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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难却全文阅读

作者:青山桥儿     深情难却txt下载     深情难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斗

    “好了,”关新妍忽然站起身,轻松道:“说了这么久,我已经彻底明白你此行来的目的,现在,来说说最关键的事情,你凭什么认为你所说的东漓院膳房之事与我有关?”

    孙姨娘审视了关新妍几秒,忽然觉得眼前之人十分陌生,无论是说话方式还是思维方式都与从前的大不相同,曾经的六姨娘心思很容易看穿,而眼前之人则有些难以琢磨。难道死过一次的人真的可以脱胎换骨吗?这样的人收入自己羽下自己是否能把控?是否有必要对此人再认真仔细考查一番?许多疑问在孙姨娘脑海里涌现,但片刻后,孙姨娘心里有了一个决断。

    尽管孙姨娘心里活动复杂,但实际上只花去几秒钟的时间而已。心里有了决断后,思维愈明晰,神色亦从容,面对关新妍的提问,胸有成竹地回答道:“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第一,东漓院膳房失窃那天是夫人生辰,大鼂没升火,府内所有厨娘都在东漓院膳房帮忙。夫人因为妹妹身有沉疴没有让人来请妹妹去吃生辰宴,所有人都忘了芳华苑那天没有食物供给。

    与往年一样,膳房里生辰宴没有吃完的食物都分发给府内上下。可是芳华苑因为太远没有人愿意去送食,因此,那日,府里上下都尽兴饱食,而唯独芳华苑里的人饿了一天。可能,已不止饿了一天,早就听说,鼂上婆子们不给芳华苑任何便宜。”说到这,孙姨娘刻意打量了下关新妍瘦弱的身躯。

    “想来,只有芳华苑的人才会冒险去夫人院里偷吃的。不过也可以理解,饿死事大,失德事小嘛。哈哈……”孙姨娘无所顾忌地咯咯笑起来。

    关新妍淡声道:“如果失德事小,我如何不早早站到姐姐的队伍里?”

    孙姨娘止住银玲般的笑声,柳眉倒竖,双眼瞪着关新妍,有些动气地道:“我做的是正义之事,是光宗耀祖,名扬天下,彪炳史册的大事。不是失德之事。”

    “那是你的看法。”

    孙姨娘深吸一口气,道:“这事以后再论。现在说的是膳房失窃之事。那晚,有人假扮花溪娘子而进入膳房取食,路上遇到两个丫头,据其中一个丫头香芹讲,那假花溪娘子穿的布料似是织锦,用得起织锦而又吃不上饭,这与妹妹的境遇极其相似呢。香芹还说那假花溪娘子步履轻快,想来这假扮之人应该是个年轻的。”说着目光看向莺莺。莺莺强作镇定。

    孙姨娘继续说:“前门房的狗在膳房通往芳华苑的一段路上寻着一段油渍路,我猜,这必是那偷食之人作贼心虚,走得太快,将食盒里的油洒了出来,沿途滴在了路上。我还猜,那食盒已经被你劈了扔火盘里烧了取暖了吧?那盛菜的盘子应该是扔到后面的池塘里去了吧?”

    “姐姐所谓的我与此事有关联的证据就是这些吗?”

    “当然不是,我已经对各房进行了排查,唯你的嫌疑最大。”

    关新妍淡淡笑笑,道:“全是无端臆测,妹妹还觉得姐姐嫌疑大呢,若说姐姐偷食的动机,那便是先陷花管事于不义,再设法营救花管事,从而达到笼络花管事的目的,让花管事从此对你感恩戴德,替你奔走卖命。”

    孙姨娘再次凝神审视关新妍,表情变幻莫测。

    关新妍抬手拿袖掩嘴轻轻打了个呵欠,随后语气慵懒道:“听了姐姐一番无悬念无逻辑又无趣味性,整个毫无水准的推理故事,妹妹有些乏了,妹妹就不陪姐姐了。要是姐姐有兴致,可随意在我这院子里到处走走,或许能激发姐姐想像力,想出更有创造力一点的情节故事。要是姐姐不嫌麻烦,还可以找几个人来把后面的池塘水抽干,看看里面有没有姐姐说的盘子。要我说,盘子不一定有,金钱珠宝倒是有可能有的,或许还能有其它意外收获也未可知。”关新妍说完便转向朝偏房卧室走去,莺莺一边低头暗笑,一边快步跟上来搀扶着关新妍。

    孙姨娘恼羞成怒,气得脸色发白,许久没受过这种蔑视和怠慢,感觉自己简直是巴巴送上门来给人笑话。她恨恨地攥紧衣袖,感觉这次是遇到对手了,一股好胜心激起她强烈的斗志,暗暗切齿道:“等着瞧!”再深深看一眼关新妍离去的方向后,快步向外走去。

    莺莺隔着窗扇看着孙姨娘愤愤离去的背影,窃笑不已,回头对关新妍说:“娘,从未见五娘这么生气,看她那吃憋的表情,真是解气。”

    关新妍静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脑海里却思潮汹涌。她明白自己越来越深地卷入到情势复杂的漩涡中了,孙姨娘不会善罢甘休,她一定会积聚势力卷土重来。

    从看到孙姨娘第一眼,关新妍就明白这是一个狠角色,她不会任自己在芳华苑中自在度日,她只会用尽一切手段,或将自己纳入她的羽翼之下,或将自己拍死在戈壁滩上。既然与她的立场无法调和,那就只能摆明态度,对她宣战了。

    等等,或许,在博弈中,可以寻得一丝机遇,远离这深墙宅院,去外面广阔的天地间找寻自己该走的路。电光火石间,一个奇思妙想在关新妍脑海中浮现。

    想到此,关新妍忽然睁开眼睛,坐起身,对着莺莺说:“莺莺,你过来。”

    莺莺听话地坐到床边。

    “莺莺,五姐这次甩袖而去,一定还会再来,到时会更加变本加厉地对付我。我现在身子虚弱,脑力跟不上,你帮我分析分析府里其它人是否会站在五姐一边,各自会为五姐提供什么样的支持,把每个人的想法和特点都说说,越详细越好。”关新妍要掌握更多的信息才能制定行动方案。

    莺莺立时怂了,嗫嚅道:“奴,奴太笨了,怕说不好。”

    “没关系,你大胆说,若是说不准,你可以讲述自你进府来所遇见的所有人和事。莺莺,我要在五姐下次来之前有所准备,你的讲述会帮我重拾记忆,帮我开拓思路,帮我弥补一些疏忽。”

    莺莺感觉自己被需要,被重视,心里泛出些自豪和喜悦,郑重点头道:“那奴就放肆讲了。”

    接下来,莺莺从她入府讲起,讲府里的每个人,讲她所遇到的每桩事。

第十五章 招见

    原来这莺莺是在靖王府落成之后第一批卖入府中为奴的丫头,莺莺入府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做的都是浇园、扫院子、跑腿一类的粗活杂役。直到一年前六姨娘入府,莺莺被提调到六姨娘身边随侍。

    真正的六姨娘名叫关馨颜,是个娴静柔善之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皆通,但她的身世过往是个谜。她对王爷一往情深,百依百顺,在最初的半年里,王爷对六姨娘呵护备至,宠爱有加。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王爷对六姨娘渐渐冷落,六姨娘为了挽回王爷的心,绞尽心思想了许多办法,做了多番努力,均未见成效,后来便心灰意冷,直至喝下绝命汤。

    这是一个痴情女和渣男的故事,关新妍无意深究。在了解了府里其它各房各院的人事后,关新妍很为自己的处境堪忧。经过对莺莺所提供的信息加以分析,关新妍看出,这靖王爷固然是伤害六姨娘的元凶,但自六姨姨迈入王府,便对六姨娘处处施压,多方为难,甚至栽赃陷害,直至鄙弃荒园,断绝资源,欲置其于死地的却是靖王夫人。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无端产生仇恨,怀着这份恨意不断暗示身边人去加害对方,到对方奄奄一息了还不罢手,这份阴毒狠辣真让人震撼。

    看来,即便没有五姨娘来找事,这芳华苑也不会清静太久,靖王夫人不会忘记来收获最后的胜利,想来,这靖王夫人也不会有耐心等太久。

    在这盘根交错、错综复杂的情势局面里想要寻找一条出路何其艰难,若不思虑周全,极有可能会落入一步不慎满盘皆输的情境。

    这一晚,关新妍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还未透亮,十数个仆役涌进芳华苑,为首的是靖王夫人的随侍丫头萍姑娘。这次,这伙人并没有一窝蜂强行闯入关新妍的居室。萍姑娘让仆役们等在院中,自己则站立居室门外,宣声夫人招见,请六姨娘速速前往。

    莺莺开门出来传话叫萍姑娘稍等,然后又折回去服侍关新妍洗漱。片刻后,关新妍身披着红色大鹤氅走出来,其头上随意挽了个高髻,发间除了几根簪子未有过多装饰。脸上一片素净,一双漆黑大眼不知是畏风还是畏光,睫毛下起了一层氤氲,却似深潭水面上泛着粼粼波光。

    萍姑娘看着关新妍有片刻失神,很早就知道六姨娘长得美,但昔日只觉得她如插在花瓶里的花,美是美,不过只是用来装点环境的,看过便忘。而今日所见六姨娘,眸光摄魄,气场袭人,不声不言却胜过千言万语,不骄不扬却是任谁也无法忽视的存在。一颦一笑都叫人回味牵肠,一举一动都叫人莫名舒畅。她所到之处便是所有美好精华的所在,身形移动处亦是所有目光追随的标矢。

    萍姑娘按下心中的慨叹和丝丝疑惑,上前恭身行礼后,道:“六姨娘,莫要让夫人久等了,这就上轿动身吧。”

    关新妍见仆妇们抬着轿子来,略有一丝欣慰,这先礼后兵的作法还是比较符合王府的派。上轿前,关新妍回头看了一眼芳华苑远处的山坡树梢。这一回望,在旁人眼中看来,似是与住所告别。

    轿子一径向东漓院而去,轿厢两侧的窗帘被大风撩得拂动翻飞。关新妍透过侧窗将外面的景致尽收眼底。这东漓院甚是奢华,玉石台阶、玉石栏杆、玉石浮雕随处可见,奇花异草、楼台明轩互为映衬。整体布局既有磅礴雄壮之奇,亦有绢秀纤巧之雅。

