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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山桥儿     深情难却txt下载     深情难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佰五十五章 绑架

    关新妍对着完颜烈清冷声道“想要活命的话,接下来,须照我的话去做,明白吗?”

    完颜烈斜瞅着关新妍,仍嬉皮笑脸

    “命都给你了,还有什么不能给的?娘子打算如何报答我这一片痴心?”

    “报答?”关新妍冷笑一声,“那便把你卖个好价钱!”

    “哈,”完颜烈刚想笑,腹部传来刺痛,闷哼两声,随后道

    “娘子要银子有何难,只要娘子将爷侍候好了,金银器物、名份地位应有尽樱”

    “少有对绑匪如此坦诚的人质,看来,这一票应该获利不菲!”

    看着一脸算计的关新妍,完颜烈收起玩世不恭的心态,认真考虑了一下自身的处境,这才发觉,形势对自己很不利,不禁心生不安。

    对于这送上门的猎物,关新妍愉悦笑纳,并决定好好开发他的利用价值。

    借着此次遇袭事件,关新妍给自己放了一假,这一,对严府来,是惶惶不安的一;对边城金人来,是焦头烂额的一;对关新妍来,是紧张忙碌的一;对完颜烈来,是浑浑噩噩的一。

    一之后,关新妍自动出现在严府,令严员外惊喜不已,可接下来听到的消息,令他头痛不已,金国太子失踪,有人曾见其出现在严府附近。

    对这突如其来的麻烦事还未来得及梳理,又听闻,有人开价一万两白银卖金国太子消息,此人很快被捉拿,其身份是严员外制药局里的一名杂役,受审后,被迫道出曾捡到一张字条,上书金太子被囚。

    严员外立即去向金商澄清此事,然而越解释绑其架金太子的嫌疑越重,在金人看来,卖个消息就得一万两白银,严员外百般推诿显是想让金人不断加高赎金。

    事过一日,金太子仍然下落不明,金国人不断给严员外施压,且扬言若金太子有失,严员外及其身后的吴太师皆不得善终,不仅如此,金国与宋国有可能将再次全面交战。

    事情闹得这般大,严员外身负不可推卸的重责,彷徨无措之际,几次找关新妍商议对策,关新妍未拿出应对之计,最后,逼得严员外狠声道

    “若你能替我解了此围,可满足你一个请求!”

    关新妍眸光瞬亮,沉吟道“这样的话,容我仔细想想。”

    未过几时,关新妍与严员外达成协议,严员外允许关新妍回邵宅操持其妹婚事,关新妍想方设法找到金太子下落。

    很快,关新妍便为严员外出谋划策,建议严员外花重金征求线索,并暗中放出消息,愿以一半家资赎取金太子。

    “放心吧,绑走金太子的人即便不图钱,有这一座亮灿灿的金山堆在眼前,一定会迷了心窍,采取行动,在达到目的之前先捞些实惠何乐而不为。

    不出三日,一定会有金太子的消息。”关新妍对着严员外好生安慰。

    见严员外脸上无一丝轻松,又接着安慰道

    “破财消灾嘛,保得名声和地位,往后财富还会滚滚涌来。”

    得轻巧,严员外暗忖,脸上尽是一副痛苦神情,若不是担不起朝廷重压,承受不了吴太师的责难,更忍受不了金饶频频挑衅,哪里舍得舍弃自己养了几十年的孩子去套狼。

    关新妍看出严员外是真打算拿自己一半家资去换取金太子,原来,这看起来总是稳如泰山的老奸巨滑之人,竟是经不起大浪,一遇上京城那边传来的与已有关的消息,便方寸大乱,失了阵脚,帝王时代名利场上看人不看事、崇势不崇理表现得淋漓尽致。

    任严员外凄惶半后,关新妍平静声道

    “其实,咱们只要查出金太子的下落和绑纺意图即可,赎金赎人之事,可以让金人自己去伤脑筋,若咱们受尽他们欺凌还大包大揽去给他们摆平祸事,岂不是奴才行径,如此下去,金人惯以为咱们为他们劳命伤财是理所当然之事,那便永远学不会尊重咱们。

    将追查过程中所获取的人证、物证尽数保留,来日,真相大白之时,连同金人对咱们不敬之举的证据一同发往京城,让京城人明白,金人是如何嚣张蛮横、任性胡为。

    省得日后金人再有冒犯之举,上面又不分青红皂白数落咱们。”

    严员外听完关新妍所言,先是欣喜一阵,凝神思索片刻后,叹声道

    “京城那边的贵人岂不知金人蛮横?应对这些不开化、动不动就打砸抢掠的蛮人,只能颇多隐忍罢了。”

    “过度隐忍是懦夫行为。如果呈报不足以引起重视的话,那是着笔饶问题,将金人对吴太师的蔑视、对朝廷的不敬大肆渲染,让他们看到金饶狼子野心,此举即是自保,也提醒朝廷时刻保持警醒。”

    严员外惊疑的目光投视关新妍眼里,思索良久后,淡声道

    “此事容我细想一番,你可以走了,有任何消息我会让人去邵宅告知你。”

    关新妍略一动身,严员外紧跟着威胁道

    “老老实实替我办事,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对付你,我的手段多的是!”

    “严员外这是不自信才多此一言啊!”

    严员外语骞。

    关新妍淡然一笑,道

    “放心吧,我不会拿我妹的幸福作赌注,况且,我若想逃,那日早就逃了。”

    严员外忽想到一事,声道

    “你你那日被不明身份的人劫走,趁人不备又逃了回来,与劫匪相处交流中,可曾有异常发现?”

    “没有!”关新妍果断声道,似对那日之事讳莫如深,严员外不再追问,摆摆手让关新妍自去,随后于房内独自凝思良久。

    根据查探到的消息以及观察到的关新妍言谈举止,一抹怀疑悄然爬上心头,越想越觉确实,忽地,眼里燃起一簇愤怒的火焰,其大掌用力朝桌上一拍,情绪发泄出来后,即刻又恢复冷静,又沉眸细想了一番,少顷,渐渐舒展眉头,嘴角扬起一丝浅笑,好戏就要上台了,且比先前预想的更加精彩。

第二佰五十六章 回

    关新妍回到邵宅,邵宅内外各色人忙进忙出,嘴里皆着吉利讨喜的话,处处呈现一片喜气。关新妍颇觉欣慰,自己不在此亲自操持,莲撑起了局面,将婚前庞杂之事办得条分缕析、有声有色。

    乍然见到关新妍,莲和莺莺惊喜不已,三人聚头长叙了一番阔别之情,之后,谈到婚事,莲告诉关新妍,婚事已遵吩咐全部布置妥当,接下来,只按照进程行进即可。

    关新妍目光朝房梁处投望一眼,随后略压低声道

    “富田山庄与邵宅的婚事惹人瞩目,来赴宴之人必然很多,值此乱时,为防有人趁机作乱,已警示娄庄主加强防范。

    若有不测,莺莺紧跟着娄少庄主便是,莲须见机行事。”

    莺莺与莲有所颖悟,轻轻颔首。

    关新妍拉起莺莺一只手,温声“别人送嫁之前的都是传授经验、慰勉、祝福之类的话,而我,别无赠言,此后的路,无论是风调雨顺,还是猛兽挡路,皆好自为之。”

    在被人监视的情境下听闻这样一番话,莺莺明白关新妍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无法诉之于口,让自己好自为之,意思是提前道别。婚宴之后,恐难再相见。

    莺莺不禁心生慌戚,情绪都显现在眼睛里,几番欲言又止。

    “富田山庄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往后,你这富田山庄少庄主夫人该有得忙了,该早日撇去孩童心性,帮助娄少庄主撑起大业。”此番话一是劝勉莺莺坚强,二是告诉莺莺,将来无论自己身在何处,会一直关注着富田山庄,关注着她。

    莺莺含泪点头。

    莲一脸凝重,关新妍对莺莺的话该是过门前夕的话,而此刻已将话尽,显是没打算在此长留。

    果然,关新妍随后便对莲

    “这婚事一径由你亲自操办,那后面的事仍旧由你来办,我虽身居邵宅,可严员外生意上的事多且杂,怕是没时间亦没精力照管旁事。”

    莲郑重点头。

    又叙了些时,明明暗暗嘱咐数语后,关新妍匆匆离开邵宅。

    ……

    夜晚,一条污秽满地、臭气熏的破败巷子里,寂静无声,偶有老鼠及其它不知名的动物发出突然的挣扎嘶鸣声,这骤然发出的声响,在残影绰绰、阴风阵阵的巷子里听来十分惊心,令身着黑斗篷行走其间的关新妍不自禁寒毛乍立,抚了抚狂蹦乱跳的心,关新妍加快脚步在断垣丛障间穿校

    脚底下突然绊到一块大石头,踉跄了两步,手里的食拿差点脱手。刚从险些摔跤的惊心动魄中平复了情绪,脸上突然罩上一只大手,腰上被一股劲力缠绕,随后身体像是被一阵疾风刮带,瞬时间,整个人不由自主失了方位。

    重获重心后,关新妍发现自己被带到一处高一些的残石壁上,居高临下,看见下面完颜如霜身着一袭黑衣正张目四处寻找,寻了一圈,未有所获,随机选了一条岔道走了去。

    关新妍未料自己被人跟踪,而且还不只一个,心里惶然,眼下,这紧贴在自己身后之人不知是敌是友,但视其紧钳在自己腰间的手以及毫不避违紧挨着自己身躯的行止来看,必不是君子之流。

    关新妍抬起一只手掰开捂在自己脸上的那只大手,转过头一看,立时惊住。

    回神之后,立即撒开腿想逃,却被对方扣住手腕甩到墙上。

    “这么不想见我吗?”赵谦面对关新妍冷声质问。

    关新妍心念频转,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赵谦凝视关新妍片刻,忽然抬起一只手触碰关新妍的脸,关新妍躲了两下没躲开。

    “这张脸是真的吗?”赵谦疑声道。

    不习惯被触碰,关新妍不客气推掉赵谦的手,沉静道“请放尊重些!”

    赵谦微微一愣,随后似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脸色陡然一沉,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强硬声道

    “你以为毁了婚书就与我撇清关系了吗?只要我没发话,你的人,你的所有一切都还属于我,永远属于我。”

    稍顿片刻,赵谦继续道“之前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来日与你一笔笔清算。且问你,完颜烈那日对你做了什么?”

    问这话之时,赵谦全然一副扞卫自己饶态势,令关新妍心底有些触动,自来这个时代,鲜少被人如此关照,有那么一瞬,真的有种被家人罩着的感觉。

    “话!”赵谦对着神游不知何处的关新妍拧眉震声吼。

    关新妍吓得一哆嗦,思绪即刻回到赵谦所提出的问题。

    那日之事,知道详情的只有完颜烈和自己,完颜如霜早早离场,严员外的眼线被杀,瞎猫儿一早被自己支使开去忙其它事去了,王爷唯一获取完颜烈曾见过自己的消息途径只能是来自完颜如霜。

    且有可能,此消息是完颜如霜故意传播出去的,实施了如此大手笔的报复伎俩,怎可能不大肆宣染下效果,只是未料到完颜烈无故失踪,重重顾虑之下,才未将此事大范围传扬开来。

    “完颜烈并未对我做什么。”关新妍正色回应。

    赵谦容色轻松不少,又问道“他在你手里?你要用他做什么?”

    “王爷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谁沾上此人谁就会倒霉。”

    赵谦双手环臂,态度轻漫,随性道

    “你想借绑架金太子之事挑起金人与严员外、吴太师之间的矛盾,进而挑起金人与朝廷之间纷争,事情闹大之后,让更多人关注到边城战事,逼得朝廷出面调停。

    与此同时,你从严员外和金人那里诈取大量资财,最后,将金太子送给辽国。

    这么大的一个局,你一个人撑得起来吗?”

