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的是她
裴皎默默从危遇身上爬起来。
这种情况,不论如何,先跑为敬!
她顾不上牙齿疼,连身上草屑都不拍了,掉头就走,但是没能迈出两步,就被从后面伸过来的手拎住后领口。
随即,身后传来危遇冷幽幽的声音问她:“哪儿去?”
裴皎暗暗咬牙。
真是大意了,装了这么久,都习惯当个哑巴,怎么今天就露馅了呢。
裴皎缩了缩脖颈,示意危遇先松手。
但现在危遇不相信她,拎着她后领口往后拉,他的力道来得猝不及防,她跌着后退,后背靠在他怀里。
裴皎僵住,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几十秒,好半晌她才缓缓转头。
对上危遇那双几乎燃着烈焰的双眸,她头皮发麻,喉咙发哽。
危遇终于松开手,但却没挪开,摁着她肩头,将她转过来面对他。
裴皎很尴尬的笑了声,然后开始比划手势,由于太心虚,比划得乱七八糟,完全让人看不出她在比划什么。
危遇耐心尽失:“说话。”
裴皎咽了咽口水,慢慢开口:“我……好像,突然好了。”
危遇唇角溢出一声讥讽的笑:“突然好了?”
裴皎点头。
危遇特地形容一下:“因受到惊吓,失音许久的声带忽然就好了?”
裴皎再次点头。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危遇一把攥住裴皎的手腕,眼神凛冽逼人:“既然不愿意说实话,那就先把你关起来,关老实了你总会交代。”
裴皎一听危遇说要把自己关起来,立即就炸毛了,她挣扎着试图甩开危遇的手:“你凭什么关我,我又不是你的犯人,而且我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这时,洗完脸的季何回来了。
他就在附近的假山池掬了一捧水洗脸,等洗完回来,就看到少爷和那个小哑巴站在一起。
乍一看,两人就跟小情侣似的,正手拉着手。
可当季何仔细看发现,少爷脸色很差,而那个小哑巴好像也没安分。
他跑过来:“少爷,少爷!”
危遇转头看向季何,凛冽的声音寒意逼人:“我有没有交代过,在外面要寸步不离看着她?”
季何浑身汗毛竖起,他没有解释,直接低下头:“少爷,是我的失职。”
裴皎觉得有必要给季何解释一下:“他是因为被柿子砸中,去洗个脸,你那么凶干什么,我又不会跑。”
“咦?小哑巴你会说话了?”季何很惊讶。
裴皎眼神闪躲:“刚才……突然就能说了。”
“呵-”
危遇轻扯唇角,溢出一声冷笑,攥着裴皎的那只手一用力,将她拉到面前。
两人距离一下子贴得极近,裴皎察觉到危险,头往后移,警惕的盯着他。
危遇眼神一如刚才那般凛冽:“还有心思给别人说情,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吗?”
裴皎梗起脖子:“无非被拘禁在这里,不得自由的处境。”
危遇不得不提醒裴皎:“基地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而你恰好被我捡回来,又恰好因为声带受损不能说话,直至声带好了也继续装哑,不动声色便洗脱了全部嫌疑,你看,这个理由,是不是足够把你关起来拷问?”
裴皎浑身遍布寒意:“……”
之前没觉得危遇可怕,那是因为危遇在她面前,一直表现得很冷淡,对她爱答不理。
但此刻,裴皎第一次感觉到危遇身上传递过来的危险。
他似乎不只是说说,而是真的能说到做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裴皎怕真的被关起来,到时候可就什么都暴露了。
于是她立马认怂,可怜巴巴说了三个字:“我错了。”
大概是没有料想到她会这么快认错,危遇在听到这三个字时,不免愣了一下。
不止危遇,旁边的季何也感到错愕。
这个小哑巴整天跟小钢炮似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这会儿居然被也被少爷吓到了。
不过少爷的威严,确实没几个人敢挑衅。
反正挑衅过的人,下场都很惨。
裴皎观察着危遇的反应,见他绷着一张脸,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气势还是很凶。
她小声说:“可以原谅我吗?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危遇松开她,并后退了半步,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好好说话。”
裴皎蹙起秀气的眉心,瓮声道:“我有好好说话呀。”
危遇睇她一眼:“什么时候能说话的?”
裴皎支支吾吾:“有,有几天了。”
危遇并不打算让她敷衍过去,继续问道:“几天是多久?”
裴皎咬住下唇瓣,为难的看着他。
这样的眼神太过于无辜,再加上裴皎长了一张极为漂亮的脸蛋,那双眼睛更是清澈水亮,透着十足的无辜,一旦她服软卖乖,仅一个眼神就很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危遇呼吸乱了几分,迅速撇开脸不看他:“跟季何先回去,晚上等我忙完再回来审你。”
说完,危遇看向季何,一字一句提醒:“看好她。”
季何忙点头:“少爷,我一定会看好她。”
他赶紧上前来,拉了拉裴皎的袖子:“走吧走吧,先回去,有些霉头触不得。”
危遇眼帘微垂,视线定格在季何拉裴皎袖子的那个动作上。
季何察觉到一道幽冷的目光刺过来,他一看,发现是少爷正看着他,立即把手收回来。
一开始季何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发现把手收回来后,少爷的目光就移开了。
什么情况?
怎么忽然这么吓人。
裴皎没走,她心里憋了一股气,不上不下十分难受,可她只能硬生生把不服气憋下去。
她深呼吸,调整心情,走之前,从兜里摸出一个柿子,一看已经被压扁了一些,她又换一个柿子,确认没有被压坏,然后递给危遇:“给你。”
危遇看她一眼,眼神很莫名。
裴皎说:“这是我刚才上树摘的柿子,分给你一个。”
危遇没伸手,高冷得不行,全然一副不容讨好的样子。
裴皎咬牙,硬塞给他:“给你了。”
把柿子硬塞给危遇之后,裴皎转身就走,她走得特别快,季何只能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步伐。
危遇盯着裴皎离开的背影看了很久。
直到看不见他才收回目光,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那个柿子,很快又陷入了沉思。
到了晚上。
闻琼来看裴皎。
她一进来就担忧的问:“听说今天上午危遇凶你了?”
裴皎盘腿坐在沙发上,递给闻琼一个洗过的苹果:“你听谁说的?”
“呀,你真的会说话了。”闻琼是过来确认裴皎是不是真的能说话,现在确定后,她很高兴:“认识这么久,总算听到你的声音。”
说完,闻琼把苹果放回去:“我也是听季何说的。”
裴皎没吭声,默默咬手里苹果。
闻琼忽然凑近了裴皎跟前,温柔问她:“你现在可以说话了,能否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裴皎扭头看着闻琼,对视片刻后她说了两个字:“非衣。”
“非衣?多好听的名字。”闻琼很开心裴皎愿意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不过,她又问了下:“你姓非吗?”
裴皎重复一遍:“非衣。”
闻琼:“非这个姓氏很少见啊,这个姓氏加上后面的名字,非衣,嗯,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名字。”
裴皎有点心虚,不敢正视闻琼的眼神,干笑了声:“我妈妈给我取的。”
闻琼夸赞道:“你妈妈很会取名字。”
裴皎:“也许吧。”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闻琼立即起身:“应该是危遇回来了,他就在我后面不远。”
裴皎正要起身去开门,闻琼手搭在她肩上:“你坐着,我去开。”
裴皎点头。
闻琼过去打开门,见危遇手里拎着饭盒,问道:“给非衣带的晚饭?”
危遇眼神漫不经心往屋里一扫,随后看向闻琼:“非衣?”
闻琼笑着说:“她的名字。”
危遇轻扯唇角:“这个姓氏很少见。”
“跟你的姓氏一样少见。”闻琼说。
危这个姓氏,十万个人里面有一个,非这个姓氏也一样,都是罕见的姓氏。
在危遇进来后,闻琼关上门走进来:“你看,你们连姓氏都这么般配。”
危遇视线落在裴皎身上,彼时她正仰头看着他进来,他没有收敛声音,像是故意说给裴皎听:“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也许这两个字都是假的。”
裴皎听到了危遇这话。
她知道是针对她,不过她并不生气,并说:“这就是我的名字,如果是假的,我出门被车撞死。”
危遇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你不知道这样的话不吉利吗?”
“知道啊。”裴皎把啃完的苹果核丢进垃圾桶:“正因我知道,所以才敢发毒誓,不然你们怎么信。”
危遇将饭盒放在茶几上,居高临下俯视她:“我信不信是我的事。”
裴皎:“那我会不会出门被车撞死,也是我的事。”
“闭嘴。”危遇不悦,怒斥她:“这种不吉利的话不许再说。”
裴皎鼓了鼓腮帮子:“连我说话也要管。”
闻琼在旁边很尴尬,看样子危遇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闻琼只好先走,避免待在这里不合适。
她走之前对裴皎说:“你快吃饭,我先回去了。”
裴皎点头:“哦。”
闻琼出去之后,不忘贴心的把门关上。
屋子里就只剩下裴皎和危遇两人,一站一坐,一个气势凛人,一个状态随意。
裴皎先开口打破此时的沉闷:“我刚才吃了一个苹果,那饭,吃不下了。”
危遇不在意她是否要吃饭,只问她:“你真的叫非衣?”
“嗯。”裴皎点头。
危遇盯着她看了几秒:“饭菜都是热的,吃不吃随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
裴皎叫住他:“诶——”
危遇脚下一停,侧目问:“还有什么事?”
裴皎轻咬下唇瓣,小声问道:“你不是说,今晚回来陪我一起吃吗?”
危遇:“吃过了。”
裴皎又说:“你还说,今晚会审问我。”
危遇:“明天再说。”
他提步要走,裴皎不甘心,又一次叫住他问道:“那个柿子……甜吗?”
危遇闭了闭眼,最后还是回了她一个字:
“甜。”
以为是在谈恋爱
危遇虽然嘴上说要审问裴皎,然而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过去了,他都没有出现在裴皎面前,更别提审问。
裴皎理解为,这几天危遇很忙,忙到从早到晚连他影子都见不到。
好在她没有被禁足,跟之前一样可以在限制范围内自由出入。
下午四点,裴皎溜达到那栋大楼旁边,因到处都是警卫员,她很安分,没有东张西望。
还没等她靠近时,一个警卫员走过来询问她:“你找谁?”
裴皎站得很板正,回答对方:“我找危遇。”
警员记得裴皎,所以在裴皎说找危遇时,并没有质疑她的来意,只是说:“这里规定不能外人进去,烦请在这等待,我去传达一声。”
裴皎点头:“麻烦了。”
警卫转身过去,在那栋楼外面的电子屏幕上输入了一串数字。
等待接通后,警卫员说明了情况。
裴皎离太远听不见,也看不清楚电子屏幕上出现的人是谁,只站在原地耐心等待。
等了大概两分钟。
电子屏幕熄灭。
那个警卫员走过来对她说:“危博士有交代,请跟我来。”
裴皎挺意外,她还以为危遇不会搭理她呢,毕竟都已经神隐了这么多天。
她什么也没说,乖乖跟着警卫员进去。
这里就是一栋高科技大楼,驻守严格,到处都是警报器和红外线,还有随处可见的监控。
难进,也难出。
警卫员领着裴皎到一个有很多好吃的地方。
除了那些好吃的,还有成排的按摩椅,和看电影的视听室,非常高级。
裴皎感到疑惑,她问那个警卫员:“这里是?”
警卫员说:“助于解压休息的地方。”
裴皎明白了,这里其实就是给员工提供休息的场所。
很多外企大公司都有。
设施的规模要看公司大小,很显然这里属于非常高级的休息场所。
那些甜品、冷冻类甜品、果汁、水果捞等,全都是分开的,并且看起来非常精致。
裴皎来到基地这么久,一直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这么神仙的地方,今天还是第一次来。
警卫员去到一边,先在屏幕上输入密码,里面弹出一张卡,警卫员拿着那张卡走过来,将卡递给裴皎:“这是危博士的卡,凭这张卡可以任意购买这里的所有东西。”
裴皎接过那张卡:“危遇呢?”
警卫员解释说:“危博士只交代我带你进来,并把他的卡给你,其余的我不知道,你可以在这等等。”
裴皎点头:“行吧,我知道了。”
裴皎也不客气,在警卫员离开后,她就拿着危遇的卡去点好吃的。
甜品种类高达一百多种,水果也高达五十多种,看得裴皎眼花缭乱,根本选不过来。
她点了很多。
这里会有服务人员负责将她点的这些吃的,送到她指定的位置。
裴皎刚刷完卡,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询问:“你点这么多,能吃完吗?”
裴皎转头,看向身后跟她说话的人。
是一个清瘦高挑,长了一张白皙干净面孔的男人,他的五官长在裴皎的审美点上,是清冷系的帅哥。
只不过,眼前这个男人对裴皎来说很陌生,她来基地这么久从没见过。但他身上穿着和危遇同样的白色工作服,那应该是实验室的人。
谁不为帅哥心动一秒。
裴皎脸上扬起腼腆的笑容:“你好。”
季清舟因裴皎脸上的笑容失神了两三秒:“你是?”
“我……”裴皎迟疑着要不要告诉对方。
季清舟忽然猜出:“你看起来很面生,我猜你应该是危遇从外面捡回来的那个女孩子吧?”
已经被猜到了,裴皎坦然点头:“是我。”
“我竟然猜对了。”季清舟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那张卡上:“这是危遇的卡,他对你很好。”
“呵呵,一般般吧。”裴皎转身往按摩椅那边走。
季清舟平时在基地闷久了,难得见到陌生面孔,一时间对裴皎的兴趣很浓。
他跟上裴皎的步伐,走在她身侧:“听说你被危遇捡回来的时候,说不了话。”
裴皎:“声带受损,现在好了。”
季清舟问:“什么时候恢复的?”
裴皎:“最近。”
季清舟:“听说你之前因为说不了话,没法跟家里联系,现在你跟家里联系了吗?”
裴皎忽然一停,她转头看向跟着她的男人:“我在基地快一个月都没有见过你,你却对我很熟悉,你在关注我吗?”
“倒是没有刻意关注。”季清舟解释:“我听闻琼提起过你,看得出来闻琼很喜欢你,因为她总是在实验室提起你。”
是闻琼啊……
那没什么了。
裴皎没再说什么,到了按摩椅旁边,选了一个位置坐下,然后刷危遇的卡,闭上眼睛开始按摩。
服务人员陆陆续续将裴皎点的那些吃的,用餐车推过来。
季清舟对服务人员说:“她对这里不太熟悉,你们随时注意她的需求,尽可能让她在这愉快休息。”
服务人员点头:“好的季博士。”
季清舟:“嗯。”
等服务人员走后,裴皎忽然睁眼看向季清舟。
季清舟接收到裴皎的目光,微微浅笑:“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季清舟,是危遇的同事。”
“季博士。”裴皎喊道。
季清舟轻扬眉梢:“你想问什么?”
裴皎原本是躺着的,现在直接坐起来,她指了指旁边的按摩椅:“季博士,你坐。”
刚才裴皎不是很想搭理季清舟,季清舟看得出来,所以他没有试图再打扰,只是交代服务人员几句。
但此刻,季清舟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示好,是因为他的身份。
季清舟在旁边坐下:“如果是可以回答的问题,知无不言,如果涉及基地的事,我很抱歉。”
裴皎喉咙一堵。
季清舟看出她的迟疑:“怎么了?”