    更有意思的是,那一座座嵌入林木花丛中的芳亭、楼阁似是一座座相互守望的哨岗。没错,给关新妍的感觉是像哨岗而不是因地制宜所建的玩赏亭阁,它们之间的方位有些玄妙,再扩大视野向远处眺望,发现靖王院内所有的亭阁楼塔可以形成一个个据点,若用声或光作为相互间传递的暗号,那么少时便可将整个王府的动态情况掌握。假如在这王府里策划秘密行动,不仅有这些亭阁楼塔可以用作传递信息,那一条条穿山布林纵横交错的小径还可用来藏匿行踪。此靖王府如此奇妙构建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

    在关新妍浮思漫想间,已进入一座名为“翠微居”的高墙深院,轿子径往里又行走好一阵,来到一座宏壮的明堂前落下。明堂上方高高悬挂着一块金字匾额,上书“玉宇堂”三字。

    尽管天色才刚刚放亮,但此刻的玉宇堂上已坐满了人。上首盛妆华裳的乔茵脸上早已显现不耐之色。堂下左右分坐着二姨娘钱氏、三姨娘方氏、四姨娘李氏、五姨娘孙氏。座上除了四姨娘垂首端坐、面无波绪,其它几位都各怀心思,略带兴奋地引颈向外张望。

第十六章 对质

    关新妍下轿缓步步入玉宇堂,悄然打量在场的每个人。不得不承认,这靖王爷艳福不浅,一众娇妻美妾各各桃李年华、姿色上乘。

    掌管着诺大的靖王府的堂堂靖王夫人其实只是一位年纪不过才二十上下的女子。这位靖王夫人的容色更胜孙姨娘一筹。孙姨娘的美是娇媚里透着精干,而这位夫人则是明丽跋扈。

    从靖王夫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骄横恣肆、尊贵不凡、高不可樊的气势,关新妍已明显感觉到封建时代贵族阶级养尊处优、穷奢极欲、倚势豪强的优越感,亦可窥见到封建时代地位卑微之人义理无处申张,人权人身得不到保障,命运无法掌控的悲惨境况。

    在这靖王府中,靖王夫人有无可置疑的权力,有生杀予夺的能力,她就是靖王府里地位低下的百姓们的天,她的意念就是法律,她主宰着府里大多数的命运。这份认知对于生长在21世纪,生活在人权平等、人身自由、生命财产安全受国家法律保护环境里的关新妍来说,内心是排斥的,感情上是抑愤的,理智上则必须接受事实并在事实基础上想方设法不让自己的命运被他人掌控。

    关新妍在思绪翻飞中已步入明堂中间,对着上首学着萍姑娘对自己行礼的样子端端方方地恭身行礼。

    礼毕即闻上首传来呵斥声:“关氏,你可知罪?”

    “不知,请夫人明示。”关新妍音量不大,却字字明晰。

    乔茵一愣,本以为会看到对方伏地跪泣求饶,不料对方却不亢不卑,坦然回应。再看到这张脸,乔茵已是嫉火中烧,如今看对方竟无从前懦弱乞怜之态,体内升腾起一把怒火。

    “来人,掌嘴!”

    关新妍眉头一皱,有些着恼,迎视着靖王夫人凌厉的眸光毫不弱势地说道:“如果夫人一心只想让妾身受刑,何必费事派轿子接妾身过来,直接在芳华苑颁发处置令当即处决不就是了吗?难道夫人让妾身来此是想让在座的姐姐们看看夫人是如何倚势弄权、肆无忌惮吗?”

    “放肆!”乔茵一声娇斥,同时心有所思地看向在座所有人的脸色,继而说道:“掌嘴是为了惩罚你以待罪之身竟还敢立在厅中如此理直气壮地说话。”

    “杀威棒只可用在犯人身上,从未听过未审案先用刑的。如果夫人不懂律法,不如将妾身交付公衙。”

    敢公然挑衅靖王夫人的权威,在座皆惊,包括原本一直心如止水的四姨娘李氏亦抬头看了一眼关新妍。

    乔茵更是气愤难平,忽然一掌拍向身旁案几,恨恨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无罪,我现在就把罪证呈现在你面前,让你心服口服。这巴掌且先欠下,待稍后判定了你的罪后连同这不敬罪数罪并罚。”说完看向孙氏道:“孙氏,告诉所有人,她犯了什么罪。”

    孙姨娘起身袅袅走向厅中,向上施完礼后,转身对众人说道:“姐妹们,大家可能还不知,夫人生辰那日晚间,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夫人的院中遭了窃!”

    众人面面相觑。

    孙姨娘继续说道:“那日晚上,夫人院中的膳房走来一位装扮成花溪娘子容貌的人骗田婆子开了膳房,然后拿食盒装了八样菜,最后大摇大摆地走出膳房。”

    二房、三房皆是一脸惊奇。

    “虽然这窃贼只是偷了些吃食,但众位想想,她竟然敢在夫人院中行作奸犯科之事,竟然能乔装打扮成他人模样而不叫旁人看出破绽,这等胆大妄为,这等瞒天过海的作案技巧,着实令人震惊。她这次得了手,捡着便宜,定然还会有下次。可谁知她下次会会扮作谁,作出怎样为非作歹的事呢。这危害不可谓不大。”

    众人点点头。

    “为了铲除这个隐患,妾身揽下了这桩事,誓要查出此人。为了不让王府中人陷入恐慌,亦为了让此贼人放松警惕,妾身没有将事情曝露出来,只抓紧时间秘密地暗中访查此事。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叫妾身抓住了这只狐狸的尾巴。这才敢将事情向夫人和盘托出。”孙姨娘说完面向上首道:“妾身没有第一时间通报夫人,有违王府规制,还请夫人治妾身的罪!”

    乔茵道:“彼时,你没有及时上报是一番好意,怕增加我头疼病,况且你还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为王府排忧解难。你一心为主子,为王府着想,我不但不会责罚你,待王爷回来,我还会上报王爷,让王爷重重嘉奖你。”

    “谢夫人!”

    乔茵大声道:“孙氏,你现在告诉关氏,你是如何查出她就是那个贼人,让她当众服罪。”

    孙姨娘随后将她案发后所有的布署及发现一一陈述,还请了香芹、田婆子、花溪媳妇、莺莺一一上来对话。尽管莺莺摇头不语但改变不了大体局势走向。在孙姨娘有技艺的话语导引下,关于那个窃贼的形象在众人脑海里愈发明晰,与关新妍的形象逐渐重合。

    完成这一番论述,孙姨娘走到关新妍面前略得意地说:“虽然因为你院中积尘太多那晚正好风又大而未能在你院中地面上发现泼洒的油污,但花溪娘子在你房内火盘里发现未烧尽的食盒木块,还在院子角落里找到你弃洒的盘子碎片。你为了堵住花溪娘子的口,拿犀角纹苍松歙砚和唐代的奚鼐墨来贿赂花溪娘子,而后又以花溪娘子受贿来威胁她,逼迫她答应改善你们芳华苑的伙食。可是,你没想到吧,花溪娘子假意与你勾结只是为了获取你犯罪的证据。”

    孙姨娘随即朝花溪娘子梭一眼,花溪娘子立即将袖子里藏着的烧得只剩下3厘米长的木块、白色盘子碎片以及歙砚、墨都拿出来呈给堂中所有人看。

    孙姨娘以一副胜利的姿态对关新妍道:“面对这些实证,你还有什么可说?”

第十七章 揭穿

    二姨娘钱氏突然出声:“她还有什么可说的,现今人证、物证俱在。像这等危害王府秩序、品行败坏之人应当立马处置了。”

    三姨娘亦应声附和道:“没想到看似知书达理又纤弱的关氏竟是这等包藏祸心、欺妄奸诈之人。隐藏得太深了,心机也太重了,此人太危险了,应当重重惩罚。”

    二姨娘嗤笑一声,“什么知书达理,都是装的,三妹难道忘记了她半年前离间王爷和夫人感情,又在王爷面前装柔弱告你我二人欺辱于她之事了吗?或许,王爷就是早早看清她的真面目才日渐冷淡她。大家瞧,她喝了绝命汤,到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这堪堪说明她当初喝绝命汤根本就是作戏,是为了要博取王爷同情怜悯,可惜呀,苦肉计失败了。坏人当自食恶果,这回证据确凿,无从抵赖了,因果报应,该是遭天遣的时候了。”

    二姨娘眼睛转了转,对着乔茵道:“夫人,这样的人是不能再留在王府了。若王爷回来,看她这副不胜娇怯的模样恐又生怜惜之心不忍驱逐。应当趁早发落了,依王府规矩,她不守妇道、犯上作乱、偷窃、行贿、勒索,应当杖责50,逐出府。当初她进门时是请的薛婆子来保的官媒,如今当还请薛婆子来将人领出去发卖了。”

    乔茵没有回应,看着关新妍,以一副施舍般高高在上的姿态说道:“关氏,你认不认罪?”

    “不认!”关新妍从容应道,脸上未现丝毫惊惧惶恐之色,“若能给我一柱香时间,我可以揭穿五姐的谬言。”

    一席话教所有人睁着好奇的大眼在关新妍与孙姨娘之前来回巡视。孙姨娘表情复杂,既想知道关新妍有何话可说,又恐怕她再次语出惊人。为了保住胜利的果实,孙姨娘抢在所有人开口前说道:“夫人,关氏这种连性命都可以拿来作谎言赌注的人还有什么信誉可言,她除了狡辩、蛊惑人心等伎俩哪有什么真话道理可讲,为这种人再浪费时间不值当。看看如今天色不早了,大家都还饿着肚子,王爷也随时都可能会回来,依妾身看,不如就依二姐所说的将她杖责发卖了吧,大家也好各自回房自行其便。”

    “食盒是我拿的,可我不认为我有罪。”关新妍抢在乔茵前开口,并且慷慨激昂不停顿地说下去,“堂堂靖王府的六姨娘身患重疾,竟无人替她延请医官诊治,无人来询问探视,更无人来嘘寒问暖。甚至还被移到偏僻荒院,断水绝粮,请问这王府有人情吗?有管理制度吗?

    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能保证永远不犯错,永远受王爷宠受,得王爷庇护吗?假如你们有一天也失宠了,就活该被弃于荒园等死吗?二姐,”关新妍忽然直视着二姨娘:“你管人事,收了多少贿银,欺压了多少良善,有为自己准备后路吗?”

    “你胡说八道!”钱氏杏眼圆睁、怒不可抑。

    “你若未做亏心事,如何日日拜佛焚香,早晚不缀?”

    钱氏待要辩,关新妍已将目光移向了三姨娘,“三姐,你管钱财,填满了几个私人小金库?外面已购置了不少私产吧,但你能保证最后关头你能全身而退?”