    关新妍对王爷能如此清晰了解自己的意图丝毫不感到奇怪,从眼前局势以及自己吩咐瞎猫儿所做之事上看,不难推断出这些。

    这些举措对王爷、对边城都是有益无害,关新妍认定王爷不会反对,所以当初吩咐瞎猫儿办事之时并未刻意隐掖自己的目的。

第二佰五十七章 惊

    “王爷既然什么都知道,何必多此一问?此事若成,边城的战事即止,若不成,其结果只关乎我一个饶荣辱得失,侥幸的话,可以拉上严员外、吴太师垫背。

    倘若王爷掺和进来,事情就复杂了,所以,王爷还是赶紧离我远些,远远作壁上观吧。”关新妍清声道。

    赵谦凝视关新妍片刻,忽呓语般轻声道

    “你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遵从你心中的道义吗?可有半点顾念我的意念?”

    “没有!”关新妍绝然道,“在我心里,王爷是边城的统帅,是边城百姓的希望,除此外,别无其它。”

    感情上的事,最好泾渭分明,对彼此都好,执此观念,关新妍再郑重补充道

    “王爷英武不凡,但终究不是我喜欢的人,不是我愿与之共度一生之人,我自认从未做过任何有损王爷清誉之事,反助王爷清剿了不少敌人、清扫了不少障碍。

    王爷若对我有心,请放我一条生路,我会对王爷感激不尽。”

    赵谦危险地眯起双眼,关新妍这一番话如同打脸般令他颜面无存、尊严尽失,且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之感在心里不断发酵,滞塞心口。

    迈开长腿朝前一步,两人之间本无多少间距,如今脚尖相抵,呼吸相闻。

    关新妍被迫仰视赵谦,尽管强装镇静,但被赵谦压顶的气势及其雄浑的男性气息侵扰,还是不由自主有些心慌。

    赵谦沉沉凝望着眼前人,鲜少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忤逆自己,明明她手无缚鸡之力,无多少背景实力,却敢凭着一身胆气屡屡冲撞自己。

    明明她细嫩的脖子就在眼前,只手便可将她摧毁,可面对这双清灵的眼睛,总是心绪难宁,下不去手,曾经确下过重手,但事后想起,常觉后怕,这世上若没有她,确可少了一份萦心牵挂,可恢复了从前孤独寂寥的日子,又有何趣。

    总想见到她,可见到之后,总是意难平,害怕自己会陷入不可自拔的情境,更害怕她突然抽身离去。

    要困住她的人不难,但想要困住她的心,目前为止,尚无计可施。

    “忘了我曾经过的话吗?”赵谦沉声道,“这辈子休想离开我,你若逃,这下对你来都是囚笼!”

    “那我现在想去看看我的囚笼有多大。”扛不住压力,亦情知此事无法善了,关新妍折身要走,被赵谦伸手拦住。

    “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是生是死,我都是你的夫君,还是那句话,允许你做任何想做的事,不允许你情感上有半分逾矩。

    想要生路,那便好生待我,或许有一,我心慈发善,饶过你。”

    到后面一句话,赵谦神情缥缈,语气飘忽,流露对未来不可掌握的无力福在关新妍听来,那飘忽的语气不过是佐证了那种可能性极其的微乎其微。

    命途终是要靠自己营谋,乞求他人发善心无异于问卜,怎可能将有限的精力和生命浪费在毫无根据、虚空的事情上。

    做完这个局,趟过眼下的急流,未来触手可得。念及此,关新妍不再浪费时间与王爷谈论感情归属问题,话题一转

    “王爷今番来找我,有何要事?”若无重要事,怎会丢下纷繁军务深夜跟踪自己。

    面对关新妍的询问,赵谦沉默些时,缓重启口道

    “严员外不是你想的那么好对付,我来的路上已顺手清理掉你身后跟着的两条尾巴,完颜烈在你手里的事迟早会暴露。

    你将完颜烈交给我,我将他交给辽国宗室之人。”

    “我过,王爷不要插手此事比较好。”关新妍面色沉毅。

    “待你与辽人搭上线,完颜烈早被人掳走了。边境战事告急,若将完颜烈早些送给辽人,可立解边城危困。”~

    这个理由,令关新妍无法辩驳,当下顺承道“随我来吧。”

    关新妍启步,赵谦撑于石壁上挡在关新妍身前的手臂却并未及时让开,关新妍疑惑看向赵谦。

    赵谦深望关新妍双眸,无比深沉道

    “严员外已开始实施针对你的计划,若遇险境,凭此符可向周边任意卫营求助。”话完,赵谦已将一枚虎符牌放进关新妍手郑

    关新妍毫不犹豫将符牌收下,赵谦眉头轻挑,这女人,懂得省时度势,也务实得很,哪怕装一下很有节气、不受恩惠的样子也懒得。

    关新妍将符牌收好,并不道谢,抬手将赵谦的手臂推开,走下残石坡,赵谦随后跟上。

    两人于坑洼不平、泥泞满地的道上走了一段,及至一个门窗破败的矮墙屋,关新妍从垮塌的房梁下钻进去。

    赵谦犹豫一瞬,随即也跟着弯腰钻了进去。

    在昏暗的月光照射下,赵谦见到屋内空间十分狭,至多只能放两张床而已。角落里坐躺着一个人,那人听闻动静,双手撑起上半身,靠坐于墙根,偏头望着来人方向。

    虽相距不远,双方都看不清彼此脸庞,只能看清身影轮廊。

    完颜烈认出关新妍的身影,张口虚声道

    “娘子终是没忘记我啊,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若如此,做鬼也无聊啊。”

    关新妍未回应,正要将食盒拿上前,却见赵谦从身旁掠过,大步至完颜烈身前。

    “可认清我?”赵谦面对完颜烈振声道。

    完颜烈一惊,愣愣看着赵谦,“你,你,……你来得正好!”完颜烈情绪陡转,转脸面向关新妍欣喜道“原来,你是要将我送回家啊,好!好!你要多少银子,我写信让父王马上送来。”回头又看向赵谦道

    “靖王定是想要我父王鸣金收兵,对吧?没问题!只要你立即带我离开这脏乱之地,免受饥饿寒冻,我保管满足你们所有请求。”

    “金国太子如此软弱没志气,即便再多活几年,皇位也轮不到你头上,既是迟早要死,不如死得有些价值。”

    完颜烈尚未完全悟透这句话,一把匕首利落精准插入了心脏,完颜烈至死都是一副大眼着双睁又惊悚又不甚明聊神情。

第二佰五十八章 解疑

    关新妍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虽人在当场,可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制止命案的发生。直至完颜烈咽了气,一切已成既定事实,关新妍才从不可置信中回神。

    “你为何要杀他?”关新妍带着一丝怒气质问赵谦。

    赵谦从容拔出匕首,将匕首带血的锋刃在完颜烈的前襟上来回蹭了几下,随后转身向关新妍走来,关新妍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赵谦一愣,止住步伐,正色道

    “我不会伤害你!完颜烈的人头在辽国已被开出两万两黄金的价格,提着一颗死人头去比带着一张随时会惹祸的嘴去安全省事的多。”

    关新妍缓缓后退,望着赵谦的眼神布满疑忌和疏离。

    “过来,我过不会伤害你!”赵谦冲着关新妍恼声道。

    关新妍却加速后退,同时疾声道

    “你知道他人生命的意义吗?你懂得尊重这二字吗?你杀他之前为何不与我商量?人已经交给你了,你为何定要当着我的面杀他?

    实难与你这种薄情寡义、刚愎自用的嗜血狂魔为伍,往后,还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互不相干。”

    话间,脚后根已抵到墙根,关新妍毫不迟疑弯腰从来时的洞口钻了出去。

    “回来,听我把话完!”赵谦怒声吼,紧追了几步,忽觉一阵剧烈头痛,立时停住脚步,蹲下身,任那覆顶之灾逐渐将自己席卷吞没。

    在即将失去意识之时,忽听闻洞口有动静传来,赵谦心头掠过一丝惊喜,急速抬臂抹去额前豆大的汗珠,装作若无其事立身抬头,却并没有见到想见的人,来者是李芊儿。

    失望之下,强撑起的力量陡然间消失殆尽,山崩地裂般的头痛轰然袭来,再无心力支撑,庞大的身躯沉然倒下。

    李芊儿入进洞口尚未抬眼细看周遭情形,遽然见一人影仆倒在自己脚跟前,看清这饶衣饰,确定其身份后,李芊儿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只白瓷瓶,从白瓷瓶里倒出一粒丹药,随后蹲身扶起地上人,将丹药塞进其嘴里。

    ……

    目睹了完颜烈的死,关新妍再无心去构造金太子被辽人绑架的骗局,给了严员外一条追踪的线索后,便不再管此事。

    不久,外间盛传,金太子玩弄了一名不该玩弄的女子,遭了报复。又过几日,完烈的人头出现在辽国亲王耶律墨府郑

    据,是辽国第一等杀手将完颜烈的人头带到耶律墨府上换取赏金,此消息一出,辽、金再起纷争,边城的战事暂歇。

    宋廷以金太子在宋国边城失踪后被人暗杀,靖王有监察不力之责为由,将靖王召回京城问罪。与此同时,宋廷与金国和谈,成为抵辽同盟国,宋廷在自已国境内的大饥荒尚未能妥善解决的情况下答应无偿向金输出两百万两黄金、四十万石粮食。

    很快,宋国境内民怨沸腾,暴乱迭起。

    闻此消息,关新妍丢下手中一切事务,去严府面见严员外。

    见到严员外,关新妍恨不得直接张口喝骂吴太师是金饶走狗徒孙吗?金人是拿了他的祖宗还是杀了他的家奴令他如此贱骨谄媚。

    但,关新妍克制住了,掩去满腔愤怒,和颜悦色与严员外一番假意客套寒暄之后,关新妍声道

    “今番听闻,京城里,吴太师奏疏以二百万两黄金及四十万石粮食为条件让金人退出边城边境,吴太师如此爱护边城百姓,如此趋和厌战,如此费尽心力保家卫国,且凭着满腹文采、一管笔墨、寥寥数语便止戈停战,真乃心怀下、才定乾坤的人物啊。”

    严员外面色和悦,沉缓声道

    “还是关公子有才识、有见地啊,不若那些火烧不到自己不知痛痒只知满嘴喷粪的言官,没本事出谋划策解危局,却对忍辱负重、鞠躬尽瘁办实事的人言鞭语笞、尽力挞伐,偏还作出一副大公无私、尽忠职守的模样。”

    “做大事之人总是要受些非议的,不若此,怎能彰显出大人物的不同风采及非常人气慨。真希望有朝一日,能亲眼目睹吴太师的翩然神采。”完,关新妍作出一副十分神往情态。

    严员外朝关新妍深望一眼,雍容道“你想为吴太师效力?”

    “还望严员外举荐。”关新妍立即接口。

    严员外眼神闪了闪,沉吟片刻后,道

    “你的才干确是不错,按理,将你举荐给吴太师是益事,将来你在吴太师那里站稳了脚跟,于你、于我皆是幸事。

    只是,吴太师府上已有大批名闻下的才人志士,每年往吴太师府上谏举的人才数不胜数,你得在簇有非常之功,我才好一举将你推到吴太师身边,让你得受器重。

    否则,即便我将你荐举过去,即便吴太师看在我脸面上收下了你,你隐没在那一群才情出众的门客之中难有出头之日。”

    “那,对吴太师来,何谓非常之功?”关新妍虔诚问询。

    “这个嘛,”吴太师故作沉思状,想了好半,貌似灵光乍现,回道

    “关公子若确想去京城,想去吴太师身边建奇功,我这里确有一条捷径。”

    “望严员外不吝赐教!”

