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强人
门外传来的血腥之气,顿时让瓦房内的每一个人只觉毛骨悚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了房门前。
瘫坐在地上的中年汉子哪还顾得上手中的小女孩,他浑身颤抖,一点一点的往后面挪,仿佛在他面前站着什么可怕的洪荒猛兽一般。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缓缓走了进来。
瓦房的门实在太矮,汉子的身高足有八尺以上,他弯着腰这才勉强能够进来。
借着微弱的光线,屋内众人脸上惊恐的神情被汉子尽数收入眼底。
不约而同的,所有人径自朝着汉子跪倒,止不住的磕头求饶。
人群中不乏一些壮年汉子,可他们也只是寻常的百姓人家而已。
眼前的汉子可不光是身形高大那么简单,在他手中,还提着一柄正在滴血的钢刀!
面对这些人的求饶,汉子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之色。
大略估算了一下人数,他竟是直接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路过那瘫倒在门口的中年人时,汉子略微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他手中提着的小女孩。
似乎是瓦房内众人乱糟糟的求饶声引起了外面的注意,一道略显阴沉的声音传进了屋内。
“老三,里面到底什么情况,若只是些破落户没有油水可捞,咱们就别在这耽误时间了。”
一瞬间,屋内众人的心瞬间就被提了起来。
这提刀的汉子果然如他们所料,就是外面烧杀抢掠的强人之一。
眼下他的同伙就在门外,还不知有多少个这样凶悍的人物。
屋内这些人欺负一下无依无靠的小女孩还可以,可对上这些强人,他们甚至就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进屋来的这个汉子为他们隐匿行踪,只有这样,屋内众人才有机会逃过这一劫。
站在门口的汉子却对屋内众人投来的哀求目光视若无睹。
他转过身去,朝外面喊了一声:“里面全是肥羊,城里开酒楼的张大户,东门开绸缎庄的李三,他们都在里面呢。”
跪在地上求饶的众人愣了片刻,紧跟着他们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争先恐后的就要往外面跑。
可瓦房内的空间实在太过狭小,唯一的通道就是那扇破烂的木门。
如今汉子可就提刀挡在那里,人群冲到近前,却一个也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人群中,一个中年身穿绸缎的中年胖子看着汉子的脸,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忽然伸出胖手,指着那提刀的汉子叫道:“大伙别怕,他就是东门附近一个卖狗肉的。”
说完他分开人群,走上前去拍着汉子的肩膀道:“王军,你一个杀狗的屠夫拿把刀出来,吓唬谁呢你?凭你的身份,按例见到我该给我磕头请安的。”
胖子就是名叫王军的汉子口中所说,开绸缎庄的李三。
在场的这些人听说只是个杀狗的,脸上惶恐的神情也渐渐退去。
这等贱民若是放在平时,他们一句话将其关进大牢。
不说牢底坐穿,没个十年八年的,他也休想能够出来。
既然不是那些帮派武林中的强人,那想必对他们也不会构成什么威胁吧?众人心中如是想道。
王军淡淡的扫了一眼正在拍自己肩膀的李三。
忽然换上了一副谦卑的笑容,弯腰轻声道:“李老板说的是,按例我是该要给你磕头请安才对。”
李三本来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不过此时见他这么说,平日里颐指气使的做派又摆了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呢?快给老爷跪下。”
王军不住的点头应是,就在众人提着的心渐渐放下来的时候。
屋中忽然亮起一道白芒,接着众人就听见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站在李三近前的几人被浓稠的鲜血溅了一脸。
李三捂着断臂处的森森白骨惨叫不止。
众人脚下,一截断臂触目惊心。
王军用袖口擦了擦略微有些发卷的刀刃。
这人的血还是太烫了,把这口上好的钢刀都给砍得有些发卷了,下次还得寻些没骨头的地方下手。
就在这时,狭窄的门口处又走进来了一个彪形大汉,他扫了一眼正在地上打滚哀嚎的李三,又看了看满屋的“肥羊”,嘴角处勾起了一丝笑意。
王军见到大汉进来,便转身抱拳道:“大哥,屋内这些人都是为富不仁的大户,他们身上肯定带了不少的家当细软,是笔大财啊。”
大汉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把人都提出去,一个一个的搜。”
王军点头称是,随即转过身来对众人笑道:“诸位,请吧!”
说完也不去管还在发傻的众人,王军蹲下身来拍了拍李三的胖脸,笑道:“李老板,还需要我给你行礼吗?”
李三只得强忍着手臂处传来的剧痛,哭道:“王大哥,王大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军故作惶恐道:“李老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有什么错?错的是小人才对,我只是个杀狗的贱民而已,现在竟然砍下了你的一条手臂,你不得请官府老爷把我拿了去坐大监吗?”
李三痛的意识都已经开始模糊,却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回答王军的话,不然他怕被一刀直接剁了脑袋。
一侧的彪形大汉有些不耐烦的喊道:“都老子滚出来,一个个脚底下都长根了是吧?非要等老子让人请你们出来是吧?”
