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兰往事6
“虽然妈妈不会反对你早点结婚,也相信最真挚的爱情会发生在你身上,但如果将来你们感情出现裂痕,妈妈希望你分得清爱和生活是两回事。”
莫竺柔声说道。
黎忧还没经历过将来的婚姻生活,所以对于妈妈说的这些话,只能到似懂非懂的地步:“知道了。”
莫竺瞧着女儿懵懵懂懂的模样,朝她伸手:“过来坐妈妈身边。”
“哦,好。”黎忧过来,在妈妈身边坐下。
莫竺握住女儿的手,眉眼温柔地看着她:“妈妈遇见幸福比你晚,妈妈和你爸爸认识的时候已经二十六岁,在此之前妈妈曾有过一段初恋,但最后无疾而终,遇到你爸爸的时候,妈妈并没有想过未来,甚至是抱着将就的想法。”
关于妈妈的初恋不是爸爸这件事,黎忧很早就知道了,不过她并不知道妈妈的初恋是谁。
但是妈妈跟爸爸在一起的初衷只是将就,黎忧此前并不知道,现在还是第一次听到妈妈主动跟她说起。
黎忧很好奇,便追着问道:“那后来,是爸用爱一点一点打动你的吗?”
“是。”莫竺回忆起过往:“至少在我和你爸爸结婚前,我对你爸爸是没有感情的。”
黎忧一脸意味深长打趣:“哦,我知道了,你跟爸爸那是先婚后爱。”
莫竺被这句话逗笑:“也没错。”
关于自己爸爸妈妈先婚后爱这件事,黎忧也是现在才知道。
不过此时黎忧更好奇的是妈妈和那个无疾而终的初恋是怎么分手的?
她挺想问。
又怕这段无疾而终的初恋是妈妈心底的伤疤,揭开伤疤会难受。
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被莫竺看在眼里,莫竺抬手揉了揉女儿的脸侧:“是不是想问,当年妈妈和初恋是怎么分手的?”
黎忧诧异:“您怎么知道我想问这个?”
莫竺:“看你表情猜的。”
黎忧凑过来问道:“那你可以跟我说说吗?”
往事已矣,莫竺已经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提这件事,但如果是自己的女儿面前,她愿意提两句,这没什么。
因为她想让女儿知道跟感情有关的事。
莫竺缓缓说道:“那段初恋,其实也是青梅竹马,我跟他同一所中学,同一所大学,我们感情要好,但双方始终没有捅破那层纸说开在一起,直到大二那年,我才鼓起勇气跟他告白。”
黎忧追着问道:“那他答应了吗?”
“答应了。”莫竺说:“也就是在我大二那年,我跟他正式成为男女朋友。”
黎忧哦了声:“虽然当时如愿,不过幸好后来不是他,不然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莫竺笑着说:“幸好后来不是他,旁人都说,我跟他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还门当户对,因为我喜欢他很久,那时在一起我以为我会跟他有未来,只可惜,这段青涩的感情仅维持了一年半。”
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莫竺脸上的神情很淡然,因为早就释怀了。
黎忧听得很是心疼,她继续追问道:“为什么只维持了一年半?既然高中大学都认识,难道是因为对彼此太熟悉了吗,所以他觉得始终无法成为真正的恋人?”
莫竺点点头:“算是。”
黎忧骂道:“渣男。”
莫竺失笑:“是有一点。”
没想到妈妈会附和,黎忧还以为她为此愤懑的时候,妈妈会解释不是那样的。
她心情又好点了:“那后来呢?比如你们分分手之后,他有没有无缝衔接别人?”
“这倒没有。”
莫竺语气坦然,丝毫没有对那个男人的恨意:“我虽然喜欢他,想过跟他有未来,但我的性格太强势了,对未来的规划和目标也很长远,我记得那天他对我说,我应该展翅高飞,飞到更高更远的地方,站在属于我自己的舞台上发光发热,他说,让我不要带上他,因为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如果未来能相遇,或许也是再续的缘分。”
“我记住了他那句话,他说‘未来相遇或许也是再续的缘分’,所以在分手后我也没有消沉太久,我们祝各自前程似锦,终有一天会在顶峰相见。”
“当我一步步高升,我期待着能再续缘分时,却得知他和别人在一起了。”
听到这时,黎忧的心口都跟着颤了一下。
妈妈那么努力的朝着一个方向徒步、攀爬,她渴望变得优秀,与那个男人再续缘分。
可是上天给了她一个很大的打击。
那个男人还是爱上了别人……
黎忧问:“那你恨过他吗?”
莫竺轻声说:“当时恨过,没多久就释怀了,因为我知道我输在了哪里。那个天降才是适合他的另一半,她不强势,她很乖顺,她以他为天,她心甘情愿乖乖待在他身边,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他需要的是一个柔弱依赖需要他保护的爱人,而不是一个可以与他势均力敌的爱人。”
黎忧听到这,并没有咬牙去批判那个男人的择偶标准。
他其实没有太多的错。
他跟现实中很多男人都一样。
因为现实就是这样,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跟自己势均力敌的女人,现实中的多数男人更喜欢温柔乖顺的女人,只需要在自己的保护伞下依偎着自己。
莫竺看着听完她这番话就沉默的女儿,打趣道:“你是不是在拿那个叔叔跟小裴的性格进行对比?”
黎忧确实对比了一下。
但这并不影响什么。
莫竺说:“这两年小裴付出在你身上的精力,我和你爸有眼睛,都看着呢。”
黎忧抿了抿唇角:“我和裴荆州认识很早,五岁的时候我就会抱着他手臂撒娇了,而他也是我目前为止唯一的初恋,也是我认定的未来丈夫,可是在妈妈看来,青梅竹马无论有多好,是不是最后都会有突如其来的天降打破这一切?”
“当然有这个可能。”莫竺并没有给女儿完美的幻想,所以这答案听起来很现实。
黎忧垂下眼帘沉默。
莫竺问道:“你的心动摇了吗?”
黎忧没有任何犹豫的摇头并回答说:“没有动摇。”
泰兰往事7
莫竺欣慰:“感情这种东西是最说不准的,没有谁的感情路真的可以一辈子一帆风顺,但如果你尽全力去维持了这段感情,哪怕最后的结局让你不满意也不要懊恼消沉,永远大胆地往前走,爱你的人会在尽头等你,迟来的人也会默默跟着你。”
黎忧听了妈妈这一些话,受益匪浅:“我明白,裴荆州是在尽头等我的人……”
说着,黎忧抬眸看向妈妈:“而爸爸是默默跟在妈妈身后的那个人。”
莫竺点头:“是的。”
母女俩聊了许久,聊到已经很晚,也该去休息了。
莫竺站起身,黎忧也跟着站起身,莫竺推着黎忧会她那间屋子:“明天小裴回国之后,你也该静下心来好好考试,等考完试就跟你爸爸去大使馆多待待。”
黎忧应下:“哦,知道了。”
翌日。
黎忧将裴荆州送到机场。
裴荆州没让她送进去,嘱咐她:“回去了好好复习,你后天考试,等你考完试我再过来。”
黎忧嘴上应着:“知道了。”
实际上她很舍不得,即使只有几天分别,她主动上前抱着他的腰身:“昨晚妈妈说,等考完试就跟着爸爸去大使馆那边。”
裴荆州怎么会听不出这句话的意思:“悠闲舒适习惯了,突然要开始忙起来,心里落差很大是吧?”
黎忧努努嘴:“你说呢。”
裴荆州说:“我也在努力。”
黎忧从他怀里抬起头,仰着小脸看他:“小裴我们一起努力。”
裴荆州挑眉:“小裴是你叫的吗?”
“只许我爸爸妈妈叫你小裴,我就不能叫啦,我觉得这声小裴还挺好听的嘛。”她撒娇似的晃着他手臂,还说:“你也可以叫我小黎。”
裴荆州:“黎忧。”
黎忧:“小黎。”
裴荆州:“黎忧。”
黎忧努嘴哼了声:“小裴拜拜。”
裴荆州忍俊不禁,低头亲了亲她额头说:“那我走了。”
“哦等一下!”黎忧把一袋子莽吉柿给裴荆州:“这个你带回去给伯父伯母吃。”
裴荆州接过袋子。
她说:“榴莲不好带,要是可以带榴莲,我指定再拎两个榴莲给你捎回去。”
裴荆州看了看手里这满满一袋的莽吉柿:“那我还得感谢那榴莲体积太大,不方便带回去,不然你让我抱着两个榴莲进机场,那画面我都不敢想。”
“在T国还好啦,你拎两个大榴莲,再穿一条热款和拖鞋,戴上墨镜大喇喇的走路,别人会以为你是本土帅哥。”她一边说一边笑。
说着还不忘用眼睛当扫描仪一样上下扫描他:“换上我刚才说的那身装备,那肯定是标准的本土帅哥。”
裴荆州抬手点点她的额头:“我在京城也是本土帅哥。”
黎忧噘嘴:“哟呵,裴荆州自恋啦。”
裴荆州:“跟你学的。”
他放下手说:“快要误航班了,我得进去了。”
“好吧,拜拜~”她挥挥手,很是依依不舍。
裴荆州低头亲了亲她唇瓣,转身进去。
目送裴荆州进去机场后,黎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打车去学校。
这一天黎忧好好复习了一下,准备后天的考试,同时她也重新制定了接下来的计划表,最重要的就是去大使馆。
她没想到计划表上的日程提前了一天。
黎怀生打算明天就带黎忧去大使馆,因为明天的时间正合适。
对黎忧来说,她并不在乎时间提不提前,反正都要去,也不耽误她考试。
到了第二天,黎忧很早收拾好,跟着爸爸一起去了大使馆。
虽然T国有雨季,但实际上并不经常下雨,但是最近的天气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提示有雨。
不过黎忧一向一把T国的天气当回事。
倒是黎怀生出门带了把伞。
车上,父女两人聊起了外交部的事。
外交部的工作并没有那么复杂,分为两大类,这个她很早就知道了。分别是办案和调研,办案对应的部门都是在办公室,负责迎来往送。调研对应的部分是zheng治处,会撰写所在国家的最新动态和报告。
黎怀生说:“除了你知道的办案和调研,另外还有领事。”
黎忧问:“有哪些领事?”
黎怀生:“领侨处和总领馆。”
黎忧又问:“那我接下来要试着接触的是哪些呢?”
“我本想让先接触办案,但你的本地语太差太差了,本土人稍语句稍微快点你就听不懂,所以你还是去调研处历练历练吧,不会的你就翻字典,总比你拿着手机对人翻译好。”
黎忧囧:o(╯□╰)o
话说到这,黎怀生不忘提醒黎忧:“都来T国快两年了,你的本地语还这么差,我建议你最好在今年下半年能达成中级本地语。”
一听要在下半年完成中级T语,黎忧眉心都快拧成麻花了。
这太难了。
车行至中途下起了雨,黎怀生庆幸:“还好我带了伞。”
黎忧扭头看窗外,雨势还不大。
等车开进大使馆,雨势已经大了许多,黎怀生下车撑着伞等黎忧下来,父女俩人并行进去。到了屋檐下,黎怀生正要收起伞,迎面走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女人急色匆匆,是来寻求领事协助。
她刚来国外,不小心丢失了很大一笔钱,因为找不到领事处的方向,试着找人问起,正好遇见进来的黎怀生和黎忧父女。
女人一眼辨认出黎怀生,连忙喊道:“黎先生!”