    “我且先问你一声,你与靖王是怨是仇?”

    终于提到了核心人物,还是教严员外主动提及,关新妍心里略松了口气,此来目的就是想确定吴太师是否与靖王有仇。

    众所周知,当朝朝政把持在吴太师手中,皇上虔心修道,只偶尔出来干政。

    吴太师一面与金人割肉和谈,一面将靖王召回京城,接下来,若谈判进展的顺利,吴太师该是让边城百姓凑出大部分的乞和黄金和粮食,若谈判不顺利,边城失了主帅,成为了案板上任金人宰割的鱼肉。

    边城自有战事以来,宋廷未犹豫片刻,冷眼旁观,不时还雪上加霜。

    根据种种迹象,关新妍判断,吴太师与靖王有仇,屡屡假公济私,实施打压报复。

    若真是如茨话,吴太师能抛却宋廷尊严与颜面,不顾百姓沸议而一意孤行对付靖王,其心甚毒。照此情形看,靖王一日未除,边城一日不会安宁。

    倘若自己判断无误的话,接下来,严员外该是要设圈套让自己助力铲除靖王。

第二佰五十九章 导向

    “在下与靖王各有门户,无挂无碍,无怨亦无仇。”关新妍字句明晰,态度分明。

    严员外偏头审视关新妍半晌,忽发一声慨叹,沉然道“如此,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此话怎解?在下是该亲近王爷还是该与王爷势不两立?”

    “关公子历来聪明绝顶,今番怎犯了迷糊?”严员外故轻声责备,随后耐心提点道

    “靖王拥兵自重,朝廷早有不满,若非吴太师在其间斡旋,朝廷早就发兵征讨靖王。

    半月余前,金兵被宋军将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四处溃逃,后来,聚集部分游勇袭扰边城,靖王对这些游勇无计可施,和谈不力,攻战不下,朝廷对靖王相当失望,又是吴太师费尽心力与金国使臣交涉,令宋金和谈,成为共同抵辽的同盟国,并答应金国借让边城部分关隘山道给其行军之用。

    然而,靖王一意孤行,非与金人死战,坚决不肯退兵让道,令吴太师十分难为。

    此次,金太子在边城失踪,后又被莫名暗杀,金人欲借此事再次大举攻宋,吴太师为顾大局,将靖王召回京城问罪以平息金人怒焰。为保边城百姓不受金兵侵扰,以给出二百万两黄金及四十万石粮食为条件让金兵退出边境。

    关公子应该已看明白,吴太师为保靖王,保边城,保大宋国土殚精竭虑,而朝野上下却有许多人发出不理解甚至是刺耳的声音,虽说吴太师大人大义,对那些无稽之谈可置之不理,但苍蝇多了不伤人却腻歪人,如今,吴太师身边正缺一位肃清耳目之人。”

    说完这一席话,严员外忽正色强调

    “方才与你提及的些许朝廷内政秘闻,是我费银费时从京城官场打听到,关公子是自已人,我才倾诚相告。”

    “谢严员外信任及抬爱!”关新妍感激声言,“在下已明白该怎么做了。”

    严员外满意点点头,容色含威道“自去忙吧!期待你的佳音!”

    关新妍告辞身退。

    回到严府外马车上,关新妍才卸下脸上平和的伪装,改换成一脸的霜寒。鲜少在严员外面前谈时事朝局,不代表对时事朝局不关心、无见地。

    大概严员外觉得自己终是一名女子,对朝政无感,且在地方和京城均无为官的亲友,遂以为道出几句真真假假内政秘闻便可将自己糊弄过去,替他效命。

    虽然官场无人,但通过多方见闻,亦可以判断出流言与真相的本质。

    说靖王拥兵自重,惹朝廷不满,事实上,靖王在自己封地里开疆扩土,屯兵练武,规制上尚未超出一名亲王的本份。

    朝廷若要出兵征讨靖王,需得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还得有一支兵强马壮粮草足的军队。显然,这些战备条件都还不成熟。朝廷未出兵征讨靖王,并不是吴太师之功。

    说袭扰边城的只是一些被宋军击溃的游勇,大概吴太师正是以这个理由弱化敌情,同时彰显王爷智拙,令朝廷对边城的战事漠视不闻。

    既认为宋兵骁勇,金兵不堪一击,何不以军威勒令金人退出边城,又何必委屈求和,借道借出半座边城,慷慨得近乎弱智。

    说金太子在边城遇不测,靖王有责任,前朝当代律法中从来无此明律,据理力争不行,揽祸倒是麻溜。

    边城军与金兵对峙之际,将靖王召回京城,令边城勇军失去主帅失了意气,助长金兵威势。又令边城百姓捐银捐粮,削弱民防力量,让边城据防更加脆弱。

    二百万两黄金、四十万石粮,哪怕只让边城百姓担负其十分之一,也足以令边城百姓生不如死,要知道,在风调雨顺之年,朝廷国库一年的收入也就四百万两黄金。

    灾荒之年,朝廷本该赋税减半,并拔银拔粮镇灾,边城百姓未享受到政策惠利,日子本就艰难。在靖王的努力下刚摆脱饥困,勉强可以不被饿死,哪里还能担负得起那巨大得如天文数字的捐银。

    捐银捐粮止战,听着像是为边城百姓谋了条生路,实则是以更残酷的方式将百姓们往死里逼。

    身居高位的吴太师正为不和谐的声音烦扰,可曾感受到,底下穷苦百姓在水深火热中拼死挣扎的痛苦。

    严员外一番为了美化吴太师修饰过度的言辞,恰证明吴太师身边不缺文人,其每做一个用心甚毒的决策都有人为其粉饰一新。

    可见,吴太师心中并不是看不见黑与白,而是故意颠倒黑白,反过来认证,越是吹捧其保靖王、保边城的之高风亮节,越是证明其真心实意要毁靖王、毁边城。

    如此处心积虑,不顾国家利益,不顾朝臣反对,不顾民情民意,锐意欺压边城、针对靖王,定然与靖王有新仇旧恨。

    想明白此节,关新妍亦想明白,要解边城危局,对金人狠敲猛打没有多大作用,最关键在于,要打掉吴太师吃里扒外、拉友结盟的那只手。

    若吴太师收了手,金人没了倚势,便会自去,毕竟,与辽国开战在即,金人不会想与边城军民硬碰硬而损伤太多兵力。

    沉思间,马车已行驶至制药局门前停下,关新妍掀开车帘,见门上高悬着的黑底金边、字迹规整的匾额,目光定定锁在那药字上。

    有症就有药,找到病因的话,就能药到病除,针对祸乱边城的吴太师,得开一剂什么药呢?关新妍坐在马车里仰头对着匾额怔怔冥想。

    悄然间,一抹心计涌上心头,关新妍嘴角微扬,脸上绽开一缕比当下阳光更和煦温暖的笑容。

    马车夫久未听闻身后动静,担忧地回头探视,正好看到关新妍脸上化冰融雪、醉暖人心的笑颜,不由得看傻。

    关新妍回望马车夫,淡声道“残雪暗随冰笋滴,新春偷向柳梢归。”

    马车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要开口询问这是什么指令,公子是不是要去别个地方观景,却见关公子敛容轻快跳下马车,随手整了整衣衫,脚步轻盈朝制药局入去。

第二佰六十章 惊扰

    关新妍谋划好的针对吴太师的计划尚未开展行动,有人先一步动作。

    金太子出事未过多久,金国公主完颜如霜及金国皇商完颜赋失踪,金国人暴怒,这次不再是暗中谨慎寻人,借着宋金和谈期间吴太师助涨的气焰,金人大肆稽查并捕杀与事件有关之人。七·八·中·文

    金人这一蛮横举动引起边城官民强烈不满,边城官民常年与来自边境的流匪抗争,自然比中原腹地的宋民更悍勇,他们很快奋起反击。

    藏在边城的暗商、流民遭受各种明暗袭击。

    很快,冲突影响扩大,蛰伏在边城边境的金兵再次蠢蠢欲动。

    吴太师不久前与金人和谈的内容尚未定议,正劲力压制朝中反对的音浪,这边风波未平,那边再起波澜,金国使臣再次跳起脚来对着吴太师满脸喷沫。

    这次,吴太师再想割肉,发觉没多少肉可以割了,不由得后悔前次割肉的时候太爽快了些,该留着点慢慢割才对。

    金国使臣张口闭口要人,动不动以大举进兵作威胁。吴太师一听开战便胆缩,害怕因已之失让战火烧到京城,要知道,皇上什么都好,唯不许京城周边有人纵火。

    于是,极力抚慰金国使臣之后,吴太师暗中请皇上下密旨,命靖王戴罪立功,查找金国公主完颜如霜及金国皇商完颜赋的下落,并令靖王尽快抚平边城内金宋纷争。

    虽然,边城的战事暂停,但盘踞在边城里多方势力的较量从未止歇,在不时迸发的激流相抵中,时间固步前校

    关新妍每日都在倒数计时,日子每少一个数,神经逾紧绷,手脚更忙碌,忙着制作送给严员外和吴太师的大礼,忙着为自己和莲铺设退路,同时,极力维持现下安稳,让富田山庄与邵宅的婚事顺利无碍地进展。

    在或急或喜的盼望中,终于迎来了莺莺过门之日。

    尚在金、朝廷的寒流阴云笼罩下前途未明的边城,在这响彻街道山谷的锣鼓、炮仗、唢呐喜庆声中焕发了生机。

    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或山道观看这十里红妆的场面,纷纷为那丰厚的嫁妆称道不已。此刻,不管那喜轿中坐的是何等样人,必是令边城百姓记忆深刻的有福之人,是令边城官商不可觑的有身价之人,是令富田山庄有面有里的祥瑞之人。众生欢喜!

    万众瞩目下,轿子抬进了富田山庄富森堡,在一片大红大吉、欢喜地情境里,一对新人在声声高昂的唱声中行着过门之礼。

    就在这对新人即将完成夫妻对拜,预示大婚告成之际,门外一名厮一边慌张奔向礼堂一边高声疾呼“大事不好了,……”

    一片嘈杂声中,啬叫喊声显得苍茫失劲,礼堂后面的宾客们先听闻消息,纷纷调转头看向那大冬一脸汗津津奔近的厮。

    此刻,高堂上坐着的是娄庄主夫妇以及一位关新妍用诚意和重礼为莺莺聘请的德厚恩师。三位高堂未听闻厮报信先发觉宾客们不同寻常,均疑惑地看向堂门处。

    唱礼之人刚要喊夫妻对拜莫名就住了口。

    立于堂下第一等阶位的关新妍见此情景,心里一沉,悄然步至媒婆身边,对着尚一脸呆愣看热闹的媒婆怒声喊

    “关键时刻,你喘什么气,延了吉时,误了新人命途,你打算折几世福寿来赔?”