    “你,”三姨娘还未说出一句完整话,关新妍紧接着道:“莫以为你穿戴朴素便可掩盖你中饱私囊的事实,那恰恰是欲盖弥彰。你鞋帮里纳了多少金银珠宝得用这么多金丝线层层包绕。”

    关新妍不看三姨娘反应,迅速将目光聚焦五姨娘,“五姐,你手里抓着许多人的把柄可曾担心有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的那一天。”

    “夫人,这些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扰乱纲常、收脏纳贿、徇私枉法、胡作非为,你可监查过?王爷可知道?”

    乔茵如同耳边惊起一片炸雷,头脑一片混乱,惊疑恼恨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梭巡。

    二房钱氏第一个奋起反攻,“夫人,这关氏为了脱罪,转移目标,血口喷人。夫人不要上当,夫人不要忘了今日大伙齐聚至此是为了何事,别中这关氏的计,待处决了这关氏,妾身自当向夫人证明清白。”

    三姨娘从慌乱中清醒过来,立即大声说道:“这关氏好厉害的嘴,把大伙全绕进去了。她想让咱们相互猜忌,然后她从中得便。真是狡猾如鼠、蛇蝎心肠。”

    五娘亦开口,“夫人,这关氏太胆大妄为了,竟然连夫人都敢指责,她诬夫人无情无义、管理无方、识人不清,她还离间姐妹们之间亲密感情,此人不除,王府永无宁日,望夫人早作决断。”

第十八章 针锋相对

    乔茵再次将目光投射到关新妍身上,见她容颜清丽脱俗,气度雍容不凡,回想她方才所言,暮然感到心惊,这已不是昔日那个可以随意操纵的玩偶了,曾几何时,她已变得如此机敏凌厉,若留这样一个人在府上,谁还能压得住她,想到此乔茵有了决断。

    “关氏,今日大家到此是为了膳房失窃一事,你方才已经承认拿了食盒,你这盗窃之罪已是坐实了的……”

    “食盒是妾身拿的,”关新妍抢白道:“但是妾身是为了活命而不得以为之,亦是为了保住王府的名誉。想想,靖王府的六姨娘若因饥饿而死,这事传出去,王爷和夫人得背多少骂名。另外,妾身只取食物充饥,没有其它恶念,亦没有做一些贿赂勒索之事。五娘方才指证有误。”不等乔茵发话,关新妍径直走向田婆子,说道:“田婆子,告诉我,昨日晚间清点膳房食盒及盘子的数量各是多少?”

    田婆子一愣,不明所以,但为了抓住机遇在主人面前显摆自己的专业素养,十分骄傲地大声回答道:“昨日膳房清点食盒十六个,盘子二百七十五个。”

    “比夫人生辰宴之前可有少?”

    “不,……不少。”田婆子说完自已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那五姐,你那烧得只剩半截的木块和盘子碎片是从哪里来的?”关新妍看着孙姨娘那张故作镇定的脸随意抛了一句,随即转向花溪媳妇,“花管事,我今日早晨在房间里洒了些自制的桂花香水。既然你说我那歙砚和奚鼐墨早早就送给你了,如何现今这歙砚和奚鼐墨上竟有我自制的桂花香水味?”

    花溪媳妇怔愣片刻,满脸心虚,在关新妍的逼视下不自觉地看向孙姨娘。

    看看在座所有人好奇的神色,关新妍慷慨释疑:“夫人生辰日当晚,妾身饥饿难耐,遂扮成花管事的样子进入夫人院膳房取食,拿到食物后,回到芳华苑,将食盒里的食物一扫光,翌日便托好心人将食盒与盘子送了回去。这砚和墨显然是有人今早才从我房里拿出来的,其目的,不言而喻。至此,我想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吧。”

    实际情况是当晚关新妍便叫莺莺将食盒连同盘子,里面再放了些碎银放在大鼂门口,第二天,鼂房干事的人发现食盒,取走了里面的银子,将食盒连同前晚东漓院派发给各院的食盒一同囫囵送了回去。至于那砚和墨有可能是夫人也有可能是孙姨娘指使人去拿的。

    大厅里鸦雀无声,各自陷入沉思。过了好半晌,乔茵打破了沉静,大声呵斥道:“关氏目无法纪,胆大妄为,擅自进我东漓院膳房取食,钱氏,该如何惩处?”

    钱氏立即应道:“杖责20,罚银二十两。”

    关新妍急声开口道:“那克扣我的口粮用泔水糊弄我之人如何惩罚,孙姨娘栽赃诬陷、结党营私、欺上瞒下该如何处置?花管事盗我物件作伪证又如何处置?……”

    乔茵厉声打断关新妍,“将孙氏、花管事遣送回去,看管起来,稍后再盘问。现在,关氏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且本人已招供。即刻行罚!”至此,乔茵偏袒孙氏、欺压关新妍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等等,”关新妍道:“请夫人看在妾身身子羸弱,病伤未愈,免去妾身的杖刑,妾身愿以虔心向佛为王府祈福,且永不踏进靖王府除芳华苑以外之地作为补偿。”关新妍情知义理难申,既然改变不了被欺压的命运,只好委屈求全,尽量减少损伤。

    乔茵恨声道:“规矩就是规矩,哪能容你挑三拣四。行杖打!”

    话音一落,两个凶神恶煞的仆妇上来,不由分说强行力将关新妍按倒趴伏于地,另有一个魁梧小厮手杵一长板立于一旁,关新妍身体无力抗争,但嘴巴仍没放弃努力争取机会:“夫人不如将妾身发卖了,妾身远离靖王府,远离边城,永不踏进边城半步。或者妾身愿凑银一百银赎回妾的自由身,一百银两夫人嫌少的话可以再加。或者妾愿为王府做苦力,为夫人洒扫院子,挑水,劈柴……”

    乔茵被关新妍的话说动了心思,眼前六姨娘虽然变得比从前难对付,但她足够聪明,知道自己不愿见到她这个人。如果她自愿远离王府,远离边城,那自己未必非要置她于死地。多害一条命多背负一份罪孽,亦让王府多一份晦气,还有可能教王爷怨怪。

    乔茵脸上显现些犹疑,嘴巴张了两次均没出声,二房钱氏见状,立即轻声说:“夫人,关氏自恃聪明,目无尊卑,藐视法纪,一定要狠狠教训一顿,这一顿板子下去造成不了多大伤害,先挫了她的锐气,将来再好好调教她,她刚才说的那些条件往后都要教她一一付诸实践。”

    乔茵听完此话,赞许地点点头,不再犹豫。

    眼看板子就要落在关新妍身上,忽听得一沉冗之声:“等等,”

    所有人目光转向发声之人,竟是四姨娘李氏。

    李氏起身走至厅前,对着上首乔茵开口道:“夫人,这关氏当初也是迫不得已才去拿取食物。其罪尚不够成伤天害理,不应当责罚过重。这二十棍的责罚一般人尚能承受,若打在这关氏身上,恐有性命之忧,所以这二十棍对她来说恐怕责罚过重了。

    这关氏之前喝下绝命汤以求解脱,不管其是真心还是假意,在那之后她绝食数日,神志恍惚,几近垂危,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佛法云:苦难是升极乐之途。这关氏方才说愿入佛门,想必是经过那一场劫难,有所顿悟。与佛结下不解不缘。

    所以,妾身在此,大胆恳请夫人,不如同意这关氏虔诚向佛,为王府、为夫人讼经祈福。且叫她搬来静思院与妾身作伴,与妾身同吃同住长伴青灯。”

第十九章 罚

    厅上钱氏和方氏见李氏求情,虽心有不满,但隐忍着,均拿焦急期待的目光看向乔茵。

    关新妍不曾料到四房李氏会为自己求情,她从莺莺口中得知,这李氏是靖王爷自幼时便随侍在身旁的丫头,也是通房,后来升了姨娘。但有一日,李氏与王爷在静思院争执了起来,为何事争执除了两位当事人外无第三人知晓。自那日以后,王爷就再也没有踏入静思院。而李氏也是自那日后除出钗环,素服素餐,虔心向佛。虽然王爷不再进入静思院,可是王爷明确下令所有人不得扰李氏静修,所以王府上下对李氏很礼让。

    “李氏,”乔茵开口,起身缓缓走前几步,站在李氏面前,慎重道:“这关氏狡诈多变,道德败坏,品性恶劣,如果将她交给你,恐怕她会利用你的善良行不轨之事,到时不但扰了你的清修,还为害王府。可是,今日,既然你李氏亲自开口向我求情,我不便太拂了你的意,我便减去她十棍杖刑。另外,我可以向你承诺,假如日后证实这关氏确实有心向佛,我便答应你今日之请。”

    李氏见乔茵虽做出让步,但态度冷硬,知道她的决心已无可更改,不再说什么。

    至此,眼看再没什么人或事可以阻碍板子下落了,掌棍的小厮已握紧大杖高高举起,关新妍情急中大喊:“夫人,你可听说,没有宽容心、慈悲心的人是作茧自缚,会自食恶果的。夫人刚刚拂了佛门圣徒的意愿是要遭报应的,夫人就因为素来无谦和、宁平之心,才致郁积肺腑、肝火炽盛、气血倒施,所以才会流产……”

    乔茵全身一震,怒目死死盯着关新妍,手不自禁抚上小腹。

    二房钱氏冲着执杖小厮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还任由她信口开河漫天诅咒夫人吗?”

    一板子重重落在关新妍脊背上,痛得关新妍撕心裂肺,再也说不出话来。没容她缓过劲,紧接着第二板子落下来,关新妍痛得几乎晕死过去,她全身无力地贴着地面,缓缓侧过头,目光顺着脚后跟向外面看去,终于看到些风吹草动了,心里既悲且喜。

    第三板子落下来,关新妍听到声音却没感觉到痛,回头一看,竟是莺莺躬身趴在自己身上,关新妍想叫她让开,可是突然一阵头晕袭来,令她无暇顾念其它,拼尽全力稳住心神,让自己不至于就此晕过去。

    “快将这小丫头拉出去,一会再细数她的罪。”二姨娘凶悍地大叫。门外又进来两个仆妇将莺莺拖出厅外。

    在第四板子落下来之前,厅外忽然传来一片惊恐的尖叫声及杂乱的奔跑声。

    厅中人注意力全转移到外面的事情上,皆疑惑震惊地看着那一群一边尖叫一边胡乱奔跑的奴婢、仆役们。

    “蜂子,蜂子,蜂子……”远远地,一个丫头一边向大厅这边方向跑一边大声喊。很快,玉宇堂里的人便看到了人群后上方一团团黑影不停变幻着方阵极速飘移过来,瞬间欺近,看清楚那只只如金蝉大的马蜂在阵中群魔乱舞且伴着令人惶恐的嗡鸣声欺压过来,顿叫人肝胆发颤、毛骨悚然。

    “啊……啊……”玉宇堂里随即也响起魂惊天外的尖叫奔跑声,顷刻间,诺大的玉宇堂里剩下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陷入半昏迷的关新妍。

    听到越来越清晰的嗡鸣声,关新妍强睁开眼睛,费尽全身力气艰难撑起上半身,解下身上的鹤氅扔到一旁,一群马蜂争相飞到鹤氅上去吸取上面的物质。关新妍镇定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摊开放在地上,用手指沾着纸包里的物质往脸上涂抹,完成设计好的每一个步骤后,关新妍任由身体重心方向倾倒在地上陷入真正的昏迷。

    一天后,关新妍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床顶雕花,知道自己已回到了芳华苑。莺莺坐在床边长条踏脚凳上无声地抽泣,丝毫没有查觉关新妍已经醒来。

    “莺莺,”关新妍轻呼。

    莺莺立即抬头,两手胡乱抹干眼泪,上前关切问道:“娘,饿不饿?奴熬好了粥,这就端来给娘喝?”