黎怀生将伞递给黎忧:“你来收起。”
黎忧接过伞,抬头看见爸爸朝着那个焦急的女人走了过去,在耐心听完女人所说的情况后,第一时间带女人去领事处那边。
黎忧眼睁睁看着爸爸和那个来大使馆寻求领事协助的人走远。
她本来打算收起伞就准备跟上去,她甩了甩雨伞上的雨珠,因为着急,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进来,结果直接甩在了身后进来的那人身上,以及脸上。
“诶,你——”
听到声音,黎忧赶紧转过身。
只见她后面的男生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被他甩了一大片雨水,脸上也有。
黎忧:“……”
顾澜时:“……”
黎忧将伞默默收起,从包包里拿出一包纸,都不用抽出了,直接一整包递给对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顾澜时不客气地接过那一包纸,将手里的伞放在一边,抽出纸巾擦拭脸上的雨水,见对方的表情很心虚也很抱歉,顾澜时手一顿:“我没事,你走吧。”
黎忧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说完就拿着伞转身跑掉了。
她以为应该不会再见到哪个人,但没想到很快就再见到了他,他就站在她爸爸身后,喊她爸爸一声:“老师,抱歉我来晚了。”
泰兰往事8
“不晚,我也刚到。”黎怀生把用完的钢笔收起,转过身来。
当看见顾澜时身上衣服湿了一片,连头发也有些湿漉漉的,黎怀生关心问道:“过来淋雨了?”
“雨水里夹着风,是淋湿了一些,不过没有大碍。”顾澜时将昨晚连夜写完的调研文件双手递给黎怀生。
黎怀生接过那份调研文件问道:“里面有没有淋湿?要是里面衣服也湿了,得……”
话说至半截,黎怀生皱起眉头:“不行,还是得换了,我在这里放了几套衣服,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一件。”
顾澜时连忙说:“老师,不用了。”
黎怀生转头看向顾澜时:“在大使馆工作,你的形象代表了你的国家,知道吗。”
这句话让顾澜时谨记在心里,他没有再婉拒,只说:“麻烦老师了。”
“等我一下,我去拿衣服。”
“好的。”
黎怀生走后,偌大办公室里,看似就只有顾澜时一个人。
办公桌上有一个地球仪,可以旋转的那种,顾澜时伸手随意拨弄着那个地球仪,耐心等待。
拨着拨着,顾澜时的手忽然停下来,他转过身看向门口。
此时正准备悄悄进来的黎忧,恰好与顾澜时转过身来的目光对上。
她:“……”
对视几秒,黎忧讪笑,率先出声:“你好,又见面了。”
顾澜时朝黎忧走过来询问道:“你到这里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黎忧:“额……”
她视线落在他面前的衣襟上,那就是她不久前的杰作,这个人会不会问完她来的目的后,就跟她兴师问罪啊?
顾澜时见她支支吾吾,耐着性子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黎忧咬了咬下唇瓣,绞尽脑汁想到什么就随口胡诌:“我是保洁。”
顾澜时蹙起眉心,有些意外的语气:“保洁?你?”
“是啊是啊,呵呵。”
这谎说得黎忧自己都觉得离谱。
她说完干笑了两声,然后扭头张望着在找什么,当她发现窗台下面的柜子上放着一块抹布,她故作镇定地走过去,拿起那块抹布擦桌子,边擦边说:“不能再偷懒了,我这就开始干活。”
顾澜时盯着黎忧看了几秒,然后朝她走过来。
看着黎忧卖力擦桌子的样子,他问道:“你刚才不敢正眼看我,是怕我找你麻烦?”
黎忧摇头:“怎么会呢,我睁着眼睛在看你啊。”
顾澜时的表情略显无语:“我是说,正眼,正方形的正,不是睁开眼睛的睁。”
“哦,我天生斜视。”黎忧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顾澜时:“……”
黎忧不说自己是谁,是因为她在大使馆里没有正式的身份,目前只是跟着爸爸来学习学习,今后任职也要回国参加考试。
目前等于是实习。
她这个实习生,今天刚来就洒了爸爸的学生一身水,她哪里还敢说她的爸爸是黎怀生,丢她爸爸的老脸。
黎忧擦桌子擦有模有样,笑呵呵说:“你不用盯着我,我已经在这行干了十几年了,哪个死角有灰层我大致瞄一眼就知道,肯定擦得干干净净。”
“你少胡扯了。”顾澜时直接拆穿她:“你才多少岁,就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那你岂不是四五岁就在这里工作了?”
黎忧继续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是啊,这里是T国嘛,早点出来工作是很正常的。”
顾澜时轻笑,一语道破:“你看着也不像是T国人。”
黎忧问:“我看起来不够浓眉大眼吗?”
顾澜时仔细盯着黎忧看了几秒,而后实话实说:“不够。”
“哦……”黎忧嗫喏:“其实……我是T国和华国的混血儿。”
顾澜时:“那你说两句本地语来听听。”
黎忧:“……”
这一刻她深深意识到,爸爸让她好好学习本地语的重要性!!!
她暗暗发誓,今天之后她一定好好学习本地语!
大概是此刻黎忧脸上的表情过于精彩,顾澜时想忽视都不行,而且这个女生是他来到T国以后,见到过最有趣的人,一时有些忍俊不禁。
唇角笑意慢慢扬起,他又问道:“你的本地语是不怎么好,还是压根不会说?”
“不……太好。”她实话实说,根本不敢看对方审视的眼神。
顾澜时扬眉:“哦?那你说两句听听。”
黎忧心想这不是为难人嘛!
都说了不太好,还要她说两句。
要么说人不能随便撒谎呢,因为圆不上,早知道她就说来溜达的了,干嘛非说自己是做保洁的。
算了,说就说吧。
她双手合十,抬起头来,笑眯眯的看着对方:“萨瓦迪卡~”
出于T国礼节,顾澜时也双手合十了一下。
黎忧赶紧又弯了个腰,弯了腰之后又跟他挥挥手:“括昆卡~”(再见)
她把抹布放下,转身就要溜走。
顾澜时上前挡在她前面,用很标准的本地语问她:“坤拜奈?”(你要去哪里)
黎忧对顾澜时竖起大拇指:“你本地语说得真好。”
顾澜时笑得不行,他双手环胸,微抬下巴睨着她问道:“说吧,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黎忧没吭声。
顾澜时就继续问:“来大使馆寻求帮助?”
黎忧摇摇头。
顾澜时:“来这里找工作?”
黎忧想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这跟着爸爸学习,于是点点头回答:“是的。”
“你知道想在国外驻华使馆工作,最便利的办法是什么吗?”顾澜时继续问道她。
黎忧想了一下说:“去官网看招聘信息?”
“原来你知道。”顾澜时点头:“是的,大部分国外驻华使馆不会自己招聘,会委托京城外交人员服务局公开招聘信息,如果你想寻求一个在驻华使馆的工作机会,需要按照招聘要求对应来面试。”
顾澜时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恶意,只是礼貌地告知对方这个流程。
黎忧听完,礼貌性浅笑:“谢谢,我知道了。”
“那你毕业了吗?”顾澜时又问道。
黎忧:“没。”
顾澜时表示都了解清楚了,他好意告知黎忧:“如果你真的想在这里工作,面试要求会比较严格,而且还可能不是正式工作,需要回国参加……”
“回国参加考试。”黎忧接着对方的话继续说完:“这个我知道的。”
泰兰往事9
“我可以帮你。”顾澜时说道。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没有在大脑思考过是否真的能帮助她在这工作。
黎忧也很好奇的问道:“你打算怎么帮我?”
顾澜时抿了抿唇,神情严肃:“我老师是这里的馆长,我可以请求他帮你进来工作。”
黎忧听后,露出很为难的表情:“那我岂不是关系户了?”
顾澜时认真想了一下回答:“也不算,因为关系户是指在一些地方,或者岗位上有很熟人为自己提供便利走后门,而我们并不算熟人,因为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见对方这么认真,黎忧也越来越心虚。
对方口中那位馆长,就是她爸,可以帮她进来工作的人,也是她爸!
她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坦白身份了?
看他应该是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这,而她也会常来大使馆,两人总会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再这么糊弄他,那该结仇了!
“其实我……”
正当她要解释,那边传来黎怀生的声音:“小顾。”
顾澜时对黎忧说:“你等一下。”
然后转过身朝着黎怀生疾步走过去。
黎怀生将找来的衣服拿给顾澜时:“看我这记性,忘了上次我夫人过来把那几套衣服收回去熨烫,之后我忘了拿过来,刚才去找小张拿了这件衣服,你先穿着,等你的衣服干了再换回来。”
顾澜时双手接过:“谢谢老师。”
黎怀生嗯了声,视线朝着黎忧那边望了过去,见她站在那也不过来,黎怀生对黎忧招招手说:“快过来。”
黎怀生叫黎忧过来,是为了介绍黎忧和他的学生认识。
在黎忧慢吞吞走过来时,顾澜时已经告知黎怀生:“她刚进来,说是想在大使馆里应聘一份工作,不过她还在上学,如果进来也只能是非正式,老师,你看能不能帮一下她?”
黎怀生看了看顾澜时,又看了看正慢吞吞走来的黎忧。
随后问道顾澜时:“她这么告诉你的?”
顾澜时本想点头,但又想到现在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所以也没法确认她刚才的话是不是真的,可他刚才就是很相信她说的话。
黎怀生看到顾澜时脸上露出十分纠结的神情,又问道:“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顾澜时摇头。
黎怀生脸色严肃下来:“来大使馆来的同胞几乎都是来寻求帮助的,你刚才和她聊了这么久,询问了她求助的原因,竟然都没有询问过她的名字以及身份信息?你知道你的工作责任是什么吗?”
这一番话提醒了顾澜时。
在意识到自己犯了很低级的错误后,顾澜时十分羞愧的低下头:“对不起老师,是我的过失。”
黎忧慢吞吞走过来,就见她爸正在训刚才那个被她洒一身水的男生。
她不敢吱声,走过来后就默默站在那。
顾澜时喊了声她:“喂?”
黎忧抬头朝顾澜时看过去,顾澜时示意她:“过来一些。”
黎忧看看她爸爸,又看看叫她过去一点的那个人,犹豫了几秒,还是往前又走了两步。
待到黎忧走近,顾澜时向黎忧介绍:“他就是我的老师,黎怀生先生。”
黎忧点点头:“哦。”
她就应了声哦,其他什么也没说,顾澜时轻咳一声提醒:“叫人。”
黎忧:“啊?”
顾澜时重复一遍:“叫人。”
黎忧转头看向黎怀生,这是她爸,她应该叫什么?
黎叔?
黎先生?
黎老头儿?
黎怀生好整以暇等着女儿给他一个新的称呼,等半晌也不见她开口,主动问道:“听澜时说你是来应聘的?”
黎忧:“额……”
黎怀生提醒:“好好回答。”
黎忧耷拉着脑袋回:“是。”
黎怀生一看她这幅说不清的样子,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他转头对顾澜时说:“去把衣服换了。”
顾澜时没走,回头看了一眼黎忧,似乎有些担心她一个人在老师面前无法应对。
黎怀生笑着问:“小顾是觉得我会为难她?”
“不是的老师,她就是比较胆小,也不太会说话。”顾澜时解释道。
黎怀生不满:“她哪里胆小了?我看她又精明又大胆。”
顾澜时还想解释什么,黎怀生挥挥手:“去吧,把衣服换了。”
“好。”顾澜时颔了颔首,这才拿着衣服离开。
走之前,他不放心的回头又看了眼那个女孩。
他其实是担心她等会儿直接离开。
初次见面,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T国这么大,她要是离开了,想再见面没那么容易。
待顾澜时去换衣服,黎忧终于吁出一声气。
这一声气还没吁到底,就听到她爸严肃的语气问她:“你骗小顾说来是应聘的?”
黎忧一阵心虚,小声说:“嗯,是骗他了。”
黎怀生又问道:“你为什么骗他?”
黎忧老实交代:“其实他衣服上的水是我洒的,不过是我不小心洒的,我没注意到他从身后走来。”
“所以你怕他找你麻烦,就随口骗他是来应聘的?”黎怀生气笑。
黎忧乖乖点头:“是,其实我也只是想逗一下他,没想到他信了,还说请您给我安排工作。”
黎怀生懒得再说她,转身把椅子拉过来,示意她坐下。
待黎忧坐下后,黎怀生绕到办公桌后面坐下,他把刚才顾澜时交给他的文件打开看了两页,看过之后推到黎忧面前:“你看看。”
黎忧诧异:“给我看吗?”