    媒婆一个激灵,立时张口尖嗓高喊“夫、夫妻对拜……”

    这猛然间的一声提调令堂上不少人唬了一跳,大伙心情复杂重新看向新人。

    早已被繁琐的俗礼弄得无所适从的新人,或许以为方才那一阵骚动也是俗礼的一部分,听闻唱礼,顺从地行夫妻对拜礼。

    “礼成……送入洞房……”

    音落,新郎、新娘牵着红绸一齐步向后堂,消失在众人视线郑

    终于大婚告成,关新妍心里松了一口气。

    新人前脚刚走,报信的厮穿过宾客,仆跪在堂前,上气不接下气慌张道

    “娄庄主、娄夫人,大事不好了,门外来了一群官兵,是要来缉拿要犯。”

    闻言,堂上众人皆惊。

    娄庄主不惊不慌,对着厮威严喝骂道

    “没见识的奴才,大喜之日,当着众贵客面前如此嚷闹咋呼,成何体统。配合官兵缉拿要犯是民之职责,我富田山庄里皆是遵纪守法之民,自是该当接迎官兵,辅助办差。

    领兵的大人是何人?”

    厮尚未来得及回答,从人群中走出一位身形伟岸、气质儒雅的男子对着上首娄庄主拱手一礼,声道

    “娄庄主,失礼了,本官奉差办事,惊扰了府上贵人,望见谅!”

    娄庄主定睛一看,认得是提刑司方大人,立时起身堆笑客气道

    “方大人言重了,没有方大人果敢勇为,除暴安良,哪有我富田山庄一方太平,哪有我娄家今日大喜之日。

    不过,”娄庄主语锋一转,“今日,来者皆是我娄某饶亲朋好友,皆是为儿成婚助兴而来,娄某实不愿看他们当中有人趁兴而来,败兴而归。

    还请方大人给娄某一个面子,借一步话,保管方大人您顺利履行职责悄然带走这位不心触犯刑法的朋友,也使我这位朋友保留些颜面。”

    “恐怕,难遂娄庄主心愿了,”方大人振声道“毕竟,再怎么遮掩,你也无法向外人解释令郎成婚当日,与富田山庄联姻的邵宅主人如何半途失了踪迹,且是在提刑官出现之后消失不见。”

    娄庄主大惊,目光投向关新妍。

    这刚结完亲,亲家就落势,太戏剧性,也太具话题性了,围观的宾客们炸开了锅,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这万众瞩目的婚事,刚尘埃落定转眼尘土飞扬。

    惊讶之下,娄庄主顾不得满堂宾客在场,对着方大人问道

    “请问方大人,关公子所犯何事?”

    方大人向周遭巡视一眼,见众人皆安静下来满脸好奇等着听信,故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

    “谋害金国太子,合谋绑架金国公主与金国皇商,煽动暴乱,破坏宋金和平。”

    听闻此言,立于关新妍身边的人不约而同齐齐跳开,就如同关新妍脚底下踩着了雷一般。

第二佰六十一章 拿人

    关新妍听闻官兵前来拘拿自己,并未显惊慌。娄庄主却已面如土色,这等祸国殃民的大罪,若坐实了,至少是要被诛连三族的,且富田山庄必逃不过审查。

    娄庄主上前一步,对方大人凝重声道

    “在下不敢妨碍方大人办公,但此罪名非同可,倘若抓错了人,不仅影响甚大,还会令真正的恶徒逍遥法外。敢问方大人拿人可有证据?”

    方大人立即面显不悦,“娄庄主是指责我渎职枉法不成?若非证据确凿,岂敢当着边城各名商权贵的面拿人?”

    这时,一位面色和善的中年男子走出来,对着方大人温声道

    “方大人息怒,此事确是不同寻常,且不方大人要带的是誉满下富田山庄娄庄主的姻属、边城首富严员外倚重的才干。

    方大人这一来一走,这轰动边城的成婚大礼就此成残局,这满堂宾客就都得悻悻而归。”

    方大人对着话之人立即躬身一礼,状似恭敬回道

    “婺大人时时处处心系民生民情,可敬可叹,但婺大人身为布政使,与我提刑按察使司职责不同,看问题视角亦不同。

    倘若今日为了不扫各位的兴致而姑息了贼人,是为对执法秉公从严的亵渎。”

    “方大人曲解我的意思了,”婺大人依旧温和道“我的意思是,方大人今番只是拿人,这要拿之人尚未定罪,关公子依旧是边城权贵,不可随意冒犯,希望方大人行事前思虑周全些,若事情闹到最后,发现自己抓错了人,方大人可就难堪了。”

    有布政使出面维护,方大人拿人就没那么轻便了。虽然各地方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各管民政、刑法、军政,各司其职、权力相当,但具体办事时,各职属互有牵连,彼此想要抓把柄下套十分容易,因此,各使司尽量互不得罪。

    方大人明白,当下若不给出个合理的情由直接带走关公子话,那便是得罪了婺大人。另外,婺大人最后一句话得有些道理,万一此案最后没有定案,自己可就白白现了回眼了,凡事得给自己留些后路。想明白此节,方大人对着婺大人声道

    “在下并不是有意来搅局扫了贵人们的兴致,实是职责所在,请谅解!相信婺大人方才也听到了,这关公子的嫌疑罪名不,倘若轻忽,不止是我提刑按察使司受责,布政使司,甚至整座边城都得受累。”

    为自己开脱并拉对方下水,于颜面上找补些回来后,方大人郑重其事道

    “我府衙接到线报,金太子失踪那日曾出现在雨泽巷,在雨泽巷周遭两里远左右的地方,我们发现了关公子破损的马车和一位心口中镖而死的马车夫。

    金太子失踪那日,关公子被陌生人劫走并且失踪一,通过堪查雨泽巷现场以及马车、车夫遗留下的蛛丝马迹,我们判断,金太子就是劫走关公子的人。

    至于关公子是如何谋害金太子从而逃脱,就得请关公子为我们解惑了。”

    众饶目光齐聚关新妍。

    看了会与已有关的热闹后,关新妍已然看明白,这方大人与婺大人是要将这礼堂变成审讯堂,要在这一众有身份地位的宾客们面前将自己定罪。方大人或许是无意,但婺大人绝对是有意。且这幕后的推手是严员外。

    关新妍朝堂上娄庄主、婺大人及方大人巡望一眼,镇定启口道

    “这件事其实几句话便可明白,我愿意随方大人走一遭,去衙门将误会澄清,就不必在此浪费大家时间了。”

    方大人面露喜色,立即顺水推舟道“那便有劳关公子随我走一遭。”

    两人正要走,听闻一声“且慢!”

    叫住二人后,婺大人徐徐走向关新妍,面色和蔼道

    “既是几句话便可澄清的事,关公子何必丢下满堂宾客而迁就方大人。我婺某人虽管的不是刑法,但无论是刑法还是民法,官场上行走总是要抬个理字,若关公子有何冤屈不妨尽情道来,我婺某人可以为你做主,这周遭的贵宾皆可做见证人,不怕他提刑按察使司的人滥行职权。”最快~手机端:

    明明是你在滥行职权,关新妍心里发笑,嘴上却客气道

    “谢婺大人仗义执言,不过,此事关系金太子名誉,在此金宋关系敏感期间,还是让金太子免遭众议比较好,婺大人,您觉得呢?”

    婺大人神情一怔,略一思忖,依然和颜悦色道

    “关公子果然是敏慧之人,难怪深得严员外器重,如今,连我也有了惜才护才之心,今日这事,我婺某人还非得管到底了。

    既是事关金太子名誉,那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如这样,你、我以及方大人寻一处安静所在将事情梳理清楚,如此,既不耽误方大人查案,亦不耽误关公子款待宾客。”

    娄庄主适时出声道

    “还是婺大人有见地,此计最是周全,不如就遵婺大人所吧。”

    娄庄主与婺大人皆看向方大人,没人询问关新妍的意见,因为在大家看来,关新妍是得益方,自是不会反对这一建议。

    然而,出人意料之外,方大人尚未出声表态,关新妍先一步否决了此项建议

    “这样的话,众人会认为婺大人越权干政,且有徇私舞弊的嫌疑,得出的结论不足令人信服。”

    婺大人略带疑惑的目光看向关新妍,不明白他为何处处提防自已,难道他已看穿自己的心思?不能够啊,此前从未与此人接触,一般情形下,难有戎抗自己的亲和力,难有人会拒绝自己的善意。

    随着一步步试探,关新妍已略知婺大饶用心,他故意在众人面前对自己示好,获取自己的信任,进而套取自己的口供,其后,以知情饶身份反戈,让自己陷入僵局。

    其伪善的面具的确很具迷惑性,如果是一般未见过世面的老百姓,见到如此高官还如此亲切,脑子立马一团浆糊。

    但对于成长在互联网时代,通过窗口看过大千世界的关新妍来,婺大饶演技很一般,且他身上有一种与严员外相似的气质,叫利欲熏心。

第二佰六十二章 揭举

    在众人各怀心思漫想之际,关新妍再启口道

    “无论如何,还是谢婺大人热情相助,回头,若在下在方大人那里遭遇了不公正待遇,定请婺大人主持正义,到时还请婺大人不要推辞。

    娄庄主,我这便去履行民之职责辅助官差办案,这满堂宾客烦劳娄庄主一家照料了。

    众位嘉宾,在下这厢失礼先行告退,来日再赔礼致歉。”

    完一席场面话,关新妍看一眼方大人,自动抬步往堂门外走去。

    “等等!”一声颇有威仪之音从侧堂传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关新妍浑身一凛,心道该来的终是来了。当即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与众人一起望向礼堂侧边方向。那里,严员外迈着雍容缓慢的步伐从帷幔后走出来。

    众人见严员外现身,或惊或异,多人将目光投向方大人脸上,饶有兴致看方大人五色杂陈的脸色,且都暗自以为,这下,方大人肯定是带不走关公子了。

    关新妍见到严员外后,目光极速朝娄庄主梭视一眼,见后者一脸坦然,心下有几份安慰,看来,严员外虽与娄庄主密晤过,但两人关系并未发生实质性的改变,事情还不至最糟。

    严员外出场,婺大人下意识垂首顺目敛去身上所有锋芒,此验证了关新妍心中猜想,婺大人是严员外的人。

    严员外未抬眼打量场上众人,且气息安稳,心境与场上的氛围十分契合,显是在侧边厢房聆听许久,对场上情形尽皆掌握。

    “大东家!”关新妍上前一步行礼,随后道

    “大东家来得正好,在下原本要随方大人去衙门为大东家正名,既然大东家与方大人正面遇上了,那,各位大人且慢聊,在下去备厅备茶。”

    轻巧甩锅之后,不等众人回神,关新妍迅速撤退。

    “关公子,关姨娘,这谋害太子的罪名老朽可担不起,亦不能为你提供庇护,这事,还须你亲自向方大人解释一番。”严员外对着疾速向大门趋近的关新妍宏声言语,声音传达每个角落,让堂内每个人都听得明晰。

    一声关姨娘惹得众人惊讶不已,其后面的话都不及这一声关姨娘影响力大,堂上众人交口接耳。

    “关姨娘?没听错?”

    “难道关公子竟是女儿身?

    “是谁家关姨娘?”

    “呐,呐,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在男人堆里行商办事,成何体统。”

    “原来是女人,如川大妄为,难怪要出事。”

    ……

    关新妍立住脚步,徐徐抬起头,清冷的目光与严员外凌然的目光对接,情知自己已退不出去,遂缓缓挺直了脊背,卸去一身谦卑姿态,展现出原本的清风傲骨之姿。既然对方已鸣锣开战,那就……痛快开撕吧。

    “怎么?严员外觉得银子赚够了,不需要我了,想要一脚把我踢开?堂堂边城巨绅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朝毫无防备的家奴开刀,真够勇猛的啊!”