裴皎试探着开口:“我想问,基地丢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话题越线了。”季清舟脸上的笑意淡下去。
裴皎吁了声气:“那我换个问法,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你想离开这里?”季清舟问。
裴皎点头。
季清舟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其实你早就排除嫌疑可以离开,只不过需要你恢复声带自己去申请,得到批准,走完审核程序,你就可以离开。”
顿了顿,季清舟看着她:“你恢复声带没有去申请?”
裴皎摇头。
她都不知道。
季清舟问:“是因为危遇,所以你选择继续留在这里?”
“我怎么可能因为他留在这里。”裴皎轻扯唇角。
“是吗?”季清舟感到意外:“闻琼说你住在危遇之前住过的住宿楼里,危遇是个有洁癖的人,我以为你们现在是在……谈恋爱?”
“嗤!”裴皎轻嗤了声:“跟他?狗都不谈。”
季清舟:“……”
本来裴皎心情很好,胃口不错,但是现在,啥胃口都没有了。
她没待多久便离开这里。
走之前季清舟叫住她:“你明天还来吗?”
裴皎:“再说吧。”
她回了住宿楼,从抽屉里翻出毛线团,按照记忆里看过的教程视频,织起了围脖。
一开始很不顺利。
但是上手之后就好多了。
如果此时有人在她旁边,一定不理解她为什么放着刚才坐在按摩椅上吃水果的时刻不享受,偏偏跑回来织围脖。
她天生小肚鸡肠,即使相处了这么久她还是不想就这么放过危遇。
退婚不是耻辱,但他退婚的做法让她倍感耻辱。
所以她一定要报复回来。
现在从季清舟口中知道,只要自己去申请,走完流程就可以离开这里,那在离开前,她得把戏演完。
裴皎织了很久,织累了,她就站起来活动活动,舒展四肢。
暮色降临后,她去危遇的门外等着。
入了夜会更冷,呼吸都是白雾,她鼻尖冻得通红,好像没了知觉。
也不知道就这样等了多久,等着等着就在他门口坐着睡着。
危遇回来很晚。
他知道裴皎今天去找他了,还用他的卡点了很多吃的,回去后就没有吃晚饭。
他让食堂专门煮了一份馄饨给她回来,正要抬手敲门,余光瞥见他门口坐着的身影。
待看清楚是谁后,危遇眸色一沉,两步并做一步走过来。
“非衣。”他喊了一声。
但睡着的人没反应。
危遇蹲下身,将馄饨放在旁边,伸手触及她的脸,冷得像冰一样,浑身都快冻僵了。
危遇脸色沉得厉害,尽量轻手轻脚将裴皎抱起,然后回她的屋里。
沙发上摆着没织好的半截围脖,危遇只匆匆瞥了一眼,先将裴皎放在床上。
他用被子裹住她,轻轻给她搓身上,搓手,搓脚,亲力亲为做这些,而且做得和很细致。
他的动作看起来好像很熟稔。
可事实上,危遇以前从未亲自做过这些,她是唯独的破例。
他搓完手,他又继续搓她的脚。
这时裴皎醒来,她皱紧眉头:“嘶……好疼……”
危遇手上动作一顿,直起上半身看她:“哪里疼?”
裴皎茫然看他,没作声。
危遇复问一遍:“哪里疼?”
“没,不疼了。”裴皎忍一下子坐起身,望着他:“危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会在房间里,我记得我在你……”
“门口。”危遇说。
裴皎点头:“是,我在你门口等你,可能不小心睡着了,好在,我总算见到你了。”
“天这么冷,你蹲我门口等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等明白?”危遇的声音里掺杂怒意。
裴皎委屈的耷拉着脑袋:“我晚上见不到你,早上更见不到你,今天去找你,也见不到你,我没办法了,只能守在你门口等你。”
危遇蹙了蹙眉,一样异样难掩的情愫从心底升起,很微妙,他无法形容。
只是问她一句:“你很想见我?”
是,我喜欢你,明天也想见你
裴皎毫不犹豫回答:“想啊。”
“为什么想见我?”危遇自问自答:“是因为没把你关起来,没有亲自审你,你坐不住了,想来我面前找点不痛快?”
“……”
裴皎忽地一梗。
心头怒火蹭蹭蹭往上冒,要不是一直在克制,她眼睛里喷出来的火能把危遇烤焦!
尽管心头火大,但表面上,裴皎还是表现出心平气和:“我是因为想你,才迫不及待想见你,你有权利不见我,但是也不用……刻意说这样的话来打击我。”
“想我?”他对这两个字感到很意外。
裴皎解释:“也不是那种想你,就是一直没见到你,会,会,会想你这个人。”
危遇漫不经心一问:“仅仅是这样?”
裴皎想说什么,危遇视线落在她手指上,凝了凝眉心问道:“手怎么回事?”
裴皎立即把手藏起来,摇头:“没什么。”
危遇提醒她:“你心虚得太明显。”
裴皎凝噎。
她的食指和拇指都有点红,是因为织了很久围脖,大拇指现在还有点疼。
主要是太久没织了,一下子就织这么久,手不红不疼才怪。
她默默把手藏在被子里,耷拉着脑袋。
纤长的睫羽轻颤几下,贝齿紧紧咬着下唇,腮帮子一鼓一鼓。
危遇垂在身侧的手微动,他犹豫两秒,上前两步,缓缓俯身。
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思考犹豫一番,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重新站直身体,将手插进外套口袋里,居高临下在她面前:“把馄饨吃了,早点休息。”
说完,他转身离开。
裴皎立即抬起头,见他准备就这么走了,连一句哄人的话都没有,不由得一时着急:“你等一下!!”
她着急忙慌下床。
因为起猛了,脚还没从被子里拿出来,身体先往床下栽。
她连一声惊叫都来不及出口,整个人就摔在地毯上。
‘咚’的一声,似乎整栋楼内能听见。
危遇就算反应再快,这次也没来得及接住裴皎,眼睁睁看着她从床上摔下来。
“你在搞什么。”危遇沉怒上前,立即将裴皎扶起。
裴皎是真的摔惨了,刚才那‘咚’的一声,万幸不是头撞在地上,但难过的是,膝盖直接跪在地板上,这让旧伤未愈的膝盖立马又添了新伤。
裴皎疼得脸都白了。
一开始她哭不出声音,嘴巴微微张着,看起来很像是摔懵了的样子,只抬起两只受力撑地的手,膝盖疼得她不能动弹。
危遇以为是自己的语气过重,尽量柔和一些:“你怎么样?”
裴皎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危遇见她哭出了声,心里反倒放心一些,没有再问她情况,而是先将她抱起,放回床上。
此时整个房间里都是裴皎的哭声。
那哭声可以说是撕心裂肺。
危遇觉得刺耳,试图缓解她此时的情绪:“撞到膝盖了吗?”
裴皎边哭边哽咽点头:“嗯,膝,膝盖……好痛……”
危遇还从来没见过裴皎这样一面,一时有些忍俊不禁。裴皎见他笑,哭得更伤心了:“你还笑我,呜呜呜呜呜……”
“抱歉。”他迅速收敛了唇角的笑意。
本以为她哭成这样,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应该看不见才是。
“你忍着点。”危遇扼住她刚才跪地的那只脚踝,随后两手并用,轻轻拿起来,让她保持恰当的屈膝姿势。
此时整个人房间里都是裴皎的哭声。
危遇自动在脑海里屏蔽她的声音,动作温柔地将她裤脚挽起来,露出膝盖。
“红了。”他轻声该说。
“呜呜呜呜呜……”
危遇抬头看她:“先慢慢试试这条腿能不能打直。”
“呜呜呜呜呜……”裴皎没有照做,只哭不停。
危遇沉默半分钟,随后起身去拿来急救箱,翻出一瓶喷雾剂,动作果断的往裴皎膝盖上呲呲喷两下。
“痛痛痛痛痛……”快哭岔气的裴皎,感觉到疼痛骤然加剧,立即推开危遇的手。
好在危遇已经喷完,他冷静道:“你不配合,只能给你喷点这个,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就会好很多。”
“你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她语气充满了埋怨。
危遇给她把裤腿放下,把喷雾剂放回急救箱里,然后抬眸凝视她:“我要是说了,你会听进去吗?”
裴皎点头:“会。”
危遇轻扯唇角:“那很抱歉,只能下次注意。”
“谁还要下次啊。”她小声咕哝说:“我已经很倒霉了。”
“你倒霉不是我造成的。”他明确说道。
裴皎看着他,不吭声。
危遇问:“你难道觉得是我造成的?”
裴皎摇头:“也不全是。”
“噢,反正有我的一半责任,对吗?”他问。
裴皎摇头:“算了,是我自己倒霉。”
危遇不禁失笑,见她脸上泪痕遍布还未干,下意识抬手去替她擦拭脸颊上的泪痕。
裴皎没动,任由危遇替自己擦脸,一双布满水雾的眼睛就这么乖乖看着他。
这样楚楚可怜又不失漂亮的眼睛,危遇想忽视都难。
渐渐地,他好像意识到自己在做不该做的事情,他先是一怔,随后迅速抽回手,然后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好片刻。
裴皎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小声问:“是我现在狼狈的样子,丑到你了吗?”
危遇意识到自己失神了,而且又是因为她,不禁自嘲一哂。
最后他循着本心回答:“不丑。”
裴皎眉眼扬起笑,她伸手指了指那边沙发上的围脖,用拜托的语气求他:“你可不可以,帮我把沙发上的围脖拿过来?”
危遇侧目看了一眼裴皎指的那个方向。
随后起身,去把沙发上的半截围脖拿了过来。
他没问什么,只当是她无聊解闷的乐趣,只是当她朝他勾手指,示意他靠近的时候,危遇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站着没动,高冷的眸光俯视她:“怎么了?”
裴皎很不好意思说:“那天我发现你有一件外套特别好看,但是缺一条围脖,所以我打算给织一条围脖,现在织了一半,你可以先试试。”
危遇呼吸一滞,声音明显变轻:“给我织的?”
裴皎羞涩点头:“嗯嗯。”
危遇看着她的手,刚才就注意到她手指红红的,但是她把手藏起来不让他看到,试图掩饰。
他抿了抿唇,问道:“所以手指那么红,是因为织围脖?”
裴皎憨笑:“嗯,不过一点都不疼,真的。”
“我管你疼不疼。”危遇迅速压下心中的异样,冷着脸说道:“我不需要你做的任何东西,不必这么讨好我。”
他一句话,让裴皎所有的努力讨好显得像个小丑。
可是裴皎并没有难过,或者失望,这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握紧了手里的围脖,唇角扬起一抹牵强的笑,对他说:“没关系,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织的,你要是不喜欢这个颜色,你告诉我,我换一个颜色重新织。”
说到后面,她声音不知不觉低了很多,两只手反复摩挲面前的衣服布料:“我也刚学会织不久,还在学习阶段,正好练练手,你放心,不麻烦的,正好我每天也很无聊嘛,就当打发时间了。”
危遇平静的看着她说话。
她的每一个表情,手上的每一个动作,他都看在眼里。
他微微倾身,朝她靠拢,裴皎察觉到他的靠近,没有避开,而是大胆的直视他。
危遇脸上没什么表情,裴皎脸上却有一抹娇羞。
他将那个问题问得很直白:“你喜欢我?”
裴皎没有因为害羞而不敢承认,他大胆迎视危遇的目光,坦坦荡荡承认:“是,我喜欢你。”
这是裴皎鼓起勇气说的一句话。
危遇问她:“什么时候?”
裴皎轻咬唇瓣,小声说:“有怦然心动,但是更多的是渐渐喜欢,醒来见到你开始。”
危遇听完,却是依旧面无表情,只说了一句:“好,那现在你先交代你的真实身份。”
提这个话题,就是要让她知难而退。
可裴皎是认真的,她理了理思绪回答:“我叫非衣,二十二岁,家住在星洲永利听居,我爸爸妈妈都健在;我爸爸是大学教授,我妈妈开了一家小公司,我还有一个弟弟马上进入大学,你可以去查的。”
这个身份是她在外面闯荡时用的身份。
真实可查,照片都一样,不会出错。
虽然不会出错,但很快就会失效,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被带到这里,她没有用这个身份来糊弄的原因。
她不确定会被‘关’在这里多久,所以一直装哑巴来蒙混。
现在时机合适,等到这个身份失效,她也差不多成功离开了。
危遇大概没料到,她竟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坦白自己的来历。
而且坦白得这么具体。
他脸上情绪晦黯难辨,抬手揉按眉心,好半晌没再说话。
裴皎忍着膝盖上传来的痛,慢慢站起来,她将手里的半成品围脖举起,靠近他:“试试可以吗?”
危遇静静看着她,未置可否。
“那算了吧。”裴皎失落的放下手:“你不喜欢,所以连试一下都会厌恶。”
手刚放下,那条半成品围脖就被危遇拿走了。
裴皎一愣,抬头看他:“你……”
危遇将那条半成品围脖搭在他脖子上:“是这样吗?”
裴皎心花怒放,点头:“都可以。”
危遇见她笑,心里莫名愉悦,他任由裴皎靠近:“你来调整。”
裴皎欣然伸手。
她比划着还需要织多长,换了好几种搭法,最后当她的指尖触及他的脖颈,他忽然扼住她手腕:“差不多了。”
说完,他摘下围脖还给她:“我该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
这次他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裴皎没有叫住他,只冲着他的背影大声说:“危遇,我明天也想见你。”
危遇走得很快。
裴皎注意到,危遇离开时,耳廓边缘泛着一抹红。
给她开通私人空间
裴皎看着危遇仓皇而逃的身影,不自觉弯起唇角。
直到房门关上,危遇已经走远,她唇角的笑意才慢慢淡下去。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围脖,目前还是半成品,织得也不怎么样,跟外面卖的围脖比起来针法粗糙极了,危遇虽然没有说喜不喜欢,但他一定不讨厌。
再想到刚才瞥见危遇离开时,耳廓边缘的一抹红……裴皎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次日裴皎很早就起床了。
最近没下雪,天气好了很多,她穿得没之前那样厚实,也更方便打扮。
捯饬好自己,她踩着时间去门外等着。
等了大概有十来分钟,危遇打开门,拎了一份文件袋出来。
裴皎从危遇出来的那一刻,目光就紧锁在他身上,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一件纯黑色手工呢大衣,配黑色皮鞋,这样的打扮像是要去一个重要场合。
这是要去哪?
裴家绞尽脑汁猜测他最近的行程,貌似没听到谁说,危遇最近有什么安排。
思考的同时,她站在原地并未上前,等着他先走过来。
待到他靠近,裴皎脸上立即扬起明媚的笑容:“早上好,危遇。”
危遇面无表情问她:“腿好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裴皎就感觉膝盖隐隐作痛。
昨晚睡觉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痛苦。
怎么翻身都不行。
只能平躺着,保持单腿屈膝的姿势,结果半夜睡相变换,受伤的膝盖碰到床面,愣是给疼醒了。
“还没有呢。”裴皎摇摇头,回答得很认真:“慢慢走路没什么影响,走快了会有一点点痛,不过没什么大碍。”
危遇当然清楚她现在肯定还疼,但是亲耳听到她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他绷紧的下颌稍微松了松,神色柔和了一些:“既然还痛,不多睡儿觉,这么早出来做什么?”
裴皎有点不好意思的将双手背在身后,反复咬了好几次下嘴唇:“昨晚我说,今天也想见到你,这话是我说的,我就一定要达成。”
危遇唇角挽起很浅的弧度,几乎看不太出来:“现在见到了,打算如何?”