黎怀生点头:“嗯,先看看吧。”
黎忧翻开,这些都是顾澜时做的调研,很仔细,她也能看懂。
她在翻看的时候,黎怀生拿过水杯准备泡茶。
拉开抽屉拿出茶袋,平日习惯,动作有条不紊,等泡好茶,黎忧也已经看完一页。
她抬眼看到爸爸手里的玻璃杯里,秀芽很嫩,香气浓郁,于是说:“爸,我也想喝茶。”
黎怀生直接把泡好的那杯茶推到黎忧这边:“杯子每天都洗过的,今天刚泡第一杯,给你吧,我去再找个杯子来。”
说完,黎怀生起身去柜子那边另找适合泡茶的杯子。
黎忧早就习惯了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她爸都会第一时间给她。
泡秀芽的开水只有七十度左右,不算特别烫,但也不能直接喝,她准备小啜一口。
换好衣服出来的顾澜时看见这一幕,疾步过来阻止她:“你不能喝!”
黎忧吓一跳,杯里的水差点溢出来。
她扭头看向阻止她喝茶的人:“你在杯口摸毒啦?”
“……”顾澜时表情一言难尽,解释道:“那是老师的水杯,你不能用老师的水杯。”
重新找了个杯子过来的黎怀生说:“你不用管小忧,我另外泡一杯就行。”
顾澜时闻言,眸中闪过一抹错愕,小忧?
他立即问道:“你是黎忧?”
泰兰往事10
“你认识我?”黎忧很意外。
顾澜时没有回答是不是认识她,而是再确认了一遍:“你真的是黎忧?”
黎忧承认:“我是啊。”
顾澜时忽然笑了,笑得黎忧感觉莫名其妙。
只听顾澜时说:“早就听老师提起过你很多次。”
黎忧睁大眼睛,语气比刚才顾澜时直接叫出她的名字还意外:“我爸在你们面前提起过我,还提起过很多次?”
“是。”顾澜时目光真诚的看着黎忧:“老师说过,他有一个很……活泼的女儿。”
黎忧顿时听出了话外之意:“嗐,你不用说得这么含蓄,我活泼等于我爸头疼,这些我自己都知道的。”
说完,黎忧扭头看向她爸,还问道:“是吧,爸?”
黎怀生波澜不惊回:“是啊,我桃李满天下,家里种苦瓜。”
黎忧转过头,对着顾澜时耸耸肩:“听到了吧,我就是我爸在家里种的苦瓜。”
“我发现你的性格比老师说的还有趣很多。”顾澜时的语气很温柔:“还有,不要贬低自己,你很优秀。”
黎忧:“一听就是礼貌性夸赞,你都没接触过,就说我优秀。”
顾澜时但笑不语。
想到刚才的事,顾澜时唇角的笑意收起,语气里带着歉疚:“刚才从见到你进来开始,我就应该想到你的身份的,是我自己反应太迟钝了。”
“你哪里迟钝,你要是都迟钝的话,我岂不是智障了。”说完,黎忧也主动道了歉:“对不起啊,我也不该骗你的。”
顾澜时摇头,声音一如刚才那样温柔:“没事。”
黎怀生轻咳一声:“既然都互相认识了,那接下来该干什么干什么,中午一起吃饭。”
顾澜时立刻应了声好,然后扭头询问黎忧:“你要接触的工作是哪些?如果有不能处理的事情,你都可以问我。”
黎忧:“我就是看看调研那些,放心吧,不懂的我会主动问你。”
到中午的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离中午饭还早,接下来黎忧继续翻看顾澜时做的调研,感到疑惑的地方也会主动去找顾澜时询问,这一来二去,她就叫上了师兄。
共事是无法避接触的,但黎忧心里也有分寸,知道跟对方保持应该有的距离感。尤其是她现在有男朋友,言行中虽然掺杂着孩子气,但行为上十分得体。
晚上回家的车上。
黎忧有点累,整个人恹恹的,平时上学都坐着,闲的时间多,而今天站着的时间比较多,还总是跑前跑后,学习顾澜时怎么处理来大使馆寻求帮助的华侨……
她揉着小肚腿,虽然很累想放空脑子,但还是会忍不住去想着明天的考试。
想着想着,她忽然听到爸爸问起她:“今天和你师兄第一次共事,对他印象怎么样?”
黎忧想也没想直接回答道:“师兄很优秀啊。”
回答完,黎忧后知后觉从刚才那句话里悟到什么,扭头问道:“爸,您是不是打算培养顾澜时成为你的接班人?”
黎怀生回答模棱两可:“小顾现在的确是我的得意门生。”
“那您女儿我呢?”黎忧嘟了嘟嘴。
黎怀生哼了声:“你这根苦瓜没有发言权。”
黎忧也学着她爸的语气哼了声说:“也幸好现在没有了以前的世袭制,这要是搁以前,你一想到我要继承您的衣钵,估计每天都在唉声叹气。”
黎怀生很难不赞同:“虽然你别的不上进,各方面也表现平平,但有一点好,就是还挺有自知之明。”
黎忧:“……”
来自亲爸的损,是真损!
隔天黎忧要参加考试,没有去大使馆那边。
第三天裴荆州来了T国,之后接下来半个月黎忧也没有再去过大使馆,因为她一直在努力学习T国语。
黎忧目前会的语言有三种,其中最好的就是汉语和英语,T国语她已经接触过一年半,但一直说不太好。她很明白想要把T国语说好,最主要的不是扩充词汇量,而是把常用的词语熟记于心。
所以她这半个月里都在好好学习T国语。
黎忧的学习能力非常快,这不是什么天赋,是她只要用心了,认真去学了,就一定会完成得很好。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她就将之前一直没能完全记下来的常用词彻底熟记于心。
半个月后她终于出现在大使馆。
顾澜时看见她来还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在毕业之前都不会再来了。”
“怎么会呢。”黎忧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芒:“我这段时间在认真学习T国语,还报名了中级T国语考试呢。”
顾澜时递给她一杯刚冲好的咖啡,闻言,嘴角扬起比刚才还意外的笑:“我记得你第一天来大使馆,你还在发愁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考过初级T国语。”
“哈哈~今时不同往日啦~”
黎忧语气十分轻快,她接过顾澜时递给她的那杯咖啡说了声:“谢谢啦,你下次不要给我冲咖啡了,我不是很喜欢咖啡。”
顾澜时点头:“嗯,我记住了。”
黎忧抿了一口咖啡,因为那一丝丝苦涩而皱了皱眉头,顾澜时看在眼里,问道:“茶叶也很苦,你为什么能接受茶叶的苦,接受不了咖啡的苦?”
黎忧一怔,抬眸看向顾澜时:“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这应该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顾澜时微笑:“也是。”
临近年关的前几个月,黎忧一直在学校和大使馆两边来回跑。
短短几个月,她不仅完成了中级T国语的考试,一个月后还完成了高级T国语的考试,除此之外还学习了E语和H语。
今年黎怀生不用驻守大使馆,带着妻子莫竺和女儿黎忧一起回了国。
这次同行回国的还有顾澜时。
四人一起出来机场时,隔着还很远,黎忧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等她的裴荆州。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看起来越发成熟稳重,临近年关只是一个礼拜没见,她却感觉好像有半年那么久。
她脸上瞬间扬起欣喜的笑容,踮脚挥挥手喊道:“裴荆州!”
身侧的顾澜时听到黎忧这喊额声,循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也看到了裴荆州。
此刻也是他知道黎忧有男朋友以来,他第一次见到黎忧男朋友长什么样。
泰兰往事11
早前从老师口中得知,黎忧的男朋友经常会来T国看她。
他虽然挺好奇黎忧的男朋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不过内心有时会浮现些许不屑。他想,一年来T国那么多次,要么是不务正业的人,要么是坐吃山空的富二代。
如果他真的爱黎忧,怎么不直接待在T国陪着黎忧?
即使抱着这样猜测的想法,顾澜时在看见裴荆州的那一刻,搭在行李箱上的手还是不自觉收紧,跟平常没什么不一样的语气问:“黎忧,那位是你男朋友吗?”
黎忧大方承认:“是啊师兄,等会儿介绍你们认识。”
顾澜时微笑:“好。”
在大使馆这半年多的相处,顾澜时对黎忧产生了什么感情,只有顾澜时自己知道。他从不说,也不会表露出来分毫,将两人师兄妹之间的距离把控得很有分寸,只因为他知道她已经有了男朋友。
听老师说,他们没谈两年,只是认识很很久,而如今就只差订婚了。
那她跟他今年会订婚吗?
希望不会吧……
在还剩十几米距离时,黎忧直接把行李箱推给了爸爸,然后加快脚下步伐,朝着裴荆州飞奔过去。
她很热情的表达着思念,丝毫不会因为这里人多而不好意思,飞奔过来脚下一个纵跃直接挂在裴荆州身上,双手环住他脖颈。
裴荆州也在她纵跃过来时,提前伸出手,然后托着她的后腰抱着她。
黎忧紧紧抱着裴荆问道:“裴荆州,你有没有想我啊?”
裴荆州的回答跟以前一样,只有那一个字:“想。”
她一直都知道他性格就是这样,但还是喜欢故意追着问他:“那你得告诉我有多想?”
裴荆州说:“你看着我。”
黎忧听话的看着他,裴荆州扬起下颌,吻了上来。
此刻黎怀生夫妇还没过来,顾澜时也走在黎怀生夫妇身侧,距离黎忧和裴荆州有七八米的距离,但这距离足以让黎怀生夫妇和顾澜时看到两人亲吻的这一幕。
“你看这两人,一点都不顾忌场合。”说话的是黎怀生。
虽然这么说着,但黎怀生的语气却是笑着的。
莫竺替女儿说:“现在小年轻谈恋爱当众接个吻怎么了,代表感情深,不挺好的吗,你去的那些国家都白待了?”
黎怀生:“我就随口说了一句。”
莫竺:“一句都不许说,等会儿回去了好好准备一下,难得今年回来,也该定下他俩的婚事了。”
一听要定下女儿的婚事,黎怀生心里各种不是滋味,但这事跟老婆在T国就商量好了,今年争取回国的主要原因也是定下女儿跟姓裴那小子的婚事。
走在一旁的顾澜时搭话问道:“老师和师母今年回国,原来是为了黎忧的婚事?”
黎怀生扭头看向顾澜时。
面对自己的得意门生,关系亲近,黎怀生没有避讳不谈,点了点头说:“嗯,小裴主动跟我和你师母提了订婚这件事,之后我和你师母也慎重商量考虑过。虽说小忧年纪还小,跟个孩子似的心性不定,但她跟小裴也认识很多年了,更何况小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早点订婚也好,等再过两年小忧回国任职,那时候结婚也合适。”
顾澜时神情波澜不惊:“我还以为,老师应该会反对自己的女儿早婚。”
黎怀生笑道:“你以为,并不是你以为,哪个父亲想看到自己的小棉袄早婚。”
顾澜时凝眉:“那您为什么还决定让黎忧和他订婚?”
黎怀生叹了声气:“小顾,你要明白,做父母的永远不要试图去操控子女的人生,他们想做什么,只要不违法,只要三观正,管他积极向上还是悲从中来,只要他们觉得值得,且享受这个过程最重要,其他的都随遇而安就行。”
顾澜时压下唇角,嗓音微凉:“她因为太年轻,接触的不多,将来即使在这段感情里栽一跟头,也是她该经历的成长过程么?”