    关新妍点点头,双肘支床想要起身,一使劲顿觉浑身疼痛,后在莺莺的扶助下缓缓坐起身靠在床头。莺莺随即捧来一碗粥,用勺子将白米粥一勺一勺地喂进关新妍嘴里。

    喝粥空当,关新妍问起那天她昏迷后的情形。莺莺说:“那天,娘把马蜂引来后,把所有人都吓跑了,那两个看管奴的媳妇子也跑了。奴赶紧跑到玉宇堂上,见堂上除了娘别无它人。娘当时侧倒在地上不动弹,奴上前一看,见娘满脸满身都是血。”说到这莺莺又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后来呢?”关新妍问。

    “奴赶紧去找夫人,求夫人救救娘。可是,夫人忙着叫人驱马蜂,根本无暇理会奴。奴只好回到厅上守着娘,直到一个时辰后,马蜂都退了,夫人和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都赶了来,她们都被娘的样子吓坏了。夫人当即叫人用担架将娘抬了回来,后来,来了一位大夫,为娘把了脉,大夫说幸好这些蜂没有巨毒,但是,大夫说娘的身子十分虚弱,得好好调理,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说吧。”

    “还有娘的脸,怕是……彻底毁了。”莺莺谨慎小心地说完话后,紧盯着关新妍的脸,深怕她难过或想不开。岂料关新妍竟似没听见一般,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夫人知道我的情形后说了些什么?”关新妍问。

    “夫人和王爷昨日晚上一同来探视娘,王爷说待娘身子好了以后送入济苍寺成全娘向佛之心,夫人亦同意。”

    关新妍闻此深深地呼了口气,闭上眼睛,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莺莺不解地看着关新妍的表情,待又注意到那原本平整光滑的脸上现今红肿不堪且上面布满森森黑针点,不禁又泫然欲泣。

    “你哭什么?”关新妍问。

    “娘,你这辈子,就,就……”

    “就解脱了呀,傻瓜,这是该高兴的事啊。”

    “啊?”莺莺一脸呆相,不明白主子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关新妍向莺莺眨了眨眼,说:“想不想看变法术?”

    “嗯?”莺莺茫然回应,

    关新妍伸出一只手在鼻子一侧用力搓了搓,原本红肿又带有黑针眼的皮肤破开,下面露出一块平整光滑的冰雪肌肤。

    “啊!”莺莺失声尖叫。

    “嘘!”关新妍伸食指压在唇上。

    “娘,你,你,”莺莺欣喜得都结巴了

    关新妍淡笑着说:“除了挨了背上两棍子,基本没什么损失。还赚得了芳华苑短时间的平静安宁。这下,我可以安心养病了。”

第二十章 清修

    一连七天,芳华苑都很平静,没有外人来骚扰。关新妍得以休养生息,这段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其它时间都用来种草药、配置草药、煎煮草药,当然大多时候是关新妍讲,莺莺动手做。

    说起这些草药的由来,颇有些机缘巧合。这所宅院的原主人乔富户是个生意人,也做些草药生意。他在自家后山坡上开辟出了一大片土地种植了许多知名或不知名的草药,乔富户当年走的时候无暇顾及这些草药。所以这些草药历经自生自灭的三年后,终于遇到了知音关新妍。

    那日,花溪媳妇带着仆妇打扫完院子后,下午,关新妍独自踱步到后面小山坡上,意外地发现了这些隐秘的财富。若叫一般人看到只会认为那是一片杂草丛生、土石乱堆的萋荒之地,而关新妍却像是发现新大陆,当即便细数了其间草药种类,竟有三十五种之多,里面不乏一些珍贵稀罕之品种,后来关新妍便叫莺莺带着工具将那些草药该采的采,该挖的挖,该收种子的收起来。

    吸引马蜂的引药便是从那些草药里积攒到的,这些草药起到的还只是渲染作用,真正引来马蜂群的是桂花蜜。为了防止靖王夫人和孙姨娘联手对付自己,关新妍在去玉宇堂那天早上凌晨三点便起身采集院里桂花蕊粉,后将这些桂花蕊粉调制成蜜并与先前配好的草药汁混在一起,装进一只小瓶子里,附在鹤氅内侧。

    关新妍还将多余的桂花蕊粉调制成桂花香水,喷洒于室内每个角落。当关新妍坐进抬往玉宇堂的轿子里后,乘人不备沿路滴洒引蜂汁液。当第一只马蜂闻到香味寻到路径后回去动员更多的同伴,直到一大群马蜂蜂拥而来,这其间花费的时间比关新妍预想的要慢了许多,万幸没有更迟,不然小命可就难保了。

    此时,天空晴暖,关新妍在院中斜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莺莺将一些晒干的草药铡成段。这些加工草药的工具是在西边一个堆放杂物的屋子里找到的。除此之处,关新妍还在其它屋子里找到了夹缬印染用的雕版、纺布、细长竹杆还有其它一些价值不大但还有些用处的杂物,越来越发现这芳华苑里惊喜不断,越来越觉得这古代宁静怡然的宅院生活其实也不错。

    当然,关新妍知道,眼前的安宁只是暂时的。能让自己真正全身心放松、享受舒适惬意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家。唯有父母才会不遗余力地对自已好,全心全意为自己营造温暖的港湾,而且永远是无偿付出,不求回报。

    “唉!”想到父母,关新妍不由得一声叹息,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在那片蓝色幕布中用幻想的笔勾画出爸爸、妈妈、爷爷的脸,不知道他们在另一个时空过得怎么样了。没有了自己,那个家是不是从此就寂静无声,再不复往日的欢声笑语了。

    “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上又痛了?”莺莺问。

    “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不可预知的事情。”关新妍依然看着天空漫声回答。

    “娘想知道什么?不如去凤鸣山普渡寺找袁法师算一卦,这袁法师算命可准了,但是,这袁法师当真也是个古怪的人,他算命也是要挑人的。”

    “算命之人说的话不可信,他们无非说一些模棱两可、投机取巧又让人找不到破绽的话,故弄玄虚而已。”

    莺莺停下手上的动作,一脸认真地说:“袁法师和别人不一样,他是真正的圣僧,能看到过去,预知未来。娘听奴说,奴九岁那年夏天,有一天,普渡寺的僧人受袁法师之命到我们乡里挨家挨户敲门,叫乡民们搬离凤鸣山脚下,说即将有地震要发生,乡民们都不信,不肯搬,僧人们就天天来,天天说。后来,乡里人耐不过他们纠缠就说愿意离开一阵子,等过一阵子再回来。谁知,乡民们离开后,不出十天,果真发生地震了,房屋全倒塌了,全乡没有一个人受伤。普渡寺在那次地震中也毁了。全乡民们为了感恩袁法师,纷纷上凤鸣山帮助众僧们一起重建普渡寺。”

    能提前十几天就预知地震的发生,这在21世纪的现代都还做不到。关新妍感觉十分惊奇,对这位袁法师产生了兴致,遂坐起身看着莺莺问道:“这位袁法师还做了什么令人惊奇的事吗?”

    莺莺想了想,突然想到什么,一脸兴奋地说:“还有,三年前,边城有个庞知县,欺压百姓,三天两头就派人到县里、乡下四处催缴赋税,什么防汛税、防旱税、保粮税,各种名头的税就连许多年近百岁的老人都闻所未闻。穷苦人家没钱交税,那些人就打、砸、抢、烧,凡搜刮的血汗钱都被那庞知县用来盖大房子、建大园子、养戏班子。乡亲们都恨死那个庞知县了。

    有一天,那庞知县去普渡寺请袁法师算卦,袁法师告诉他财运官运已到尽头,还说他平素不积德善,只能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庞知县当时十分气愤,逼袁法师改口,不然就要拆了普渡寺。袁法师当即离席。结果第二天,还没等庞知县纠集人手上山拆寺呢,他的卸职令先一步到了府上。如今,这庞知县还在县里大街上乞讨呢。”

    关新妍听完陷入沉思。这袁法师是遁入空门的人,按理说不会去关注一个腐败知县的八卦。他能预知庞知县的前途命运,证明他或许根本就不是个清修的人,他有自己的一套来自民间和朝中的情报收集系统。此人不简单!

第二十一章 出府

    “娘,你在想什么?”莺莺看着关新妍认真思索的模样好奇地问。

    关新妍思维被打断,看着莺莺说:“我记得你说过袁法师在凤鸣山上种了很多草药是吗?”

    “对呀,娘你不是说要治好你的病还差好几种药吗?说不定袁法师那里就有呢。”莺莺神采奕奕地说。

    “那我明日就去凤鸣山走一遭。”

    “明日?可是娘,你的身体可以吗?”

