成景,处处是画,还奢侈的在各处安装了电灯,行走其间,让人目不暇接。

    左重一边走,一边思考,想要劝说父亲和祖父离开不容易,左家的基业在这,一旦搬离就是伤筋动骨的大动作,就比如这座宅院,耗费前后几代人的心血。

    各地的店铺、矿山、田地怎么处理,那些经理、掌柜、伙计服务左家那么多年,不可能说不管就不管,这些都是麻烦事。

    左重觉得自己需要跟父亲左善文和老爷子摊牌了,以晚辈的身份去劝说只怕事倍功半,用特务处情报科科长的身份才有说服力。

    这会功夫,众人已经走到了前院,早有佣人将消息传来,左重一眼就看到了母亲梅慧珍正站在门廊那处等待着,看到左重,这位仪表端庄的大家主妇立时红了眼睛。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梅慧珍看着比两年前消瘦的大儿子,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左重端端正正的鞠了一躬:“母亲,儿子回来了。”

    梅慧珍连忙擦了擦眼泪:“赶紧进去吧,老爷子正在等你,先去给老爷子请个安。”

    左重知道左家的规矩就是如此,哪怕梅慧珍有再多的话要说,也要等到老爷子发过话才行。

    左善文走到妻子身边,左钧也乖乖的站在一旁,沈东新和古琦等人站在更远处,左重一人走进了前厅。

    前厅中坐着一位身材高大的长须老者,带着老花镜看着手中的古籍,瞅了一眼左重,又把目光放回了书上。

    左重规规矩矩地跪倒在地:“孙儿左重见过祖父,祝您老万寿无疆。”

    他知道老爷子心里有气,在这种长幼有序的大家族,每年拜祭祖先是大事,他这样的长房长孙更是不能缺席,可谁让当时他在特训班当教官。

    左学臣终是放下了手中的书,轻咳了一声:“起来吧,你如今为政府当差,公门中多得是身不由已,不过你为何不向家中说明,若不是家中向学校去信,还不知道你已去了金陵,以后万万不可这样。”

    左重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回答道:“左重记住了,去年的公务确实较为特殊,从上到下都未休沐。”

    左学臣点点头:“你信中说了,虽然搞不懂你说的教官是干什么的,但老夫也知道职责重大,你以身作则是对的,教不严师之惰。”

    说完看了看西洋钟,招呼旁边的管家:“少爷带了同僚回来,你让后厨照顾好后院,一切供应按照最好的上,前厅这里也多加几道菜。”

    左重心里了然,这院中的大小事情很难瞒得过老爷子,老人家早就知道自己带人前来拜访。

    果然,左学臣开口说道:“让大家都进来吧,让你的同僚在门外久候不好,你在一旁为我介绍。”

    左重微微躬身:“好的,祖父。”说完便走出了前厅,对着父亲左善文点了点头。

    很快古琦等人在左善文的陪同下进来一一见过了老爷子,左重在旁边小声介绍,左学臣不时说上一句。

    “沈东新见过老爷子,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最后,沈东新跪下咣当磕了个响头,求生欲很强。

    左重有点无语,便将这位的遭遇说给了祖父左学臣听,老爷子听完没有多说,只是说了句:“回来就好,大家先入席吧。”

    左重和父亲左善文上前准备扶着老爷子,谁知左学臣一甩手,健步如飞的走向餐厅,看来身体不错。

    后厨早已备好,见到主家开席了,一位位佣人将各种山珍海味传了上来,见多识广的宋明浩不禁咂舌。

    “春阳,你看看这海参,估计得这个数。”宋明浩对旁边的邬春阳伸出手,比划了个数字。

    何逸君也很紧张,因为她正坐在左重母亲梅慧珍的身边,同时仆人们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梅慧珍察觉到身边女孩的紧张,浅浅一笑,安慰道:“佣人们难得见生人,有些失礼了。”

    何逸君连忙摇头,红着脸说道:“我没事,多谢夫人。”

    这当口,左学臣举起酒杯,对古琦等人说了一句:“那就开始吧,诸位都是左重的同僚,还望以后多支持他的工作。”

    情报科上下哗啦一下子站了起来,连何逸君也是如此,端着酒杯站的笔直,古琦代表众人说道:“晚辈等人谢过老爷子。”然后所有人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左学臣的眼睛一缩,自己孙子的这些同僚怎么像是军中之人,宁波警署那帮人可没有这股子气势。

    他不动声色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含笑问道:“你们金陵警察这次来宁波,是不是有什么公务要办?”

    古琦刚刚坐下,听到询问面露难色,含糊道:“是的,我等此次来宁波,是来查办一桩大案,具体详情不方便透露,还恕晚辈失礼。”

    “哈哈,你们忠于职守是好事,大家赶紧起筷吧。”老爷子爽朗大笑,眼睛却看向了一边的左重。

    左科长此时坐在母亲和父亲中间,甚是乖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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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家侦探左重回到过去,战斗在敌人的心脏,外号笑面虎,擅长背后一刀,精通玉座金佛原理,斯蒂庞克定式。蝉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蝉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蝉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