裴皎小声说:“我想和你一起去吃早餐。”
这段时间只要她不想出门,危遇都会让季何给她送餐回来,不分早中晚,只要她想吃,就会送。
或者有时候会是危遇亲自给她带回来。
但距离两人上次一起去吃早餐,已经过去很久,所以裴皎想再实行一次。
她既期待又渴望的眼神望着危遇,等着他发话。
她不知道她这样的眼神,现在对危遇来说有多强的吸引力。
他甚至都没犹豫,就答应了她:“可以。”
裴皎一喜,开心大笑,抓住他手腕雀跃道:“我就知道你最好。”
危遇低头看着她的手。
空气骤然变得安静。
裴皎意识到自己逾矩了,赶紧把手抽回来,忸怩的挠了挠耳后:“对不起啊,我刚才就是太开心,太激动,没管好自己的手。”
说着,她赶紧举起手,小表情变得十分严肃:“我保证下次不会再没经过你的允许就碰你的手。”
危遇挽唇轻哂,从她身侧路过时说了两个字:“走吧。”
“你答应带我一起去吃早餐了?”她不确定问道。
危遇反问她:“不然呢?”
裴皎喜出望外,当她开心的迈出一大步之后,膝盖传来的疼痛提醒她,她现在并不能大步走路。
疼痛让她皱起了眉头,她忽然站在原地。
危遇察觉到她没有跟上,转过身来看她,见她皱着一张小脸很难受的模样,折返回来问道:“能行吗?”
裴皎逞强:“能,肯定能。”
危遇好整以暇看着她逞强:“那你多走两步给我看看。”
裴皎是头倔驴,危遇故意激她的话,她还真较上劲了,提步就要走给他看。
只不过还没能迈出那一步,就被危遇打横抱给抱了起来。
裴皎表情略呆,这还是第一次在整个人极为清醒的状态下,被危遇公主抱。
她双手紧紧环住他脖颈,盯着他的下颌。
危遇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视线,边走边说:“怎么,是打算一直盯着我,直到把我盯穿吗?”
裴皎说:“怪你太好看了。”
危遇自然不会接这句话,因为他从不喜欢别人夸他好看。
但是她夸的,他不会生气,顶多不搭理而已。
危遇抱着裴皎的这一路上,收了不少惊奇的目光投来。
一向清心寡欲,对女人能避则避的危遇,今天居然怀里抱着一个女人。
这就是放眼整个基地都是相当炸裂的一幕。
到了食堂之后,危遇才把裴皎放下来。
裴皎看了一眼今天的食堂,人还挺多的,跟那天完全不一样,她收回视线转头对危遇说:“谢谢啦。”
危遇轻摇头。
裴皎又问:“抱我走这么久,手臂会不会有点酸?”
“你觉得我抱着你很吃力?”危遇问她。
裴皎笑着摇摇头:“不是呀,你抱着我走了这么久都很轻松的样子,我感觉你还能抱我走两个来回。”
危遇挽起唇角:“多少个来回都行。”
裴皎娇笑:“你在证明自己吗?”
“我不需要证明。”他说这句话的语速略快。
裴皎默默将手移过来,牵住他的食指指尖,危遇低头看了眼:“怎么了?”
裴皎满脸讨好:“可以牵你一根手指吗?今天食堂很多人,我怕走丢。”
要是换做以往,危遇会直接把裴皎的手甩开,再拉开两米距离不容许她靠近。
但现在的危遇,在裴皎面前很容易妥协,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说:“可以。”
“你最好了。”裴皎没敢得寸进尺,说牵一根手指,就只牵一根手指。
今天的食堂比那天热闹多了。
裴皎心里很清楚那天是危遇为了诈她,清了场才没有人。
虽然心里装着明白,但面上肯定要维持糊涂:“是不是因为我们来太早了,才会这么多人?我记得上次你带我来的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
危遇察觉到她指尖传递而来的不安,脚下走得更慢了一些:“那天都去开会了,只有我们两人,今天人虽多,但不必紧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就行。”
裴皎因他这句话,无意识依偎着他靠拢了一些。
进去再到坐下的这短短几分钟里,已经有十几二十道目光看了过来,频频停留在裴皎身上。
危遇蹙起眉心,明显不悦,抬眸对裴皎说:“以后还是待在住宿楼里吃饭比较好。”
裴皎正在用危遇扫码后的手机点餐,听到危遇这话,摇头说:“我不要。”
危遇凝视她,问她原因:“更喜欢热闹地方?”
裴皎情话张口就来:“喜欢有你在的地方。”
危遇沉吟片刻:“那就换另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裴皎很好奇,立即抬起脑袋看向他。
危遇:“我的私人休息室。”
裴皎轻咬唇瓣,双眸凝着星粲的笑意:“你这是要给我行方便吗?”
危遇没说话。
裴皎垂下眼帘:“那还是算了吧,我怕麻烦你。”
危遇忽然伸手拿过手机,顺势再牵起她的手:“不会,现在就去。”
我想和你在一起
所谓的私人空间,就是危遇在除基地住宿楼以外,另一个专设私人休息室。
这个休息室比裴皎想象中还要大。
有成排的书柜,人形高的酒架,舒适的沙发区,供休息的大床,还有随处可见养得很好的绿植,另外还一个超大鱼缸,哦对了,外面还有一个宽敞的露台。
裴皎一来就喜欢上这里,转头问危遇:“这里比住宿楼好多了,你为什么不住这里啊?”
危遇:“这里只适合休息。”
裴皎转过身:“如果是我,我肯定会选择住这里。”
危遇神情淡然:“你喜欢这里?”
“对啊,我表现得够明显吧?”裴皎咯咯笑,嗓音细而清脆:“虽然喜欢这里,但比起住在你隔壁,我还是会选择那栋住宿楼。”
两人四目相对,裴皎眉梢眼里,都是灿若芙蕖般的笑意。
她将喜欢表达得清楚而热烈。
危遇不需要细细去体会,一看她,便都知道。
不过,他始终没有回应过她的喜欢,他觉得太莫名其妙,可却又无法拒绝她的靠近。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转身去打开冰箱:“酸奶喝吗?”
裴皎可怜巴巴地问:“喝了酸奶,就不吃早餐了吗?”
离开食堂来这里的一路上,危遇都没有再说过吃早餐的事,她忍不住猜想,难道是要等食堂里的那些人都吃完走了,他才带她下去吃早餐?
想到这个可能,裴皎噘起嘴,有点郁闷。
危遇从冰箱拿了一瓶酸奶过来递给她,瞧着她脸上生动的小表情,轻嗤道:“是觉得我会亏待了你?”
裴皎接过酸奶,双手捧着:“我昨晚没吃馄饨,有点饿了。”
她刚说完,危遇脸上布着愠怒:“没吃?”
裴皎努嘴:“冷了,所以就没吃。”
听到她的解释,危遇一怔:“冷了?”
裴皎点头:“嗯。”
危遇:“所以饿了一晚上肚子?”
“也没有很饿。”裴皎见危遇好像生气了,猜测应该是因为自己没吃晚饭的缘故,她嬉皮笑脸跟他说:“我晚上本来也不太想吃,减肥。”
危遇语气严肃:“别嬉皮笑脸。”
裴皎咬住腮帮子,委屈巴巴地说:“你别这么凶嘛。”
危遇提醒她:“你应该知道不吃晚饭的坏处。”
“那我还真不知道,要不你跟我说说?”裴皎凑到他面前。
“营养不良先不说,经常不吃晚饭还容易导致脑力受损,出现神经衰弱,这些症状若是出现,你会很痛苦。”危遇提醒完她,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等那边接通,他直接交代:“尽快把早餐送上来。”
交代完,他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裴皎见危遇板着个脸,小声说:“我记住了,以后会好好吃晚饭。”
危遇神色总算柔和了一些:“早餐很快会送上来,你四处转转,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嗯~”她乖巧应道。
裴皎从来不是一个拘束的人,既然危遇发了话,她就照做,于是喝着酸奶去转悠,先把这里环境熟悉一遍。
很快她溜达到了露台。
裴皎发现,站在露台上的这个位置,比她在基地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高,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基地的全貌,还有周围的群山。
“喜欢这里的风景吗?”
身后传来危遇的声音。
裴皎直点头:“喜欢。”
危遇对她这个回答很满意:“明天我会给你一张通行卡,你可以自由进出这里。”
裴皎转过身,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说认真的?”
危遇轻佻眉梢:“我的话很难相信?”
“不是难以相信,是我太意外了。”裴皎眼里漾着开心的笑意,不过很快,那笑意转化为落寞:“我感觉自己已经在这很久了,每天待过最多的地方就是那栋住宿楼。”
说完,裴皎默默转身,面向露台外。
危遇走了两步,站在她身侧,问她:“是不是在这里待腻了?”
“没有。”裴皎矢口否认。
危遇迟疑了一下:“你要是想离开……”
“不想!”不等危遇的话说完,裴皎忽然攥住危遇手臂,冲他摇头。
危遇垂着眼帘看她,眉眼间的神色很柔和:“为什么不想离开?你就不想你的家人吗?”
裴皎不答反问:“难道我现在想离开,就真的可以离开吗?”
危遇没立即回答,凝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丢失的东西已经追查到线索,再过一段时间等核实清楚,你就可以离开。”
危遇说了谎。
但他不知道,裴皎知道这句话是谎言。
因为那天季清舟告诉过裴皎,她早已经可以离开基地,只不过需要自己去申请核实身份才能离开基地。
裴皎不会去猜危遇为什么要说谎骗她,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危遇摇了摇头:“我没有嫌疑,我也不想离开。”
露台的风吹乱了裴皎的发丝,裴皎眼里的坚定几乎要溢出来。
危遇没有犹豫便抬手,替她捋开遮在脸颊上的头发。
过于亲昵的动作,他却毫不自知,只是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同时也不忘问清楚:“到底为什么不想离开?难道你就不想你的父母?”
在他的手将落回时,她顺势握住危遇的手说:“因为你啊。”
他掌心温热,没有避开她的触碰:“说实话。”
裴皎抿了抿唇,慢慢地将他手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上:“那天我把我的身世告诉你之后,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调查过我的身世,如果没有,我就跟你说说我的原生家庭吧。”
“我知道。”危遇任由她这样握着自己的手:“不用说。”
裴皎鼻尖一酸,眼眶红红的:“可我想跟你说,我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我爸爸妈妈并不关心我,你看,我丢失了这么久他们也没有找过我,在他们眼里,我这个女儿一直都可有可无。”
当着危遇的面说完这些话后。
裴皎在心里默默地想:还好我当初给自己设置假身份的时候弄得够凄惨!
那时候主要是怕真实身份在国际名单上曝光,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抬头瞄了一眼危遇的脸色,见时机合适,于是松开他手,顺势扑进他怀里。
意料之中没有被推开。
裴皎将分寸拿捏得刚刚好,只是扑进他怀里,但没有抱着他,像是在寻求一个暂时的倚靠和安慰。
她软声细语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待在你身边,尽管你可能有些讨厌我,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烦你。”
“谁说我讨厌你?”危遇问她。
一想到她就会心情好
“你真的……不讨厌我?”
裴皎似要再确认一遍自己有没有听错。
危遇脸上没有出现任何不耐烦的表情,如实回答:“不讨厌。”
裴皎很开心,趁着现在又问他:“那你喜欢我吗?”
危遇垂着眼帘看她,没有回答,而是先反问她:“你是指哪种喜欢?”
裴皎搅紧了手指,看起来有些紧张:“男女之间的那种更喜欢。”
危遇摇头:“没有。”
听到他毫不犹豫说出没有这两个字,裴皎眉梢眼角的喜悦瞬间消失殆尽,她似乎没料到,危遇竟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是却直白告诉了她答案。
“一点喜欢也没有吗?”她还不死心。
危遇:“或许有好感,但没有喜欢。”
“好感跟喜欢不一样。”她说。
危遇神色很认真:“我当然知道不一样,喜欢是从心底里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感觉,好感的范围很大,对生物的喜欢也是一种好感。”
裴皎看着他认真的脸庞:“那你看看我的眼睛。”
危遇照做,直视着裴皎大眼睛:“然后呢?”
裴皎忽然凑近他面前,危遇一动不动,身体更没有往后移一下。
裴皎有些丧气的垂下脑袋:“喜欢一个人源于心,而对一个人有好感,源于眼睛,你不躲不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果然只是好感,我知道了。”
危遇将她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他发现,她的情绪并不是多变,只是因他才有了更多变化。
明明上一秒还是很开心的。
只因为他的一个回答,心情瞬间低落谷底。
“你知道什么了?”危遇故意问她。
裴皎转身往里走:“知道你不喜欢我了。”
“非衣。”
危遇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裴皎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两人之间的气氛相对沉默。
危遇说:“转过来。”
裴皎一动不动,假装没有听见他这话。
危遇压下刚才因她靠近而过快的心跳,提步朝着她的背影走过去。
站在她身侧,他用相对柔和的语气跟她讲道理:“男人跟女人的喜欢不一样,你喜欢我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始于一张久看会厌的皮囊,等你看腻了,会迅速找到下一张你更喜欢的皮囊,而男人的喜欢大多是认定。”
“你说反了吧。”裴皎反驳他的话。
她侧目扬起脑袋,迎视他的目光:“女人才不会仅因为一张皮囊就喜欢上对方,男人才是视觉动物。”
要不是场合不对,裴皎大概会笑出声。
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男人的从一而终变得特别珍贵,只有见一个爱一个才是常态。
像她哥哥那样一心一意爱一个人的绝世好男人,早都快灭绝了,至少裴皎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被反驳,但危遇没有试图反驳回来:“在你的定义里,我是见一个爱一个人的男人,那你为什么还会喜欢我?”
裴皎朝他挪了小半步,一字一句对他说:“因为,见色起意。”
危遇:“……”
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
裴皎冲危遇咧嘴一笑:“我去开门。”
危遇盯着她去开门的背影,舌头顶了顶隐隐发痒的后槽牙。
好一个见色起意的理由。
裴皎打开门,见是送早餐来的季何,她扬起甜甜的笑容跟季何打招呼:“早上好,何助理。”
季何拎着早餐走进来:“纠正一下非小姐,我姓季。”
“这不是很特别的称呼吗,以后我一叫你何助理,你就知道是我了。”
裴皎说完,指了指旁边的小桌:“早餐放这里就好。”
“言之有理。”季何认同了裴皎的说法,把早餐放在她指定的位置。
危遇单手插兜走了过来。
季何立马笑呵呵地喊了声:“少爷。”
危遇板着一张脸:“你心情很好?”
季何笑不出来了,默默把头低着,心想完犊子了,一下子就撞火药枪口上了,连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一大早谁惹了少爷。
看那位非衣小姐,也不像惹了少爷啊,她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至于让少爷因她生气。
那又是谁惹了少爷??
季何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
裴皎在旁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她把早餐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在小桌上,对危遇说:“可以吃了。”
危遇侧目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裴皎笑得和刚才一样甜:“你不吃吗?”
危遇收回视线,提步走人,只留给裴皎一个冷冷的侧影,以及一句话:“饱了。”
裴皎:“……”
等危遇一走,季何赶紧扭头问裴皎:“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是谁惹了少爷,你知道是谁吗?”