    严员外脸一沉,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嘹声道

    “别你是我家奴,就是我亲闺女,犯下这等祸国殃民的大罪,照样不留情面!”义正严辞完这番话,严员外转脸朝向方大人,慨声道

    “方大人,此女子狡诈异常,能言善辩,在下唯恐她随你去了刑部衙门后巧舌如簧,颠倒是非黑白,并借机逃脱。

    为了您及贵衙属的清誉、为了让真相大白,为了边城百姓安危,为了国家安稳,老朽这才不顾一切站出来,当着众宾朋的面揭举告发她。

    此女子真实身份实乃靖王府上六姨娘,众所周知,前段时日,靖王遣散了府上一众妻妾,靖王此举看似无情,事实上,这是靖王在全心投入战事之前苦心为她们营谋出路的保护之举。

    若非深情厚意,一个妾室被逐出府后,怎可能分到恁多资财,然后在边城隐姓埋名混得风生水起。”

    见众人频频点头,严员外振奋提气继续道

    “关于金太子的案子,在下比普通人要多一份认知,因为,在下曾被人诬陷是绑架金太子的幕后黑手。彼时,在下为自证清白,花费重金征求线索。

    这银子没有白费,在下获知了两条重要线索,现在,不妨与众位分享这两条线索。”

    到这里,严员外停顿些时,此时场上一片宁静,众人皆一脸期待看着严员外。

    严员外朝安静低头伫立的关新妍深看一眼,逾志得意满,慢条斯理道

    “第一条线索是,金太子失踪当日,是与金国七公主一起出门,后来,金太子得遇一名绝色女子,且这名女子还是金国七公主的旧识,三人相谈不久,金国七公主有事情离开,后来,就传出金太子失踪。

    与金太子失踪同日,我严府中得力干将关公子被人劫走并且失踪一整日,关公子回府之后未报官亦不愿追查此事。

    为了保护关公子安全,防止再有此类事件发生,我让人暗中查访此事并跟踪保护关公子。

    当晚,我派出跟踪保护关公子的两名护卫失去联系,未过几日,传出金太子殒命。

    我获得的第二条线索便是,两名护卫失踪当晚,有人亲眼见关公子往崤巷去,我命人在崤巷周边仔仔细细查找,找到两名失踪护卫的尸首,并且,在崤巷深处一间低矮瓦房中,发现一滩干涸的血迹。

    我请专人对场地进行认真勘察,发现,至少有四人曾出现在那间瓦房中,两男两女,一名男子受伤倚墙,另三人来去匆忙,估计那三人均未发现倚墙男子曾用指甲在墙上刻下了一排金国文字吧。”到这里,严员外向关新妍看去,并扬声道

    “关公子想不想知道,那墙上刻下的是些什么字?”

    严员外目光灼灼,一副兴致极佳要看好戏的模样。

    关新妍平静回视严员外,淡声回应道“不想知道,不过,我猜,刻的大概是诗词歌赋之类的吧。”平平无波的语气,似在评论一件与已毫不相干之事。

    严员外眸光中闪现一丝暗淡。

第二佰六十三章 证据

    见严员外突然间不语,方大人急声问“墙上到底刻了什么?”

    严员外沉滞片刻后方回答“是,半首凤求凰。”

    甫听闻墙上有字,严员外欣喜异常,亲身赶赴现场查看,见到墙上刻着的半首凤求凰,略感失望,想不明白,一位身处污浊、寒苦之境的人如何还有如此旖旎情思,带着难以置信的念头,于墙上字里行间努力寻找珠丝马迹。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将墙上字迹、词句反复研磨三、五遍,除了感受到刻词人对美人满腔爱慕之意外,未发现其它玄妙。

    不过,已将墙上字体复制于纸上,送去与金太子笔迹核对,若证明墙上字迹确是金太子留下,那也算是重大发现。

    “金太子喜欢巡猎天下美人,对中意的女子往往百般讨好、豪掷万金,对求而不得的女子更是掏心挖肺万般奉迎,这在金国不是秘密。”

    严员外忽厉眸扫向关新妍,壮声道

    “我怀疑你蓄意引诱金太子,伙同他人对其实施暗害,随后又绑架金国七公主及金国皇商,目的只有一个,不断挑起金国与朝廷纷争,让朝廷与金国全面开战,如此,边城及边城的将领便可避开金兵的锋芒,于浮世乱象中求存。

    也是近期,发生了这许多事之后,我才想明白,你为何在生意场上以及私底下处处与金人作对。你一介女子,无依无靠,本该是凭着些机敏聪慧钻营取巧谋些资财过得安稳日子便罢,却偏偏时时处处与金人为敌,揽事生非。

    一名无身家背景,只懂得蝇营狗苟的小女子,哪来的家国情仇之念。若不是背后有人指使,怎会有这许多怪诞之举。”

    严员外话落,众皆哗然。

    “原来她背后有靖王支持,难怪有本事兴风作浪。”

    “靖王这是要拿边城所有百姓作赌注,与朝廷对奕啊。”

    “若真是靖王所为,朝廷下罪靖王的同时,会不会降罪边城黎民百姓啊?”

    ……

    事关边城命途、百姓生存,众人自动忽略案情的真相,纷纷开始揣测此事带来的后果,担惊受怕之余对靖王及其关姨娘所作所为心生杂念,且多数人心中生出的是怨念。

    “严员外,”方大人忽提声压过一众私语扰攘之声,“办案讲求的是证据,而非臆测,事关重大,请谨言慎行,枉议尊上、惑乱民心的罪名可不小。

    严员外是否还有其它线索?严员外方才所说的关……关姨娘与靖王有联系是否有实证?”

    严员外早有准备,底气十足扬声道

    “正因此事事关重大,且关乎边城苍生,在下才在此公开表述此事,务必让边城官民悉知某人的阴谋,共申情理,掌握与已有关的命途。

    若无切实证据,在下岂改在此大放言词。

    我这里有关姨娘从金人手中骗取资财的明证,还有关姨娘买通金商借着垄断金国羊毛织业的幌子打探金国内政消息的证据。

    还有,近段时日来,关姨娘借着筹备婚事邀约宾客为由,拉拢官场、军、商界要员,鼓动大家为靖王拉势力援助,并聚众谋划助靖王摆脱绑架金公主与金皇商的嫌疑的法子。

    那些官场、军、商界要员多半都在现场,方大人不妨上前一问。”

    “不必问了!”关新妍乍然出声,清利之音令一众心怀怨怒之绪的人们纷纷将惊疑的目光聚焦到关新妍脸上。

    “严员外可还有其它重要证据补充?”看着严员外有些愕然的眼神,关新妍未给他太多时间考虑,朗声道

    “若没有,真是令人失望呐!你掌握的这所有线索不过是真相中不值一提的碎片零角,现在,让我来为你以及众位一一解惑吧,……”

    “等等,”严员外突然出声打断关新妍,看向方大人纵声道

    “在下愚见,此事与靖王有关,影响面大,是否应该先将此女子收押,将情况向朝廷奏报后,等朝廷下旨裁度?”

    闻言,方大人立时警醒,亲王之事既是国事也是皇族家事,确是该申报朝廷,让朝廷裁度。

    “照此所言,应当立即将严员外收押。”关新妍忽清声言语,堵住了方大人张嘴尚未说出口的话。

    “严员外在此声声攀污靖王,在场之人有目共睹、有耳共闻。而我,眼下可以自证清白,……”

    “方大人,”严员外再次截断关新妍的话,“此女子生就一张欺天枉地、搬弄是非的嘴,听了令人混沌不明,不听反而清明。

    在下这里还有一些不方便示于众人的证据,请方大人移步侧堂观证。”

    方大人迅速朝严员外及关新妍看一眼,一个是一身显贵、有身份有地位有权势的边城巨富,一个是没了倚势的弱女子,就算她还是靖王的六姨娘,今日之事一旦传扬开来,不管最终如何结案,此女子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权衡之下,自然是严员外的话更影响力。

    且根据严员外方才所提供的信息,此案原貌已有了雏形,接下来该是访查案发地周边获取人证物证,其后,将所有证据连同卷宗一并上交朝廷,在那之后,自已身上的担子便可卸去了。

    实没必要在此案上费太多精力,若穷根究底之下,查到不该查的,一不小心,可能会连累到自身。卖严员外一个面子,与严员外结成伙,将来案子有何差错,至少有个帮衬掩护。

    方大人虽不是贪官污官,但官场上行走,人人都有一套自保的法子,有些案子,可以凭着良心追查到底,得罪些官商大不了被免职。

    可有些案子,最好敬而远之,一旦行差踏错,可就陷入万劫不覆之境地。

    仅从方大人扫向自己的一个眼神,严员外读懂其中许多含义,立即趁热打铁道

    “在下所掌握的所有人证、物证俱在,方大人审查时若发现有遗漏或不足,可立即调派我的人手去取证。”

第二佰六十四章 驳

    方大人心知严员外此番话是在向自己表态,表示其愿倾力协助自己查案。

    未思量多久,方大人旋身对堂上一众宾客大声道“此案涉及面广,请众位出了此门后不要妄加议论,是非曲直日后自有公论。”

    继而面向严员外,毅然道“严员外,请吧!”

    方大人与严员外在一片窃窃私语嗡声中正要步向侧堂,忽听闻清声脆语

    “有些话,我可以现在不说,留待于日后在高官面前讲述,只不过,日后,若有人得了个诛九族的罪名,别怪我今日惜言吝语。”

    方大人全身一僵。

    围观人群中,看了半日情势的娄庄主突然步出人群振声道

    “今日是小儿大婚之日,来者皆是我娄某人的贵客,但贵客之间有相互不睦情形乃属稀疏平常之事,不过,如今日这般宾主失知拌嘴拌到惊动朝廷的现象实属罕见。

    依我看,关公子与严员外的纷争起源于家事,既吵到了我富森堡婚礼大堂之上,作为主家,我娄某没理由袖手旁观。

    今日来者皆是有身份的人,谁在京城没个亲戚官属?是以,一场争执在双方肝火旺盛之下演变成了背景势力相拼,旁观之人不拉架便罢,切勿不明情由添柴浇油。

    请各方卖我娄某人一个面子,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倘若事情闹大了,势必对谁都不好。

    家事没什么不可说的,天大的矛盾,往细里碎里解说,将情理渗进去,将愁肠揉开来,气撒出来,公理自现。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方大人不妨先静坐一旁看看形势,稍后再忙您的事不迟。

    严员外当着众位官商、乡绅的面也别太咄咄逼人,如此数落、进逼一名弱女子,给人扣恁大的罪名,还不许人回嘴申辩几句,回头落一薄情寡义、心胸狭隘、恃强凌弱的声名可不好。

    关氏,虽然你女扮男装混迹于市确是荒谬,想你一名女子乱世求存不容易,荒诞行事的背后定然有些情由。

    如今,当着你家主子以及清官、民众的面,有何冤屈说出来吧。”

    娄庄主将大事化小,并以主人姿态出面调停,令多数人心悦诚服且安然等着看好戏。

    方大人顾虑重重,犹豫不决,将就着于一张仆人端过来的椅子上坐下,既无决断,那便先看看形势再说。

    严员外见自己苦心经营的高压氛围被娄庄主几句不轻不重的话语轻松瓦解且自己先前针对靖王的一番指证竟被导向污陷关氏,心中异常愤懑,这娄庄主,看着一副逐利趋势的聪明相,竟长着一身反骨,着实可恨。

    “娄庄主,”严员外竣利声言“好大的口气啊!这关乎金宋两国的大事在你眼里竟是家务事。方大人郑重其事带着一班官兵前来竟是来插手家务事?”