屋内的众人脸色发白,每一个人都知道,一旦走出这间瓦房,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但是眼下的形势却又容不得他们反抗,乱世之中,人命贱如草芥。
人群开始逐渐挪动脚步,他们绕开了瘫坐在地的中年汉子,以及那个绸缎庄的李老板,像是一群行尸走肉般,低着头往门外走去。
王军戏弄完李三之后,收起了他双手呈上来的银票珠宝,随后也不顾李三的苦苦哀求,钢刀精准的插入了李三的心脏。
随着王军的手轻轻搅动,李三口鼻流血,双眼圆睁,死相极其凄惨。
第一百七十七章:乱世
人群中,那个教唆丈夫,将小女孩扔出去的妇人,正抱着自己的孩子缓缓往门口走去。
路过王军身侧时,妇人故意拉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了胸口的峰峦起伏。
她的年纪不大,再加上平日里保养的极好,生的也算有几分姿色。
此时虽是落魄,脸上神情幽怨,倒也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动人之色。
王军的眼睛直勾勾的盯住了妇人的胸口,她那瘫坐在门口的丈夫一早就看到了这一幕,可此时却丝毫不敢出声。
面对这凶神恶煞的王军,男人恨不得当场就找个地洞钻进去躲着,又哪敢去管自家媳妇勾引汉子。
王军笑眯眯的搂住了妇人,女人脸色微红。
娇呼一声想要抗拒,可身子却主动往王军身上凑了凑,胸前的丰盈更是整个压在了王军手上。
人群中不乏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大多都是这些大户门中的妻妾,见这妇人如此做派,她们心中也逐渐开始活络了起来。
男人嘛,拢共也就那几样,权力,金钱,女人。
可这时却传来了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现场暧昧的气氛。
原来,是妇人怀中抱着的小男孩,见有个邋遢汉子使劲往自己娘身上钻,他哪容得了王军放肆,啪的一巴掌就扇在了王军的脸上。
年轻妇人神色慌张,她急忙把孩子拉到了身后,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
而她眼前却是一只巨掌迎面拍下,王军这一巴掌着实不轻,差点就把女人一掌给打昏了过去。ωωw.
不过女人却还是死死的护住了身后的小男孩,名为大宝的孩子见母亲被打。
当下又哭闹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捡起地上的碎石,向着王军砸了过去。
王军骂了一句:“小崽子,你还怪厉害的。”
走上前去一巴掌就把小孩打翻在地,屋中的吵闹声顿时就停了下来,年轻妇人整个人趴在了孩子的身上,将他护在身下。
然后抬头哀求王军道:“孩子还小,不懂事,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说完索性直接将衣服整件脱下,露出了雪白的肌肤以及动人的曲线,整个人直接就钻进了王军怀中。
王军冷哼一声,抬脚又踏了地上的男孩一脚,这才横抱起怀中的女人,径直就往瓦房正中的草席上走去。
此时屋内众人都已经出去了,那汉子回头看了一眼和别的男人滚在一起的自家媳妇,却连一句话也不敢说,甚至连卧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儿子也不敢去管。
汉子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来到外面,就看见所有人排成了三排,站在瓦房前方的一小块空地上。
以之前见过的彪形汉子为首,二十余个手持兵器的壮汉围成了一个圆圈,正好将人群包围在了圈中。
这伙强人个个都是面目狰狞,浑身浴血,不知是天上的血雨还是人血。
男人隐约间能够从这些人身上,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一个站在门口的壮汉喝道:“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去排队,小心老子请你次吃刀子。”
男人忙不迭的点头称是,此时他身后的瓦房内,已经传来了女人婉转低沉的呻吟声。
男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一阵小跑站到了队伍的末尾。
为首的彪形大汉看了看眼前排列整齐的肥羊,嘿嘿笑道:“听老三说,你们都是城里有名的大户,都别愣着了,出逃时候身上没少带银票和宝贝吧?”
人群中有人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这伙强人只要钱,不要命,那就好说了。
他们这些人,谁身上没带着个千八百两的家身,只要能够留下性命来,一切都还有可能。
过了片刻,圈内的众人就在汉子们的指挥下,挨个上前献出身上的财物。
看着一张张大面额的银票,以及金银饰物,为首大汉阴郁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在这漫天血雨下,这样的笑容却显得有些渗人。
他疑惑的看了看屋内,转头问道:“老三呢?他怎么还没出来。”
恰好这个时候,上缴财物的队列里却出了一个小插曲。
有个面相朴实的中年男人在身上摸了半天,却只拿出了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以及一块质地驳杂的玉牌。
负责接收财物的壮汉怒道:“你就这么点东西也敢逃难?就不怕饿死在半路上吗?”