黎怀生点头:“当然。”
莫竺缓缓开腔:“小忧这几年已经见过不少世面,在感情的经历上确实很贫瘠,但人生中若是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何其难能珍贵,将来是将来的事,眼下幸福就好。”
说着,莫竺抬眼看向前方,满眼温柔:“你看,她现在多开心。”
顾澜时朝着前方看过去。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黎忧洋溢着的幸福和开心,很绚烂,很美好,可这一刻他却觉得有些刺眼。
这边。
黎忧抱着裴荆州腻歪了一会儿,眼看爸爸妈妈都过来了,她赶紧从裴荆州身上下来。
当着爸爸妈妈的面,远点可以自由发挥,近了不行,还是得规矩一点。
她挽着裴荆州胳膊,不用她介绍,裴荆州已经挨个称呼:“伯母,伯父。”
黎怀生点点头,笑容有些勉强。
是的,专门回来给女儿谈婚事,他哪里笑得出来?!
倒是莫竺笑得十分满意,随后问道:“我们航班延误,你等很久了吧?”
裴荆州谦逊:“没有,我也是刚来。”
莫竺:“你这性子,肯定提前半个小时来。”
裴荆州谦逊浅笑。
他伸手去接黎怀生手里的行李箱,黎怀生摆手:“不用了,你看小忧那恨不得挂在你身上的样子,腾出手来好牵着她。”
黎忧笑得见牙不见眼,想起差点被忽略的顾澜时,赶紧介绍道:“对了,他叫顾澜时,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那个师兄。”
裴荆州看向顾澜时。
顾澜时也看着裴荆州。
两相对视,身边毕竟有黎怀生夫妇在,所以彼此都收敛了那不对付的磁场。
顾澜时有意伸出手:“你好,我是顾澜时。”
裴荆州视线掠过,伸手:“裴荆州。”
两人握手的力道并没有切磋,跟平常无异,裴荆州不屑,顾澜时亦是觉得没必要。
一行人从机场出来。
分别之时,顾澜时刻意当着黎忧的面提道:“小忧,你上次说想吃我们家乡的特产烤鸭,我回去了就真空包装给你寄过来。”
黎忧应道:“谢谢啦。”
顾澜时微笑:“不客气,我们那个地方的烤鸭很出名,真空包装味道也不差,当然如果有机会,我请你到我们那边吃现烤的。”
黎忧正要婉拒。
她再嘴馋也肯定不会一个人去的。
而这时身后传来裴荆州的声音:“多谢,有时间我们会一起来的。”
泰兰往事12
黎忧顺着裴荆州的话回顾澜时:“对,改天有时间我和我男朋友一起来。”
顾澜时神情未变,淡淡应道:“也好,如果挪出了时间,记得联系我,你有我的联系方式。”
黎忧点头:“会的。”
在顾澜时上车离开之后,黎忧和裴荆州也上了车。
这次过来接机,裴荆州安排了两辆车,除此之外还有蔡不屈安排的车。
黎怀生夫妇上了蔡不屈安排来接机的那辆车,黎忧则上了裴荆州的车。
回黎公馆的路上。
前方有司机开车。
裴荆州和黎忧坐在后座。
黎忧在裴荆州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趣事,她有点小唠叨,不过这种现象只存在她亲近的人面前。
她说了半天,只字未提顾澜时。
直到裴荆州漫不经心问起她:“你跟那个姓顾的平时接触多吗?”
黎忧往裴荆州身边挪了挪,笑眯眯说:“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他呢。”
裴荆州很淡定:“你知道我会问他?”
黎忧唔了声:“其实顾师兄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
裴荆州抬手抵着唇边轻咳两声:“你当你男朋友的面夸别的男人,合适吗?”
“你先听我说完嘛。”黎忧讨好的笑了笑,这次语速比刚才更快一些:“我是想说,这一年半的接触下来,我印象中的顾师兄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刚才在机场外面那些话不应该从他口中说出来,毕竟你还在我身边呢,所以我猜想他有故意的成分。”
裴荆州挑眉,眸光中闪过一抹意外:“原来心里装着明镜呢。”
黎忧耸肩嘚瑟:“那当然了,女生在这些细节上往往都比你们男生更容易察觉到。”
说到这,黎忧还提了一嘴:“你信不信,咱们互换一下,如果是一个女生这么明里暗里想要勾引你,你自己肯定察觉不到,我要是生气起来提醒一下你,你肯定会说我无理取闹。”
裴荆州侧目看她:“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黎忧摇头否认:“不是不是,我是说少部分男生。”
裴荆州低声笑道:“作为女孩子,你没有安全感很正常,但我们这段感情里,我才是那个最没有安全感的人,黎忧……”
裴荆州话说到一半,忽然喊着黎忧的名字。
黎忧回了一声嗯,裴荆州目光定定地瞧着她:“有些话说出来就是枷锁,会束缚住你,但我觉得我有资格说这些话。”
黎忧好奇问道:“什么话?”
裴荆州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你是我的初恋,在不久的将来会是我的妻子。你是我这辈子唯一坚定喜欢并爱着的人,我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你,你不可以有始乱终弃的想法,不管是现在还是今后,你都一定要对我负责到底。”
听完裴荆州这一番话,黎忧总算明白为什么他会说,他有资格说这些。
他的确有资格。
只不过对她来说,还挺意外,因为裴荆州从来不是一个爱煽情说这些话的人,他的喜欢和爱意表达得热烈直接,都是实际行动里,从不用靠嘴说出来。
今天难得当着她的面说这些。
看来应该是被顾澜时刺激到了。
她主动抱住他胳膊,脑袋轻轻靠上去,一开口声音软软绵绵的:“放心吧,我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裴荆州忽然说了句:“负心的人要吞十根针。”
“好啊,负心的人要吞十根……”黎忧骤然抬起头看向裴荆州:“十根针?”
裴荆州挑眉:“怕了?”
黎忧手松开裴荆州胳膊。
裴荆州眸光黯然了几许:“真的怕了?”
“不是我怕了。”
她都不想戳穿他,但是看他紧张地追问两遍,她也怕他心里真的难受,还是说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句话是梦游仙境里女巫在爱情誓言面前写下恶毒诅咒,不过原话是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
裴荆州故作不知:“我随口说的,并不知道这些。”
“少装了,裴荆州我可太了解你。”黎忧语气稍顿,而后接着说:“你想说这样的誓言,又怕有一天我真的会因为不忠恶毒诅咒应验在我身上,你连一千根一百根针都舍不得我吞,最后只说了十根针。”
话说至这,黎忧凑到裴荆州跟前,一副我是不是说对了?是不是全中?你赶快夸我的小表情。
裴荆州掌心禁锢着她的腰:“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黎忧嘚瑟地笑:“当然了,因为我无所不知。”
裴荆州凝视着她星粲的眸子:“如果你负心,你要吞十根针,如果是我负心,那一万根针我来吞。”
这样的情话于黎忧而言,无疑是震撼的。
似乎一下就撞击在灵魂上。
从没有别人让她有这样的感觉,只有裴荆州。
她主动亲了亲他的脸颊:“这次我爸爸妈妈回来,是为了谈我们订婚的事。”
裴荆州嗯了声:“订婚宜早不宜晚,所以我在伯父伯母面前提了这件事,你会不会觉得是提前束缚住你?”
“裴荆州,反过来说,你现在已经是商界有名的新贵,多少豪门千金名媛盯着你,想要成为你的裴太太,不仅财势雄厚,长得还这么……mua~”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在裴荆州那张俊脸上亲一口。
亲满足了,然后继续说:“长得还这么的妖孽,满足一个女人对未来另一半从里到外的所有幻想,有多少女人对你虎视眈眈你不知道吗?”
裴荆州回答她:“还真不知道。”
“好吧,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只有对自己不自信的男人才会一遍遍审视自己。”黎忧夸得有鼻子有眼,小嘴就像抹满了蜜。
裴荆州唇角的笑容就没消失超过十秒。
车抵达羌樾园。
黎忧本以为裴荆州会和她一起进去,但是裴荆州只是将她送进黎公馆,叮嘱了几句,就准备驱车回去。
黎忧叫住他问:“你不一起进去吗?”
“明天来。”裴荆州说。
黎忧嘟了嘟嘴:“你今天很忙吗?”
裴荆州点头:“是有一点。”
黎忧有一点点丧气:“那好吧,明天见。”
她跟裴荆州挥了挥手,正准备转身进去,裴荆州的声音传来——
“忙,是因为要回去准备礼金、补品、白酒、干果、茶叶……来黎公馆提亲,裴家很看重古往今来的传统,虽然前几天这些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但我还得回去细盘一下才安心,提亲时一样都不可少。”
泰兰往事13
黎忧进去的这一路上一直都在傻笑。
快走到门口,因没看见门口站着的人,还差点撞上去。
“什么事这么开心?”
面前传来询问声,让沉浸在一个人傻乐里的黎忧骤然回过神,她脚下一顿,抬眸看着面前的人,喊道:“蔡叔。”
蔡不屈笑容慈祥:“跟蔡叔说说,什么事让你的这进来这一路上都笑得这么开心?”
蔡不屈在黎公馆已经待了很多年,于黎忧而言,蔡叔等同于亲叔叔一样的存在,而她爸爸黎怀生也一直都把蔡不屈当做亲哥哥看待,蔡叔从来不是黎公馆的外人。
所以在亲叔叔面前,黎忧选择开心分享自己的快乐,她抬手扩在嘴边,小声告诉蔡不屈:“蔡叔,我马上就要订婚啦。”
蔡不屈听到这话表情并不意外,笑着说:“这事我刚知道。”
黎忧问:“是刚才回来路上爸爸告诉你的吗?”
“是的。”蔡不屈点头:“你爸爸说,你要和小裴订婚了。”
黎忧点头:“对,和他订婚。”
裴荆州的存在,几乎是黎忧身边任何人都知道的程度。
蔡不屈也不例外。
当年还在读书那会儿,黎忧带裴荆州来过很多次黎公馆,蔡不屈也是在那时候就见过裴荆州很多次。
虽然那时黎忧和裴荆州都还年少,谁也不能一语断定将来。
但那个时候,蔡不屈每次看见裴荆州和黎忧住在一起,都忍不住想:现在陪在小忧身边是姓裴那小子,怕是以后陪在小忧身边的人,也还是姓裴那小子。
没成想,如今还真应了他那时的猜想。
蔡不屈想起往事,不禁笑道:“你蔡叔我看人还挺准,以前我就觉得,你跟姓裴那小子多半会走到结婚生子,没想到这乌飞兔走的时间一晃,你和姓裴那小子还真要订婚了,蔡叔先恭喜我们家小忧。”
“谢谢蔡叔~”黎忧嘴甜极了。
说完还冲着蔡不屈竖起大拇指:“要么说蔡叔您眼光是真的好。”
蔡不屈笑容满面:“那可不是。”
说完,蔡不屈抬手轻拍拍黎忧后肩胛:“快进去吧,这次知道你们回来,蔡叔雇阿姨把你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保准跟以前你在家一样,住得舒舒服服。”
黎忧乖巧点头:“好嘞。”
待黎忧进去,蔡不屈侧过身,看着她那又蹦又跳的背影,笑着的语气很宠溺:“这丫头,永远都跟长不大的小孩一样。”
今晚很热闹。
外婆小姨都过来了。
在热热闹闹的晚饭结束之后,关素灵拉着黎忧不让她上楼,有一段时间没见,太多话想跟黎忧说。
大概到九点过。
关素灵看了看时间,想着黎忧今天回来也累,把该倾诉的都倾诉完了,便催着黎忧上去休息。
黎忧回到楼上,第一件事就是给裴荆州拨视频电话过去。
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但是画面黢黑,看不见裴荆州的身影。
她也没多想,因为以前也有打通视频的时候裴荆州在忙其他事,不方便露脸视频。
她趴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撑着手机不倒,轻快的语气问:“你还在忙吗~”
黑黢黢的视频那边传来裴荆州低沉的声音:“忙完了。”
黎忧见黑黢黢的画面没变,问道:“那你怎么不露面?”
裴荆州说:“刚脱了衣服,准备洗澡。”
话落。
黎忧眼睛都直了。
脑袋倏地立起来,凑近屏幕面前说:“我看看。”
视频那边的裴荆州:“……”
视频里传来沙沙的声音,大概是裴荆州在拨弄手机,紧接着那黑黢黢的视屏画面闪过一些白光,不过很快又全黑了。
裴荆州问她:“确定要看?”