    “坐马车,缓缓行好了,天天呆在院子里也乏了,出去走走看看心情好,身体也恢复得快。”

    “可是,”莺莺一脸担忧,“夫人未必会同意娘出去啊。”

    “干嘛要她允许,无需惊动她,让她永远把我忘记了才好,我翻院墙出去。”

    “啊?”莺莺呆了呆,继而一脸雀跃地说:“那咱明日出门需要准备些什么?奴这就去收拾准备。”

    “不用收拾了,我自有打算。还有,”关新妍看着莺莺雀跃的脸说:“明日,我一个人出去,你呀,就呆在院里,和往常一样,到时间便去鼂上拿水拿饭,不要教他人疑心。”

    莺莺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关新妍又道:“等我取了药回来,把身子养好了,以后多的是机会带你出去玩。”

    莺莺遂眉开眼笑,起身说:“那,娘,奴去给你准备些吃的,明天带着出门吧。”

    关新妍躺回椅上懒散地说:“不要了,那些果子干我都吃腻味了。明日,我带些好吃的回来换换口。莺莺,把这些药铡完收起来吧,再过会,该帮我把背上的药换换了。”

    莺莺点点头,重新坐回原处,拿起铡刀,想到什么,忽然说:“娘,奴早上去鼂上,听到二姨娘院里的香芹说夫人这几天不适,天天请医官入院诊脉呢。”

    关新妍笑笑说:“我猜那些医官都被骂出去了吧。”

    “娘怎么知道?”莺莺好奇地问。

    “那日在玉宇堂,我瞧见靖王夫人的行走姿态便知她来葵水了,遂故意说她流产。她原本就十分在意怀孕之事,听此一说,疑虑重重,乱了心神,自己没个定论便请医官来佐证。她这本是心病,医官无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自然乱发一气。”

    “原来如此。”莺莺了悟地点点头,转头对关新妍说:“娘,你这么聪明,是不是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受欺辱了?”不等关新妍回应,莺莺接着道:“以前,奴一直觉得袁法师是最厉害、最受尊敬的人。现在,在奴心里,娘是最厉害、最受奴尊敬的人,奴觉得娘一定是袁法师的有缘人,真希望袁法师大发慈悲,赐予娘想要的药,让娘身子早日康复。”

    关新妍看莺莺一脸期许的模样,冗声说:“是不是袁法师的有缘人,明日能不能拿到药我不知道。但是,莺莺,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厉害,真要厉害的话,咱就不用躲在这院里苟且偷安了。莺莺,我这点微末伎俩,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对任何人说,不然咱们可就没有太平日子过了。”

    “奴明白的。”

    “最近府里其它院是不是不平静?”关新妍忽然问。

    “应该是,听鼂上婆子说,最近,候管家带着许多人查院查帐又查人,查得可仔细了,院里犄角旮旯都要查,进府出府的每样菜和每桶泔水都要检视,府里每个人的上下三代都要盘问清楚。”

    “嗯,趁她们乱的时候,咱们可得好好享受享受这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再过一阵,怕是又要起风了。”

    “起风?”莺莺抬头看天,“起风了咱就躲屋里呗。不过,天气一天天冷了,屋里避得了风,挡不住寒呢。”

    ……

    天边刚翻出鱼肚白,大地还未完全苏醒,四处一片静悄悄、灰蒙蒙。芳华院最西边墙根下,搭上一把梯子,一个人影缓缓登上梯子,爬上墙头,骑跨在墙头之上,随后,又一个人影利索地爬上墙头亦骑在墙头上。先前一人提起梯子,将梯子搭放在墙的另一侧,然后翻过墙头,顺着梯子爬下去。后爬上墙头之人眼见下面的人走远了,取回梯子,重放在院墙里侧,爬下梯子,将梯子抬走,放进不远处一片不起眼的灌木丛中,随后离去。

    关新妍出了芳华苑后,走过一条很长的荒芜小径才走到宽敞的大路上。她此刻穿着一身白色长衫,头发全盘在头顶并以一支银簪子固定住。白衣飘飘、两袖宽摆,素面雅净的样子,俨然一副彬彬有礼、谦谦俊俏少年郎的形象。

    古代的道路都是直直方方的,房子都是四平八稳的,沿途可看到宽阔的石板路、高高的红墙和各式各样豪华大门。这边住的都是大户,房屋建筑和前门设计一个比一个考究,关新妍刚开始看着还觉得挺新鲜稀奇,看多了,总结出了几套模版规律,便不再觉得有趣。

    关新妍巡着古人建城遵循的“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途九轨,左祖右社,前朝后市。”的原则方法径往后市去,想去集市租一辆马车。然而走了许久都不未曾见到想像中的集市的样子,偶有几辆马车呼啸着从身旁飞驰而过,速度快得像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办似的,关新妍躲都唯恐不及更不敢伸手招拦。

第二十二章 开眼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就在关新妍感觉有点撑不住的时候,见到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关新妍心里一喜,整整衣衫,走到路当中,等着马车驶近。

    马车里坐着一位锦袍金冠的青年男子,此时正头靠着厢壁睡觉,马车行的缓慢正是为了不惊扰他的美梦。

    “樊少爷,樊少爷。”坐在厢外赶马的马夫轻声唤了两声。

    “说了没事别吵我,又怎么了?”车内樊少爷十分不耐烦地回应。

    “前面有个不相识的少年拦路。”马夫低声下气地说。

    “绕过去,再有这种事别烦我,天王老子拦路也别吵我睡觉。”车厢里传出极度愤恨的声音。

    马车略加速欲绕过关新妍,在经过关新妍身边时,车窗帘子被风掀起,车内樊少爷不经意向外看了一眼,立即连声喊:“停,停,停,”

    关新妍见马车明显有避开之意,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主动往边上挪了几步让马车无碍通行。不料马车经过身边后却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车上跳下一位金菊色锦袍的男子,朝着自己方向缓步行来。

    “这位小兄弟,有何忧心事?不知鄙人能否帮得上忙。”男子走到近前后谦逊开口。

    关新妍快速将男子打量一番后,亦谦逊礼貌回道:“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鄙姓樊,名云若,若小兄弟不嫌鄙人粗鄙,可称呼鄙人樊大哥。”

    “樊大哥,”关新妍躬身行礼,“小弟姓关,名岩,欲去往凤鸣山普渡寺上香,本想找个市集租辆马车代步,可走了许久,未曾见到市集。”

    “哈哈哈……”樊公子爽朗笑出声,“关小弟不是本地方人吧,这市集在西边,关小弟却在南北道上行走,这么走下去,怕是永远也到不了市集。”

    关新妍一阵赧颜,原来“前朝后市”的筑城方式已经过时了,自已这是拿着老黄历看时事啊。

    樊少爷见关新妍脸红,不再揶揄,大方说道:“既然方才关小弟叫我一声大哥了,那大哥今日就送个人情,请关小弟上我的马车,让你樊大哥载你去凤鸣山吧,正好我也想去凤鸣山见个熟人呢。”原来樊公子从车窗见到关新妍容姿秀丽,瞬间心驰神荡,生亲善之心,极欲结交相识,遂主动攀交。

    “这,会不会太麻烦樊大哥了?”关新妍有些犹豫,“要不,烦请樊大哥顺路载小弟到离集市稍近些地方便让小弟下车吧。”

    樊少爷脸上立即现不高兴的神色,烦燥地说:“哎呀,今日我樊某难得想做件好事,你就不要扫了我的兴致嘛。况且,我觉得与关小弟特别有眼缘,还想与关小弟多认识认识,咱们在马车里多聊一聊岂不好。”

    关新妍见这位樊少爷衣饰精美,举止放荡不羁,应该是宠惯的富家子弟。喜怒形于色,是个直率之人。既然他热情好施,若坚持拒绝他的好意,倒是折辱了他。既如此,自己何不干脆顺着他的意,既便宜了自己也成全了他。

    “樊大哥如此盛情,那小弟就叨扰了。”关新妍说。

    樊少爷立即笑开了颜,要伸手来拉关新妍的手臂,被关新妍巧妙避开。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马车厢。

    车厢空间有限,无什么可供娱乐的,关新妍只好将注意力投注到窗外的景物上。而在樊少爷眼里,关新妍就是最美的景物,此刻正不错眼地盯着关新妍的脸看,越看越觉得这张脸若是装扮成女人的样子一定绝色无双。

    “关小弟,第一次来边城吗?”樊少爷搭讪。

    “嗯。”关新妍回应。

    “那关小弟来边城投靠谁?”

    关新妍有些戒备地看向樊少爷。

    樊少爷了然一笑,道:“关小弟别误会,家父是边城右参政,我对这边城吃的、玩的、风景名胜都十分熟悉了解,关小弟若想出来玩,找我做向导保准错不了。”

    “哦,那还请樊大哥给小弟讲讲这边城都有些什么地方特色。”

    樊少爷立即来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与边城有关的风土人情,文化习俗。关新妍大多时候出两只耳朵倾听,偶尔问几个中肯的问题,惹得樊少爷更加起劲地讲述。

    马车驶进一条繁华的街道,窗外热闹景象立即吸引了关新妍的注意力。时已辰时,天光大亮,街面上人来人往,走夫、商贾、平民、仆役身份的人从他们的衣裳装扮一眼便能看出。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有卖成衣、胭脂水粉、绸布、油漆、药材、首饰、香烛……琳琅满目。

    忽然街道前面有喝骂哄闹之声,关新妍掀开前帘,见前面一家名为“济世堂”的药铺前围了一圈人。透过人群缝隙,见中间有一位身着蓝布长衫伙计打扮的人对着地上一个褴褛小乞丐又打又骂。

    那小乞丐不过十岁上下的年纪,他一任伙计在身上拳打脚踢,只一径捂着肚子不住的哀求,马车靠近了,关新妍方才听到他断断续续说的是:“……求求掌柜的发发善心,……实在受不了了……就要痛死了……”

    看出小乞丐是被病痛折磨上药铺求掌柜施药被拒,关新妍心生怜悯,立即叫马车夫停车,正准备下车,樊公子出声道:“关小弟,你要做什么?”

    关新妍回头对樊少爷客气说道:“小弟要办件事情,樊大哥若愿意等就等我一会,要是樊大哥有事要忙就先走吧。”

    樊少爷看一眼那围乱的一群人,面上波澜不惊,好似见怪不怪,对关新妍好意劝道:“关小弟还是不要管闲事了,这种事管不过来。”

    关新妍未置一词走向人群。

第二十三章 治病救人

    关新妍走到人群的前面,对着蓝布长衫的伙计义正言辞说道:“为医者应当擅于体查病人疾苦,怀济世仁爱之心。你在药铺门口殴打病患,不是砸你店铺的招牌吗?”

    伙计停止击打小乞丐,抬头看一眼关新妍说道:“客官不知情,这乞儿三日前患腹痛病,在街上每个药铺前乞求施治,其它药铺都不予理睬,唯咱们掌柜的仁慈心善,为他免费义诊施药,可他这肠痈之疾甚是顽固,吃了多副药仍不见好,咱们掌柜的让他另请高明,不要再来了,可他就赖上咱们药铺了,一定要咱们掌柜的想办法救他,无论怎么劝说都不肯走。他在这里闹,弄得流言四起,有说咱们掌柜的医术不高明,有说咱们药铺见死不救,这严重影响咱开门做生意。咱这是好心没得好报,反惹一身的麻烦啊。”

    围观的百姓们指指点点,各说纷纷,许多不明情况的且一开始指责店铺伙计的反过来同情店铺伙计。

    关新妍道:“不管什么理由,你也不能出手打人啊,病患本身就承受着疾病之痛,你不给予同情便罢,怎还要在他身上施加情感和身体上的加倍痛苦?!”