男人窘迫道:“出来的急,家里的东西啥也没带,本来倒是还有一张五百两的票子,可……”
壮汉一耳光就打断了男人的话,骂道:“得,算我倒霉,滚一边去吧你。”
男人被这一巴掌打得连连倒退,不过却像是得了免死的圣旨般,转身就要往交过财物的队伍方向走去。
为首的大汉却冷笑一声,大踏步上前一把提住了男人的后衣领,还不待男人惊叫出声,就被大汉狠狠的掼在了地上。
男人摔得生疼,刚要挣扎着爬起来,头发却被大汉给提了起来,疼得他惨叫不止,而周围的人群却连看都不敢看这边一眼。
刚才接收男人财物的壮汉走了过来,疑惑道:“老大,这?”
大汉一巴掌就打在了他头顶上,骂道:“他说没有就没有啊?这狗日的看上去老实,那对眼珠子一直滴溜溜的乱转,估摸着是藏了什么好东西在身上。”
壮汉被赏了一巴掌,心中自然十分憋火,他一脚就踹倒了男人。
男人的头发却还被人抓在手中,这一下子半张头皮都被掀了起来,疼得他满地打滚,哀嚎不止。
壮汉犹不解气,上前又是一顿猛踩,边踩边骂道:“狗日的,叫你不老实,叫你给我耍心眼是吧?快把东西给老子拿出来!”
男人抱头哭道:“真没了,身上真是一分都没有了。”
说话间,他的布鞋掉了下来,男人神色一紧,急忙去捡掉落的布鞋,可壮汉眼疾手快,劈手就将布鞋夺了过来。
壮汉掀开布鞋底,却原来是在鞋中夹了一张千两面额的银票。
看到银票被搜出,男人顿时面如死灰,喃喃道:“这是我家三代的积蓄,你直接杀了我吧,我也不想活了。”
壮汉手中把玩着银票,狞笑道:“好啊,爷爷也没打算要让你活。”
说完,他手起刀落,一刀就将男人的小腿斩断,在男人刚要张嘴哀嚎的瞬间,又是一刀将另外一条腿给砍了下来。
瞬间,男人直接就痛晕了过去,嗓子中的哀嚎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已经消散。
地面上顷刻间就流出了两道血河,有了中年男人的前车之鉴,后面的人哪还敢抱有什么侥幸心理,全都是倾囊而出。
就连身上贴身带着的护身符,长命锁之类不太值钱的物件,都全交了出去。
彪形大汉得意的一笑,旋即又想起迟迟没有现身的王军,便转身又向瓦房内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云雨之声。
他微微一愣,旋即笑骂了一句:“这个糙人!”随即就转身离去。
又过了一阵,圈内九十多个人身上的财物全都交了出去。
而汉子们这次收获颇丰,光是银票加起来就有十几万两的面额。
看着面前厚厚一摞的银票,郭铁林兴奋的同时,却又隐隐的有些担忧。
这么多的银票,放在平时自然是一笔泼天富贵。
可如今京城都乱成这个样子了,那些钱庄票号也得跟着遭殃,能不能兑现恐怕还两说呢。
不过,除去银票之外还有诸多的金银器物,折算下来倒是也有数万两银子了。
想到这里,郭铁林又高兴了起来。
这时,办完事的王军也走了出来,他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朝郭铁林走来。
郭铁林笑骂道:“好你个老三,背着兄弟们吃独食儿。”
王军哈哈一笑,扫了一眼那些站在人群中瑟瑟发抖的俏丽女子,眼中顿时有淫邪之色闪过。
而那些汉子们更是直勾勾的盯着女人看,女人们的衣裙早已被血水淋透,显现出了玲珑有致的曼妙躯体来。
而这,更加引得汉子们心中越发躁动,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居中的郭铁林。
郭铁林略一沉吟,一挥手道:“都给老子利落些,快些完事,咱们还有大事要去干呢!”
有了他这句话,手下的汉子们,犹如饿狼般扑向了人群中的娇艳女人。
女人们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用哀求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身旁的亲人。
或是丈夫,或是父母兄弟,可是,这些人早就被今天的血腥吓破了胆。
远处被砍断双腿的中年男人就是明证,谁又敢去反抗这伙强人呢?