裴皎无辜的摇摇:“我也不知道。”
“诶,算了。”季何自认倒霉,“谁让我跟了性格古怪的少爷呢,我先走了,你吃完放这,我晚点来取餐盒。”
裴皎点头:“好的。”
等季何也走了,偌大的屋子里,就只有裴皎一个人。
裴皎看着门口大方向,唇角挽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自从危遇没有吃早饭就离开后,一下午都没有再出现过。
裴皎也没有瞎跑,老老实实待在危遇的私人休息室里。打发时间不是看电视就是弄弄花草,或者翻遍危遇的书架。
这一下午最苦逼的就是季何。
来来回回面对的都是少爷那张冷酷的脸。
过的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一样,尤其是老宅那边还来了电话,少爷一句不接,挨骂的就是季何。
季何觉得简直里外不是人。
“季博士。”季何握着手机求到了季清舟面前:“要不看在你我都姓季的份上,帮我劝劝少爷行吗?我快顶不住了。”
季清舟放下手里的工程设计图,转头看向季何:“你求我?”
季何点头:“跪下都行。”
“免了。”季清舟没忍住笑出声:“因为跪下没用,你求错人了,我跟危遇啊,没那么熟。”
“你要是跟少爷都不熟,这个基地怕是都没人认识少爷了。”季何可怜巴巴:“季博士,你忍心看我这么煎熬?”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明明看到危遇早上带着那个小姑娘来食堂的时候还一脸好心情,之后不知道带小姑娘去了哪里,再回来就冷着一张脸搞得好像谁都欠他一样,我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怎么解决?”
季清舟的话充满道理,所以季何无从反驳。
最后季何认命的叹了声气:“来自老夫人的暴风雨,就让我独自承受吧。”
季清舟笑出声,他对季何勾了勾手,季何凑过来:“季博士愿意出面帮我说服少爷?”
“我说服怎么可能有用。”这点季清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于是他想了一个破招:“你听我说,等会儿你这样……”
两分钟后。
季何出现在了危遇身边。
一开始季何没作声,默默待在旁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等手机响了,季何当着危遇的面接起:“诶,老夫人。”
危遇正在检查昨天的设计参数,他很忙,忙到没空搭理任何人,但季何离他这么近接电话,他想忽略都很难。
季何见少爷没反应,按照着季清舟说的破招,对电话那边的危老夫人说:“老夫人,少爷他现在的确很忙,不过有一个人倒是可以代替少爷接您的电话,您稍等我几分钟,我把电话给她。”
对电话那边的人说完,季何立即对危遇说:“少爷,我把老夫人的电话给非衣小姐来接,你看怎么样?”
危遇脸色骤然一冷。
季何假装没看见危遇的脸色,继续说道:“反正你现在忙到抽不开身,非衣小姐又很无聊,正好可以陪老夫人唠唠嗑,这样一来老夫人就不会找你了。”
虽然这是个破招。
但季何觉得,这个破招好像有点用。
刚才无论他说什么,少爷都不会搭理,刚才一提非衣小姐,少爷立马就有了反应。
季何知道这是起作用了,转身就走:“少爷,那我先去找非衣小姐。”
“站住!”
危遇冷冷的声音传来。
季何吓一跳,立即站在原地。
危遇把手里工作暂时丢开,起身走过来,从季何手里拿走手机,接电话前瞥了季何一眼:“滚。”
季何没想到季博士支的破招这么管用,少爷真是一点都经不起激,他忙点头:“好嘞,我这就滚。”
说完立即消失在危遇眼前。
危遇拿着手机,坐回到位置上,一看手机页面还维持着通话状态,他举起手机贴在耳边,轻声喊道:“奶奶。”
电话里传来老太太慈祥的声音:“怎么今天一直都不接我电话?”
危遇还是那她一如既往的说辞:“在忙。”
“忙到连我的电话都没时间接?”老太太咕哝的语气里略有不满,抱怨道:“上次回来就待了小半天,又快一个月没回来了。”
危遇往后靠着:“之前告诉过您,基地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目前基地是全阶段封闭,我暂时回不来。”
老太太问:“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危遇没作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非衣的模样,忍不住猜测着她此时在做什么,猜着猜着,唇角不自觉上扬。
老太太没听到声音,提着嗓门问:“又忙事情了?”
“是比较忙。”危遇回过神来,轻声说:“或许再有半个月就能回来。”
老太太:“说话算话?”
危遇:“我尽量。”
老太太:“你就算了吧,每次都说尽量。”顿了顿,老太太想起刚才季何跟她说的那话,问道:“刚才季何那小子说什么非衣小姐,这又是哪个丫头?”
危遇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偶然认识的女孩儿。”
老太太一句话听出苗头:“你喜欢人家?”
危遇否认的话就在嘴边,老太太忽然说:“你可要记得,你还有婚约在身,那可是裴家的千金,别不当回事。”
危遇没说话。
老太太知道危遇还在听电话,不得不多提一句:“跟裴家千金的婚约,你是早就知道的,上次你回来,我就挺希望你能和那位裴家千金见上一面,可惜你走得那么匆忙,这次回来,可不能再拖着了。”
“小遇?”
“小遇你还在听奶奶说话吗?”
老太太连叫了两声电话这边也没反应,还以为电话挂了。
“我在听,奶奶。”危遇说道。
老太太听到声音这才踏实,本还想再说什么,危遇没有再隐瞒,趁着现在直接跟老太太说了实话:
“奶奶,跟裴家千金的婚约,我已经退了,我不会跟她在一起的。”
勾缠
危遇擅自退掉和裴家亲事这件事,目前只有他知道。
再加上退掉这门亲事后,危遇就直接回了基地,风声一直未传到老太太那里,以至于老太太就在半分钟前还被蒙在鼓里。
现在乍一听到危遇说已经把和裴家的亲事退掉,老太太先是一愣:“真退了?”
危遇回答:“退了。”
老太太很了解自己的孙子,她很快意识到,危遇不是在开玩笑,而且这也完全是危遇会干得出来的事。
何况,老太太也知道,危遇一直都很抗拒和裴家的亲事。
“我们危家跟裴家么多年的关系,这门亲事你怎么说退就退,也不提前跟我们商量一下……”老太太心里虽气闷,却也没有太过于责怪危遇擅自退掉婚约这事。
只不过还是提醒了一下危遇:“裴家在京城好歹是世家名门,我们危家虽有百年基业,但在裴家面前还是要谨慎一些。”
为了不让老太太担心,危遇说:“我明白。”
“明白就好。”老太太叹了声气说:“之前我是不知道,既然现在知道了,怎么说我们危家也该亲自上门赔礼道歉,你放心吧,裴夫人那边我会亲自去。”
危遇垂下眼帘,声音轻了一些:“奶奶,抱歉这次又给你添了麻烦。”
“跟奶奶还客气呢。”老太太笑着说道:“你不喜欢人家,就算最后被迫结婚,痛苦也还是人家女孩子。奶奶为你着想,当然也是为人家着想,你那性子我还不知道,不喜欢的就是硬塞给你也不会要。”
说道这,老太太不得不提了句:“不过,那裴家千金我倒是见过一次,挺漂亮一姑娘,说起来你都还没见过她。要不,在我联系裴夫人之前,你亲自见一见她?跟她说清楚一些也好。”
危遇直接拒绝:“不用见她。”
老太太失笑:“好好好,不见就不见罢,看你这态度,就算人家貌若天仙站在你面前,恐怕你也不会多看她一眼。那行,奶奶就不打扰你了,咱们危家有偌大家业,吃穿不愁,你在外边也别太辛苦,保重身体知道吗?”
“嗯,我知道。”危遇应道。
在危家,危遇永远是最受宠的长子长孙。
他的任何决定,危家从来不会有任何人反对或干预。
哪怕这次得罪的是裴家,危家要做的也不是逼迫危遇妥协,而是危老太太亲自出面去跟裴家道歉。
结束通话,危遇将手机息屏,放在桌上。
“季何。”
危遇扬声喊道。
不出五秒,季何闪现到危遇身旁:“少爷,你接完老夫人电话了?老夫人是不是催你回去了?”
危遇没回答,而是问起:“她一下午都没有出来过?”
季何假装没听懂:“谁?”
危遇眯了眯狭长的眼眸。
季何后背一凉,立即说:“从少爷你早上走了之后,非衣小姐就一直没出过门。”
危遇:“她有没有要过什么东西?”
季何:“除了午餐送上去,非衣小姐跟我说了声谢谢,就没有再说过别的话。”
危遇拿起桌上手机,另外把面前那份今天研究的新材料递给季何:“替我交给林部长,就说我先下班了。”
季何接过那份新材料:“少爷你就下班了?你平时可从没这么早下过班。”
按照危遇的工作习惯,他从来不看上下班时间,每天都是工作到想下班才下班。
今天还没到五点。
连距离正常下班时间都还有半个小时。
所以季何才会格外震惊。
危遇瞥了季何一眼:“你不是经常都在跟奶奶告状,说我不爱惜身体每天加班?”
季何哎呀了声:“这不是我劝没用嘛,就多嘴跟老夫人提了提。”
“是挺多嘴的,再多嘴把舌头割了。”说完,危遇径直离开。
季何看着危遇离开的背影,挠了挠耳后:“我怎么觉得不像是觉悟,是迫不及待想去见谁呢。”
季清舟的声音从后方幽幽传来:“你觉得他这么早下班,还能是迫不及待去见谁呢?”
季何反应慢了半拍:“谁?”
季清舟大笑:“当然是他的金屋藏娇了。”
危遇回他私人休息室的这一段路走得特别快。
就好像有一种魔力在吸引他加快脚步。
终于到了门口。
他伸手,将指纹贴合在识别上,随后压下门把手开门。
屋里跟他今早离开时不一样,乱了很多,没吃完的零食沙发上放了好几包,地毯上还有薯片残渣,茶几上有半瓶可乐,但屋里却空无一人。
危遇喊了一声:“非衣?”
没有声音回应他。
危遇接着又连喊了两声,但仍然没有任何回应他的声音。
露台外的风吹进来,撩起屋内的窗帘,危遇凝神片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疾步走向露台。
露台的围栏上没有留下任何攀爬过的痕迹。
而且这么高,她应该不可能想到走露台,太危险了。
可以她又去了哪里?
危遇沉着眼眸,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慌过神,撑在围栏上的手臂手背因情绪而鼓起青筋。
片刻后,他回到屋里,就像寻找遗失的东西,脚下一寸一寸,不放过屋里的每一个角落找。
好在,最后竟然在沙发后面找到了她。
看到她好端端躺在那的一刻,危遇体会到了什么叫失而复得,他立即蹲下身,将她身边的RIO空瓶子拿开,再慢慢将她扶起。
开口时,他的声音竟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醒醒?”
裴皎醉得迷迷瞪瞪的,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被两瓶RIO干倒。
本来想往沙发上躺着休息,结果看花眼了,再加上腿脚不方便,一不小心就摔在了沙发后面,然后直接就那么睡了过去,直到现在被危遇摇醒。
她睁开眼看到是危遇,很快又闭上眼,噘着嘴嘟嚷道:“真奇怪,做梦都能梦见你。”
危遇失笑:“不想梦见我?”
躺地上凉了很久,裴皎本能往危遇怀里钻寻求暖和,无意识回答:“想见你呀,我好想你啊。”
危遇没说话,但心情却出奇的转好,他打横抱将裴皎抱起来,暂时先放回床上去。
他亲自给她脱了鞋,避免碰到她膝盖上的伤,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小心翼翼。
给她盖上被子,正要起身时,裴皎忽然睁开眼,然后噌的一下伸出双手勾住危遇的脖颈往下拉。
危遇没设防,就这么被她勾着脖颈拉了下来。
不过两人唇没有碰到一起,他撑着力道,控制着身体悬空浮力,才不以至于整个身体严丝合缝压在她身上。
裴皎醉醺醺的,但动作却灵活至极,借力翻身,趁其不备将危遇压在下面。
危遇重新借力作势要起来,裴皎却在这时,将脸往上一抬,危遇浑然僵住,一动不动看着她。
裴皎睁着迷蒙的双眼,脸颊泛着浅浅的粉红,先是冲着危遇傻笑。
危遇心跳加快了一些,哑声提醒她:“你喝醉了。”
“有吗……?”裴皎将眼睛睁大了一些,脸也离他更近一些,危遇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她无限靠近。
彼此间灼热的呼吸轻轻交织。
危遇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心跳快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想说什么,喉咙突然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
裴皎手缓缓往上移,搭在危遇肩上,另一只手撑在他胸膛上,她现在做这一切似乎都是凭着直觉。
此刻也是凭着直觉往他面前凑。
在两人的唇离得越来越近时,裴皎忽然停下,她眨了眨迷离的双眼,软声说:“这样好像不对。”
危遇呼吸一滞:“什么?”
裴皎又说:“不可以这样,你会更讨厌我。”
说完,她作势要起身,将这场点燃的火,直接浇灭。
可就在裴皎理智过来,准备抽身时,危遇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克制冷静。
他伸手扣住她后脖颈,往面前一拉。
“唔……”
正式回应她的喜欢
裴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住宿楼的宿舍里,身边没有别人,只有醒来后一脸懵的她。
嘴皮隐隐传来火辣辣的痛。
她似乎忘了是怎么回事,抬手摸了一下嘴皮,然后表情变成了龇牙咧嘴:“嘶,啊……”
疼疼疼疼……
巨疼!
裴皎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手间照镜子。
当她看到镜子里嘴皮红红的,像被狠狠蹂躏过一样,她满眼震惊:“我嘴皮怎么破了?”
她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随后为了验证一下刚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抬手又碰了一下嘴唇。
“嘶……”
还是一样火辣辣的疼。
疼着疼着,裴皎忽然陷入了沉思,她在脑海里迅速回忆嘴巴的情况是怎么造成的。
危遇的私人休息室……
两瓶RIO……
倒在了沙发下面……
之后她好像迷迷糊糊听见了危遇叫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着急,在之后,她好像看见了危遇,他把她抱到床上,最后……
裴皎浑身猛地一激灵。
脑海里某些画面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异样的触感在脑海里无限放大,那种感觉光是回想起来都让人头皮发麻。
狗男人,表面人模人样。
亲她的时候怎么那么很。
嘴巴都被亲秃噜皮了。
嘶,好疼。
裴皎甩了甩头,再次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嘴巴好像更红了,她立即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在脸上,凉凉的水温让她大脑迅速变得清醒,脑海里那些怎么都挥之不去的画面,被这一捧凉水冲得一干二净。
几分钟后。
裴皎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去隔壁敲响危遇的房门。
危遇来开门,见是她,眼神有些闪躲,一时便没有注意到她穿的单薄,只问道:“很晚了,什么事?”
裴皎可怜兮兮望着危遇:“我上火了。”
危遇原本闪躲的视线看向她,轻蹙了蹙眉心,好像没听清:“什么?”
裴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皮,瓮着声音跟他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嘴皮有点发肿,碰一下就火辣辣的疼。”
危遇闻言,眸色一暗。
对于她嘴上的红肿是怎么来的,他最清楚不过。
如果她现在来敲门是找他要说法的,他认,并且她说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他已经做好了负责的准备。
可偏偏她只是一脸疑惑的说自己上火了,他要承认的话忽然就卡在了喉咙里,没能说出来。
危遇静静看了她片刻,最后轻声问她:“知道是怎么弄的吗?”
“我也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这样了。”裴皎声音闷闷的,一双杏眸更是可怜巴巴的。
危遇忽然从屋里走出来。
他什么也没说,牵起裴皎的手,回了她住的那边。
裴皎任由他牵着手,乖乖跟着他身后:“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一觉醒来嘴巴就肿了,好像被啃过一样。”
说道这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危遇的身体一僵。
她又问:“哦,对了,我是怎么回来的?”