他的嗓音里夹杂着零星笑意。
黎忧以前从来不是小色女,别的女生看见男生露腹肌啥的,一顿嗷嗷尖叫,就她特别淡定,因为她身边有,所以从不稀奇别人的腹肌,只稀奇身边这位的,就这点特别让裴荆州放心。
刚才裴荆州说他脱了衣服准备洗澡。
黎忧脑海里的画面感瞬间就出来了,并且还立体了。
满脑海里都是裴荆州的腹肌,裴荆州的肱二头肌,裴荆州蓄满力量的腰线,还有裴荆州傲人的……当然是大长腿啦。
她想看,想迫不及待看到。
算起来她和裴荆州已经很久没有住一起,字面意思也有深层意思。
可是一想到,等会儿看了就会上火,那不是自找罪受嘛……
所以再三犹豫之后,黎忧还是说:“还是不看了吧,你慢慢洗,等你洗完了给我回过来。”
裴荆州压着唇角的笑意问道:“怂了?”
黎忧反驳:“我会怂?”
裴荆州:“刚才不就怂了?”
黎忧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我那是不想打扰你洗澡,怎么能叫怂呢。”
裴荆州太了解她,几乎是拿捏得死死地,故意又问一遍:“真的不看?”
黎忧:“……”
这一刻黎忧心情那叫一个燥,不对,是又烦又燥。
这个男人怎么这样。
明知道她现在看得到但摸不到,还非要勾引她。
“裴荆州。”她隔着视频电话,郑重其事叫他名字。
裴荆州应了声:“嗯?”
黎忧:“你自己什么姿色不知道吗?”
裴荆州轻笑,反问她:“我什么姿色?”
他在盥洗室里,周围空音很重,以至于将他的音色转换得更加低沉,一段一段敲击在黎忧心尖上。
下一秒,视频亮了起来。
眼前画面让黎忧眼睛都直了。
裴荆州看见她的表情很满意,问道:“最近有好好健身,还满意吗?”
黎忧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清心寡欲,无欲则刚。
下一秒又睁开眼睛洗脑自己:我是我自己男朋友我不看谁看!?
于是立即回答道:“满意,特别满意。”
裴荆州勾唇轻笑。
浴室灯光炽亮,衬得裴荆州白皙的肤色泛着淡淡透明,他头发微微湿润,掬水洗过脸,眉目清冽却不失只对她才露出的那一抹柔和。
他大概已经开过水,周围氤氲的雾气很稀薄,但在这一刻却犹如暧昧的增强剂。
黎忧都快看迷糊了,咧开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
直到裴荆州后退小半步,问她:“还想看全身吗?”
黎忧嘴角的笑容一抿,板着严肃的表情说:“裴荆州你违规了。”
裴荆州挑眉,唇角勾着笑:“违规?”
黎忧义正言辞:“你这是不良视频电话,对我这样的美少女身心危害极大,已经严重违规,我决定了,我要去反锁门,再把音量调小一点,再继续看。”
裴荆州低笑:“是挺正义,不过我建议你戴上耳机。”
泰兰往事14
“裴荆州,你不要带坏我了。”
黎忧嘴上虽然控诉着,手是一点没闲下来,将放在一旁的包包拿过来,拉开拉链翻山倒海找耳机。
裴荆州听着她翻找东西的动静,轻声低笑:“嗯,是我不好,所以为了我未婚妻的身心健康着想,等我洗完了再给你回过来?”
“诶,等一下——!!”
此时裴荆州距离镜头很近。
上半身只能看到胸膛位置,黎忧强迫自己将视线从裴荆州胸膛上移开,看着他的脸说:“谁是你未婚妻了!”
裴荆州弯了弯唇角:“很快就是了。”
视频画面里,裴荆州手伸向手机,看样子是要关掉视频。
黎忧看了看刚拿到手的耳机,又看看视频那边的画面,再一次喊道:“等一下——!!”
裴荆州伸向手机的手停在旁边,透过视频,光裸着上半身看她:“嗯?”
尾音很勾人。
黎忧小声说:“我安安静静地看,行嘛?”
裴荆州端着一本正经的样子:“你又不是没看过。”
黎忧厚起脸皮来比裴荆州还一本正经:“诶,太久了,忘了。”
“久?”
“是啊。”她直说。
裴荆州挑眉,看着视频那边的她:“真的都忘了?”
黎忧再次点头:“嗯。”
裴荆州:“我后腰有颗痣,你也忘了?”
“忘……不对,是我根本不知道。”两人虽然也在一起大半年,但她哪里会仔细去研究裴荆州身上的哪里有痣?
可她刚说完,视频画面就黑了。
黎忧以为是自己手机坏了,着急地拿着手机摇晃了两下后,才蠢笨蠢笨的反应过来是裴荆州那边切换成了语音视频。
黎忧把耳机丢在一旁,趴在床上愤懑:“裴荆州你不厚道,故意转移我的注意力。”
裴荆州的声音传来,其中夹杂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怕你真的看了全程今晚睡不着。”
黎忧戏笑:“睡不着的是你吧。”
裴荆州没有反驳。
的确也会是他。
刚才一时兴起,没想过等会儿要是真被她看着洗澡,前半夜怕是睡不着了,为了保持明天拥有最好的状态去黎公馆提亲,他只能中途反悔。
淅淅沥沥的水声渐大,变成了哗啦啦的水声。
黎忧也没挂断,拿着手机去盥洗室洗漱。
刷牙,洗脸,护肤敷面膜……
翌日早上。
七点过几分。
这个时候黎忧还在睡觉。
莫竺手里举着一个防尘袋,在门外敲了两下门才进来。
她先将防尘袋放在一边,走至床边,动作还算温柔地掀开被子,伸手拨了拨黎忧脸上乱糟糟的头发:“赶紧起来打扮,裴家的人来了。”
黎忧睁开眼:“谁来了?”
莫竺清了清嗓门说:“裴家来提亲了。”
话音落下,黎忧瞬间从睡梦中清醒。
她猛然坐直,翻身就要下床,莫竺拦了一下,忍俊不禁道:“是在来提亲的路上。”
闻言,黎忧正要直起的身体猛地又坐下去:“妈,我还以为我又睡到日上三竿了呢。”
说着,她拿起手机看了下,闹钟都还没有响。
莫竺用两手揉揉黎忧的脸蛋:“早点起来可以早点打扮,起晚了慌慌张张的,打扮都没那么精致。”
鉴于妈妈的话很有道理,黎忧没有反驳。
莫竺起身去将防尘袋拿过来,里面是她给黎忧准备的小礼裙,回国前夕订好的,一直瞒着黎忧没让她知道。
莫竺将防尘袋上的拉链拉开,再将里面的酒红色小裙子拿出来,高奢定制的款式,价格不菲,今早送来前已经提前熨烫好。
不过莫竺不放心,在给黎忧送进来之前,打开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安心。
“妈,这是什么?”黎忧只看到一抹极其鲜艳的颜色呈现在眼前,她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另一只手伸过去准备掀一掀看看是什么。
掀了一下,她表情有点不对劲。
再掀一下,她蓦地抬起脸看向妈妈。
莫竺眉眼里的每一帧笑容都是那么的温柔:“这是妈妈在回国前夕给你订的订婚小礼服,你看看,喜不喜欢。”
黎忧捧着裙子满心欢喜:“喜欢~”
“那就快起来,去洗漱一下出来试试,大小应该是合适的,这两年你的身材变化妈妈也都看在眼里,款式我和你爸看来看去也看了很久,要是昨晚送过来,还能让你提前试了哪里不满意再送回去改改,今早送来可能就来不及了,你洗漱完了赶紧来试试,要是哪里不合身妈妈亲自给你改。”
莫竺一边说着,一边催促着黎忧赶紧去洗漱。
黎忧没着急去试,而是放下裙子,伸手抱住莫竺,软软糯糯的声音说:“谢谢妈妈~”
莫竺轻拍她后肩胛:“你的谢谢妈妈收到了,赶紧去洗漱吧,等会儿妈妈给你化妆。”
“昂~好。”
黎忧小心翼翼将裙子放在一边,下床溜进盥洗室。
她用了两三分钟搞定洗漱。
结果刚出来就被莫竺催着进去做好护肤,因为今天要带妆一整天,皮肤要水水润润的才能保持最佳状态。
十几分钟后。
黎忧换上了莫竺准备的那套小礼裙。
酒红色一直都被称之为高级的颜色,近些年来,酒红色也逐渐变成了俗气烂大街的颜色,但是在婚姻大事上,酒红色依旧是用不可变的标配。
因为代表了喜气,贵气,寓意很重要。
黎忧很少穿酒红色的裙子衣服,她皮肤白皙,穿什么颜色都能驾驭住,这次换上酒红色的小礼裙,用莫竺的话说:“我女儿整个人都白到发光。”
黎忧在莫竺面前转了个圈圈:“这叫妈生好皮,还是妈妈会生。”
“小嘴抹了蜜。”莫竺说着,上前替黎忧看看后腰的收腰合不合适。
小礼裙是修身设计款式,面料整体是丝绒面料,类鱼尾的肩带,腰上有很小很小颗的珍珠,将整条酒红色小礼裙点缀得恰到好处,同样也会看起来更加华贵。
本来莫竺最初看的款式,是公主撒摆的裙形,也想象了一下黎忧穿上一定很可爱漂亮。
但是多看了几个款式后,莫竺就改变了最初的想法。
泰兰往事15
黎忧的确年纪还小,但这不代表她年纪小,就只能穿可爱甜美的裙子。
如今她的身材曲线已经生长得非常完美,前后的曲线非常适合修身的裙子。
所以最后莫竺选了这条修身的裙子。
过膝的长度,收腰修身,曲线处也有细节勾勒。
这条裙子简直就是为黎忧而生。
莫竺都感叹自己的眼光独到:“你爸爸原本更看重那条可爱一点的,但是在看到这条之后,我们的眼光一致都看中了。当时我脑海里就浮现出你穿这条裙子的样子,嗯,跟我现在看到的一样,我女儿超级美。”
黎忧都快被妈妈夸得不好意思:“我去照镜子看看。”
“快去吧。”莫竺说。
这期间,莫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女儿身上,女儿走哪,她的视线就跟到哪。
等黎忧照完镜子回来,莫竺比较担心的问道:“勒不勒腰?”
黎忧摇头:“不勒,刚刚好。”
说完,她用两手掐了掐自己的腰说:“要是昨晚我多吃几口,估计就勒腰了。”
莫竺提醒:“那你今天白天不能吃太多,也不是说不能吃饱,要尽量控制进食。”
黎忧点头:“好。”
莫竺忍不住再次伸手摸摸黎忧的脸颊:“辛苦忍一下,就今天一天,等到晚上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妈,你应该始终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吧……”黎忧说着都快哭了。
莫竺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温柔:“妈妈现在就是在给自己的小孩准备嫁妆呀。”
这一刻黎忧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从小被妈妈宠到大,不管是读书、考试还是谈恋爱,妈妈永远都不会干预她的人生。她的妈妈会用全部的温柔来教育她做一个善良的人,给她自信,让她懂得自爱的同时,也会学会了爱别人。
她的妈妈很好很好。
是世界上独一无二最好的妈妈。
莫竺看到黎忧吸鼻子,柔声打趣:“这还没出嫁呢,就开始哭了呀?”