女人们歇斯底里的哀嚎声和自家男人们的束手旁观。
就像是两个被分离开来的世界一般,明明那么的近,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又像是隔了一个世界那么遥远。
郊外,崔彦文远远的就看见被尸体堵塞住的京城东门,以及那一个个在尸体身上翻找财物的守门士兵。
士兵的眼中一片猩红,那是杀了太多的人,被鲜血染红的眼眸。
崔彦文双拳紧握,他转身对刚刚在路上结识的少年道:“他们,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就没有人管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众生蝼蚁
吴钧似乎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淡淡道:“乱世人心,比之野兽还有不及,这可是发财的好机会,但凡有些胆色的人,都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他看了一眼那些在尸体怀中翻找财物的士兵,又接着道:“秩序崩坏,看如今的形势,他们一个也活不了,何必去和这些死人置气。”
崔彦文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好奇的问道:“他们怎么会活不了?我看他们都活蹦乱跳的,一点事也没有啊,难道你要……”
崔彦文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落魄的少年,可是一个真正的神仙中人。
刚才带着他一路飞掠,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就带他来到了五十多里外的京城门口。
若是吴钧出手,斩杀这些趁乱劫掠的乱兵,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才对。
吴钧却直接无视了崔彦文希冀的眼神,反倒有些怜悯的摇了摇头:“你和他们一样,大难临头了还犹自不知。”
他自顾自的说道:“真是可悲啊,一群蝼蚁在地上争个你死我活,却不知道早有一双大脚即将落下,蚁穴溃灭仅在一瞬之间。”
崔彦文目瞪口呆,根本听不懂吴钧究竟在说些什么。
什么蝼蚁,什么大脚,难道是看见那么多死人,被吓傻了吗?
吴钧说完之后竟是直接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去。
崔彦文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拉住了他,有些焦急的说道:“你不能走,你既然会法术,怎么不去救救这些无辜之人呢?”
吴钧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的青衫,那是刚见面时,崔彦文脱下来披在他身上的。
青衫虽然在大战中被波及,显得有些破烂,但却比先前他身上的破布条要好得多。
吴钧轻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他们已经没救了,血魔之力入体,生死已经由不得他们了,至于你,唉。”
他转过身来,直视崔彦文热切的眼睛。
似是有些无奈的说道:“你的运气很好,遇见了现在的我。而我,恰好可以救你一命,但是,你必须跟我离开这里,否则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了。”
崔彦文呆呆道:“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吴钧抬头指向皇城上方的那团血云:“看见那团云了吗?还有这漫天的血雨,你以为这只是天气异变吗?”
不待崔彦文答话,吴钧冷笑道:“这是大人物施展的绝世神通,凡是在血雨覆盖下的凡人,谁也逃不过爆体而亡,化作血肉精华的命运。”
崔彦文蹬蹬蹬的后退了六七步,看了看天空中飘落的血雨,他颓然的瘫坐在了地上。
不过崔彦文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这雨下了恐怕也有几个时辰了,我自幼就听说,京城人口密集,少说也有好几个郡城的人口那么多,就算是神仙,一口气也杀不掉那么多人吧?”
“那等人物抬手间便可移山倒海,神通之威又岂是你可以想象,只是这一手确实太狠了,一口气就要吸收掉数百万血食,当真是那位盖世魔枭再现人间了。”
崔彦文忽然想起什么似,看向皇城方向问道:“咱们梁国不是也有神仙吗?昨日我才在山顶上见到过,他们飞来飞去的打作一团,难道他们就不出手管一管?”
吴钧冷声道:“我和你说的已经够多的了,要换做以前,我一见面早就把你给杀了,哪还轮得到现在来救你,怎么样?到底肯不肯跟我走。”
崔彦文感觉到了吴钧身上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恐怖杀气,虽然只有一缕,却还是让崔彦文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正在他犹豫之时,吴钧猛的一指点出,正中崔彦文的眉心。
崔彦文顿时觉得眉心处像是被撕裂般,传出了一阵剧痛。
他不解的看向吴钧,却见吴钧此时神色凝重,指尖似有一团鲜血流淌。
很快,吴钧便收回了手指,在他手指上,正有一滴凝结成晶体状的血滴悬浮。
崔彦文眉间传来的剧痛也开始逐渐消散,他刚想开口询问。
便听吴钧道:“这就是血魔之力,看此情形,那位的血魔大法已然臻至化境,莫说是京城,就连整个梁国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崔彦文好奇的看着悬浮在吴钧指尖的血滴,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小小的血滴,就能要了一个大活人的命。
忽然,吴钧面色微微一变,二人身后竟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崔彦文指着后方道:“有个人跑过来了。”
吴钧略微感应之后又放松了下来,仅仅只是个凡人而已。
不过他还是拉着崔彦文躲进了草丛中,来人很快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原来正是城门附近那间破瓦房的主人,也是那个三岁小女孩的父亲。
他出城的时辰早,在城中大乱开始之前就进了山,可是在山中却意外听到了城内的喊杀声。
起初伍进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那喊杀声却越发的大了起来,林中飞鸟成群结队的飞起,这下子伍进就彻底慌了神。
京城重地,要么不乱,一旦乱起来的话那简直是不堪设想。
想起家中年幼的女儿,伍进更是心急如焚,也顾不得收拾好的柴火,提着那把破柴刀一路狂奔。
跑了半个时辰,要换做平时早就累趴下了,可现在情况紧急,伍进只觉得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不要命就往城门方向跑。
崔彦文看清了伍进的穿着打扮,知道也是和自己一样的穷苦出身,此时去到城门口,那还不是送上门去让人家杀。
可伍进此时已经被城门口的士兵给看到了,崔彦文此时跳出去无异于跟着伍进一起送死。
吴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轻声道:“看好了,这就是要去救人的下场。”
伍进心无旁骛,城门口处血流成河的景象他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可那些浑身浴血的士卒早就已经举起了手中劵刃的钢刀。
看着冲过来的伍进,嘴角更是挂上了残忍的笑容。
噗的一声,城门处血光飞溅,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尸体倒地的闷响。
第一百七十九章:道理?