危遇:“梦游走回来的。”
裴皎:“我不信。”
“那你以为你是怎么回来的。”他语气平淡。
“不知道。”裴皎摇摇头。
彼时裴皎已经跟着危遇回到了屋里,他松开她的手,轻车熟路走到里边,拿了一件厚点的外套罩在她身上。
“晚上不比白天,外面寒气更重,要是感冒了有你受的。”他板着脸,嘴上说着没好脾气的话,但手却没停下,仔细给她穿上外套。
裴皎像个孩子一样,乖乖的,让抬手就抬手,任由危遇给她将外套穿上。
在他给她系外套扣子的时候,她盯着危遇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嘴巴怎么办?”
危遇动作一停。
裴皎继续说:“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一碰就疼诶,你说明天会不会更肿啊?”
“肿得就像香肠那样。”
“香肠嘴可难看了。”
“危遇,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我不想明天一觉醒来变成香肠嘴。”
裴皎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仅仅只是听着就容易让人心软。
何况是就在她面前的危遇。
他替她系好最后一颗扣子,缓缓抬起眼帘,凝着她娇俏的容颜:“涂消炎药应该可以消肿。”
裴皎眨了眨眼睛:“哪里有消炎药?”
危遇转身,去书架旁边的柜子前拉开抽屉,拿出一支消炎药朝裴皎走过来。
“我平时会备用一只,正好可以给你用上。”他说着,拧开消炎药的盖子,然后递给她。
裴皎没接,问出一个比较担心的问题:“这个过期了吗?”
危遇很肯定的说:“没有。”
裴皎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虽然嘴皮不碰也疼,但涂消炎药的时候肯定更疼,还是不要了,明天肿就肿吧。”
她的怂,来得很快。
明明上一秒还在担心明天嘴皮会肿成香肠嘴。
一看他拿出消炎药了,立马就打退堂鼓。
危遇只觉好气又好笑:“你不怕明天肿成香肠嘴了?”
裴皎皱起眉头:“怕……”
危遇上前:“那就乖一点。”
裴皎后退:“我不要。”
说完不要,她转身准备跑掉,可是危遇比她更快一步攥住她手腕,将欲跑掉的她拉回来。
裴皎没能跑掉,表情变得惊恐起来,冲着他摇头:“不要不要,我不要,我最怕疼了。”
危遇攥住她手腕不放,问她:“确定不涂?”
“不涂了。”裴皎很坚定的说。
但是这次危遇没有迁就她,直接说:“我帮你涂。”
裴皎犹豫了一下:“那,那,那轻点可不可以?”
危遇失笑:“涂药而已,你以为有多重?”
裴皎一脸视死如归,把脸仰起来面向他:“那你涂吧。”
危遇唇角的笑意扩散。
他当然不会直接就这么给她涂,先拉着她到旁边坐下,再拿了一根棉签,用沾涂的方式,一点一点给她把药膏涂抹在唇瓣红肿的地方。
这个过程对裴皎来说,一点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但对危遇来说,这个过程十分煎熬。
因为脑海里全是不久前吻她的样子,当时的记忆十分深刻,那一幕更是完完整整印在了脑海里。
她身上的馨香若有若无的传来。
他尽量忽略那丝丝缕缕的馨香,可当他目光重新回到她唇瓣时,眸光瞬间变得深邃幽黑。
微微泛着红肿的唇瓣,涂上乳白的消炎药膏之后,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无声的邀他采撷。
危遇涂抹的动作忽然停下,他闭了闭眼,喉结微咽。
裴皎注意着危遇的反应,问道:“你不舒服吗?”
危遇摇头,上半身后移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涂好了,没事别抹,等药效起作用,睡一觉,明早起来应该就没事了。”
刚说完,就见裴皎抬手想要摸一下。
危遇扼住她手腕:“说了别摸。”
裴皎抬头看他。
危遇气息还没平复好,有些紊乱,所以他稍微语气重了一点,再加上有意克制自己没什么表情,这样一来,看起来就有点凶。
裴皎怔了怔,小声说:“我会管住自己的手,你别那么凶嘛。”
危遇一怔,随后立即对她说:“抱歉。”
这声抱歉一出口,换裴皎一懵:“你跟……我说抱歉?”
危遇是个很高傲的人。
无论是性格还是外在表现的一面,都是那种不近人情的高冷和高傲并存。他不会服软,也不道道歉,几乎没有几个人能从他口中听到跟道歉相关的字眼。
但是就在刚刚,那声抱歉脱口而出,他没有一丝犹豫。
“不接受吗?”危遇温柔的眸光凝着她:“不接受的话,我多说两声,抱歉,抱歉,很抱歉。”
裴皎抬手示意:“不用说了,够了够了。”
危遇轻笑:“你很容易原谅我。”
“因为是你啊。”裴皎咧嘴笑得傻乎乎的:“别人不可以,但是你可以。”
危遇心念一动。
视线又再次停留在她涂了消炎药的唇瓣上,犹豫片刻,他低头将刚才给她涂过的消炎药收起,放回原来的抽屉里,然后来到裴皎面前。
裴皎问他:“你还不回去休息吗?我好像……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你休息的时间,明明白天你工作已经那么累了。”
她眼里都是心疼。
危遇轻摇头:“不累。”
裴皎说:“才怪。”
“真的不累,你也没有耽误我。”危遇站在裴皎面前,认真说道:“你今晚好好睡一觉,等明天醒来,唇上的红肿会消下去。”
裴皎点头:“我知道。”
“还有……”危遇迟疑着,有话还没说完。
裴皎其实一点都不困,毕竟醉酒后睡到现在起来,今晚熬夜一晚上都没问题。要在平时,肯定会熬,可在这没手机,没电脑,想熬都没意思,还是只能睡觉。
折腾了危遇半天,她也心满意足了。
可是危遇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他还想说什么?
裴皎虽然猜不准,但也不会催促,一脸好奇的望着他:“还有什么?”
“明天早上……”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明天早上,我可以给你一个答案。”
裴皎疑惑问道:“什么答案?”
危遇:“我心里已经明确的答案。”
“既然已经明确了,那你为什么不可以现在告诉我?”裴皎努了努嘴:“你不会是要送我走吧?”
危遇眉眼里凝着的笑,是这么久以来裴皎见过最温柔的样子,她听到他说:“我想正式一点。”
疯了的婚礼
裴皎眨了眨眼睛:“正式一点?”
“嗯。”他应道。
裴皎不禁嬉笑:“到底是什么大事一定要正式一点?要不你现在跟我透露一些,不然我今晚都睡不着了。”
她是真的很好奇。
不管是她刻意表现出的这一面,还是内心的另一面,都对危遇刚才说的那句话感到特别好奇。
但是危遇不会现在就留告诉裴皎:“明天再说,你早点睡,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裴皎盯着危遇离开的背影,直到他把门关上离开,她才慢慢收回视线。她抬手碰了碰唇,刚才火辣辣的痛感减少了,现在凉凉的,这个消炎药果然很管用。
裴皎忍不住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
她慢慢回到床边坐下,手肘往后拐,撑在床面上,扬起脸看着天花板,唇角洇开的笑意越发灿烂。
装了这么久,是挺累的。
但是见效会这么快,是裴皎没想到的。
她以为,攻略危遇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她甚至都担心自己的耐心会提前耗尽。
好在,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发展下去。
裴皎满意的笑了。
今天心情这么好,她本以为今晚会睡得很安稳,结果却是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正和危遇举办婚礼。
她身穿雪白的婚纱,头戴披纱,开心的接受来自每一个亲朋好友的祝福。
危遇也是一身白色的西装,在宾客人群里是那样耀眼。
婚礼现场来了很多宾客,危遇的亲人,她的爸爸妈妈哥哥嫂嫂还有弟弟都来见证了她和危遇的幸福时刻。
婚礼举行时,她和危遇面对面站着,神父正在宣读誓词。
在神父问道危遇:“你是否愿意与她缔结婚约?将来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危遇看着裴皎,没有回答愿意,而是问她:“你爱我吗?”
裴皎点头:“我爱你。”
危遇却是摇头,神情恍惚:“你是骗我的……”
裴皎面露不解:“你怎么了?”
危遇什么都没再说,直接从白色西服外套里掏出一把匕首,那把匕首随着他举起的那一刻,刀刃闪过一刹锋利的冷光。
裴皎被吓蒙了,眼睁睁看着危遇举着那把匕首朝她刺下来,她却一动不动。
一刀落下,又一刀拔出。
鲜血喷溅到处都是,瞬间便浸染在裴皎洁白的婚纱上,像一朵朵红色的彼岸花。
裴皎捂着汩汩流血的胸口,苍白的脸上布满了不敢置信,以及不甘心……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
危在旦夕时,她没有求救,反而是问危遇为什么要在婚礼上举刀杀她。
“因为我爱你。”危遇说完,失声笑了。
他手里举着的刀正在滴血。
身上的白西装被裴皎的鲜血喷溅浸染一大块,脸上也被溅了好多鲜血。
危遇的五官好似扭曲在一起,渐渐变得可怖。
他伸出舌头舔掉溅在唇瓣上的鲜血,然后缓缓蹲下身,对裴皎说:“你是我亲手杀的,这样,你就永远是我的了……”
说完,他再度举起手中那把刀,用力往自己腹部一刺。
裴皎已经虚弱到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无法阻止,只眼睁睁看着他自杀在她面前,鲜红的血几乎将两人身上的雪白染成一片红河。
最后危遇倒在了裴皎怀里。
五感散尽,在意识即将消弭的那一刻,裴皎听到危遇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她说:“我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
哗的一声!
被噩梦惊醒的裴皎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汗水打湿了她的额发,脸侧和脖子上都沁了一层薄汗,她喘着不匀的气息,脑海里鲜血染红婚纱的画面一帧帧都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让人触目惊心。
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
大概是受噩梦的惊吓,她现在神经稍微有点虚弱,一阵敲门声又将她吓一跳。
叩叩叩、
敲门声再度传来。
裴皎深呼吸了几次,平稳因噩梦乱作一团的心绪,然后慢吞吞掀开被子下床去开门。
门打开,光照进来格外的刺眼。
她抬手挡了一下眼帘,缓了一下,才看向门外站着的人。
“危遇。”她轻声喊道。
门外的危遇提步进来,裴皎一个没注意,侧让的时候脚下趔趄了半步,差点摔倒。
危遇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低声问道:“没睡醒?”
裴皎还没说话,危遇发现她脖子和脸上沁了一层薄薄的汗,顿时拧起眉心:“脸色怎么那么差。”
裴皎愣了一下瓮声说:“我做噩梦了。”
“什么噩梦把你吓成这样?”他问。
他一问是什么噩梦,裴皎脑海里赫然浮现危遇在梦里举起刀向她刺下来的那一幕。
裴皎身体抖了一下。
默默离危遇远了一些,保持一定距离,并摇头说:“我忘了是什么噩梦。”
危遇轻蹙眉心:“忘了?”
裴皎:“嗯,忘了。”
危遇扯了扯唇角:“你这反应倒不像是忘了。”
裴皎不想接这话,她转身闷着头往盥洗室走,身后传来危遇的声音:“我在外面等你。”
裴皎脚下一顿,立即转头问:“等我干什么?”
危遇瞧着裴皎那一脸魂不守舍的模样:“不吃早饭?”
“哦……”裴皎吁了声气,唇角扬起一个很勉强的笑:“那你可能要多等一会儿,我刚起来,还没洗漱。”
危遇应道:“好。”
她进了盥洗室,反锁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轻拍胸脯:“呼~还好只是噩梦,吓死了。”
她赶紧洗了个脸,洗完再检查嘴皮消肿没有。
见嘴皮已经恢复成平时的状态,她心情顿时好多了。
几分钟后。
捯饬好的裴皎跟着危遇一起出了门。
她乖乖走在他身侧,这一路上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脑子也没闲着,她正在计划一个恰当的时间,去提交离开基地的申请表。
全程必须瞒着危遇,不能让他知道。
可要怎样瞒着危遇进行呢?
裴皎绞尽脑汁思考对策。
尤其是,还必须要危遇深陷的时候离开,这样才能达成她的完美报复。
时间绝对不能出错,每一步都要计划详细……
她思考得太认真,以至于危遇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她都没注意到,走着走着,一个不慎就撞在了危遇身上。
她抬起头:“你怎么不走了?”
危遇转过身来:“一大早心事重重,你到底梦见什么了?”
梦见了什么能跟你说?
那显然不能!
裴皎很自然的撇开话题问道:“你昨晚不是说,今天有事情要对我说吗?还说要正式一点,什么事情啊?”
危遇朝她伸手。
裴皎呆懵:“要什么?”
危遇说:“把手给我。”
裴皎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把手放在危遇手心里,他轻轻握住,对她说:“先带你去见个人,见过之后你就知道了。”
她又成了未婚妻
裴皎很好奇危遇要带她去见谁。
问了一路危遇也没有告诉她。
等终于见到人了,裴皎却是一脸茫然,她先是看看危遇,后又看向那个危遇特意带她来见的人,有些语塞,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
直到危遇跟她介绍:“非衣,他是掌管基地所有事物的林部长。”
裴皎内心很莫名,但面上没有表现出分毫,她规规矩矩对危遇介绍的那个人颔首:“您好,林部长。”
“你好。”林正点了点头。
此刻林正面上虽不言苟笑,但心里挺纳闷,他昨晚都准备要睡了,突然接到危遇打来的电话。
以往这么晚危遇要是打来电话,那必定是跟他聊总工程的事,但偏偏这次他预测错了,危遇这通电话打来是跟他说今天要带个人来见他。
当然,林正最近也不是什么风声都没听见,危遇的事情他多少也有所耳闻,知道他跟带进基地的那个女孩子关系亲近了许多,所以也猜测危遇今天应该是要带那个女孩过来。
没想到还真是。
“我知道你和闻琼关系很好。”林正面露温和笑容,对裴皎说道:“不过昨天闻琼离开基地回家里了,过两天她会再来。”
“哦,这样啊。”裴皎有些不知所措,对于林部长说的话,只能迎合着浅笑。
这时身边危遇说:“我不是带她过来找闻琼。”
林正挑起眉梢:“那你是带她过来?”
危遇一字一句说道:“我想给她申请一张通行卡。”
林正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危遇重复一遍:“我想给非衣申请一张基地的通行卡。”
在整个基地,危遇想要任何东西都可以直接拿到,无需经过林正同意。这是他入职这里的特权,同样也是一整个基地唯一拥有这个特权的人。
但给裴皎这个外来人申请基地的通行卡,是不符合规矩的事,也是大忌。
按照正常流程,林正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危遇,你应该知道,基地的通行卡不能给外人申请办理。”林正面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危遇点头:“我知道。”
林正气笑:“那你还明知故提?”
危遇抿了抿唇,声音略低了一些:“我知道,所以我才会亲自带她来找你,也是希望林部长可以给我开这个特权。”
林正:“……”
裴皎在旁边默不吭声,对于危遇提出要给她申请基地的通行卡这个事,她也很意外。
那可是整个基地的通行卡!!