黎忧扁扁嘴:“我才没有哭呢。”
莫竺:“嗯,是没有哭,就是那声音瓮得像蚊子一样。”
黎忧破涕为笑。
快到八点时,关素灵随同黎怀生一起来敲门。
此时莫竺正准备给黎忧化妆,知道女儿仗着皮肤好,护肤很敷衍,所以在化妆前,莫竺特意给黎忧重新护了个肤。
听到敲门声。
黎忧正要起身去开门。
莫竺轻按住她肩膀:“你乖乖坐着就行,妈妈去开门。”
黎忧点头。
莫竺过去打开门,见是她妈妈和老公在外面。
关素灵先进去了。
黎怀生脚下放缓步伐,跟莫竺提起说:“蔡叔刚给我发微信,说裴家的车已经到羌樾园外了。”
莫竺:“来得可真快。”
黎怀生:“这还是提亲订婚,要是结婚那天,怕是天还没亮就来接人了。
当关素灵进来,看到换上小礼裙的黎忧后,眼前一亮:“真好看,我家囡囡真的太好看了。”
黎忧见是外婆进来了,大大方方在外婆面前转了个圈:“外婆你看,这是妈妈给我订的裙子。”
关素灵走过来夸道:“阿竺有眼光,我囡囡穿上是最好看的。”
随后黎怀生和莫竺一起进来了。
黎怀生看着女儿身上的裙子,忍不住感慨:“这时间一晃,我都到了要嫁女儿的年纪了。”
黎忧说:“爸,还没有嫁呢,只是提亲订婚啦。”
黎怀生叹了声气:“还不是一样。”
当年莫竺和黎怀生结婚晚,莫竺生黎忧的时候也二十八岁了,所以在生完黎忧后,黎怀生坚决果断没有再要二胎,即使莫竺和黎怀生商量过,要不要再给黎忧生个弟弟妹妹作伴。
那时莫竺的确是不希望女儿以后太孤单。
但黎怀生并不想让莫竺再生一个小孩,尤其是莫竺身体并不好,生黎忧已经冒了一次风险,不能再冒第二次风险。
是以,黎忧生来就是独生女,在最好的家庭氛围中、在最幸福的氛围中成长,她就是黎怀生夫妇手中的掌中娇。
她被呵护着长大,从未经历过任何人生的大起大落。
当然,黎怀生也希望他最疼爱的女儿,手心捧着长大的女儿,唯一的女儿,这辈子永远都不会遭受任何苦难和大起大落。
想到这,黎怀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走过去:“这是爸爸给你准备的订婚礼物。”
黎忧很惊喜:“爸,还有订婚礼物?”
“家里种的苦瓜,也是最好的瓜。”黎怀生柔声说道。
“嘻嘻~”
黎忧笑着伸手接过。
她打开盒子,赫然眼前一亮,里面躺着一块金色的小貔貅。
黎怀生见女儿脸上露出惊喜,说道:“这貔貅是开过光的,你要时常带在身边。”
黎忧点头,小心翼翼合上:“会的会的,貔貅招财嘛。”
“是招财,不过爸更希望你能有貔貅命。”黎怀生说道。
这个时候黎忧并不知道貔貅命是什么意思。
招更多的财吗?
听说裴家的人到黎公馆外边了。
黎怀生和关素灵先出去迎接,莫竺则继续给黎忧把妆化完。
楼下的热闹黎忧大概都能想象到,裴荆州今天应该穿得也很正式吧?他平时不怎么喜欢打领带,今天肯定会打领带。
等化完妆。
莫竺提醒:“看镜子。”
黎忧抬眸,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莫竺说了四个字:“绝代美人。”
黎忧咧嘴笑。
莫竺:“不要这样笑,温柔斯文的笑。”
黎忧把嘴巴闭上,抿唇笑。
莫竺点头满意:“这样就刚刚好,绝代美人。”
刚说完,黎忧就站起身朝外面走,莫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你着什么急啊。”
“我去看看。”
黎忧踩着小高跟风风火火出去了。
她没有直接下楼,而是在二楼朝着下面看。
裴家来了裴伯父和裴伯母,此时韩千叶挽着裴青迹的手站在一起,笑吟吟跟对面的黎怀生和关素灵交谈,但不见裴荆州的身影。
客厅的地毯上和茶几上已经放满了聘礼。
那些聘礼简直多到让黎忧目不暇接。
刚才她错过了那些聘礼搬进来的大场面。
黎忧看不过来了,只匆匆掠过那些琳琅满目的聘礼,然后继续寻找裴荆州的身影。
“未婚妻,在找我吗?”
身后传来裴荆州清润的声音。
黎忧赫然转身,一身正装的裴荆州不知什么时候上来,正站在他面前,她立即问道:“你什么时候上来的?我刚才都没看见你上来。”
裴荆州没有回答,目光失神的看着她。
泰兰往事16
裴荆州每次看黎忧的眼神都很内敛、温柔。
但这一刻,他看黎忧的眼神直白且充满了侵略性。而他也毫不掩饰自己那过于侵略的目光,一寸一寸从她那姣好的曲线上掠过。
他这样的目光,让黎忧红了脸颊,很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喊道:“裴荆州。”
裴荆州回过神来,视线重新回到她脸上。
黎忧上前半步,用手指轻轻戳着裴荆州手臂:“好看吗?”
“好看。”裴荆州的回答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黎忧咬了咬唇瓣,继而又问:“你是说人好看,还是说裙子好看?”
裴荆州说了一个字:“你。”
黎忧天生就适合穿颜色鲜艳的衣服裙子。
她以前出席,某些场合,也会穿得很漂亮。
不过那时候青涩居多,打扮偏少女,很少有偏成熟的风格。
这几年在国外,她的穿衣风格有一些变化,但依然很少穿颜色这么鲜艳的裙子。
主要是她长得太过于明艳,要是再穿颜色这么鲜艳的衣服裙子,会显得更加的招摇惹眼,尤其是在国外,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她穿得也一向很低调。
那时她就想,等以后和裴荆州结婚了,她一定要每天不重样的打扮自己,怎么花枝招展怎么来,做一个美艳绝伦的美少妇!
此刻她一身酒红色的小礼裙就这么站在裴荆州面前,美得失真,美得不像话。
让裴荆州一度失神。
黎忧在裴荆州炙热的视线下慢慢转了个圈,然后仰起头对他说:“等我们结婚后,我经常穿红色裙子给你看好不好?”
裴荆州伸手扣住她后腰,将她揽进怀里:“求之不得。”
黎忧嗤笑,把心中想法说出来:“我还要做一个美艳绝伦的少妇。”
裴荆州挑眉:“当然可以。”
咦?
同意得这么爽快?
她还以为以他的占有欲会反驳两句呢,没想到直接就同意了。
黎忧又问道:“你难道不觉得会太招摇了吗?”
“或许会。”裴荆州声线柔和:“但你是裴太太,想怎样招摇都可以,没有人敢多议论你一个字。”
这话并非裴荆州夸大其词。
前几年外界谈及裴荆州时,都说裴青迹的儿子如何如何优秀。而如今再谈及裴荆州时,早已不冠其父的名讳,直接提名裴荆州。
而他努力的意义,也是为了当他站在最高处,别人再谈及他的妻子时,没一句都是尊称,无人敢轻视。
黎忧脸上的笑容,因裴荆州刚才那句话肉眼可见变得徇烂,她接着说:“那我就在婚后的每天都穿这种款式的裙子,长短每天也不重样,还要将头发烫成大波浪,涂大红唇,完全换一种风格。”
裴荆州低声笑道:“看来在T国,穿衣打扮限制你够久了。”
“是挺久的,不过……”黎忧接着说:“就算在T国穿衣打扮并不限制到我,那我要是每天都像我刚才说的那样穿,你会放心吗?”
裴荆州实话实说:“不放心。”
怎么会放心。
一想到那个场面,裴荆州自己都快疯了。
在二楼腻歪许久后,两人一道下楼。
黎忧跟在裴荆州身边去见裴伯父和裴伯母。
楼下的韩千叶,正在和莫竺聊着天。
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黎怀生夫妇。
不过她对黎怀生夫妇的印象一直很深刻。
黎怀生是个非常出色的外交官,本身也是簪缨世胄的显赫家世,而黎怀生的妻子莫竺,就让韩千叶印象更深刻了,年轻那会儿是个很出色的人物,还上任过深市的市长一职。
虽说她对黎怀生夫妇印象深刻,但其实裴、黎两家没有生意上的往来。
两家也没什么关系,当年还是因为韩聘带裴荆州去了京城大学的演讲,才有了后来裴荆州和黎忧相识的缘分。
说起来,韩聘这个舅舅,还是两人的间接媒人。
不过那时候韩聘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天一时兴起,带着沉默寡言的外甥跟自己去京城大学演讲,阴差阳错下还给外甥牵了一段姻缘。
要不是他太忙,今天应该也会来。
“爸,妈。”
听见儿子的声音,韩千叶扭头看过来,她身边的裴青迹也转身看了过来。
裴荆州带着黎忧走至韩千叶和裴青迹面前:“爸妈,小忧来了。”
黎忧看向两位长辈,甜甜的声音喊道:“伯父,伯母。”
韩千叶本就很少看见黎忧,此刻看见裴荆州身边的明艳少女时,很是惊喜,朝黎忧伸手:“小忧,过来。”
黎忧松开裴荆州胳膊,上前将她的手搭在韩千叶手里,喊道:“伯母。”
韩千叶应了声,视线上下打量黎忧全身,声音很柔和:“听说你今年回来很多次?”
黎忧点头:“嗯,回来了几次,本来想去拜访伯父伯母你们,可是不巧,你们都不在家。”
“这我知道,回来后来听荆州提起过,也是真的不巧,这几年空闲的时间多了就老想出去旅游,每次都害你扑空。”
说着,韩千叶转身从裴青迹那里取来一个盒子,递给黎忧:“伯母的小心意,收下。”
黎忧下意识推脱。
韩千叶将盒子塞她手心里,再轻拍拍她手背:“一定得收下。”
这一幕让旁边的莫竺和黎怀生都看在眼里,两人相视一笑。
裴荆州也上前,握住黎忧手的同时,扣住那个盒子:“妈给你的,收下就好。”
黎忧咬了咬唇,回头看了眼裴荆州,然后跟韩千叶道了谢,这才收下这份礼物。
韩千叶出手的礼物都很贵重。
更何况这是作为未来婆婆送给儿媳的订婚礼物。
原本按照规矩和礼数,裴家和黎家结秦晋之好,这订婚仪式应该很盛大才行。
但双方商议后,选择一些从简,低调进行这场订婚仪式。
只需两家父母出面,提亲后直接进行订婚仪式,仪式也很简单,黎忧和裴荆州都奉了甜茶,也称为改口茶,然后在双方父母的见证下交换订婚戒指。
没有宾客,只有最亲近的双方家人,最后在圆桌宴上举杯共饮,这场简单的订婚仪式圆满完成。
韩千叶说:“订婚仪式圆满,接下来我和青迹要开始筹备这场盛大的婚礼了。”
是啊,所有人都很期待这一场婚礼。
黎忧想象着她和裴荆州婚礼那一天,该有多么期待。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期待在不久之后都会被噩梦打破。
泰兰往事17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黎怀生提前递交了烟花燃放申请。
经过批准后,当一簇簇烟花在夜空上方绚烂绽放,对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烟花的黎忧来说,眼前的画面壮观极了。
此刻她一袭酒红色小礼裙,身上披着同色羊绒大衣,正站在裴荆州身侧。她抬手指着上空绽放的那一簇烟花,对裴荆州:“你看,这一簇像不像一朵金菊?”
裴荆州看到了黎忧指着的那一簇烟花,回答说:“像,不过也可以说,那就是金菊的形状。”
“难怪呀,我记得以前看过的烟花好像也是金菊的形状……是吧?太久太久没有看烟花,都快忘了。”她语气娇嗔,软软糯糯的,灵动的神情像个小孩。
裴荆州侧目:“以前看过的烟花也是金菊的形状,你没有记错。”
黎忧立马洋洋得意的大笑。
裴荆州见她笑得这么开心,忍俊不禁喊着她的名字:“黎忧。”
此时黎忧正仰着脸,欣赏着夜幕上空一簇簇美得无比壮观的烟花,听见裴荆州喊她,即使都快看不过来那些烟花了,也还是收回视线扭头看向他:“嗯?”