崔彦文再也忍耐不住,腾的一下就跳了出去,大喊道:“住手!”
只是当看清倒地的尸体后,他不禁一愣。
后方吴钧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神色,饶有兴趣的看着人群中手持砍柴刀的汉子。
那些士兵见到后方的崔彦文后都是一惊,不过在看清他只有一个人时,紧张的神情又放松了下来。
伍进手中的砍柴刀正在往下滴血,那个士兵捂着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了地上,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伍进丝毫没有在此停留的打算,他大喝一声:“都给我让开!”
士兵们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人群中走出了一个刀疤脸的汉子,看盔甲打扮,正是负责看守东门的校尉。
校尉盯着伍进的脸看了半晌,眼中的红芒似乎消退了一些,有些讶异的喊道:“这不是砍柴的老伍吗?”
伍进丝毫没有因为对方认识自己,而放松身上紧绷的肌肉。
看这东门的情形,城中此时定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就连戍守大门的士卒都开始作乱,朝廷这次恐怕是出大问题了。
眼前这些士兵,手下亡魂绝不少于双掌之数,这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野兽,是畜生。
伍进沉声道:“我不打扰兄弟们发财,让我进去!”
那校尉沉吟片刻,刚想开口。
一旁的士兵却嚷嚷道:“头,不能放这老小子活着进去,不杀了他,刘二不白死了吗?”
校尉眼中杀意闪动,忽然大笑道:“城内可不太平,你既然要进去,那就让你进去便是!”
手下人还想说些什么,校尉却一瞪眼,怒骂道:“没听见老子说的是吧?让他进去!”
这些人今天已经杀了好几百个想要出城的人,从尸体上搜刮下来的金银器物比之郭铁林他们更加丰厚。
可杀到现在,他们所追求的东西已经变质,不是为了财物,而是单纯的为了杀人,一种畸形而扭曲的快感。
当有人被砍倒在地,向他们大声求饶惨叫时,这些士兵的心理就是得到极大的满足。
看伍进的这身打扮,所有人都知道,他身上不可能会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至于倒在地上的所谓兄弟,也只不过是酒肉朋友罢了。
现在既然校尉下令,士兵们慑于他的威势,只得不情愿的给伍进让出了一条进城的道路。
伍进看到了通向城内的道路,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也不去管后面跳出来的崔彦文,快步就往城内跑去。
校尉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崔彦文,看样子也是个穷哈哈。
不过既然他自己跳了出来,那就没理由放过他,看他细皮嫩肉的。
正好让手下这些人泄泄火,之前那几个女人死的太快,兄弟们都还没有过瘾。
他径直转身,狞笑着王崔彦文的方向走了过去,伍进于心不忍,知道崔彦文是看到自己遇险才跳出来的,只是……
伍进看了看血火纷飞的京城,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选择转身去救崔彦文。
自从妻子离世后,就只留下了女儿和自己相依为命。
伍进年轻时也曾在江湖上闯荡过,一手快刀在州郡上也是颇有些名气,不过自从娶妻之后,就金盆洗手退出了打打杀杀的江湖。
平日里就以砍柴为生,他自然知道江湖上的侠义之道。
可,可相比之下,一个陌生人的性命,显然没有唯一的女儿重要。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时,忽觉身后有劲风袭来,后方那个年轻人再次叫道:“小心!”
可此时已然来不及了,伍进只觉后背一阵剧痛传来,他靠着自幼苦练的武功,危急之时就地一滚,这才堪堪避开了致命的要害。
回头一看,却见是那校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面前,钢刀上有血珠滚落,伍进的后背被砍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痕。
根本不容伍进有片刻喘息,士兵们见自家老大忽然动手,当下也反应过来。
几十号人顿时就把伍进围了个水泄不通。
校尉收起钢刀,冷笑道:“早就听说你有两下子,可你今天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杀了我兄弟,你不死,谁死啊?”
说完一挥手道:“上,剁成肉泥,拿去城中喂狗。”
士兵们一拥而上,伍进在狭小的包围圈中左右腾挪,刀光剑影中,愣是让他又砍死砍伤了三五个人。
可他终究还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被校尉偷袭早已将他重创,如今只是在做困兽之斗罢了。
崔彦文一咬牙,抓起地上一块大石头就冲了过去。
吴钧一拍额头,这小子还真是个愣头青,这种情况也敢上去,那不是嫌命长,活得不耐烦了吗?