她知道,这是每一个进基地入职的人才能办理的通行卡,而且流程把关严格,并不是轻易就能拿到那张通行卡。
“我说危遇啊,你不能仗着职位谋私,这不合规矩。”林正板着脸提醒道。
危遇轻扯唇角:“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是吗,不然我也不会特意来找你,也只有这个事情需要你点头。”
林正又气又笑,一时间哭笑不得:“基地待这么久,从来不主动找我,这次难得找上我,我不得端着点。”
这是谈拢了的意思。
危遇回笑:“那就麻烦林部长了,我希望尽快拿到通行卡。”
林正确实松了口,谁让跟他要卡的是危遇,换别人,恐怕最后磨破了嘴皮子林正也不会给。
不过危遇要尽快,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再快也不可能一两天就下来,流程总要走完,等着吧。”
说完,林正看向乖乖站在危遇身边的女孩:“危遇要给你申请一张基地的通行卡,你知道这张卡代表怎么样的权限吗?”
裴皎装作无知的摇了摇头。
林正温和一笑:“有这张卡,你以后就可以自由出入整个基地,不过……”
话到这里,林正忽然又严肃起来,转头对危遇说:“差点忘了提醒你,给她申请这张卡的名义必须跟你有关,以后出任何事需要你出面来担着,这点你该是知道的。”
“知道。”危遇点头。
林正打趣一笑:“那我填兄妹关系,还是什么关系比较合适?”
危遇凝视着林正,没有说话。
林正故意的语气:“以你的名义那必须是要填关系,不填兄妹的话,我实在想不到填什么比较合适,啧……”
危遇唇角翕动,没有看裴皎,直接说:“暂且就填未婚妻。”
话音落下。
旁边的裴皎赫然瞪大眼睛:“未婚妻?”
舍不得她离开
危遇见裴皎露出这样惊讶的反应,一时有些拿不准她的想法,试着问道:“你介意吗?”
裴皎没说介意,也没说不介意。
她将惊讶稍稍收敛了一些,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为什么是未婚妻呢?”
危遇凝着目光看她:“填写的关系越亲近,这张通行卡会更快办下来。”
裴皎问:“真的是这样?”
危遇:“嗯。”
林正在一旁看破不说破,他反正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危遇撒谎。
这个小丫头也是真单纯,偏偏就信危遇的话。
“我觉得……”裴皎露出很腼腆的笑容:“未婚妻不未婚妻的,其实不那么重要,我更想要一张基地的通行卡。”
这句是真话。
可在危遇和林正听来,大概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她应该是在委婉的表达更喜欢未婚妻这个称呼。
林正轻咳了声:“那行,以你们目前的关系,再加上危遇在基地的职位,等我把资料交上去,估计要不了两天张通行卡就能下来。”
危遇难得客气了一句:“麻烦了。”
“不麻烦。”林正笑得很开心:“这叫举手之劳,助人为乐。”
危遇知道林正在笑什么,没有接话。
“哦,对了,”林正说:“虽然我是答应给她申请通行卡,但她的身份资料你一定要发一份最详细的给我,你知道的,通行卡流程审核很严格,在申请之前会先调查她的身份。”
危遇点头:“我知道。”
“那就行。”林正点点头。
走的时候,危遇很自然牵起裴皎的手离开。
两人出来后默默走了一段路,裴皎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那句:“危遇,你牵我手了。”
危遇神色略显不自然:“你第一次来这,不牵着怕你迷路。”
裴皎咯咯发笑,昂扬着下巴:“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笨吗。”
“不是笨。”危遇声音很轻:“有点担心而已。”
话音刚落。
裴皎蹭的一下凑到危遇跟前。
这样一来便挡住了危遇往前走的路,他不得不停住脚下步伐,垂着眼帘看她。
裴皎眼睛弯得跟一轮月牙一样,整张脸看起来明艳极了,她似乎没听太清楚,想要跟他确认一下,所以才挡住他的路:“谁比较担心?”
危遇凝着她漂亮的眼睛,没回答。
这个时候裴皎其实不应该再问下去了。
但情商这种东西,在危遇面前可以不用维持,因为到目前看来,危遇可能更喜欢她没情商一点。
这也是为什么学霸都会喜欢上学渣,是一个道理。
因为自己本身已经够聪明,至于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也不一定要聪明,自己喜欢最重要。
所以裴皎偏要追着问到底:“你为什么会担心我啊?是因为你在意我吗?还是……”
危遇忽然打断她的话:“什么原因都没有,别多想。”
“那你还给我申请通行卡。”她故意提起这个事。
危遇:“你不想要?不想要我跟林部长说一声,撤回申请。”
“哎哎哎呀,我哪里说不想要了。”她嘟嚷着嘴。
危遇:“那就不要再问。”
“可是……”
当裴皎还想不依不饶再问下去的时候,危遇攥紧裴皎的手往前走:“我先送你回去。”
裴皎‘哎’了声,被危遇拉着走得很急。
“你别走这么快嘛。”裴皎有点跟不上。
危遇当真放慢了步伐。
今天危遇没有带裴皎去他的私人休息室。
她被危遇送回了住宿楼,还把她送到了门口。
裴皎不禁想起之前,危遇根本不会亲自送她,都是让季何送她,就算有一两次送了她,也只是送到住宿楼下就走了。
最近他贴心了很多。
要么亲自把她抱回来。
要么就亲自把她送到门口才去工作。
在他走之前,裴皎叫住他:“危遇!”
危遇转过身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等着她说。
这一刻他的神情算不上有多温柔,但一定是耐心的。
裴皎倚在门框边,要笑不笑得语气问他:“我还是想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帮我申请通行卡啊?”
没有提前说一声。
她甚至完全没猜到。
所以,还是有点意外的。
危遇没有给她正面的回答,只说:“方便。”
方便什么?他没说,也没有更具体的回答,裴皎很疑惑,但是这次却没有再问。
她咬了咬唇,小声对他说:“谢谢。”
危遇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裴皎没有立即进去,在目送危遇离开后,她出来站在围栏边往下看。
危遇已经到了楼下,他走得不快,似乎有所察觉,他慢慢停了下来,然后仰起头往上看。
楼层不高,对视却很远。
裴皎唇角扬起高高的弧度,冲他笑了一下,五官明媚得像芙蕖一样灿烂,只是这一眼,往后经年都会一直记在危遇心尖上。
他动了动唇,说了句什么。
裴皎听不见,但能看懂口型。
他在说:“外面冷,进里面去。”
裴皎抬起手来挥了挥,也用口型说了话,危遇看见了,最后对她笑了一下。
三天后,裴皎拿到了危遇给她申请的基地通行卡。
有了这张通行卡,她就可以在基地里自由通行,不过这个自由不是指基地任何地方,是指基地大部分人员能出入的地方,她都能自由出入。
或许是被限制太久。
裴皎拿到这张通行卡后,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刚被放出来的猴子,整个基地里只要是她可以凭通行卡进入的地方,她都会去溜达一圈。
但经常会因为基地太大,她去了就找不到回来的路。
所以最近危遇几乎每天都会接到一两通电话,让他去接人。渐渐地,似乎整个基地的人都默认了裴皎和危遇之间的关系。
譬如此刻。
危遇正在开一场小组会议,在座的每一个人全都是基地重要人员。
会议到了关键时刻,危遇也正在上传最关键的设计图,这时,他手机响了。
往常这种时候,危遇的手机都是静音状态。
但最近,因为裴皎太能闹腾了,危遇即使开会也不会再把手机关静音。
危遇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基地某个分区的警员,抬眸对所有人说:“抱歉,我接个电话。”
大家自然不会介意。
季清舟实在没忍住打趣了一句:“估计某个小麻烦精又惹事了,这是找家长呢。”
坐在季清舟对面的林正说:“单身狗不会懂这种快乐。”
季清舟诶了声:“林部长,咱们不带人身攻击啊。”
林正拿起面前玻璃杯,低头呷了口茶水,放下说:“这哪能叫人身攻击,这是叫你学着点危遇,你看危遇这棵铁树都开花了,你还搁那玛卡巴卡。”
季清舟噗嗤一声:“铁树开花那也是讲缘分的,不过,林部长你跟谁学的玛卡巴卡。”
说起这个林正就想笑。
他朝着危遇的方向抬了抬下颌。
季清舟一看就秒懂:“那丫头是真率性,也是真能闹腾。”
“人家性格好,正好和危遇形成互补。”林正是看出来了:“你等看吧,危遇早晚被这个丫头吃得死死的。”
季清舟嘶了声:“我怎么觉得,不用等着看,现在危遇就已经被吃死了。”
刚说完,就见接完电话的危遇,将接下来要用到的资料和设计图U盘放在季清舟面前:“交给你了,我有点事情需要去处理一下。”
季清舟:“……”
几分钟后。
危遇出现在基地某个禁止入内的分区。
看守这里的警员见危遇来了,立即走过来。
危遇一眼看见坐在台阶上的纤弱身影,问道警员:“怎么回事?”
警员解释:“危博士,是这样的,她刚才想进去,我们已经跟她解释了这里不能进去的原因,但她仍要进去,我们只好叫你过来了。”
危遇嗯了声,表示已经了解情况。
他提步朝裴皎走过去。
裴皎已经在台阶上坐很久了,看到危遇来的时候,她很开心,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
但是当她注意到危遇是板着一张脸来的,嘴角咧开的笑慢慢收拢。
“你来了。”她小声说。
危遇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怎么回事?”
语气也是冷冷的。
应该是生气了。
裴皎耷拉着脑袋不敢再看他:“我想你了嘛,我又没手机联系你,就想到这个办法,其实我不是要进去。”
站在旁边警员目瞪口呆:“你……”
危遇侧目睇了警员一眼,警员立马把话收了回去。
冤种就冤种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危遇朝裴皎伸手。
裴皎蔫下去的笑容立马又回到嘴角,她把掌心搭在危遇手里,他稍微一用力,她就被拉了起来。
“危遇,危遇,我脚麻了。”裴皎有些站不太稳。
危遇面无表情问:“所以呢?”
裴皎小声说:“可以抱吗?”
危遇不为所动。
裴皎露出失落的表情,撇着腿一瘸一拐往旁边走:“算了,我自己也能走。”
危遇拉住她手腕。
裴皎负气似的甩开,危遇直接走到她身侧,俯身打横抱将她抱起。
到了危遇怀里,裴皎满脸窃喜,她伸手抱住危遇脖颈:“我就知道你会抱我。”
危遇垂眸看她:“要是我不抱呢?”
裴皎很笃定说:“你会抱的。”
危遇:“太惯着你了。”
他是真的太惯着她了。
现在整个基地都知道他和她之间有多亲近,但事实上他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也没有让你惯着我呀。”裴皎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你自己非要惯着我。”
危遇作势要将裴皎放下来:“那行,你自己走吧。”
裴皎紧紧搂着危遇的脖颈不妨:“不嘛不嘛,你抱我回去。”
危遇唇角几不可查的往上扬了扬,回头对警员说了声:“麻烦了。”
警员颔首:“应该的。”
之后危遇抱着裴皎直接离开。
走了很远危遇才问她:“为什么想见我?不是早上才见过么。”
“还不是因为太想你了,一个小时不见如隔一天,三个小时不见,如隔三百天。”
她语气夸张得真像那么回事。
危遇却板着脸提醒她:“不许再有下次。”
尽管已经有过很多次。
裴皎问:“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你觉得呢?”他反问。
裴皎努了努嘴:“那我以后不烦你了。”
危遇下颌紧绷着,没说话。
裴皎又说:“我也觉得这样太给你添麻烦,所以我想明天就离开基地吧。”
她刚说完这话。
危遇步伐就停了下来。
他脸色骤然变得冷冷的,压抑着某种情绪问她:“你想离开了?”
确定关系在一起
裴皎发现,她在提起要离开时,危遇的脸色都变了。
说不上是生气还是什么。
她踢蹬了一下腿说:“要不你放我下来吧。”
危遇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将她先放下来。
“我还记得你上次问我,不想家里人吗?我当时就跟你说了我的家庭情况,我确实不想回家。”裴皎认认真真的语气对他说道。
危遇凝着她的眼睛:“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走?”
裴皎:“你问我?”
危遇轻蹙眉心,不理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算了。”裴皎转个身,往前走,边走边说:“我不想再跟你说话。”
话题一下就结束,危遇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她走得很快,可是没走几步就被危遇拉了回来,还差点撞他怀里。
她堪堪稳住不靠他太近,待站稳后,脚下还刻意退了两步,这个细节被危遇看在眼里。
他心里没有来生出怒意,脸色冷了一下,连语气算不上有多好:“说清楚再走。”
裴皎假装听不懂,语气比他还冷:“说什么?”
危遇却是问她:“为什么不想跟我说话?”
“……”
裴皎满脸无语。
还以为他会问她为什么要走,所以到底是他从始至终就没有开过窍,还是他真的情商低?!
她觉得,一定是他情商低。
“没什么好说的。”她作势又要走掉。
但每次都会被危遇拉回来,反复几次,她也烦了,甩开他的手:“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放开我。”
危遇又不瞎,自然看得出来她在生气。
他抿唇沉默了几秒,随后他带着几分试探慢慢将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这次裴皎没有挣扎甩开他的手,只仰着脸,静静地看他。
危遇在内心反复斟酌了无数次,才小心翼翼问她:“为什么要离开?”
在问她这句话的时候,危遇所有的骄傲矜贵不复存在。
他像一只随时被抛弃的小狗,正在小心翼翼询问主人,为什么要抛弃他?
裴皎没由来的觉得心口发堵。
为了不让自己太陷入这种难以捉摸的情绪,她选择无视他此刻的表情,撇开视线。
危遇没得到她的回答,便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忽然想离开?”
裴皎叹了声气,又不得不看着他:“你觉得呢?”
危遇自我猜测:“因为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
裴皎忽然很想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牛头不对马嘴。
“那你觉得你做了什么?”裴皎顺着她的话反问。
危遇再次沉默,但他这个时候的沉默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在认真回忆最近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才让她不高兴。
但是回忆了半天,危遇什么都没想起。
他只好问:“你可以说出来,如果是我做错,我会道歉。”
他语气很认真,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裴皎又气又想笑,一看他那么认真的态度,还是把笑憋了回去,只说:“我虽然跟我家里人关系不好,但我这个时候说想回家,你真的想不到是因为什么吗?”
危遇拧了拧眉心。
裴皎继续说:“我一直留在基地,每天跟在你身后像个尾巴一样,别人肯定觉得我很厚脸皮,一直赖着你不走。”
说到赖着他的时候,她慢慢垂下眼帘,声音也比刚才小了很多,有些自卑:“我一向是个无所顾忌的人,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会在意别人说我什么。但是我不在意我自己的名声,也要在意你的名声啊,最近这段时间我可能太缠着你了,基地一定有不少人都觉得我们这样不清不白,大家会怀疑我的为人,这样也会对你造成影响。”
她情绪上来了,鼻音开始加重了一些。
她吸了吸鼻子,慢慢转过身:“我觉得我在这,好像只会给你添麻烦,还会影响到你的名声,所以我还是离开基地吧。你不用管我会去哪里,反正我就是一株无根的小草,风吹到哪里,就歇在哪里好了。”
在她说完后,危遇绷着的脸上有了一丝变化。
随后他笑了,语气比起刚才的沉重明显轻快了许多:“所以你说这么多,又是要走,又是要哭,就没个具体要表达的?”
“具体的不一定要说出来啊。”她说。
两人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不过没有其他人,所以不会受到打扰。
危遇直接将她拉过来,抱进怀里。
裴皎下巴戳在他胸膛上,废了好大劲儿才把脸抬起来,下巴抵着他肩窝:“干嘛抱我啊。”
危遇低低沉沉的声音落在她耳畔:“具体是什么?”
裴皎咬着唇瓣不吭声。
危遇说:“具体是要一个答案吗?”