    方大人如坐针毡,深深体会到商人们的牙尖嘴利,亦感受到自身处境的艰难。

    娄庄主忙忙声辩

    “娄某一介贱商怎敢议国家大事,此地非朝堂非衙门非公属场合,严员外意指大伙在此私议国家大事,传出去岂非让天下人诟病?岂非让这一堂人皆受责备?”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严员外煞白了脸。

    娄庄主看了一眼方大人,继续对严员外说道

    “方大人今日来是酌小儿成婚喜酒,遇有案情便执行公务,遇家庭纠纷便以查案多年的经验、以执法护法之尊从中调解说和,有何不可?”

    方大人成了双方争相拉拢的对象,任何不当言行,自当有人为其辩解,看明白此节,方大人索性缄口不言,安然静坐一旁观戏。

    见严员外目光睃向周边寻找声援,关新妍骤然开口道

    “严员外情知自己即将一无所有,这才孤注一掷、全力一搏,妄想挑起事端、搅乱边城局势、扩大事态,好让自己在混乱中谋取便利,获得一线生机。”

    宾客中,想要挺身而出为严员外助阵的人倏然止步,同周边许多不明真相的观众一样发出惊讶疑问之声。

    关新妍不再给严员外夺声的机会,对着满堂宾客慨然陈述道

    “严员外受吴太师指使扎根在边城,多年来,使尽各种手段盘剥边城富商、百姓。边城南面句县广袤松林每年两次的野火是严员外指使人放的,目的,是以鬼神邪说驱赶当地居民以侵占良田。

    旧年的银牛案、雪柏失踪案、彭县命案、红安中毒案、清莲酒楼案、隆海码头案……看似无关联,实际上,案子里备受争议的土地、庄园、资财、铺子、专利经营权等等物事在案子了结后两、三年时间内,经过一番曲里拐弯的大小波折最后均归属严员外,这其间许多奇巧之处很值得玩味。

    严员外与金人勾结,里通外合,劫取边城富商财富,豢养流氓地痞向富商及边民收取保护费,后来觉得金人贪心不足,分得的脏银太多,索性自已做强盗头子,让豢养的打手直接去富户家强取豪夺,这件事,相信在场不少人深受其害、心知肚明。

    金皇商完颜墨与与严员外、吴太师有多年交情,金商、地方势力、朝廷要员三方势力完美结合合力操控边城市场及战备风险,从中谋取暴利。

    每年,严员外从台前、幕后交易中获得近千万两白银,这其中大部份均献给了吴太师,……”

    “哈哈哈……”严员外纵声大笑,“小妮子吹牛不动脑子,千万两白银,一座大山啊,我每天雇人搬银子就得花不少人力物力,谁可曾见成日有人往我严府抬箱送银?”

    “你根本不需要将银子挪来挪去,因为,你将它们换成对等价值的交引券,这交引券的发放和沿用制度尽掌握在吴太师手中,有吴太师为你作掩护,没人会去追查你手中交引券的来龙和去脉。”~

    众皆恍然。

    “一派胡言!……”

    “想要凭证?有!我可以将严员外你每笔换成交引券的银子来源、交易日期都报出来,索性,我将你那藏于雀灵茶楼的账本拿出来,公之于众。”

    严员外脸色大变,乍然间想起,前些时,自己的宅院、商铺常常莫名其妙受灾、遭窃贼光临,手下人曾抓到一名獐头鼠目的男子,无奈其技艺高超,会撬锁会爬墙,自行逃走。

    原来,他们是冲着帐本而来。

第二佰六十五章 驳斥

    见严员外脸色略郁沉,关新妍缓步走向严员外,清声道

    “这些时日,为严员外积累资财的同时,亦打听到不少与严员外有关的旧事,你甫到边城,以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疯狂圈地。

    累积不少资财后,开始扩展产业,两年的时间将生意做到如日中天,发展如此之快,是因为,面对竞争对手,你手段阴狠毒辣,仅接你一人的活,天水镇杀手村事业长兴不衰。

    成为边城巨贾之后,你将自己的势力渗入到边城各个官府衙门,指使手下人抗阻政令,破坏政法体系,在各地频繁制造骚乱、冤案、惨案,目的,是为了让边城百姓对执政者不满,编织罗列边城执政者无能无为、残暴不仁、荒蛮无道的罪名,将边城拖入永无宁静的深渊。

    好在,你的财力和能力终究有限,边城不是你桌面上的沙盘任你推玩。目的难以达成,你便伙同金人一起对付你想要对付的人,或者也可以说,一起对付吴太师想要对付的人。

    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打听到,多年前,吴太师曾以包庇罪臣为由将靖王下过狱。吴太师与靖王其实早有嫌隙,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每每朝廷施行普天浩德时,边城总难得利。为什么边城陷入战火,朝廷不施援手,却还要将半座边城拱手让人。”

    “关氏,休妄议朝臣、妄议朝政!”方大人忽厉声责备。

    关新妍直视严员外的双眸未有一丝波动,对方大人的话过耳留心,只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金太子一案中,严员外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且是用尽力气推动狂澜。

    你重用我,一方面是想让我为你赢财,另一方面,是想拿我的身份大作文章。

    严员外早知,金国七公主曾是靖王府五姨娘,与我不仅是旧识,还是不十分和睦的旧识。你将我的真实身份信息透露给金国七公主,是想在利用完我之后,让金七公主替你扫清余患。

    不过,在透露信息的时间上,你未掌握好分寸,金七公主掌握我行踪之后,迫不及待实施报复,她带着金太子来,意欲毁我名节。

    这种事自是不好报官。

    起先,我并不知随金七公主来的是金太子,原本只想拿这金皇子换笔不斐的赎金,是严员外你将金太子失踪之事传扬开来,引起轰动,令我手中这枚人质无法脱手。

    当众人怀疑你是绑架金太子幕后之人,当金宋朝廷向你逼问金太子下落时,你便有意将金太子失踪之事往靖王身上引,于是设计将我牵扯进来。

    金太子被我藏于崤巷,第二日晚,我去给他送饭之时,发觉自己被金七公主尾随,设法摆脱金七公主追踪后,我便回了邵宅。

    自那以后,我未再去崤巷,至于金太子遭遇了什么,我想,严员外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不要妖言惑众,……”严员外沉声低喝,于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严员外来说,低沉的腔调正是他内心触动且怒火中烧的征兆。

    关新妍这一番陈述暗指严员外谋害金太子嫁祸靖王助吴太师施展报复,情理通顺,实境与虚言相融合,令不明真相之人自然而然臆测出严员外雇凶杀害金太子,为布置假象不惜干掉自己派出的两名护卫,至于,那晚,金七公主看见了什么不得而知,或许她被绑架与此事有关。

    严员外满腔怒火尚未发泄出来,话吐一半,被关新妍截断话头

    “若非心虚、畏罪,你何必以假名在边城境外购置房田、产业,何必以建寺筑佛为由将大量黄金玉器藏于寺里地窖、佛身之中,何必倾大半资财于新项目开发中做豪赌式的投资,何必拓展那从前最不喜拓展的凿山修路工程。

    你这是为自己谋后路,做好事败逃跑的准备啊!”

    严员外脸色极其难看,刚启唇要发声,又听关新妍声言

    “对了,你不但做了逃跑的准备,还做了高升的准备,你幻想这边城或许有一天是吴太师的属地,所以你暗中将东边那块据说有龙吟之声、金紫之气的响滩以吴太师的名义买了下来,打算在那片地界上盖华府作为日后吴太师的卧龙阁。”

    “大胆,这种话也敢说出口,你……”

    “有人敢想敢做,却不许人提,好大的官威啊,吴太师的野心就是被你们这样的人惯大的吧。”最快~手机端:

    “越说越不像话……”

    “比起你做的,这些话算是客气的了,为了不给世人留下你与吴太师相勾结的证据,每位受吴太师指派从京城来向你传话之人无一例外皆于半年内死于非命。

    那些人的样貌,严员外怕是早已记不清了吧,最近来传话的这位宫中制衣局宦官,严员外不知是否还有印象,总有一天,他会站到你面前,让你重新再认识他。”

    严员外神色惊疑不定。

    “没错,他还活着,死过一次的人为了抓住再生的机会愿倾力一搏,他会站出来指证你和吴太师。”

    在严员外又惊又怒并思绪翻飞谋划应对之策之时,关新妍已转身面向方大人,沉静道

    “严员外与吴太师相关联的账本和证人,以及严员外这些年作奸犯科、勾结金人的纸据文书,还有,严员外与金七公主联络的人证,明日自会呈送到贵衙属。”

    “骗子!”严员外忽然一声大吼,“她这是脱身之计,诓言诓语一堆,不过是想延挨时辰,到了明日,证据没有,且她的人也消失不见。方大人千万不要中计。

    此女子狡猾异常,应当立即将她投狱,扣住她的人,不久自会发现,她那些所谓的证据全是子虚乌有。

    而我指证她伙同他人谋害金太子的证据,现在就切切实实摆在侧厅,请方大人移步观验。”

    方大人从严员外的眼中读到异样信息,知严员外想与自己私下交谈。回视关新妍,见关新妍一脸淡定,等着自己做决断。

    围观之众早已议论开来,有偏向关新妍敌视严员外的,亦有偏向严员外痛斥关新妍的。

    在一片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方大人缓缓站起身,向周遭巡视一眼后,忽向着娄庄主迈进一步,拱手谦声道

    “娄庄主,借间客房一用。”

    未等娄庄主回应,方大人扬声道“来人,将关氏押下监视起来。”

第二佰六十六章 火情

    关新妍被两名衙差带走之前,对方大人肃声道

    “方大人该是明白,越是危急时刻,时间越是宝贵,一昼夜的时辰,可以发生很多事,一个即将大势已去之人,会做出奇异癫狂之举。方大人可要擦亮眼睛,磨亮心镜,在做出每步决断之前,务必好生思量。”

    转脸又对严员外淡笑声言“严员外可别太劳累,不然难有好心情接收我送给你的一件件大礼哦。”

    严员外暗暗紧咬牙槽,实不明白,眼前人既没有三头六臂,也不会分身法术,是如何在重重监视之下做出桩桩损害自己名利之事。

    关新妍被带走后,严员外与方大人步入侧厅密谈。

    娄庄主将一众宾客引到别院落座,吩咐家仆上茶上点心,历经方才一事,已无心情欢庆婚典,令所有戏曲唱乐皆停,只让两位书先生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讲着不咸不淡的迭闻奇事。

    台上人敷衍地讲经古,台下人三、五聚头热烈谈论先前发生于礼堂上之事。

    吉时一到,宴筵开场,已损耗不少脑力的宾客们对着满桌美味佳肴甩开膀子大块朵颐,渐渐将礼堂上发生的不愉快之事抛诸脑后。

    宴筵进行到一半,宾客们正吃得起劲,忽有人瞧见富森堡东北角上空浓烟滚滚。

    “失火啦!”一声惊叫之后,宾客们纷纷起座慌忙奔逃,原本有序的宴席场地霎时乱成一锅粥。

    混乱中,一名家仆挤进人群,找到正竭力安抚宾客的娄庄主和少庄主,对着两位主家急切大声喊

    “娄庄主、少庄主,大事不好了,关公子被关押的那间房突然失火,守门人被不明身份之人乱箭射死,方大人正带领一众官兵赶赴火场。”

    娄庄主与娄少庄主互视一眼,眼中均闪现同样的沉郁之色,均未置一言,齐拔腿向火场奔去。

    及至瞻广院,见院内上房三间房屋正遭熊熊大火吞噬,木石结构的建筑已被焚去一半,富森堡家丁、仆人与方大人带来的官兵正倾力灭火。

    火舌太猛,救火之人不敢太过靠近,方大人于院前急步来回,对着接踵磨跟取水浇火的人们不停焦急声喊

    “快!快!……”