校尉看都不看冲过来的崔彦文,看他快要冲到近前,一伸脚就把他绊了个狗吃屎。
崔彦文摔在地上刚欲挣扎着爬起来,校尉的钢刀却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动了小命不保。”
崔彦文视线下移,瞥了一眼下方的钢刀。
忽然觉得胸口处落下了一滴滚烫的液体,再往下一看,却原来是钢刀上的血珠,滴落在了他的胸口。
崔彦文自从经历过上次被何岳追杀的险局,也算是在生死间走过了一遭,面对这样的威胁自然也比从前坦然的多。
他焦急道:“你快让他们停手,不能再杀人了!”
校尉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崔彦文,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怕是读书读傻了吧?看你年纪轻轻的没成想是个傻子。不杀人?不杀人哪来的银子。再说了,他先杀了我的一个兄弟,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就算是傻子,也得讲道理呀?”
说完,校尉就先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轻蔑和嘲讽。
崔彦文脸色涨得通红,竟是直接被这校尉气得说不出话来。
校尉冷笑道:“你这小白脸今天走运,把我这些弟兄们都伺候舒服了,兴许还能保住这条小命。”
崔彦文顿时脸色一白,早就听说过,这些当兵的就是色中饿鬼,见到个老母猪都走不动道。
自己虽然长的不算俊俏,可却比这些丘八们要白得多,想到要遭受这些人的凌辱,崔彦文一咬牙,抬起脖颈来就朝着刀尖上撞了过去。
锋利的刀尖立时刺破了崔彦文的皮肤,可下一秒,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下来。
一侧围杀伍进的圆圈中,一柄长矛已经抵在了伍进的头颅上,闪着寒光的矛尖散发出刺骨的寒意,伍进眼中满是绝望之色。
不知何时,校尉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青衫的少年。
吴钧缓步上前,伸出手去拍了拍校尉的脸颊,淡淡道:“没看出来,你倒还挺风趣的呀?”
除了崔彦文,所有人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冷汗,就连地上的伍进也不例外。
他们听得见,也看得见,更感受得到。
偏偏,自己的身体却是动弹不得分毫,就像是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样。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校尉大人,此时眼中竟露出了惊惧之色。
吴钧转头对着崔彦文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的感觉。
自己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呢?
多管闲事不说,如今竟然做起了出手救人的勾当,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吴钧轻轻用手一挥,体内真气席卷四野,无形的力量将校尉连同他手下的士兵裹挟到了一起,。
又过了片刻,吴钧收手,地上的士兵们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又能自由行动了。
但是他们却不敢有丝毫动作,校尉带头第一个面朝吴钧跪了下去,紧跟着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伍进倒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除去后背的刀伤,前胸处也被利刃割破,手上脚上更是多了不知多少个血洞。
若非是心中的一股执念,此时早就已经气绝身亡了。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凭空出现的青衫少年身上,目光中除了恐惧和敬畏,再无其它。
混迹京城的人,见识过的世面可远比州郡上面的人强得多。
如此手段,不是传说中的炼气士,还能有谁?
士兵们欺负欺负百姓也就罢了,遇上真正的炼气士,唯有跪地求饶的份。
吴钧故作惊讶道:“你们跪着干嘛?”
伸手一指那跪在最前方的校尉道:“这位大人刚才不是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吗?你们的仇人如今可还没死呢,怎么不动手了?”
他略一思索,忽然一拍自己的脑袋道:“你看,差点忘了,猛兽生有爪牙利齿,诸位自然也该要有刀枪斧钺才是。”
吴钧一招手,散落在地上的兵器瞬间浮空而起,化作一道洪流直奔跪在地上的士兵们而去。
这样的场面着实吓坏了这些人,哪怕他们今天杀了再多的人,可当死亡降临在自己头上时,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恐惧,颤抖。
出乎意料的是,兵器洪流刚刚到他们近前,就缓缓落在了地上,任凭他们拾取。
可队伍中的人,却一个也没有去捡自己的武器。
校尉眼中神色变幻,硬着头皮抱拳道:“这位上仙,小的们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啪,校尉口中鲜血飞溅,连同鲜血一起飞出的还有几颗牙齿。
“你不是说要讲道理吗?我只想听杀人偿命的道理,其他的,你就留给你这群兄弟们讲,如何?”
青衫少年笑意盈盈,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章:屠刀
校尉听到“杀人偿命”四个字时不由心中一颤。
他张开漏风的嘴哀求道:“上,上仙大人,是这小子先杀的我们一个弟兄,所以我们才要动手杀他。”
边说他边用手指向了一旁奄奄一息的伍进,以及几个被他砍倒的士卒。
吴钧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分,似是十分惊讶的问道:“你说是他先动的手?”
校尉和那些跪着的士兵忙不迭的点头,眼前这个青衫少年,让他们由衷的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恐惧。
就好像是林中野兽,遇到了天生克制他们的天敌一般,光是面对面就会害怕的抬不起头来。
地上的崔彦文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他也不去看那些跪着的士兵,急匆匆的就跑到了伍进身前。ωωw.