    伙计不悦道:“这位客官说的轻巧,敢情这店不是你开的,生意好坏都跟你没关系。横竖你只是看热闹的,体会不到我们生意人的难处。”继而面含讽刺道:“这位官人若真是个仗义无私之人,那就带这个乞儿去寻个高明的医官,且花钱把他的病给医治好。那样的话,这个小乞儿和咱药铺都万分感谢你的大德。”

    关新妍不理会伙计的讽刺挑衅,走到小乞丐身旁蹲下。此时小乞丐已痛得浑身大汗,蜷缩着身子,紧闭着双眼极力隐忍痛楚。关新妍柔声对小乞丐说:“我是大夫,能让我看看你的病情吗?”

    周围一片哗然,那名伙计更是神情一震,立即兴奋地跑进药铺通报,不一会儿,药铺里的掌柜、大夫连同病患全出来看究竟。在越聚越多的围观人群中,樊少爷亦立于其间默然看着事情的进展。

    小乞丐听到关新妍的声音,睁开眼睛,犹豫了好一会,可能是感觉到关新妍的善意,不想拒绝她的一片好心,默然应允。

    关新妍问了小乞丐一些问题,然后让小乞丐躺平,进行仔细的查体。最后得出结论,小乞丐患的是阑尾炎穿孔。

    这种情况应该立即进行手术,不手术的话,小乞丐随时面临感染性休克的危险。可是,这里没有手术室,没有手术刀,没有吸引器,没有输液,没有生命体征监护仪。

    关新妍一脸凝重。

    “怎么样啊,少年?”围观群众里有人好奇地出声询问。

    “不是绝症。”关新妍简短回应。

    这时济世堂的掌柜站出身来,他年纪五十左右,身形瘦长,四四方方的国字脸透着威严,“小少年,你师承何方?见过多少病症?诊治过多少病人?中药可认得全?这治病之事须谦虚谨慎,容不得丝毫敷衍搪塞,你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可千万别硬充好汉,害人性命啊。”

    “是啊,……”

    “是啊,……”

    周围旁观之人纷纷应和,还有人出来劝说关新妍不要意气用事。

    关新妍思索片刻后,站起身,面对掌柜神色认真地说道:“掌柜刚才一番话说的十分在情理,看来掌柜的确是个悬壶济世、有责任心的好大夫,我想,这件事,掌柜的若是能帮上忙一定不会吝啬出一份力,对吧?”

    掌柜的摸了摸嘴上两撇胡子,眼神闪了闪,随即一脸警惕地说道:“少年想让我帮什么忙?”

    关新妍微微一笑,道:“若我这里有治好他的方子,掌柜的可否提供一些药材?”

    “这个不难,即便你要的药材我铺子里没有,老朽还可以凭着这张老脸去其它药铺里去借。可关键问题是,你确实有把握能医好他?不是老朽倚老卖老,老朽在这边城行医三十多年,也有些名气,但像这种严重肠痈,老朽一辈子只遇到过三例,其中两例已经死了,而眼前这位,是老朽遇到的第三例。老朽曾遍览古籍,也曾与当今世上许多名医探讨过这类病症,但均未找到有效治疗之法,你这小小少年,心怀悲悯是好事,可越出自己能力范畴强逞能就不对了。”

    关新妍在心里说,你翻的是古籍,而我手里的资源来自于千年后全世界所有中、西医学界精英们在行医治疗过程中所总结出来的精髓,不可相提并论。

    “掌柜的,请记得你方才的承诺,如果有需要,一会儿我会让人来你铺中取药。”关新妍郑重地说完这句话后,不再与掌柜费口舌。再次蹲下身子,对着小乞丐说:“这位小兄弟,你这病如果不及时治疗,随时有性命之忧,你愿意相信我,让我给你治病吗?”

    小乞丐已将方才两人的对话都听进了耳朵里,虽然对关新妍并没有信心,但是,眼下,他已没有别的选择,更何况这要命的痛感已让他趋近崩溃的边缘,此时,不论是谁愿意出手施治,他都无法拒绝。小乞丐看着关新妍咬紧唇使劲点了下头。

第二十四章 出手

    关新妍抬头往人群里看,想寻找几个帮手,却一眼瞧见围观群众里的樊少爷,立即欣喜若狂地喊道:“樊大哥,你还没走,太好了,来帮我把小兄弟抬到你的马车里吧。”

    樊少爷众目睽睽之下被点了名,讪讪地走出人群,看清小乞丐一身脏乱,满脸污垢,且还闻到他周身散发出的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十分不情愿地说:“关小弟,这事,我看,还是,”

    “樊大哥,你今天不是想做好人好事吗?做一件是做,做两件也是做,过了今日,你的功德薄上一定会划出油墨重彩光辉鲜亮的一笔,将来一定会有福恩好运降临到你身上的。你为边城百姓做的每一次好事,你父亲右参政大人知道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原来是右参政樊大人府上的公子啊,……”周边人纷纷议论起来。

    樊少爷显见自己的身份被点破,又听到周围群众对父亲大肆赞扬之声,意识到不能给父亲招黑。面对关新妍一双灼灼其华、充满期待的眼眸,心里某处变得异常柔软,拒绝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随即下了狠心,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回头对着马车夫大声喊道:“高老,过来把人抬进马车去。”关新妍心里一喜。

    躲在人群后方的马车夫高老立即应声跑过来,在几个好心人的帮助下将小乞丐抬到马车厢里。

    不一会,马车载着小乞丐、樊少爷、关新妍缓缓离去,围观的人看着马车背影,纷纷哀声叹气,“这小乞丐怕是有去无回了。”

    “要怪还得怪他自己,得了这么个病,早晚都是死,死在谁手里、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啦。”

    “这白衣少年未曾见过啊,看他说话做事蛮细密沉稳的,说不定真能解救小乞丐呢。”一位书生模样的人发出异样的声音。但立即便被周围舆论打压下去,“愿望是好的,可是没听见掌柜的说吗,这病没得治。”

    ……

    在街对面一间饭馆二楼的窗口边,坐着一位英俊不凡的男子看着那走远的马车若有所思,此人是靖王府的主人,关新妍的名义上的夫君赵谦。他今日要在这茂生酒楼摆下酒席,邀请边城的富户们来此饮宴并捐税。早早来此酒楼是为了要勘察酒楼周围环境、布署防卫、安插内应,以保将行之事万无一失。

    药铺前的那一场骚动,早就引起了赵谦的注意。鉴于边城许多暗黑组织利用乞丐收集情报,赵谦对出现在酒楼对面闹事的小乞丐身份有所怀疑,遂一直关注着对面事情的发展。直到看到那个面容酷似自己王府内第六房的女人出现,赵谦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女人身上。

    虽然那人身着男装,但赵谦很轻易地从多方面判断出那是个女人,与六房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女人,世界上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从那人的行止、说话、气质来看,那人除了脸和身材与六房一样外,再找不到其它方面与六房重合相像的地方。真是太奇特了!

    “秦岭,”赵谦一声喊,窗口暮然出现一张从屋顶上方倒吊下来的男子脸,男子道:“主子,有何吩咐?”

    “带个人去跟着那辆马车,两人轮番看视他们的举动,每过一个时辰回来向我汇报一回。”

    男子领命而去。

    樊少爷的马车在一间客栈前停下,关新妍将小乞丐安排在客栈二楼的一间客房里,吩咐店内伙计准备热水、刀、针、纱布等等,然后拿纸笔写了个方子,叫马车夫去刚才那间药铺去抓药。随后,关新妍再次对小乞丐进行一番细致检查。在这过程中,关新妍忙进忙出,樊少爷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关新妍身后团团转。

    关新妍检查完后,在小乞丐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小乞丐痛苦的表情,一方面十分同情这个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竟能如此忍痛,另一方面,医者面对自己的病患的责任和使命感迫使她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对待每一个环节,务必要使手术成功,务必要让眼前这个坚强的小男孩摆脱病痛折磨,恢复健康。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关新妍柔声问。

    “小,小莲。”小乞丐努力发出声音。

    “好,小莲,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现在,我说,你听,我有把握能医好你的病,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全力配合我,首先,你要对我、对你自己有信心,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守活下去的信念,然后,其它的事情都交给我,能做到吗?”

    小乞丐被关新妍坚定的意念感染,慎重点了点头。

    一盏茶时间过去后,马车夫提着大包小包的药回到客栈,关新妍接过药后,立即投入忙碌的工作中。在21世纪关新妍是个妇产科医生,手术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尽管做的最多的是剖宫产手术,但为了开阔自己的眼界,提高自己的医技,她经常抽空去观察其它科室的大型手术。所以这个小小阑尾炎手术丝毫难不倒她。眼下手术不是难题,她最担心的是术后的抗炎治疗。抗炎治疗的好坏取决于药物和病人的身体素质,目前缺乏快速有效的西药,还面临一个长期缺乏营养的身体状况,其治疗预后情况堪忧。

第二十五章 施治

    一切术前准备工作就绪以后,关新妍将所有闲杂人等关在门外,以便全神贯注地应对这场手术。虽然樊少爷十分好奇关新妍会用什么方法来医治小乞丐,十分想亲眼看着关新妍施治,但被关新妍以秘术不外传为借口赶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关新妍打开房门。门口等得快睡着的樊少爷猛打一个激灵,急切地冲进屋内,印入眼帘的是,床上一张白布单上整齐地陈放着带血的刀和针及头发丝,床边两只大木桶里,殷红的血水浸着红白斑驳的白布,床上的小乞丐直直地仰躺着,闭着双眼,一动不动。樊少爷当即吓得目瞪口呆,全身僵硬,灵魂出窍,许久后才纳纳地说:“杀,杀,杀人了。”

    门口高老闻言大惊,探头往屋里一看,惊恐大碱:“杀人啦……”一边叫一边往楼下飞奔而去。

    关新妍疲惫地走向屋子当中的四方桌,在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水壶、水杯,为给自己倒了杯水,滋润了一下发干的喉咙后,才悠悠开口说:“他只是被麻痹了,再过半个时辰便会醒来。”

    樊少爷怔了怔,随后惊疑不定地问:“真,真的?他,他没死?”

    “不相信你自己去摸摸、听听看。”关新妍语气疲惫地说,心里忍不住想笑,这樊少爷看起来人高马大、张扬肆意,没想到胆子这么小。

    樊少爷惶惶不安地走近床边,见小乞丐果然还有呼吸,一颗忐忑的心立时安稳了。旋即轻快地坐到关新妍身边,好奇地问:“小乞丐醒来后,是不是就痊愈了?”