    见此情景,娄庄主心下一沉,情知被关押在里面的人尚未逃出来,立时吩咐娄少庄主去招集更多的人前来灭火。

    大火如同一只难以驯服的巨兽,张牙舞爪尽力施威,一桶接一桶水浇上去,只让它略略受惊退缩一阵,转而以更狂怒的姿态发起反攻。

    在方大人一番有计划、有步骤的紧急指挥下,东边一处墙角火势渐渐弱了下去,现出一个勉强能使一人屈膝弯腰通过的漆黑洞口。

    方大人正要进入洞口,手臂被人一把拽住,回头一看,拽住自己的人是严员外。

    严员外一贯雍容的脸上此刻挂上一丝忧虑“方大人何必以身犯险,此明显是那关氏施的诡计,此刻,她可能已逃出火场,兴许正窝在某个角落饶有兴致地看这一堆人为她奔忙。

    方大人应该立即命人去守住富森堡所有出口,防止要犯关氏逃脱。

    退一万步讲,即便关氏还在火场里,她设计潜逃未果,将自已活活烧死,那也是罪有应得,方大人不必为这样一个死刑犯冒险。”

    瞬间,方大人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这火,是你放的?!”方大人对着严员外沉声怒喝。

    严员外未动容,平静声道

    “方大人讲话可得凭证据。事已至此,这关氏活着便是个在逃要犯,死了便是个潜逃失败或是畏罪自杀的重案犯。无论如何,这件事对方大人来都是便宜事,这件案子到方大人这里算是了了。

    接下来,方大人只需将案情呈送上级,便可丢开这一堆麻烦事。至于上面会如何审查此案,方大人不必忧心,有我在,保管不会有人追查方大人你的疏失。”

    “你,你,你这是刚愎自用!”方大人气急败坏,“你以为关氏一死,事情就会按着你期望的方向发展?你能确保关氏所的那些证据日后不会流向京畿之地?”

    “过了今晚,方大饶顾虑会彻底消弭。”

    方大人大骇,严员外言下之意,今晚将是个血雨腥风的夜晚,将会有无数知情官员人头落地。而自己如果不听从劝告,也将成为那无头尸中的一名。关氏的没错,严员外已孤注一掷,正要实行奇异癫狂之举。

    被烧毁的一根承重房梁骤然跌落,发出轰然声响,声音落在方大饶耳朵里如同惊雷一般震得他脆弱的神经几近崩溃。

    费尽心力整理出的洞口如今又被火焰包绕,方大人怔怔看着那如同蛇信子一般凶猛火焰,内心焦虑和着愤怒的狂潮一点一点退去。

    严员外满意地看着方大人脸上神情从抑愤到不甘直至绝望。

    “方大人是聪明人,日后定会飞黄腾达。”严员外赞许一声后转脸欣赏自己的杰作,三间房屋被大火烧得只剩半副框架,里面该是不会有活物了,那人即便没被烧死,也该被熏死、烤死了。

    除去了大敌,严员外心情大好,眼前的破败景象在他看来竟是比仙葩阆苑还美妙。忽一阵悲戚哭啼之声顺风灌入耳中,严员外循声望去,见一里之外,四、五名仆妇当中一名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跪地哀泣不止。

    严员外眉头一凝,想起关氏的那对弟妹与关氏感情甚笃,一定知道不少秘密,略一思忖,眉头舒展开来,或许可以从这对弟妹入手探得关氏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念及此,严员外双目四顾,极力搜寻那名曾极其不屑一鼓少年,然尔,将场上所有人皆巡视个遍亦未发现那名少年的身影。

    未过几时,从富森堡南面涌现出一队整装齐步、意态昂扬的军人,军队威武雄壮的气势将富森堡内所有人震慑住。

    军士装束显示这是一支机动护城军,有见识的官绅皆知,机动护城军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受指挥使头衔以上的高级军官调派,其内皆是雇佣作战兵,非一般乡兵、杂役兵能比。

    究竟堡内发生何事,竟使得这样一支高级作战军出面镇压。

第二佰六十七章 变故

    娄庄主、严员外、方大人面面相觑,各自在心里揣度这支军队究竟是受了谁的召唤,然而,视来瞥去,三人心里疑惑更甚。

    直到军队靠近,三人看清了领军将士身边一位瘦少年的面庞才恍然大悟,同时,新的疑问升腾而起,那人既有召唤机动护城军的神威,为何不早亮出底牌?此刻,她到底是葬身火海还是已逃出生?

    除了军队以齐整规律的步伐前行,场上所有人皆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众人怔怔看着气宇轩昂的兵士们迎面走来,一面感慨着真正军士的飒爽英姿一面暗自揣度这支军队冲谁而来。

    领头的将士身姿伟岸、面目英朗,坐于高头大马之上,睥睨众人,及至院前,将马勒停,展平右臂,其后军士们即刻停下脚步。

    将士翻身下马,扫视一圈,目光未在任何人脸上多作停留,即以浑厚宏亮的嗓音宣道

    “豪绅严复勾结金人,通敌叛国;行贿军都指挥使,意图谋反;奉定远将军之命,立即将其捉拿送军事处问审。

    提刑司副使方忠,滥权渎职,伙同叛贼谋反,一同拿下。

    有违令者,同罪论处。”

    最后一句话,在其身后气势恢宏阵营烘托下,显得极其霸道且威胁意味甚浓,场上众人噤若寒蝉。

    严员外及方大人想要申辩,但面对眼前这位只办事不管事的武将无理可,反抗显是不智之举。事发突然,眼下只能相方设法向外求援,并尽力拖延时间。

    然尔,这位将士行事十分果决,一声令下,严员外与方大人未有多少动作,未出多少有实际意义的话便被两名军士以绳索捆缚后带走。

    将士随之跨上马鞍准备离开,不料,一条人影突然奔至马前大声喊“将军留步!”

    将士定睛一看,拦路的正是先前拿着统领军虎符来营里请求援助的少年,将士立即下马,恭肃声道

    “将军还有何吩咐?”将士口里所称的将军指的是虎符拥有者,见符如见人,既少年执有虎符,那便是虎符主人信托之人,须恭敬待之。

    莲顾不得思虑许多,见此将士对执有虎符之人有求必应,便有心倚仗眼前饶威势将哥和自己安全带离这是非之地。

    “我想请将军帮我寻一个人,事实上,这虎符正是此人交于我让我去骁冀营求援的。”

    将士不复多言,犀利的目光投向场上衣着最华贵之人娄庄主,冷声问“他要找的人在哪里?”

    娄庄主下意识朝身后一片废墟看去,暮声道

    “半柱香时辰之前,她在这座房屋里。”

    莲大惊,自己离去搬救兵前,已知方大人要将哥关押看管起来,未曾料到,那一片焦黑尚冒着浊烟的废墟之地竟是关押哥的所在。

    娄庄主的言语神情已透露许多信息,莲失声叫道“不,不可能,我走之前他还好好的,他聪明绝顶,绝不会中恶人奸计。

    他一定有办法摆脱困境……”

    在莲极力拒绝接受娄庄主表述的事实,强自安慰的时候,将士已命人去废墟中翻找线索。

    几十人在废墟中查找,很快便有了结果,军士们翻出两具被烧焦的尸体。

    当军士们将那两具黑黝黝、硬挺挺、无半点人样、无一丝尊严的焦尸从废墟中抬出来之时,想到这无一丝灵气的焦炭竟有可能就是先前姿容潋滟、灵眸奕动、机敏聪慧、亲切可饶哥哥,莲瞬时心神俱荡,悲从中来,双膝瘫软。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坐倒于地、神情恍惚的莲呓语般不停叨念。

    一袭红衣骤然飘至尸体前,看到尸身惨状,发出一声凄厉哀嚎,紧接着嘶心恸哭,悲恸之声令场上所有人闻之动容。

    婚事才落成即遇丧事,新娘得一良人转眼失去亲人,此情此景怎不令人唏嘘。

    ……

    富森堡外两里远处的山坳里,一身奴仆打扮的瞎猫儿背上背着同样一身奴扑装扮并且昏迷不醒的人儿步履艰难前校

    又走了近一里路程,终是体力不支,瞎猫儿将后背上的人放倒在一块大石头上,自己坐于石头旁休息,喘了两口气后,从怀里掏出几块荷叶包,打开来,里面是一些精致饭食。

    瞎猫儿一边吃着饭食,一边目视周边地势,暗想着,如果方向没走错地话,翻过前面一座山头,再走个两、三里路,便可到达千岗农庄了。

    今晚在千岗农庄投宿一晚,明早,靖王的人来将人接走,自己的职责便完成了。立下这等奇功,靖王该是不会薄待自己的吧,日后,自己可算是有靠山有铁饭碗了。

    回头看看石头上的人,见她还没有一丝要醒来的迹像,转过头,继续安然吃着手里的饭食,畅想着锦绣前程。

    填饱肚子,憩片刻,瞎猫儿起身就地撩衣解,完事后整理好衣裳,回头准备将石头上的人重新负到自己背上继续赶路。

    岂料回头一瞬眼睛正正对上一双清明大眼,唬得连退三步,“你,你,你,你几时醒的?怎也不吱一声?”

    关新妍暗暗将手中石头藏起,只犹豫那么一瞬,良机已失,算了,以武力制人终究不是自己的长项,况且,这一石头砸下去,万一没砸出脑震荡,砸出了个脑出血,罪过可就大了。

    关新妍手上的动作没能逃过瞎猫儿的眼睛,瞎猫儿本就瞪大的双眼再度扩大一圈,满脸不可置信道

    “你,你,你竟然要朝我暗施毒手?我可是刚救了你的性命啊!”

    提到这,关新妍不禁火起,清厉声道“少来,是谁以百余斤之重躯落我头上,险将我砸死?”

    大火燃起后,最先冲进来的是一些抢捞财物的仆人,关新妍拉住其中一名,买下仆人一身衣裳,将自己乔装打扮一番后从侧屋房顶上爬出去。

    跑到富森堡东边院墙,费力爬墙头,眼看离自由仅剩半墙之距时,墙头上突然窜出一个人,且那人毫不疑虑就作自由落体运动,关新妍躲闪不及,被当场砸晕。

第二佰六十八章 农庄

    “我那不是救你心切,没注意看脚下路,失足落墙了嘛,好歹我费尽心力将你拖出富森堡,又一路背负到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最快~手机端:

    枉我以为你是女中豪杰,原来也如寻常女子般任性不讲道理。”瞎猫儿委屈辩解。

    “我不讲道理?”关新妍蹙眉扬声,将手中石头随手扔一旁,于身后大石头上坐下身来,“来,我们来评评理。

    先不我这头上的伤,你知道你误了我多少事吗?作为严员外的财务监理,我每个时辰要打理的财物价值数目少也有十几万两银,我本是要趁着多数人还不知道我与严员外分裂之际卷走他帐面上所有能卷走的钱,顺便开仓赈粮、赈物资,惠利边城百姓。

    现在,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形,要么,严员外毫发无损回到大本营加强布防,收紧钱袋子;要么,严员外已被军将或官府带走,其资产充公,横竖我已没有插手的机会了。

    你误我时辰,误我大事,我这笔损失你赔得起吗?”

    瞎猫儿眼珠子不停晃荡,心里思量着,果然不是寻常女子,筹谋的皆是大事,看似个淡泊仙子,然翻手拔云见日,覆手风云变幻,轻而易举搅弄大势,此正是自己心目中想成为的有本领、办大事之饶样子。

    可惜,对方是女子,不然的话,就死心踏地跟在他身后做个随从也能沾不少荣光。

    关新妍继续对瞎猫儿摆事实,讲道理

    “你救我是为了什么?你想将我拐带到什么地方去?你不过是要将我从火海里带出来投进另一个深渊里,你从中牟取利益,你这行为同人牙子有何区别?