看着汉子身上狰狞可怖的伤痕,崔彦文颤抖着双手想要为伍进检查一下伤势。
可就在他的手伸过去的刹那,垂死的汉子猛的拉住了崔彦文的手,这样的举动着实吓了崔彦文一跳。
一抬头,却看见了伍进正死死的盯着他,眸中满是哀求和希冀的神色。
崔彦文还以为对方想要活命,怕自己不救他,刚要出言安慰。
却听地上的汉子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声音断断续续极其微弱,若非崔彦文的距离足够近,恐怕这样微弱的声音早已被雨声所掩盖。
“女儿?她在哪里?”
伍进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的抬起手臂指向了城门方向。
“她只有三岁,被我留在了家里,家,家就在城东破落街靠城墙的瓦……”
伍进的声音越发的微弱起来,后面更是断断续续的。
就算崔彦文已经把耳朵靠在了他的嘴唇上,可却还是只大概听到了城东,破落街这两个地名。
说完最后一个瓦字之后,伍进紧握的砍柴刀的手渐渐松开,瞳孔迅速放大,心脏也跟着停止了跳动。
崔彦文心中一叹,还是晚了一步,这个想救女儿的父亲就此惨死在了这群畜生的手下。
他缓缓起身,转头看向后方的吴钧。
恰好此时吴钧的目光也看向了他。
二人目光对视,吴钧脸上笑意不改,像是没有注意到崔彦文脸上的怒色。
只是淡淡道:“他死了吗?”
崔彦文在听到这四个字后,原本阴沉的脸色忽然变得通红。
他额头上青筋直跳,双拳握的咔咔作响。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出手!这样他就不会死了,你知道吗?他这么拼命的想要进城,就只为了要救他年幼的女儿!”
吴钧渐渐收敛起了笑容,却是直接将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群跪着的守城士卒。
“你们说的杀人偿命,现在他已经死了,你们兄弟的仇,是不是也算两清了呢?”
校尉看也不看伍进的尸体,这砍柴的死活其实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眼下唯一要紧的事,就是如何在眼前这个性情诡异的少年手上逃得性命。
毕竟,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嘛。
人死卵朝天,说的轻巧,这次京城大乱,他们发的这笔横财可还没来得及享受,就这么死了实在不甘心。
正在他眼珠乱转,想要说些什么讨喜的话来蒙混过关时。
却不料那青衫少年径直向他们走了过来,嘴里还自顾自的说着什么。
“你们和砍柴的帐清了,可地下这些尸体和你们的帐,还没有清呢。”
校尉和士兵们顿时心胆皆寒,可身体却像是打了石膏一样。
明明对方只有一人,明明自家的武器就在脚下。
可就连平时胆子最大的校尉,此时也丝毫没有反抗的勇气。
吴钧来到了校尉身前站定,因为校尉是跪着,吴钧还特地弯下腰来与他“平等”对视。
校尉和吴钧对视的瞬间,竟是浑身一震。
紧跟着身体就开始了剧烈的颤抖,他眼中的猩红彻底淡去,逐渐恢复了往日浑浊的颜色。
吴钧缓缓起身,站在原地喃喃自语:“你们说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那么此地几百条死在你们刀下的性命,又该谁去清账?”
他抬起头来看向天空,阴沉的天空,被血云遮盖的太阳。
让吴钧莫名的想起了在柳县郊外,自己曾和那个布衣剑客说过的话。
“这是我的宿命。”
是啊,谁又能逃过自己的宿命呢?
跪在自己脚下的这些人。
哦,不,应该称之为屠夫或是畜生,当他们举起手中屠刀时,也就注定了将来会死于刀下的命运。
就像是自己一样,吴钧手上的人命绝对远超脚下的这群人。
也就是说,其实吴钧和他们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甚至,恐怕就连制造出这场血雨的盖世魔枭,恐怕也难逃这样的宿命。
可,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到底又是谁让他们从人沦为了畜生,沦为了屠杀同族的屠夫呢?
儒家圣人不是说人性本善吗?不是说要教化苍生吗?
可为何这浩瀚人界,无时无刻不在上演这样的惨剧?
为什么像吴钧这样的人,生下来就要面对杀戮,为什么地上跪着的校尉士兵,会毫不犹豫的向老弱妇孺举起屠刀。
难道真的,仅仅只是欲望两个字所能解释得了的吗?
吴钧猛的摇了摇头,手掌轻扶额头,自嘲一笑道:“自那两滴真血离体,我似乎真的变了呢?”
忽然,他眼前寒芒一闪,地下跪着的校尉手中赫然多出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
以迅雷之势向着吴钧的心窝处刺下,校尉狰狞的面容浮现在吴钧眼前,伴随着的,还有身后士兵拿起长矛钢刀扑向他的情景。
远处的崔彦文大叫着向吴钧冲了过来:“小心,快退!”