裴皎还是紧紧咬着唇,就是不吭声。
危遇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笑意:“那我给你这个答案。”
裴皎愣了一下:“嗯?”
这时,危遇忽然松开她,在裴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危遇掬着她下颌,低头吻下来。
若说一开始裴皎没反应过来也要做什么。
但当她看到他低头下来的时候,立即就反应过来了,她脑袋后移,一双漂亮的杏眸瞪得很大,疑惑的看着他。
危遇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掬在她下颌处的手往她后脖颈移,然后指尖稍微往前一扣,迫使她扬起脸来。
他的吻就这样落了下来。
这一次接吻是裴皎意识清醒的第一回,上次她喝醉睡着了,危遇怎么亲的,亲了多久她都不知道,也没任何体验感,就醒来的时候发现嘴唇肿了。
而此刻是那么清醒。
裴皎表面挣扎了一下,心底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排斥他的吻。
不行不行,这才相处多久,决不能轻易让自己沦陷,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裴皎用尽全力推开他,然后退后了几步:“你干嘛亲我啊。”
危遇舔了舔下唇瓣,漆黑的眸子凝视她:“厌恶吗?”
裴皎轻皱眉头:“不是厌恶,只是太突然了。”
“非衣,我们在一起吧。”
他忽然说道。
裴皎先是一怔,紧接着一脸惊讶看着他。
他观察着的反应:“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裴皎迟疑:“难道不是玩笑?”
“不是玩笑。”危遇对她说这句的时候,语气非常认真:“不仅不是玩笑,也不是一时兴起,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我想和你在一起。”
如果说这是告白的话,似乎有些过于正式。
但从危遇口中说出来,也只有这样听起来才正常。
裴皎不确信的又问一遍:“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
“想,很想。”危遇有些明显的紧张:“所以你愿意吗?”
裴皎忽然笑了。
但危遇不知道她笑是因为开心,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所以心里更加忐忑。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裴皎忽然上前。
她踮起脚尖,抬手环住危遇的脖颈,如蜻蜓点水那般,在他唇角边亲了一下。
危遇有些呆滞,这比他主动的吻更让他心跳加速。
裴皎还没有松手,她就这样看着他,对他说:“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全心全意信她
当她说,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这句话时,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其中真正的意思。
但在危遇听来,大抵是她追了他很久,终于得到他的回应。
因此他很惭愧,横在她后腰上的手臂缓缓收紧,严丝合缝将她摁在怀里:“我不会让你失望。”
他的声音很温柔。
尽管裴皎在最近这段时间见过很多次他温柔的一面,但都不及这一刻那样温柔。
而且不止温柔,裴皎还能感觉到他的诊视。
她抬起手环住他的腰,这是一个回抱着他的姿势,然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危遇,那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吗?”
危遇勾起唇角,嗓音里夹杂着笑意:“是。”
裴皎在他怀里猛嗅了一下,以此来表达她心情有多激动。
她呢喃着自言自语:“危遇,我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
“不是做梦。”他说。
他知道自己要是回应了,一定会让她很开心,但没想到她会开心成这样。
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混蛋,不应该让她患得患失等这么久。
尤其是每当她充满期待看着他时,他却从来不正式表态给她回应,可私心又不想她离开,便用自以为对的方式留着她,实际上却是让她一次又一次失望。
思及此,危遇心中清明了许多。
也明白自己不能再让她患得患失。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刻都不想松开,用十成认真的态度对她说:“非衣,我今天对你说的每一句话,包括主动吻你,都不是冲动使然,我想对你说,我是认真的,非常认真的想和你在一起,而现在,我们正式成为男女朋友了。”
裴皎听他说完后,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她也用认真的态度回应他:“危遇,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两人都是小学鸡初谈恋爱,互相试探,互相摸索,有点话多,也有点幼稚。
之后危遇亲自把裴皎送回了的住宿楼。
走之前危遇十分克制自己没有亲裴皎,只交代了几句,但裴皎不小心撩了一下他,危遇最终还是没克制住自己,摁住裴皎将她抵在门被上亲了好一会儿。
亲得裴皎险些喘不过气才松开她。
裴皎感觉嘴皮很麻,背后很疼,那种滋味真的很上头,也很容易让人沦陷。
她一边皱着眉头暗骂自己,一边抬手摸到自己后背,揉了揉有些疼的肩胛。
危遇看她动作,忽地想起刚才把她抵在门被上亲了许久,后背摩擦着门,大抵是有些疼。
他平复着有些紊乱的气息,声音还有些哑:“磨疼了?”
裴皎娇气的嗯了声。
危遇上前,伸手替换了她的手:“是这里?”
裴皎:“上面一点,肩胛上。”
危遇的手找准位置,力道不轻不重替她揉按后肩胛处。
“抱歉。”他手上动作没停,温柔的声音落在她耳畔:“下次我会注意你的感受。”
“谁要下次啊。”裴皎语气有些害羞。
危遇手臂的力度好像轻了很多:“不可以亲下次了?”
裴皎跺脚:“哎呀。”
很羞的话题,他非要一本正经问出来。
而且裴皎此时的羞涩已经不是装出来,是真的有点羞,她也是第一回谈恋爱,尽管是有预谋的。
偏偏危遇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如果只给亲这一次,对我未免太残忍。”
裴皎仰起小脸问:“那我们没在一起之前,你是怎么过的?”
不等危遇回答,裴皎自问自答:“唉,看我这话说的,就跟我们在一起之前,你没有谈过恋爱一样。你看你这么好,这么帅,这么优秀,以前的女朋友肯定也很优秀,很漂亮吧?”
危遇听着她酸溜溜的语气,一时有些忍俊不禁:“你从哪听说我以前有女朋友,还优秀还漂亮?我怎么不知道?”
裴皎诧异:“难道你以前没谈过女朋友?”
“没有。”他摇头否认。
裴皎心跳有些快,也有些不敢确信,危遇在国外待过很多年,何况他的外在条件的确也是裴皎没法否认的优秀,不可能没有谈过女朋友。
诶诶诶,打住。
想那么多干什么。
不管他以前谈没谈过女朋友,就算谈过十几个上百个,那也跟她毫无关系。
现在也就是做做样子问一下。
裴皎正了正色:“所以,在我之前,你真的没有谈过别的女朋友?”
危遇还是那句很坚定的回答:“没有。”
裴皎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你以前居然没有谈过恋爱……”
“很奇怪吗?”他问。
“有一点点。”裴皎比划了一个手势,然后笑得十分庆幸:“感觉我好像赚到了。”
危遇失笑:“你是赚到了,那我呢?”
裴皎假装没听懂:“你什么?”
危遇给她揉按后肩胛的手抽回:“没什么。”
他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因为怕知道她有精彩的过去,他会忍不住吃醋。
恰好这个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下,是季清舟打来的。
他接起这通电话,裴皎离他很近,能听到季清舟从电话里传出的声音,等危遇接完电话,她赶紧催促他:“你快回去吧,因为我耽误了你工作时间。”
“不耽误,就当给自己放假了。”他柔声说。
“那你现在总要回去吧?我依稀听季博士的语气有些急,好像是眼下的事情需要你回去处理。”裴皎很善解人意:“你不能因为我就不去工作,这样在别人眼里,我就成了什么啊,祸乱朝纲的妖妃。”
危遇觉得她的形容很有新意:“妖妃?”
裴皎:“妖妃不好,我要致力于成为你的贤内助。”
这句话撩到危遇心尖尖上。
他笑了,不止唇角,眉梢眼角都是温柔的笑意。
“好,我先回去一趟,忙完了来接你去吃晚饭。”他说道。
裴皎点头:“嗯,我会乖乖等你会的。”
“也不用乖乖的,你随心所欲一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尽快做完事情回来。”
说完之后,危遇很自然的俯身亲了亲她额头。
在他准备走的时候,裴皎却忽然叫住他:“危遇,你可以把手机给我用一下吗?”
她在试。
她想看看危遇现在对她的信任度有多高。
而危遇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从口袋里拿出身上手机递给裴皎。
裴皎没有接,反应有些木讷:“你,你不担心?”
危遇却是问她:“担心什么?”
“担心我用你的手机胡来。”她观察着他的神色。
危遇失笑:“你人不胡来就行。”
她立马跟他保证道:“我绝对不会胡来。”
保证之后,她还不忘跟他老实交代一下:“上次跟你说不记得家里的电话是骗你的。”
危遇:“我知道。”
“你知道?”她很诧异,有种觉得自己隐瞒得很好,却早就被他一眼看穿的疑惑。
危遇说:“你刚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防备我,防备所有人,装记性不好很正常。”
裴皎:“那……”
“这不什么事。”危遇很放心地将手机塞到她手里:“随便用。”
加大筹码撩他
等危遇走后,裴皎立马将门关上,并反锁。
她背靠着门,垂眸看着刚拿到的手机,一种极度畅快的感觉让她呼出一口更畅快的气息。
她笑了。
笑得特别开心。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因为她好像忘记问危遇屏锁是多少了!
淦!
她怎么这么粗心。
可能是太激动了。
裴皎赶紧把门打开出去,恰好这个时候危遇折返回来,两人猝不及防碰上,裴皎脸上露出尴尬的笑:“你是回来告诉我手机屏锁密码的吗?”
危遇嗯了声:“抱歉,刚才忘记告诉你了。”
裴皎两步并作一步走到他面前,把手机递给他:“那你解锁吧。”
她做出一副完全不打算窥探他隐私的样子。
但危遇没接过手机,只对她说:“我来念,你输密码。”
裴皎摇摇头:“屏锁是你的隐私,而且我就只是给家里打个电话,解锁用一下就好了,不用告诉我解锁密码。”
“屏锁是隐私,但在你面前不是。”危遇示意她:“你输吧。”
裴皎咬唇窃笑,然后听他的,点开一下屏幕。
在危遇念完密码之后,她也成功解开了屏锁。
“其他软件都没有密码,微信里有钱,你要是想买……看我,忘了钱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说完,危遇又突然想起什么,他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夹,然后拿出一张卡递给裴皎:“这卡给你。”
裴皎一眼认出危遇递给她的那张卡。
她接过问:“是那天我去找你,警员给我任意消费的那张卡吗?”
“嗯。”危遇应道:“这不是银行卡,但在基地可以任意消费。”
说着,他看向她,温柔地笑了一下:“放心花,管够。”
裴皎嘟哝:“你这都快把你的全部家当给我了。”
“还想给你更多,但尽我所能。”危遇对她说道。
这句话就算不是对裴皎说,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无疑都是致命的撩人。
裴皎在脑海里自动将这些话归为花言巧语一类,扬了扬手中的手机:“再说下去一天就过去了,你赶快回去工作吧,不然都耽误了。”
危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嗯了声,然后转身离开。
这次他是真的走了。
裴皎脸上恢复面无表情,她握着手机进去,再次将门落锁。虽然知道危遇不会再次回来,但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裴皎拿着手机去到屋里的窗前。
目前屏幕已经重新锁住,她按照危遇刚才说的密码再输入一次,解锁成功了。
裴皎注意到,这次这部手机,跟上次危遇在食堂拿来试探她那部手机不一样。
只是颜色看起来相似而已。
而且,这部手机里的软件很少,通讯录里也没有几个电话号码,划下来有危这个姓氏的备注,还有名为爸妈的备注。
种种迹象看来,这似乎就是危遇平时使用的手机。
可直觉告诉裴皎,还是有些不太对劲,在怀疑中,她又先检查了一下手机信号。
信号不算好,但也不算差。
裴皎闭上眼睛,心里在作某些打算,过了大概有十几秒,直到手机息屏她也没有轻举妄动。
最终裴皎拿着手机去了盥洗室。
她打开水龙头,将洗手盆放满水,等到水快溢出来的时候,她将危遇的手机丢进了水盆里。
‘咚’的一声。
手机落入水里发出的声音。
裴皎脸色如覆了寒霜,她静静等了两三分钟,才慢条斯理把危遇的手机从装满水的水盆里拿出来。
手机不停滴着水。
裴皎抽了一张纸巾将手机外部擦干,然后转身出门。
她找到几日未见的季何,彼时她脸上的寒霜早已被紧张替代,季何见她都要哭了,连忙走过来问道:“非衣小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裴皎摇头:“没人欺负我。”
季何一脸疑惑:“那你这是……?”
裴皎将脑袋埋得很低,然后把危遇的手机递给季何:“危遇把手机给我,是让我可以跟家里人打电话,可是被我不小心弄掉水里了,怎么办啊……”
说到这的时候,裴皎的语气里明显已经有了哭音。
“掉水里就掉水里了呗,多大点事儿,不至于的,真不至于。”季何赶紧接过手机安慰道。
裴皎抽抽噎噎问:“真的没事吗?我把手机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已经关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危遇平时放在手机里的资料那些,会不会找不回来啊?”
“没事没事,真没事。”季何一边安慰着裴皎,一边看了手机,并说:“这只是少爷的备用手机,他平时很少用,上面没什么重要讯息,不用太自责。”
裴皎眼眸眯了眯:“那就是没有给他造成麻烦了?”
“没有,你全完放心。”季何用保证的语气说道。
裴皎听完,心里这才好受一些,只是她的语气听起来还是有些自责:“危遇今天才把手机给我,说让我联系家里人,结果我太不小心了,去一下卫生间就把手机给弄到水里,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毛手毛脚的,什么事都做不好。”
“非衣小姐你别这么想,这手机就算开不了机也没事,少爷不怎么用的,他常用手机基本上都是我在保管……”说到这的时候,季何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说多了。
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憨憨的干笑了几声:“反正你不用自责,真的,而且少爷都把手机给你用了,就算是碾碎了他也不会生气的。现在就先这样吧,我把手机拿去自拆一下,看看里面进水严不严重。”
裴皎说:“那……不管手机有没有修好,你都把手机送过来好吗?我得亲自跟危遇解释清楚。”
“当然没问题。”季何保证的语气说道。
裴皎很客气朝季何颔首:“那就麻烦你了,何助理。”
还是这个称呼,不禁让季何笑出声,他一边笑着一边应道:“非衣小姐你回去等着吧,我自拆很快的,按你说的,不管有没有问题我都给你送回来。”
“好。”
之后裴皎就先回去了。
见裴皎一走,季何立即拿出另一部手机,给危遇的实验室打了一通电话。
接通后,季何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电话那边的危遇问他:“手机怎么了?”