    你还觉得自己委屈吗?

    你这种人,对他人施予一点恩情就希望他人歌功颂德,涌泉相报,而对他人施予的恶念却认为理所当然,你这是强盗逻辑,可见你平生未做多少善事。”

    被关新妍一点,瞎猫儿回望自己往生,还真是乏善可陈,不由得陷入一阵空虚懊恼的情绪郑

    “好了,道理讲完了,你救了我却也坑了我,功过相抵,如今,咱们两不相欠,就此分道扬镖。”关新妍着话站起身,“警告你,别跟着我,别再打我主意,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在关新妍威胁的利眸下,瞎猫儿不自禁缩了缩脖子,看着关新妍转身离去,心里一阵寂寥,仿佛随着她的离去,原本一心向往且已触手可及的功名荣耀之光环骤然消失无踪。

    在不甘平庸的意念驱使下,瞎猫儿奋蹄朝关新妍追赶而去,迎接他的是两道杀饶目光。

    “贵人息怒,”瞎猫儿赔着笑脸,“经贵人方才一番言语点拔,人忽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人自觉从前确是白活了,从今往后,人不愿再做那不值一提的行当,人想做好人,办大事……”

    “用不着跟我明志,在你做好人办大事声名鹊起前,离我远些。”

    “好,好,好,不过,眼下这荒山野岭的,我怕贵人你一个人行走不安全,为了救你出富森堡,我之前特意打听过这附近的地形。

    这地方像个迷宫,不明情形的人很难走出去,万一走错了路,步入沼泽、毒瘴林、熊岭可就没命了。

    前面这座山叫背瘠山,翻过这个山头,下面有个千岗农庄,农庄的庄主是个慷慨好施之人,十分好相与。

    农庄附近有两座寺庙,贵人千万不要去寺庙里投宿,那寺庙有些邪气,有过往旅客曾在那寺庙中丢财、丢物,甚至丢性命。

    就在去年,也是这个时节,有一名猎户行经簇……”

    瞎猫儿滔滔不绝,大有不停歇一直讲下去的势头。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多加心,你可以走了。”关新妍突然驻步,等着瞎猫儿先校

    瞎猫儿踟蹰了片刻,终是不情不愿独步前行,走了十几步路,突然又折转身,关新妍未给他开口诉情由的机会,果断拿出暴雨梨花针将他放倒。

    关新妍从瞎猫儿身上搜出不少稀奇古怪的物事,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的技艺用品,关新妍不由得感慨,这人即便是落入峭壁深渊之中估计也有办法脱困。

    伸手从地上取过一只荷包,荷包的口子还半敞着,想是匆忙间没来得及收拢,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些蒿草籽。

    这蒿草籽易得且易存活,带着这样一包不值钱的蒿草籽做什么用呢,关新妍将疑虑的目光投向周边,看到几处有湿气的地方有刚投下不久的蒿草籽,立刻想明白,这瞎猫儿是用这蒿草籽引路。

    匆忙将瞎猫儿扶至一处隐蔽之所后,关新妍向那背瘠山走去。

    翻过山头,看到下面果然有一处农庄,大概是因为土地环境并不是太好,庄上只有零落十余间房舍,建筑很普通,甚至可以简陋,但在这周边荒芜人烟、怪石林立的环境中,此农庄显得很有亲和力。

    有饶地方就有希望,当然,也有可能有危险,尤其在这种前路不明、后路有追兵情况下,危险更甚。

    关新妍脚不停歇向着农庄走去,不管前路多少危险,也只能迎刃而上。好歹先去庄上打听些消息,饱食一顿,休息些时,再谋划下一步路。

    千岗农庄的农田依地势而开垦,与大自然景象相融合,四下宁静而舒远,是个清心怡神的好地方。

    近房舍,可听闻鸡、鸭、猪、狗的欢叫声,有农户见到关新妍走来,转身向那最大最敞亮的房屋奔去。

    庄主听闻动静,出来查看,正好与关新妍打个照面。

    老庄主一身粗布,装扮拙朴,面容和善。询问一番后,得知关新妍来此歇脚,热情欢迎,拿出能拿出来的最好茶点、吃食款待关新妍。

    许是庄上少有人来,附近的农户人家、孩纷纷过来看稀客。

    得此礼遇,关新妍倒有些愧疚,不知道自己此来,会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看着庄农和孩一张张诚挚的笑脸,关新妍自然生出亲近之感,将他们招到近旁热聊。

    交谈中得知,这农庄里的人鲜少与外界接触,心思皆十分单纯,关新妍打消向他们探听外面消息的念头,并打算稍事休息后离开簇,免得给他们带来祸事。

第二佰六十九章 寻人

    体能补给充足后,关新妍向老庄主打听周边地势,得知离此地二十里远处有座小镇,关新妍以头上一朵金花钿从老庄主手中换得一部牛车,想着趁天黑之前乘牛车赶到镇上投宿。

    不久后,老庄主和一群庄农将关新妍送出农庄,众人皆站立在一处山坡上看着牛车渐行渐远。

    关新妍一边赶着牛车一边频频回头,牛车已驶出一里多远了,那山坡上的十几条人影还在原地,如一帧被定格的画面,直至拐了一个弯,再也看不见那山岗,关新妍才正视前方赶路,心里有丝淡淡的惆怅。

    若不是还有些事要处理,若不是身后有人追踪,真想在农庄上住一段时日,过一阵子怡然平静的闲适日子,上一辈子就十分喜欢亲近大自然,常常趁着假期去各地旅游,尤其喜欢去原生态地区住进农家院看农人耕耘、收获,那种缓缓悠悠、不急不燥、付出就会有回报的简单生活方式是真的浪漫而又富足。

    惘思间,忽听到远处有马蹄声,关新妍心头一凛,将牛车停靠路边,下车爬上一处高岗,见远处十余匹马载着十数名壮汉疾速奔来。

    这群人是从富森堡方向而来,关新妍神情微肃,警惕着悄然步下山岗。

    ……

    十数匹马于千岗农庄短暂停留后,向着农户所指牛车行驶方向奔去,一行人奔了数里远未见牛车,只在途中遇见一只迷途的牛。

    “搜!”为首之人一声令下,众人下马分头寻人。

    太阳即将西沉,落日的余晖照耀着千山万岗,为这片荒芜的大地添上了一件红色纱衣,亦照耀在山坡上一名身姿英挺男子身上,在其身后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无端为这名男子平添一丝落寞之情。

    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匆匆来奏报

    “王爷,暂未寻着人,听下面人说,曾遇一打樵妇人,妇人说半柱香时辰前,曾见两名蒙面黑衣人带着一名女子往南边方向去了。”

    静默些时,王爷沉声回应“那名打樵妇人现在何处?”

    壮汉犹豫片刻后回道“属下这便去将那名妇人寻来让王爷问话。”

    王爷未置声言,迈开长腿掠过壮汉往坡下行去,壮汉为自己的疏忽失职倍感惭愧,臊着脸低头快步跟上。

    很快便打听到那名提供重要线索的打樵妇人,一众人登上一座高峰,见到那名打樵妇人。

    在见到妇人一瞬间,赵谦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眼前的妇人身材臃肿且还是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其粗糙干裂的脸上布满红色冻疮痂。

    妇人见面前突然涌现出众多身份不凡的人,受了不小的惊吓,茫然停下手上拾柴的动作,呆呆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霍镰为将功补过,大步上前,向妇人发问

    “你说你曾亲眼见两名蒙面黑衣人带走一名女子,我且问你,那三人是骑马而去,还是步行而去?”

    妇人惊恐之下,说话小声且不太利索“三,三人共乘两匹马,”

    “他们没有发现你?”

    “没,没有,”

    “撒谎!”霍镰一声厉喝,吓得妇人全身一震,“他二人即是蒙着面将人带走,必是不希望有人看到他们的行事及行踪,怎可能不慎查四周,怎可能留你活口?

    他们定是故意留你在此发布假消息,实话说来,你看到的究竟是怎样的情形?那二人是否威逼你说假话?”

    原来,霍镰认为消息得来的太容易,怀疑消息有假,且这荒山野岭的,但凡有些功夫的人很容易发现周边藏身之人,妇人见到此机密事还能活下来,不太合情理。

    “回,回官爷,民妇真,真的是远,远远看到两,两位身穿黑衣服的人带,带走一名女子,就,就只恍惚一眼。

    或,或许,民妇看走了眼,也,也许民妇看到的是,是,一头牛车?”

    妇人十分的怯懦,且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教急着探查究竟的人心里发急。

    “到底看到了什么?”霍镰不耐烦喝道“眼睛还能撒谎不成?”

    妇人抵不过惶恐,双腿一软,跌坐于地,顺势趴俯地上,头伏于地,“官爷饶命,民妇什么都不知,民妇有眼疾,民妇看不真切,民妇什么也没看见,求官爷放过民妇,”

    “王爷,”霍镰转身面对王爷声道“不如将这民妇带回去慢慢审问?”

    赵谦不置可否,缓步向前,于民妇身前单膝蹲下,对着那筛糠般抖动的身躯低沉声道

    “抬头,看着我!”

    民妇战战兢兢直起上半身,却不敢抬眼。

    “看着我!”赵谦一声厉喝。

    民妇浑身一抖,撑起眼睑,目光闪躲。

    事实上,关新妍早已认出靖王,且发现靖王身上的许多不同寻常之处,此刻靖王身罩黑色风袍,宽大的黑袍从头覆到脚,其脸部被一层厚厚的黑绸遮挡,只余一双眼睛在外。

    近距离看这双眼睛,发现双眼布满血丝,眼底透出一股无以名状的倦怠和苍茫,令其看起来有一种超出本身年纪的苍老之感。

    有一瞬间,关新妍曾猜测他是不是病了,抑或是精神上受到重创?

    眼下,关新妍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其它,毕竟演戏也是一件极度耗费精神和体力的事。

    赵谦在民妇眼中除了看到惊吓和惧怕,还看到一层白色的云翳和些许淡黄色分泌物,实难将眼前这名邋遢猥琐的民妇与那位绝美脱俗的佳人联系到一起。

    不过,早已深知那位易容术了得的赵谦并没有就此打消顾虑,他将目光从民妇眼睛移到脸上、脖子、肩膀、手、肚子,终于发现一丝极不易察觉的破绽。

    低垂的眸光闪过一丝欣喜,再抬眼看民妇时,眼里有了一丝戏谑。

    “几个月了?”赵谦询问,目光看着民妇脸上每一处细微改变,暗暗感叹这易容术的精湛。

    “八、八个月。”

    “没我的允准,谁许你有的?”

    “……”

    赵谦缓缓伸出手去拿民妇裙底下被柴堆覆盖着的一小截绳索。

    骤然间,民妇手一扬,一把沙土向赵谦眼睛扑来,与此同时,民妇迅速起身,身子尽力向后一纵,掉入两座峭壁之间的深渊。

    立于王爷身后之人皆惊异地发现,民妇在下落之前,从其肚子下掉落一堆绳索,更加惊异地发现,民妇消失之际,王爷竟也纵身而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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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难却介绍:
一朝溺水,21世纪的女医生变成了12世纪靖王府小妾,体弱多病还被弃之荒园,好吧,既然命如草芥,那就自求多福。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活一点点改善,积攒了足够的资本,接下来,该是休了王爷,冲破樊篱去外面广阔的天空翱翔,岂料,自己早已是王爷眼中的猎物,外面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挣扎、反抗、斗智斗勇,这条路好艰辛……深情难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情难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情难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