裴荆州在烟花下对她说了一句话:“我们今天订婚了。”
烟花的声音并没有盖住裴荆州的声音。
他这一句‘我们今天订婚了’清晰地传入黎忧耳朵里。
面对他这么正式的一句话,黎忧怎么能没有回应呢,于是她双手作揖,说了四个字:“恭喜恭喜。”
裴荆州唇畔噙着温柔的笑:“同喜,未婚妻。”
那句未婚妻真真切切落在黎忧心间上,百转千回也依然那么好听。
她轻按住裴荆州两边手臂,借力踮起脚尖,因为身高差点有点够不着,裴荆州知道她要做什么,顺势缓缓低下头来。
黎忧仰起脖子,主动吻上裴荆州的唇。
在那一簇最大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上,在烟花形成了[LOVE]的字母时,她们相拥而吻,情意绵绵。
黎怀生拿出了手机,但不太好意思拍,点开相机后把手机递给身边的老婆:“你来录,这么珍贵重要的一幕,以后做成他俩的婚礼vlog也不错。”
说实话莫竺也不大好意思拍这一幕。
但听到自家老公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很有录下来的必要,等到这两个小孩婚礼那天做成婚礼vlog确实不错。
于是莫竺举起手机,对着黎忧和裴荆州相拥而吻的那一幕,全程录制下来。
订婚之后,黎忧跟随爸爸妈妈一起回了T国。
她的学业还有一年多就能完成。
待到学业完成,她就可以回国任职,以及和裴荆州完婚,那时候裴荆州也不会再辛苦的两头跑,她也可以长长久久陪伴在他身边。
她将未来计划得非常圆满,也无比期待着未来计划好的每一天都逐步实现。
可终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年后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直接逆转了她的人生轨迹和命运……
时间飞逝。
终究是到了这一天。
黎忧刚结束新闻发布会上的翻译工作,跟随黎父一起出来时,黎父接到一通从医院打来的电话,电话内容黎忧听不到,只看到黎父脸上原本携着的笑容正在慢慢淡去。
电话结束。
黎怀生脸色沉沉,黎忧看着也皱起了眉头。
她担心地问道:“爸,发生什么事了吗?”
黎怀生并未对黎忧多说什么,沉声叫来顾澜时,叮嘱道:“下午你代表使馆参与对外交涉。”
顾澜时有些意外:“我?”
黎怀生问道:“能处理好吗?”
本来对外交涉这件事是黎怀生亲自参与,现在让顾澜时来接手也是迫不得已,他有很重要的事情不得不离开去处理。
顾澜时自然也察觉到了。
为了让老师没有太多顾虑,她点头应下:“没问题老师,我能处理好。”
黎怀生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你等会儿回使馆记得把小忧一起带上,不要把她一个人落在这里。”
顾澜时应下:“好。”
这倒是不用黎怀生提醒,顾澜时走哪都会记得带上黎忧一起。
尤其是老师今天提前离开,他做师兄的自然要负责把小师妹带回去。
黎忧眼看着爸爸走了,连这么着急离开的原因都不知道,一时间有些担心:“顾师兄,你知道我爸爸是因为什么事情要着急先离开吗?”
顾澜时摇头:“不清楚,不过老师走得这么着急,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那还用说嘛,只有很重要的事情才会让我爸爸这么着急离开。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严不严重,跟妈妈有没有关系,最近我总觉得妈妈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我一关心她,她就说没什么……”
说到这,黎忧转过身来看向顾澜时,语气闷闷的:“自从一个月前妈妈跟爸爸去了周边邻国回来之后,她的气色时常看起来很差,我说要带她去医院检查,每次都被搪塞过去,顾师兄,你说有没有可能我爸爸妈妈故意瞒了我什么事情?”
顾澜时抿唇沉默。
老师和师母有没有故意瞒着黎忧什么事,说真的,他的确不知道。
但他也发现,最近老师工作时总是走神,尤其是最近这一个多月的工作相处中最为明显。以前就算有这样的情况,最多也就两三天,还是因为被师母训了生闷气。
这次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顾师兄……?”黎忧蹙着眉心喊道。
顾澜时回过神,忙对黎忧说:“或许是你多虑了,而且,在我看来状态不好的明显应该是你,这一个多礼拜你都在参加文艺活动的主持,你应该是累到了,但是你自己不这么觉得。”
“有吗?”黎忧半信半疑、自言自语:“可是我感觉这两天我挺轻松的,一点都不累。”
顾澜时笑:“看吧,我就说你应该是累到了,但你自己却不觉得。”
黎忧没有反驳了。
想想顾澜时的话也有一些道理。
或许是吧?
她也希望是吧!
是她自己太累了,累到不自知,产生了一些糟糕的幻想,总以为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她挥去这些可怕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而已。
今天回到家后要好好休息才是。
晚上结束工作,黎忧从使馆出来,就看见了站在那等她的裴荆州。
泰兰往事18
“裴荆州!”
黎忧看出来看见裴荆州的身影时,头顶的阴霾一扫而散,直接将包包挎在臂弯上,加快步伐飞快朝着裴荆州所在的方向跑过去。
她跑到裴荆州面前停下,气喘吁吁。
裴荆州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故意打趣:“才两天没见,就这么想我了?”
黎忧表情看起来闷闷的,直接扑进裴荆州怀里抱着他:“裴荆州,我心情不好。”
裴荆州缓缓抬起的手一滞,关心的话都在嘴边但是一句也没有问,站这里说话不合适。他拉起她的手:“先上车再说。”
她听话的跟着裴荆州上车。
在T国都是裴荆州自己开车,黎忧坐在副驾驶,裴荆州调整的路线是去他每次来住的那个酒店。
这一路上,黎忧把自己多疑猜想的事情都告诉了裴荆州。
都说完后,她还问:“你会不会也觉得,是我在胡思乱想?”
前面是红绿灯,车缓缓停下,裴荆州侧目看向她:“你担心自己妈妈没有错,这并不是胡思乱想,还有,你不是一向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吗?”
这句话点醒了黎忧。
是啊,她一向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但是这次,她竟然在说服自己,那是自己胡思乱想的幻觉。
裴荆州重新调整了导航,目的地是黎忧的住址:“刚才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既然现在得知了大概情况,还是先回你家比较好。”
黎忧点头:“也好,我刚才从领事馆出来之前,给妈妈打了电话,她说在家呢。”
裴荆州:“伯母在家就好,等会儿回去看到她你就安心。”
这话也是在安慰黎忧。
十来分钟的车程,车到了黎忧家的住址。
裴荆州将车停好,下车后陪着黎忧一起进去。
刚走进小区里面,一看到那乌漆嘛黑的两层窗户,黎忧脸上的小表情顿时垮了下来:“裴荆州,我家里没有人。”
裴荆州自然也看见了。
黎忧拿出手机,给裴父那边打了一通电话,可是裴父那边没有接,她又给裴母那边打了一通电话,系统语音直接告诉她对方暂时不方便接通电话。
黎忧显然急了。
明明从领事馆出来之前,她还给妈妈打过电话,当时妈妈还接了她的电话,说她在家里,可是现在再打过去,那边就没人接电话了。
她急的脸色有些发白。
脚下来回踱步,急切并反复拨打妈妈的电话号码。
裴荆州拉住她胳膊,制止她来回踱步的行为,轻声安抚她此时焦躁的心情:“先别着急,伯父伯母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暂时没法接听电话。”
“最好是这样的,可是……明明在十几分钟前我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妈妈还接我的电话了……”黎忧都快急出了哭音。
而这时。
在她打了五六个无人接听的电话之后,黎忧收到了爸爸的回电。
看到来电显示‘爸爸’两个字,黎忧心口压着的大石头骤然一轻,她接起电话的时候强忍着哭音:“爸……”
电话里传来黎怀生疲惫的声音:“小忧,别担心,你妈妈没事,我陪在她身边。”
对于目前什么都还不知道黎忧来说,黎父这句话无疑让黎忧困惑,她迟疑着问道:“……妈妈怎么了?”
黎怀生不想在电话里告诉黎忧这个残忍的真相,最后也只说了医院地址。
挂断电话后,黎忧整人失神得厉害,手机也差点掉在地上。
裴荆州并未听到黎忧和她爸爸的对话,替她接过差点掉落的手机,轻拢着她入怀:“先不要往坏处想,还记得你时常跟我提起墨菲定律吗?越想糟糕的事情就越会发生,不要去想那些糟糕的事情,现在是想待在家里等他们回来,还是需要去哪里吗?”
黎忧红着眼眶,将额头贴在裴荆州怀里:“妈妈在医院。”
裴荆州轻揽着她后背:“伯父既然告诉你伯母在医院,那应该是告诉了你医院的地址,那你想去医院还是待在家里等他们回来?”
黎忧很坚定的回答:“去医院。”
裴荆州答应她:“好,我们现在就去。”
接下来去医院的这一路上,黎忧很沉默,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想着裴荆州提醒她的那句话,不要去想那些糟糕的事情,越想越容易发生,何不平心静气等到医院见到妈妈。
裴荆州没有开很快,维持匀速抵达医院。
下车前,裴荆州接到一通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裴荆州看了一眼黎忧,黎忧现在整个人的情绪很敏感,裴荆州看她这一眼她就猜到这通电话应该是她爸爸打来的。
她的确猜对了。
是她爸爸打来的。
她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手机,没有关机,信号也很好。可爸爸这个时候单独打给裴荆州,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想单独告诉裴荆州,避开她,不让她听到。
黎忧抑制住想要从裴荆州手中拿过手机的冲动,瓮声说:“你接吧。”
裴荆州嗯了声,当着黎忧的面接起黎父打来的电话。
黎忧没有刻意想要去听她爸爸跟裴荆州说了什么话,只注意看着裴荆州的表情,只可惜裴荆州的表情一向内敛,她看不出什么变化。
直到电话结束,裴荆州收起手机,在黎忧想要知道通话内容的迫切目光下说:“伯父告诉了我病房号。”
黎忧喉头一哽:“……没有别的了吗?”
裴荆州看着她迫切想要知道的模样,压下心软的那一部分:“没有别的了。”
黎忧没有再问。
进去这一路上的她依然很安静,没有一直对裴荆州问东问西,乖巧地走在他身侧,直到抵达妈妈住院的那一层楼,她在长长的走廊上,见到了仅仅只是一下午没见就憔悴不已的黎父。
中间的距离隔着还很远。
她愣了许久才喊出那一声:“爸。”
黎怀生听到黎忧的声音,侧目循着这边看过来。
他似乎已经在那里等待了许久,直到黎忧出现那一刻,他脸上才扬起一抹很艰涩的笑容,可在黎忧看来,那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爸。”
“爸……”
她的哭音很重,撒开裴荆州的手,一边抽泣一边朝着黎父走过去。
她满脸都写着委屈,嘴巴快噘上天了,跟小时候受了委屈去找爸爸撑腰一样,一抽一抽哭着走到爸爸面前。
当她走近黎父面前,还没好好哭诉为什么打了那么多次电话都没接时,话在嘴边,她生生哽住。
因为她透过病房门上的那一扇玻璃,看见了病房里躺在床上正戴着呼吸机的妈妈。
泰兰往事19
黎忧险些没能站稳,身形摇摇欲坠的那一霎就像随时都会倒下。
裴荆州上前扶着她,骨节弯曲攥紧她小手臂,以防止她身体失去支撑力软倒在地上。
她借助裴荆州搀扶她的力道,转头看向站在一侧的黎父,哑声问道:“妈妈她怎么了?”
黎怀生说:“你妈妈她没事。”
黎忧声音比刚才更哑,语速也更快:“爸,我人都已经来到医院了,你就不要瞒着我了好吗?”