季何心想,少爷果然知道。
不过转念一想,少爷会把手机给非衣小姐,自然不会任由她乱来,这也是保险起见。
季何就把具体情况跟危遇说了一遍。
危遇听完后说:“尽快把手机修好给她送过去,要是进水太严重没法复原,就换一部一模一样的手机。”
季何看着手里严重进水的手机:“少爷,这手机进水有点严重,我只能尽量修好了。”
危遇:“嗯。”
裴皎回到住宿楼等了近两个小时左右,终于等到了季何来敲门。
裴皎打开门,见站在门外的季何,连忙迎人进来:“何助理,进来说吧。”
“我就不进了,我这趟过来是特意给你送手机的,手机进水不严重,已经检测好,没问题,可以正常使用。”
说完,季何将手机递还给了裴皎。
裴皎接过后看了下,非常真诚的跟季何道谢:“太麻烦你了何助理,都怪我不小心,检修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季何生怕裴皎继续跟他说一堆道谢的话,交代清楚后就赶紧闪人。
待季何离开。
裴皎没着急关门,她对着外面的光线检查了一下手机,大致检查过后,她输入原来的密码解锁。
页面跟刚才的一样,所有记录也都一样。
但裴皎何其专业,多检查两遍就看出了差别,看似跟原来的手机一模一样,实际上已经是另外一部手机了。
“狗男人……”
裴皎咬牙切齿,“嘴上说得那么真心真意,实际上给我用的还不是被监听过的手机。”
男人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
虽然很生气,但气过后,裴皎很快调整好心态。
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切都符合逻辑,危遇在基地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做任何事情也不可能完全随心所欲。
通行卡是为了给她方便,也是一个无声无息的陷阱。
她规矩点什么事都没有。
她若不老实,就会掉入这个陷阱里。
尽管她有一个假身份,但当初危遇在深山里捡到她,从那里开始,本身就开始不合理。
再加上她又从来没交代过,自己为什么大晚上出现在那个地方,即使现在危遇现在对她有好感,但喜欢跟怀疑她身份并不冲突。
不得不说,危遇心思真的很缜密。
就算是谈恋爱,他也是提防着她的。
想到这些,裴皎忽然就笑了,都已经到骑虎难下这一步,没想到还要豁出去加大筹码。
她必须得尽快抽身。
下午临近六点。
危遇忙完所有的事情从实验室出来。
“少爷,衣服我熨了一下。”季何抱着一件外套走过来。
危遇嗯了声,脱下身上的白色工作服,从季何手中接过外套穿上。
穿好后,他特意看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然后转过头问季何:“如何?”
季何稍微懵了几秒:“少爷,什么如何?”
危遇:“状态,还有衣着。”
季何又愣了一下。
危遇蹙起眉心:“不太好?”
“不是不是。”季何立马说:“少爷你状态佳,人也帅,简直就是貌比潘安,颜如宋玉,才比子建。”
平时危遇从实验室出来,一般都是换上外套就直接走了,别说特意找下镜子,问一下衣着状态什么的,根本是没有的事。
这是跟非衣小姐谈恋爱了?
不过季何始终打心底里觉得,少爷不可能轻易谈恋爱。因为一直以来季何眼里的少爷就是个工作狂,对除了工作以外的任何事物都没有半点兴趣。
如果说最近对非衣小姐有点兴趣,那肯定是暂时的,不可能上升到谈恋爱的程度。
不然太惊悚了。
“话是好听的,不过你那是什么表情?”危遇注意到季何脸上的表情有些过于生动了些。
季何想解释:“我……”
“算了,不用废话。”危遇没心情听季何嘴碎,问道:“她回去住宿楼后,下午有没有再出过门?”
季何:“她是指非衣小姐吗?”
危遇:“嗯。”
季何立马回答:“没有,我换了一部手机给非衣小姐送过去,她下午就没有再出过门。”
危遇点了下头,表示知道。
走之前,他不忘提醒季何一句:“以后奶奶再打电话来,你就告诉她老人家,我很忙……”
季何立马说:“我知道,跟老夫人说,少爷你很忙,忙着工作。每次老夫人来在电话我都这样说的,少爷你放心好了。”
“我还没说完。”危遇睨着季何。
季何眨了眨眼:“少爷有新的借口了?”
危遇唇畔噙着柔和的笑:“下次就说,我忙着谈恋爱。”
季何下巴差点都惊掉在地上,他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以及怀疑自己听觉恍惚了。
危遇无视季何的反应,转身走了。
季何回过神连忙跟上去:“少爷,少爷,你刚才说忙着谈恋爱,是跟谁谈?”
危遇脚下走得稍微有点快,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她,听到季何好奇的问他,危遇扯了扯唇角轻笑:“你觉得是和谁?”
季何之所以问是和谁谈恋爱,那是出于下意识。
其实心里门儿清,少爷除了是和那位非衣小姐谈恋爱,还能是和谁谈。
季何咽了咽口水,提了一句煞风景的:“可是少爷你明明还给她的手机装监听器。”
危遇脚下一顿。
季何也立马停下步伐。
危遇侧目,幽冷的眸光睇着季何:“我跟她谈恋爱,跟我怀疑她的身份没有冲突,就算她身份真有什么问题,我也会摆平,我这么做是保护她。”
季何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不过即使明白了,季何还是很震惊少爷突然谈恋爱这个事。
等季何回过神来的时候,少爷人已经走远了。
危遇回住宿楼之前,特意去买了一个慕斯小蛋糕。
是草莓味。
除此之外,还另外去买了一些草莓和蓝莓。
拎着水果和蛋糕回来,他站在门外敲门,连敲了几下都没人来开门,他拧起眉心喊道:“非衣?”
没人应。
他又喊了几声她的名字,还是没人应。
最后他直接输入密码进去。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她的身影,有上次她喝醉的前车之鉴,危遇笃定她应该在屋里,于是危遇将东西放下去找她。
这时,咔哒一声响起。
是盥洗室门打开的声音。
危遇听到声音的刹那,绷紧的神经得到缓解,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来:“你……”
当他转过身,看到浑身湿漉裹着浴巾从盥洗室里出来的她时,天地万物失色,他人也失语了。
裴皎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身上仅裹了一条浴巾,而且这条浴巾不是很长,上面齐胸,下摆刚好遮到大腿,裸露在外的肌肤还没有完全擦干,水顺着白皙的肌肤往下滚落……
当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不过看了片刻,危遇呼吸都乱了。
短暂的失语状态下,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而裴皎的反应明显也很局促不安,尤其是危遇那样的眼神,她不止不安,还有些被吓到,正试图慢慢退回盥洗室里。
哪知道退的时候没注意看脚下,左脚踩到了右脚的拖鞋跟,摔倒来得猝不及防——
除非是你不要我
裴皎是算着危遇回来的时间。
但比预想的时间要晚一些,她在浴缸里躺着等了很久,等得差点睡着。
迷迷糊糊间听见危遇在叫她,她猛地清醒过来,然后迅速从浴缸里爬起来,裹了一条浴巾在身上就直接打开盥洗室的门出来。
起初打算这么做,并包括毫不犹豫实行这件事的时候,她是没考虑那么多。
但当她真的裹着一条浴巾就这么走出来,和危遇对视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慌了。
身体做出本能反应往后退。
却没想到自己那么倒霉,退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拖鞋后脚跟,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往后栽倒下去。
预想中的痛没有传来。
她惊慌之余发现是危遇将她拉了回来,以至于她没有摔倒。
让她更意外的是,危遇很尊重她,在第一时间及时将她拉住后,他的视线却是看向别处,没有趁着这一刻占她便宜将她看光。
尽管他已经是男朋友。
“有没有事?”他的视线瞥向另一处,急切问她。
裴皎有些惊魂未定,她借助危遇的手臂慢慢从他怀里站直,她摇了摇头,后意识到他撇开视线看不见,便回答说:“我没事,就是被吓了一下。”
危遇蹙紧的眉心在听到她说没事之后,这才舒展开一些。
沐浴后的馨香在两人间萦绕。
但两人身上都是温凉的。
裴皎是因为刚才受了惊吓,危遇也好不到哪里去,尽管第一时间拉住他,但也有些后怕。
怕万一她摔倒,情况肯定会很严重。
此刻危遇的一只手扶着裴皎的后腰,另一只则是握成拳头,以避免自己指头不小心触碰到不该触碰的肌肤。
他的声音有些不太平稳:“……你先站好,把身上浴巾整理一下,我去给你拿一件浴袍过来。”
裴皎没应声,只手臂动了一下。
危遇立马说:“人也不许动。”
裴皎吐了吐舌头,老实下来,乖乖不动了:“哦。”
待她站好后,危遇转身去了卧室。
很快他就从卧室里拿了一件法兰绒浴袍出来,他跟刚才一样,根本不敢正视她,只手伸着,视线往下看,好辨别盥洗室的方向,以免撞在墙上出糗。
“先穿上。”他伸手将浴袍递给她。
裴皎说:“再过来一点。”
危遇也没多想,往前再走了半步。
裴皎说:“再过来一点点。”
危遇又走了半步。
裴皎憋着笑:“危遇,我还是够不着,要不你再走过来一点点好吗。”
一次可能是距离远了点,两次也可能真的还差一点距离,三次那就是危遇发现自己被骗了。
她是故意的。
危遇看了眼脚下离她的距离,勾唇叹笑了声,最后直接摊开手里的浴袍裹在她身上。
遮住了春光,这下他终于可以抬眼正视她。
对上她那双隐含笑意的杏眸,危遇心跳快漏了半拍,不过面色仍然镇定,问她:“故意的?”
裴皎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惊吓之后,身体温凉了片刻,现在终于有了些热气回暖。
她双手揪着面前的浴袍,露出要笑不笑的表情:“没有故意,也许是不经意。”
危遇轻挑眉梢:“那我是否能把刚才那个意外,也归为你的不经意?”
裴皎轻咬唇瓣:“刚才是真的意外。”
“我知道是意外的,逗你的。”危遇将她拉过来一点,再将浴袍拢紧一点:“先回卧室擦干换好衣服,出来我给你吹头发,等会儿吃蛋糕。”
裴皎一听到蛋糕,眼睛都亮了:“你还买了蛋糕?”
危遇点头:“我猜你应该会喜欢吃。”
裴皎一时忽略了自己身上裹着的浴袍不严实,往危遇面前倾了倾:“你猜对了,我还真的就很喜欢蛋糕。”
她身体往前倾,导致春光忽然乍泄。
危遇立即移开眼,尽管他反应够快,难免还是看到了一些春意……
刚经历过气息乱作一团不可控的滋味,他瞳孔深幽得好似一汪潭水,再开口时嗓音变得有些哑:“这次是故意的吗?”
裴皎捂着胸口:“不是,是不小心。”
“非衣。”他轻声喊她名字。
裴皎扬起脸看着他。
危遇说:“我是一个正常男人,别总撩我,不然你会后悔。”
裴皎很委屈:“明明是你不经撩,哪里能怪我?再说了,我真的就是不小心,不是你以为的故意。还有还有,我哪里能想到你会刚好赶在我洗完澡这个时间回来,我看,是你故意踩着这个时间回来,看美人出浴。”
她也就表情看起来委屈,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是一点不委屈。
危遇都忍不住笑了:“反咬一口?”
“哪里,实事求是。”她嘴硬道。
危遇没有跟她争论,替她拢着点浴袍,然后催促:“先进去换衣服。”
“哦。”
她乖乖回了卧室,花了两三分钟把衣服换好再出来。
危遇已经将吹风筒从抽屉里拿了出来,并插好电。见她出来,朝她伸手:“过来坐这里。”
裴皎走过来,在危遇指的位置坐下。
危遇一只手拿起吹风筒,一只手撩起她披在身后湿漉漉的头发,准备直接吹。
这时裴皎忽然喊道:“等一下。”
危遇垂眸看她。
裴皎转过身来,把手里的深棕色瓶子给危遇看:“吹头发之前要先抹这个。”
危遇一眼看不出那是什么,从裴皎手里接过来看了眼,然后照着那瓶子那几个字念道:“免洗护发精油?”
裴皎点点头:“嗯,是我上次说需要,闻琼给我带来的,我觉得很好用,每次洗完头都会抹头上。”
她说完,把手伸过去,准备把护发精油拿回来。
危遇:“瓶子上没有使用方法,想必是在包装盒上,你就直接告诉我怎么用,我帮你抹。”
裴皎错愕:“你要……帮我抹护发精油?”
“可以尝试一下。”危遇说:“这次学会了,以后也可以帮你。”
裴皎咯咯笑:“想学还不容易啊,好吧,我教你。”
危遇是认真的虚心请教,裴皎说滴多少滴,他就分毫不差滴多少滴,然后按照裴皎说的每一个步骤,将护发精油抹在她的头发上。
等均匀抹好了,他再拿起吹风筒给她吹头发。
这些事都是危遇第一次做。
他做得很认真,丝毫没有敷衍了事,吹头发的时候也因为太过于小心翼翼,怕热风烫到她,以至于吹了很久才吹干。
嗡嗡嗡的声音太吵,裴皎没法和他说话,都差点睡着了。
等终于吹完,风声停下来,裴皎撑开眼皮问:“吹好了吗?”
危遇把吹风筒放下说:“好了。”
裴皎动了动脑袋,头发吹干后,整个脑袋都感觉轻了不少。身后,危遇爱不释手摸着她的头发说:“这个护发精油的味道很好闻。”
“你喜欢吗?”裴皎站起身转过来。
危遇嗯了声。
裴皎说:“那我找闻琼再拿一瓶?”
“倒不用。”危遇摇头。
他拉着她过去沙发那边坐下,把蛋糕和草莓都拿出来,裴皎看到蛋糕时的眼睛都在放光,危遇递勺子给她:“尝尝看,不要吃完,留一点位置给晚饭。”
“我倒是觉得,吃了这个蛋糕,正好就不用再吃晚饭了。”裴皎接过勺子。
第一勺蛋糕她没有自己吃,先喂到危遇嘴边。
危遇正想说还是得吃晚饭,就见她将慕斯蛋糕喂到他嘴边,满脸期待等着他张嘴。
他不爱蛋糕这些甜品。
但是她亲自喂的,他不会拒绝,于是张嘴吃了。
很甜,甜到腻的口感,多吃一口都会觉得齁,但这仅仅只是对于他这种不爱吃蛋糕的人来说。
裴皎立马问他:“怎么样?”
危遇唇角弯了弯:“很好吃。”
“好吃是肯定的,但我看你的表情,感觉你应该没那么喜欢甜食吧,居然还故作镇定回答我好吃。”裴皎把勺子放下,拿了旁边的那杯白水递给危遇:“喝点水,把甜味冲淡一点。”
危遇静静看着她。
裴皎见他没反应,问道:“已经不甜了吗?”
危遇轻声道:“甜,很甜,甜到心坎上了。”
这情话还挺好的。
裴皎把那杯温水放回去,拿起勺子说:“我倒要尝尝到底有多甜,都能甜到心坎上了。”
蛋糕入口,丝滑细腻,甜味溢满在舌尖,是真的很好吃。
危遇竟然不喜欢甜的,真是没口福。
她这样想着。
就听到危遇说:“你怎么会一眼看出来我不喜欢甜的?”
裴皎:“表情骗不了人。”
真的就是一眼看出来对甜食的抗拒。
裴皎是真挺喜欢甜食,越吃甜的心情还会越好,她边吃边问他:“我刚才在盥洗室里听到你叫我,听起来还挺着急的,你是不是以为我跑了?”
危遇:“没有。”
裴皎撇撇嘴:“那你还喊那么大声,怪紧张的。”
危遇抽了一张纸巾,伸过去给她擦擦嘴角的一点奶油,动作很自然,裴皎都愣了一下。
他像是在做一件寻常的小事,擦完,把纸巾攥在手心里:“上次在私人休息室,我没找到你,当时真的以为你跑掉了,但今天我笃定你没有走。”
“上次没走,不代表这次也不会走啊,你这么笃定啊……”裴皎对他说:“你太相信你的判断了。”
说完,裴皎又吃了一大口蛋糕。
危遇目光专注的看着裴皎,问出那句:“那你会离开我吗?”
裴皎鼓动的腮帮子忽然停下,她做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我好不容易才把你追到手,怎么舍得把你丢掉,真正该担心的人是我好吗,哪天你移情别恋喜欢上别人,说不定一个狠心就把我踹掉了。”
“不会。”危遇摇头:“除非是你不要我。”
ps:裴皎会在危遇最爱她的时候毫不犹豫走掉!这个情节很快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