    “樊大哥很希望他立即就痊愈吗?”关新妍盯着樊少爷的眼睛反问。

    “当然,要是小乞丐痊愈了,那岩弟可就取代那济世堂的郝掌柜成为边城的神医了。”

    从关小弟改称呼为岩弟,显见樊少爷巴结攀交之意。关新妍眼神闪了闪,顺势说道:“那掌柜的原来是边城的神医呀,失敬了。既是如此,那小弟一定要让小乞丐早日康复,活嘣乱跳地到他铺前去晃一晃,叫他日后再也不敢挤兑我了,更叫他日后不要再倚老卖老了。”

    “哈哈,岩弟有能耐、有胆识、有志气。”樊少爷觉眼前这小弟说话挺有风趣,乐开了怀。

    “那樊大哥可否再助小弟一臂之力?”关新妍紧接着问。

    樊少爷一愣,茫然道:“岩弟还需要什么帮助?”

    关新妍正襟危坐,神情认真说道:“这小莲兄弟已从是鬼门关回来了,但是,他现在极其虚弱,需要被悉心照料才能好得快。眼下,他身旁没人又没银子,若是得不到及时有效的照顾,我这一番努力怕是要功亏一篑了。那到时候,小弟不但会被济世堂的掌柜看笑话,小弟在边城也没脸见人了。”

    “那岩弟的意思是?”

    “小弟出门匆忙,盘缠带的不多。想请樊大哥借我些银子,小弟将这些银子交与这店里的小二,让店小二照顾小莲兄弟数日。另外,小弟还想请樊大哥有时间的话多来探望探望小莲兄弟,毕竟这小莲兄弟的命,也是樊大哥救的,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嘛,樊大哥若是能日日来督导店小二照顾小莲兄弟,看着小莲兄弟一天天好起来,那真是活佛济世呢。”

    樊少爷闻言,爽快地拍了下桌子,豪气冲天道:“我还以为多为难的事呢,这些区区小事,包在我身上。还有,这银子不用你借,小乞丐的吃住费用我全包了。岩弟千万别跟我争,我樊某若这点钱都不出,那显得我樊某忒穷酸小气、不识大体了,倘若以后叫外人知道,那我樊某还有什么脸面在边城混。”

    “樊大哥仗义疏财,佩服佩服!”关新妍赶紧笑脸奉承道。

    樊少爷正想要再谦虚几句,突然一群身着官服的皂隶在高老的导引下冲进屋内,其中一名皂隶气势汹汹地问:“杀人犯在哪?”

    樊少爷跳起身面对皂隶大声呵斥道:“吼什么吼,也不看看站你面前的人是谁,哪来的杀人犯,这里刚刚有人救死扶伤拯救了一条垂死的性命。你们不锦上添花便罢,别跟这裹乱,赶紧哪来回哪去!”

    皂隶和高老及店里一群看热闹的伙计面面相觑,弄明白事情真相后,都一一散去。

    不一会,小莲苏醒了过来,关新妍立即上前问了些基本情况,了解到小莲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后,心下有几分安慰,嘱咐了些注意事项后,便叫来店小二,将小莲的照料之事一应交待给店小二,而后樊少爷给了店小二五两纹银。

    忙完这些事,时辰已近巳时,眼见小莲有人照看,关新妍便打算去做自己的事,看看天色不早,建议樊少爷一起动身继往凤鸣山去,樊少爷欣然应允。两人再次坐上马车上路。因为共同经历了一些事,关新妍与樊少爷彼此增进了些了解,熟识不少。两人一路上便打开话题,相谈甚欢。

    而此时,在螟蛉坊茂升酒楼二楼一间敞亮的厢房里,正一派剑拔怒张的氛围。

第二十六章 捐税

    满桌珍馐佳肴,竟无一人下箸。桌子上首端坐着紫服华冠的赵谦,尽管那张脸尚未完全脱去稚涩,且面如皎月,貌若春花,令人赏心悦目,但谁也不敢忽略那双睿智眼眸下深藏的机谋。围着桌边还坐着十数位衣饰体面的富商巨贾。

    包厢里人虽多,却落针可闻,刚刚众位商贾们纷纷发表了言论,总结起来,他们反对捐税的策略有哭穷、献策、抵制、恕难从命,另还有摇摆不定看风向而动的中间派。在座百分之六七十都反对捐税,商贾们自己都觉得太不给靖王爷面子,遂集体沉默。

    赵谦的面上依然十分平静,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越不说话,越叫人心难安,沉窒的氛围叫人快喘不过气。

    “啪!”一声响,众人心里一惊,有几个胆小的商贾甚至不自禁弹了一下。这声音原来是赵谦放酒壶的声响。赵谦端起面前斟满了酒的酒杯,对着众位说道:“没想到本王在众位心目中是此等无知无识、任性狂妄之辈,竟无一人依附本王。那是本王疏失了,平日未与众位增进了解,未曾在边城百姓心目中树立恭亲和善的形象,本王自罚一杯。”说完一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商贾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一位满面油脂、身材臃肿的中年胖大户笑容满面地说:“王爷还年轻,又是如此气宇轩昂、自谦自抑,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咱们这些走卒贩夫们还都仰仗王爷的神威庇佑呢。”

    另有几人亦开始附和着说些圆场子的话。

    赵谦忽然抬高音调道:“虽然本王与众位鲜少走动,众位对本王不甚了解,但本王对众位的成就及名望十分了解。”

    刚刚松动些的气氛又趋于紧张。

    赵谦接着说道:“你们都以为你们有今日的成就都是靠自己钻营取巧得来的是吗?没有本王筑城修路造渠,你们能安家立业?没有本王建立的鼓励农、商、渔、矿的保护制度,你们能顺利发展得起来?没有本王规训的军士们在边境抵御外寇,你们能安稳从事生产和交易?”

    “王爷说的不错,”一位眉目竣厉,身形偏瘦,声音苍劲的不惑之龄富商朗声说道:“王爷来到边城后,在边城所施行的一些举措,的确使边城安稳、繁荣起来。也使我们这些商人有了可发展之机。但是,我们也并不是知恩不报,每年的赋税我们都按时按量上交。至于交上去的税,王爷如何置派,我们都无权过问,亦不敢、不想过问。可如果王爷当初让我们发展起来是为了方便日后随时从我们这里取用,那我们倒不如放弃家业,做个平头小百姓,则可少许多辛苦奔忙和忧心。”

    “严员外,”赵谦看着发话之人,沉着应道:“你是不是忘了三年前你的田庄粮仓年年都被金人劫掠一空的事了?如果你怕事,想做个安稳度日的小百姓,那时候就该放弃重建粮田了。你不怕金人来劫掠却怕我来取用,你的意思是我比金人还可恶?!你还影射我贪污、挥霍国税?”

    “鄙人不敢!”严员外道,嘴上虽如此说,面色却从容淡定。

    “严员外,本王知道你在商圈里有很高的威望,想必你的话代表在座大多数人的意愿。”赵谦看向在座的每一位,“你们是不是认为皇上锐意削藩,很快就要对本王下手了?所以你们早早站到本王的对立面,与本王划清界限?”

    严员外眸光一亮,大声道:“既然王爷什么都明白,那鄙人再多句嘴,王爷这个时候逼捐巩固军事,在某些人眼中是有造反嫌疑。我们这些商贾之人,一年到头奔波劳碌只是想过几日温饱日子,不想卷入任何党派之争。另外,鄙人还有几句谏言想对王爷说,王爷是聪明之人,应该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何不顺势而为,功成身退,不要做让朝庭不安的事,不要让边城的百姓陷于水火之中,若如此,日后边城的百姓定不会忘记王爷曾为边城百姓做的福事善举。”

    赵谦拍案而起,声色俱厉道:“谁说巩固军事是为了造反?你以为本王一走,边城就安宁太平了?那在本王没来之前,边城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中多少年了?金人的铁骑在边城任意驰骋,金人们对手无寸铁的百姓烧杀抢掠的时候,你们,还有那高高在上的皇上为那些遭受苦难的百姓做了什么?是本王的军队将那些贼寇赶出了边城,是本王的军队让周边的土匪强盗不敢来边城骚扰。当你们在城内锦衣玉食、荣享富贵的时候,是本王的将士们在边防日夜守卫,用生命保障你们的生命财产安全。让你们捐资,是为了打造利器,建筑稳固的防守基地,没有利器,没有防守基地,你们难道要逼着将士们用身体去堵敌人的枪刀吗?”

    众位商贾们皆静坐不动,低首不言。赵谦巡视一圈,忽放低音量说:“不管本王将来还在不在边城,巩固军事都是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边城有了自我防护的能力,才可以保障边城百姓安居乐业,才有与强敌较量的资本和底气,才可以随时随地与多方开启谈判的自由和权力。关键所在,是这支军队掌握在谁的手上。各位想想,本王自来边城,军队在本王的掌控下,除了抵御外敌入侵,可曾做过一件欺凌百姓之事?”

    见众人沉思不语,赵谦继续缓声说道:“方才,严员外意指本王贪污、挥霍国税。众位再仔细想想,本王自来边城,整饬了一众贪官污吏,废除了名目繁多的赋税徭役,兴建道路、开凿农渠、创建环境,这些都有目共睹。众位都是久操算盘之人,回去拿起你们的算盘,好好算算这里面的账,看看本王能从你们的税银里抠下多少。众位再扪心自问,三年来,本王共加派了几次税役,如果本王记得不差,这是第一次吧。”

    顿了片刻,赵谦声平气静地说:“今日,本王不意逼捐,而是倡捐,本王虽然可以用强硬手段迫使各位就范,但本王手底下的军队从来都不是用来对付百姓的,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但是,鉴于今日众位对本王军队的不拥护态度,从今日起,本王的军队会做出一些新的部署,减少某些方面的过度保护。本王今日言尽于此,众位捐还是不捐自已想清楚,恕不奉陪。”赵谦说完即潇洒离席。

    在座的商贾们安坐不动,确定王爷走远了以后,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第二十七章 对策

    赵谦离开茂升楼后,径往东去,进入一间金银首饰铺,这铺子是赵谦的产业,整条螟蛉街四层铺子都是赵谦的,这些还只是他隐秘资产中很小的一部分,这个秘密,当今世上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位。赵谦进入铺中后直上三楼进入一间整洁干净的书房。里面已有一位身姿矫健的黑衣男子在驻立等待,黑衣男子见到赵谦后,抱拳道:“主子。”

    “嗯,说吧。”赵谦径往书桌后坐下。

    “属下埋伏在茂升楼外,遇见三位黑手,俱是逍遥帮的顶极杀手,身上还携带了大量暗器。属下将他们制服后,按照主人先前的嘱咐,收了他们的暗器,将人全都放回去了。”

    “很好,飓风,你再去做件事。”

    “主人吩咐。”

    “把那些暗器放到严员外的马车里。”

    “是,属下这就去办。”

    赵谦摆摆手,黑影瞬间消失。

    过了约一柱香时间后,萧让身着一身白衣摇着纸扇大摇大摆进入房中。赵谦正坐于书桌后执笔写密函,似算准他到访时间,丝毫不感到意外,头也不抬地说:“怎么样?那帮家伙还是万众一心、铁板一块吗?”