面对她一度哽咽的质问,黎怀生仍然什么都没有告诉黎忧,只说了一句:“你先进去看看她。”
说完,黎怀生又对黎忧身侧的裴荆州说:“你照看好她。”
“嗯。”裴荆州颔首。
黎忧不明白爸爸为什么到这一刻还什么都不肯告诉她,明明她都已经来医院了。
可爸爸什么也不说,她不能歇斯底里的质问,妈妈生病不是她的一个人的伤痛,心更痛的是爸爸……
在黎忧进去病房后,黎怀生迟迟没有跟着一起进去,他眸底掩着一片说不出的悲寂,盯着病房门上的那一扇玻璃看了许久许久……
偌大病房里弥漫着很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床头位置摆放着心电仪器,时而发出滴的一声,而戴着呼吸机躺在床上的莫竺此刻正在沉睡。
黎忧走向床边的这几步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安安静静站在床边,就这么看着妈妈沉睡的容颜,裴荆州也没有打扰她,安静陪在她身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莫竺幽幽转醒,她睁开疲惫的双眼,依稀看见有两道身影矗立在她病床边。她唇瓣翕合几次,似乎想说什么,呼吸机上很快布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黎忧看到转醒的妈妈,俯下身说道:“妈妈,是我。”
莫竺轻眨了一下眼睛,这表示她现在是清醒的,知道此刻跟她说话的人是黎忧。
黎忧声音里的瓮气很重:“你喝不喝水?”
莫竺轻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黎忧能看明白。可她在看见妈妈醒来后总想做点什么,说点什么,话都在嘴边,喉咙却干涩得将那些话都咽了回去。
莫竺看到女儿满是担心的样子,轻抿着的唇角上扬一些弧度,用这个微笑的表情来表示她没事。
可这并不能安慰到黎忧,她摇着头说:“怎么可能没事,你突然就住进医院,在此之前甚至什么都不告诉我,还和爸爸一起瞒着我……”
她越说越哽咽:“明明今天早上我出门之前你还是好好的,你还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她强忍着没有落泪,但却无法抑制住哽咽的声音,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莫竺唇角翕动,试图发出声音,但是在呼吸机下面发声似乎很艰难。
黎忧见状急坏了,也不说那些话了,连忙阻止:“妈妈,你先别说话,你要好好休息才行。”
说完,黎忧想起还在病房门外的爸爸,她连忙又对妈妈说:“妈妈,我去跟爸爸说一声你已经醒了。”
莫竺轻眨一下眼:好。
黎忧看得出来妈妈也想见到爸爸,急忙起身,前脚刚迈出一步,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裴荆州扣住她手腕:“你待在伯母身边就行,我去通知伯父……”
“不!”黎忧打断裴荆州的话。
她扬起脸来看着裴荆州,语气很坚定:“我去告诉爸爸,妈妈已经醒了。”
裴荆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松开黎忧的手腕,让她出去。
病房门外。
黎怀生安安静静坐在靠墙壁的等候椅上,他维持着一个不变的姿势许久,久到他身体似乎都有些僵硬,可他没有调整任何姿势,躯壳仿佛被抽走灵魂,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直到黎忧慢慢走到他身侧,轻声喊了一声:“……爸。”
黎怀生听到黎忧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他循声看向身侧的黎忧,僵硬许久的面部表情在看到黎忧的那一刻有了一丝丝柔和,他问道:“是不是你妈妈醒了?”
黎忧点头:“嗯,妈妈已经醒了。”
黎怀生闻言,缓缓站起身。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个姿势坐太久,起身时险些太不站稳。黎忧眼疾手快伸手去扶,黎怀生堪堪站稳后摆摆手说:“不用扶,你爸我还没到七老八十连站起来都要扶着的地步。”
若是平时黎怀生说这样的话,那一定是用最轻松的语气,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
但是此刻,这句话在黎忧听来,每一个字音都那么从沉重。
黎怀生抬脚就要往病房里走,黎忧站在原地叫住他问道:“爸,妈妈她到底怎么了?”
黎怀生脚下一顿。
黎忧见状,两步并作一步上前,站在黎怀生身侧再次问道:“妈妈她到底怎么了?”
黎怀生侧目看着黎忧,这一刻黎忧在她爸爸脸上看到了无悲无喜的表情,长得么大以来,她还从未在爸爸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时间一秒一秒划过。
就在黎忧以为爸爸还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他时,她听到了爸爸哑沉的一句话——
“是白血病。”
简短四个字,对黎忧来说,犹如五雷轰顶。
她迫切想要知道的真相,就这么毫无征兆摆在眼前,她才知道即使面对真相她也很茫然、很无力。
可此刻除了震惊以外,剩下的便是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她摇着头,不相信亲耳从爸爸口中知道的这个真相。
然而黎怀生没有再给她更肯定的回答,沉默着进去了病房,只留黎忧一个人无助的站在原地。
她面对空气摇头,一遍、两遍、三遍……直到眼眶里蓄满的泪水无声滑落,大颗大颗往下掉。
她吸了吸气,自言自语告诉自己:“不会的,肯定是误诊,肯定是……怎么可能是白血病呢,妈妈的身体一直这么健康,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个荒诞无稽的真相。
她说服自己,是误诊!一定是误诊!!
她立即转身去找医生。
不知道医生的办公室在哪,她就边走边问,最后问到医生的办公室就在走廊的尽头,一进去办公室她就大声问道——
“谁是莫竺的主治医生?”
泰兰往事20
此时,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从座位走过来,用很纯正的本地语问道:“是莫竺女士醒了吗?”
黎忧点头:“是的,我妈妈已经醒了,我想知道她的病情怎么样?”
医生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你跟莫竺女士是什么关系?”
黎忧:“我是她女儿。”
得知面前这个人和莫竺的关系,医生脸色顿时严肃下来,他将莫竺现在的情况全都告诉了黎忧。医生的语速并不快,可黎忧仍然听得恍恍惚惚,因为她听到了最可怕的那几个字。
“晚期……”她喉咙干涩,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发抖。
即使亲耳从医生口中听到,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摆在眼前的事实。
她低语呢喃:“可是在此之前,我妈妈的身体一直很好,我们也一直住在一起,怎么会呢,这完全没有一点征兆……”
医生明白患者家主的质疑。
所以医生将莫竺患上白血病很大的原因告诉了黎忧,是邻国的一种病毒,紊乱了莫竺身体里的造血功能异常,没有第一时间察觉,所以才会迅速发展成晚期,且毫无征兆。
“邻国……”
黎忧听到邻国的病毒时,立即就想起了不久前,妈妈确实跟着爸爸一起去了一趟T国周边的邻国……
医生理很解家属此时的心情,晚期虽然可怕,但白血病晚期也能做骨髓配型移植,所以这不是完全代表了没有救。
医生一句话提醒了黎忧:“你既然是莫竺女士的女儿,你可以尝试给你妈妈做骨髓穿刺配型。”
黎忧瞳孔一亮:“我可以,任何时候都可以,哪怕现在也可以,我马上就可以做。”
“现在不行,要等到明天,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医生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说完后,医生不得不再次提醒了黎忧一次:“你虽然是莫竺女士的女儿,也有很大几率会跟你妈妈的骨髓配型成功,但这并不代表一定且百分百可以配型成功,你要放宽心态,如果最后配型没有成功,可以耐心等待求助后的捐赠回应。”
早在半个月前,黎怀生就已经发起了骨髓捐献求助,在发出求助前,黎怀生也已经做完和莫竺的骨髓配型,但是没有配型成功。
黎忧听完医生的这一番话,才知道原来这大半个月里,爸爸一个人抗了这么多事。
虽然医生告诉了她最坏的可能,尽管如此,她还是抱了很大的希望。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
黎忧恍恍惚惚,满脑海里都是做骨髓穿刺配型的事,连裴荆州挡在她面前她都没看见,差点直挺挺撞上去。被裴荆州拦下后,她堪堪回过神,呢喃问:“你怎么在这?”
裴荆州:“伯父进去后,我就出来了,我刚才一直在你身后,刚才你和医生在里面谈话,我就在外面。”
黎忧垂下脑袋,轻声说:“我已经从医生那里知道了妈妈的情况。”
裴荆州嗯了声:“我也听见了。”
黎忧闻言,骤然抬起头看向裴荆州,很坚定的说:“我的骨髓一定可以跟妈妈配型成功。”
裴荆州说:“我的也可以试试。”
黎忧一下子扑进裴荆州怀里,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裴荆州……”
裴荆州轻抬手臂,拢在她后肩胛处:“我在。”
这一晚上黎忧没有离开医院。
她在病房里守着,虽然她多次叫裴荆州回去休息,但裴荆州并未离开,一直沉默的陪在她身旁。
而黎父也宛如石雕一样枯坐在病床边,安安静静的枯坐了一晚上,直到这漫长的一夜过去,在翌日的天明之际,晨曦微光透过窗棂外的梧桐树影洒落进来,一地斑驳。
黎忧轻手轻脚走至床边。
妈妈还未醒来。
爸爸仍是枯坐的姿势,这一整晚都没怎么变过,只是,黎忧发现,她爸爸那鸦黑的头发,在这一夜过去后,两鬓似乎斑白了许多……
骨髓穿刺配型,裴荆州提议他先做。
黎忧心疼,却也没办法,因为她也不想放过任何救妈妈的机会。裴荆州配合着抽了好几管血,之后便是骨髓穿刺手术,这是一个手术,虽然不会留下任何疤痕,但也存在一定概率的危险。
黎忧起初全程跟在裴荆州身边一起,直到裴荆州进了手术室,她被隔绝在外面。
当裴荆州做完手术出来,她问的第一句就是:“疼吗?”
裴荆州只做了局部麻醉,所以整个人都是很清醒的,从手术室出来便看到黎忧满是担心他的样子,他自顾不暇却还伸手揉了揉她脸颊:“一点感觉都没有。”
“胡说,要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那可要出事了。”她的声音里瓮气很重。
裴荆州为了让她安心,轻声说:“局部麻醉,暂时没什么感觉,等麻醉消失可能会有一点疼。”
黎忧眼眶一下就红了。
裴荆州说:“我是怕你担心才说实话,不许哭。”
她强忍着往外钻的泪水,乖乖点头:“嗯。”
进手术室对黎忧来说,一直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是这次是为了妈妈,进多少次她都不觉得可怕,在裴荆州休息的时候,她也进了手术室。
黎忧和裴荆州做骨髓穿刺这件事,没有瞒着黎父,黎父都知道。
而骨髓穿刺的结果,要两天后才能拿到。
这两天黎忧打算都待在医院里,哪也不去,裴荆州则是京城和T国两边跑。这期间笛辛夫人来过几次,郁合薇还有顾澜时也来过两次。
而远在京城的莫家人,暂时还不知道莫竺现在的近况。
这天,上午来过一趟的笛辛夫人,下午又来了一趟医院。
黎忧刚接完裴荆州的电话,从病房出来正准备去外面的卫生间。
想到骨髓穿刺的结果明天就要出来了,黎忧的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心情缘故,经期推后这么久才来,血量并不多,但小腹比平时更痛。
她拿了卫生棉,谁知刚从病房出来就碰上笛辛夫人。
她礼貌喊道:“笛辛夫人,您来了。”
笛辛夫人瞧着黎忧苍白的脸色,想到上午见她这样的情况,问起才得知她经期来了,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可笛辛夫人还是有些担心。
知道这丫头肯定不会乖乖去问医生,所以特意再过来一趟,准备带她去问问医生,再检查一下身体。
于是笛辛夫人不由分说攥住黎忧手腕:“你跟我来。”
黎忧有些懵。
不知道笛辛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直到笛辛夫人带着她到了另一层的妇科科室外,她一看妇科,下意识以为笛辛夫人是想做个什么检查,让她陪同一起。
可她却听到笛辛夫人说:“把你的情况跟医生说,看看要不要做个检查,你妈妈要是知道你拖着病殃殃的身体为她跑前跑后,会生气的,你也知道你妈妈现在不能生气。”
黎忧下意识抗拒:“我不想去,我没什么事。”
“不行,你得进去,你要是不进去,我会告诉你妈妈。”笛辛夫人拿莫竺来提醒黎忧。
这让黎忧不得不妥协。
因为妈妈现在确实不能生气。
最后她还是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