    萧让收起纸扇,坐在一张獐皮椅上,敛去散漫神情,认真说道:“有三人是被严员外协迫的,真正站在严员外一边的只有四个人,其它都是中间派。王爷走后,那些商贾们争执了一番,最后都被严员外压制了。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赵谦搁下笔,将密函折起放入信封,一边封信封一边说:“接下来,本王要让他们知道,本王这三年来对他们是多么的溺爱。全城发布通告,重新计量人口、土地,对所有营利产业重新登记造册,挖出那帮家伙所有隐秘资产,并将所有隐秘资产加收三倍赋税。市舶司对愈期未归的商船处以罚金,对提前归来的商船予以奖励。所有商船回边城前在琅琊岛封船,由市舶司的人押解船员及货物回城,防止他们再提前用舢板运送贵重物品上岸逃税。撤去劳山到余岭的军队,只留一队哨兵在那里瞭望军情。……”

    萧让听完赵谦的一系列措施,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这样一来,我想不出十日,这些人准会改变主意。”

    “十日,太长了,最多给他们五日的时间。”

    “王爷还有什么杀招?”萧让好奇地问。

    “擒贼先擒王,搞定了严员外,事情就顺当了。这封信便是成功的关键。”赵谦将手里的信递给萧让,萧让见信封上的收信人是吏部荆大人,立即明白,王爷这是要从源头上掐断严员外与朝延中人的联络网,让严员外从此像断线的风筝,失去方向。

    赵谦见萧让了悟,催道:“你可以去办事了。”

    萧让将信封塞进衣内,站起身,忽然俊脸上变换出一副愁苦的神情,用略带委屈的腔调说:“王爷,提个建议,下次若再让属下乔装打扮成小二这种微末身份之人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我可以提前做些准备,王爷知道属下有洁癖,这一身油味属下实在是一刻都不想忍。”萧让说完还刻意闻闻自己衣领上的味道作出一脸夸张的嫌恶表情。

    “好,下次让你装扮运粪工,你好好准备准备吧。”赵谦淡淡说着,迈开大长腿向外走去,任身后的萧让似被雷击中般一脸呆若木鸡加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

    关新妍来到风鸣山脚下,见到凤鸣山,慨叹不已,这凤鸣山真可谓座奇山,有谷有峰、有瀑有潭、有奇花异草、有古刹神庙、有松鹤繁鸟、还有灵猴花鹿,山上一派清幽仙境,山下一副乡村集景图。无论远看、近看、正面看、侧面看都叫人惊喜不已、心旷神怡。通往山上的路有十数条,有碎石路、山路、石板路、泥路、尘土路、草路,……竟还有藤路和吊篮。

    关新妍上山的一路上被周边美纶美奂的景致吸引,一路走走停停,竟不觉得累。樊少爷走到半山腰,说是要去山背后的庙里找一位老朋友,就此与关新妍分道扬镖。分开前与关新妍约好庙里会面,一同下山。

    关新妍好不容易爬到山顶,见好大一座寺庙,红墙绿瓦、雄伟壮丽。跨过一道门槛,院里幽阔寂静。正前方五十米远处有一座大殿,里面烟雾缭绕、人头攒动,看样子里面多是上香的人。关新妍绕过大殿,见前面还有几重大殿,遂尽量挑选小路往僻静方向走,直觉高僧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这袁法师一定在某个安静又不失雅致的地方禅修。

    路遇一个穿僧衣的小和尚,关新妍立即上前问询,“请问小师傅,袁法师在什么地方?”

    小僧随意将手向外一指,却正是关新妍刚刚经过的一处热闹之地,一座大殿前,上百人自觉排着队在殿外等候。

    “袁法师在那座大殿里?”关新妍惊奇地问。

    和尚点点头便要走。关新妍紧着一步挡在小和尚面前,说道:“那些排队的人都是要见袁法师的吗?我有急事要见袁法师,除了排队,是否有其它法子能够尽快见到袁法师?”

    和尚摇摇头,开口说:“那些人多半是求袁法师治病的,谁人不急?”说完便走了。

    关新妍看着那游龙一般的队伍,沮丧地叹口气,随后无奈地移动铅块般沉重的脚向着那游龙走去。

第二十八章 看病

    关新妍走到人群中,打听到这袁法师每日巳时至未时都会在此殿中侧室为上香之人卜卦或治病,过了未时便不再接见外人。许多乡民们为见袁法师在殿门外从明守到夜,从夜盼到明。

    现在时近午时,再过一个时辰,袁法师便闭门谢客,关新妍想想自己这一路过来,路途遥远,颠簸疲累,明日再来的话,身体未必还能折腾得起,更何况明日再来也未必能排在队伍的前列。虽然心里有些焦急,但她并不想去插队损害他人的权益。

    关新妍从队伍前面朝后走,观察着人群,发现其间许多来求治的人并不是急症,心里生出一计。

    一盏茶时间后,关新妍在人群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摆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边树杈上还挂着一个幌子,幌子上书“华佗再世,妙手回春”,关新妍就坐在桌子后面等病人来。

    排队的人们见关新妍年纪轻轻就敢自称华佗在世,皆不买她的账,大多矗立在原地,不为所动。

    关新妍等了许多时,正想着要不要主动出击时,人群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步覆蹒跚地走来。关新妍赶紧起身将老爷子扶到椅子上坐下。

    “小少年,你真的会治病么?”老爷子坐下来后问道。这也正是在场其它人想问的话,百姓们皆密切关注着这边的情形。

    关新妍知道这第一个病人十分重要,看得好了,接下来一切顺利,看不好,自己会给他人留下一个骄傲自大、办事不牢的印象,那自己的全盘计划可就失败了。

    “老伯伯,您先别说话,让我先猜猜看,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可好?”关新妍说。

    老爷子好奇地看着关新妍,很配合地闭上嘴巴。

    “我猜您是一个樵夫,经常上山砍柴,早年从山上摔下来过,伤着脑袋,留下了右腿、右手使不上劲的后遗症。您此次来,是因为近来感觉头脑晕沉,心慌气短,偶尔还会有片刻失明症状,并且有时还会觉得面部表情失控。老伯伯,我说的都对吗?”

    老伯伯张大了嘴巴,随即连声赞道:“神医啊,神医啊,不瞒小少年,老朽这不是第一次来找袁法师了,可就连袁法师都没有如你这般将我的病症说的如此仔细啊。请问小少年,你我素不相识,你是如何知道老朽的身份和老朽的隐疾的?”

    关新妍轻轻一笑,道:“其实很简单。老伯伯您右臂粗壮,右手掌,尤其是虎口部位布满老茧,这是常年手握利器使蛮力所致,老伯伯脸上、脖子、手臂、腿上满是刮痕,应该是被荆棘划的吧,另外老伯刚刚行走过程中眼睛有意无意看向枯木枝,目光似有留恋,所以我猜老伯是樵夫。至于老伯的病症,我是从老伯头上的疤痕、老伯行走的姿态,以及老伯的面色、气色、呼吸力度还有老伯常常无意识地去调动脸部肌肉等多方面看出来的。”

    “原来如此!”老伯恍然大悟,“那老朽得的是什么病?老朽这病可有得治?”老伯紧接着问道。

    关新妍一怔,这高血压、脑梗塞在古时中医上似乎没有相应的名称啊,当即脑子里快速查找中医术语,有了,“老伯伯,您这是肝阳暴亢,治疗上得采取镇肝熄风,清肝降火的方案。您如果相信我,我就给您开药方,您吃了半个月后,再来找袁法师给你看看,如何?”

    “好!好!”老爷子笑呵呵地满口答应。

    关新妍接下来又问了老爷子一些基本情况,然后拿起桌上的纸笔,按照曾经在医院工作养成的习惯,在纸上写下老人姓名、年龄、症状、既往史、体征、诊断,最后才写下方子。然后将整张纸递给老人。老人接过纸,道了谢,满意地下山去了。

    第一个病人顺利治疗结束,旁观的百姓沸腾了,有人选择继续观望,有人大胆迈着步子向关新妍走来。关新妍振奋起精神,一一热情接待。

    不一会,观望的人渐渐少人,关新妍桌前的队伍越来越长。但每个人在关新妍桌前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关新妍用不着像古时大夫那般进行长时而又细致的诊脉过程,她通过详细的问诊、查体便可大致知道什么病。为了方便查体,关新妍还请求寺内小僧给了她几块粗布,围了个简易查体室。

    病人一个个欢喜地拿着方子走了,上百号人很快便寥寥无几。其实,这还不是关新妍最快的接诊记录,她最多的一次接诊记录是一上午接诊了三百零二个病人。

    就在关新妍专心致志为最后几位病人看病时,大殿门口站着一位白眉白须、端严肃穆的老人正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关新妍。

    “她来多久了?”白眉老人问身旁的一个小僧。

    “禀法师,他来了快有一个时辰了。他一来就问法师所在,后来就在那支了张桌子免费给人们看病。徒儿观察他看病颇有些玄妙,问话不多,也不切脉,有时把病人和他自己关在那间布屋里不知道做些什么,出来就开方子,徒儿看过他的方子,前面写的一些文章徒儿看不太明白,后面的药方,徒儿有些能看明白,有些看不明白,徒儿特意手抄了几份,请法师过目。”

    袁法师接过小僧手上的几张纸,随意看了看,看完交还小僧。面无波澜地说:“等她给病患看完病,引她进来见我。”袁法师说完转身步入大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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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溺水,21世纪的女医生变成了12世纪靖王府小妾,体弱多病还被弃之荒园,好吧,既然命如草芥,那就自求多福。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活一点点改善,积攒了足够的资本,接下来,该是休了王爷,冲破樊篱去外面广阔的天空翱翔,岂料,自己早已是王爷眼中的猎物,外面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挣扎、反抗、斗智斗勇,这条路好艰辛……深情难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情难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情难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