吴钧朗声大笑,笑声化作音波直接震飞了近在咫尺的匕首,以及那些扑过来停在半空中的士兵。
不仅如此,想要趁吴钧分神刺杀他的众人落地的刹那,青衫少年抬手朝着他们一掌拍出。
血掌当头压下,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所有人的身躯在顷刻间四分五裂,化作了一滩滩肉泥。
吴钧的笑声越发放肆,盖过了漫天血雨,盖过了城内震天的厮杀声。
第一百八十一章:拼命
崔彦文独自一人默默往城中走去,吴钧渐渐收起笑声,身形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崔彦文面前。
吴钧看了看崔彦文淡漠的神情,有些好笑道:“不会真生气了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死掉的那个汉子只能怪他的命不好,你……”
崔彦文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不能怪你,只能怪我。”
吴钧听他这么说,忽然就来了兴趣,问道:“哦?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怪你?”
“想要救人的是我,可我是个怂货,根本没有救人的那个本事,包括你刚才被偷袭,我也只能呆看着,一点忙都帮不上,自己的无能难道要怪在别人的身上去吗?”
吴钧听后半晌没有说话,忽然走上前拍了拍崔彦文的肩膀:“你说的不错,可你既然知道了这些,为什么还要往城里面走吗?到了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刚才和你说的话吗?”
吴钧猛的一巴掌扇在崔彦文的脸上,崔彦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的措手不及,嘴角处瞬间就溢出了一缕鲜血。
他满脸怒色的看着眼前的吴钧,眼中满是愤怒和不解的神色,崔彦文根本不知道,吴钧为什么要扇自己这一巴掌。
吴钧冷笑道:“既然知道这个世界是凭实力说话,那你还傻乎乎的要往里面走,就算是想当英雄想疯了,可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说到此处,他忽然转头看向了远处伍进的尸体。
吴钧眼神微眯,伍进和崔彦文说的话,就算他站的很远,也照样听得一清二楚。
年幼的女儿是吗?临死前还想拉一个傻子下水,这样的人渣比之他们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早一步现身救他?”
崔彦文冷哼道:“为什么?因为你们这样高高在上的神仙老爷,视我们这些凡人的性命为蝼蚁,根本不屑去理会。”
说罢,崔彦文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就往城内走去。
吴钧摇头冷笑,在后方淡淡的说了一句:“从你现身到你过去查看他的伤势,他就一直在利用你,可你现在还傻乎乎的想要去救他的女儿,你说好不好笑?”
崔彦文身体一僵,却没有转头,只是低低呢喃了一句什么,传到吴钧耳中却让他浑身一震,看向崔彦文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我都知道,但是他的女儿。”
崔彦文大步向前,循着伍进手指的破落街方向而去,只留下了身后的吴钧楞在原地发呆。
知道了?知道了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还要去救那个混蛋的女儿。
看着崔彦文渐渐远去的背影,吴钧破天荒的有些失神,这个凡人小子身上,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啊。
而这,也让吴钧对崔彦文越发的好奇了起来,究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抬起手,看了看破损的衣袖,吴钧自嘲一笑,身形一闪,就来到了崔彦文身侧。
崔彦文微微一愣,转头看去时,却听吴钧笑骂道:“凭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也想去救人,就当是你这件衣服的报酬,我跟着你走一趟吧。”
崔彦文感激的看了吴钧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语,他深吸了一口气,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城中大乱,尽数被李元熹收入眼底,看着纷乱的京城,哪怕是儒家君子,此时也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对面的周易平冷笑连连:“小先生,留给你的时间似乎已经不多了,这些蝼蚁们不用我动手,现在已经杀成一团乱麻了,再拖些时辰,百万生灵恐怕也留不下几个了。”
李元熹视线下移,看了一眼下方被光幕笼罩的叶子玉。
难道还是失败了吗?从文庙中带出的器物,在今日竟也不能化解危局。
看来唯有散尽这一身君子气象和浩然正气,能救得一人,也不枉我来这梁国一遭。
李元熹的眸光渐渐坚定了起来,以身殉道,未闻以道殉人者也。
眼前的周易平,还不足以曲折李元熹自身的道。
下定决心之后,李元熹坚毅的眸光反而平静了下去。
他轻声自语道:“浩然,浩然,立天下之中位,启天地之正气!”
周易平不屑的扫了李元熹一眼,今天就算这儒家君子有通天的本事,在他这滔天血雨之下也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至于接下来的计划,周易平也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城内这些血食是断然不能放过的,拿到剑的瞬间,他就会引爆掌握在手中的血魔真力。
只需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将这百万血食统统吸收。
至于炼化,到了大汉天高海阔,何愁没有合适的闭关之地。
眼前的李元熹实力恐怖,周易平知道凭现在的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位君子的对手。
儒家浩然正气至大至刚,上古血魔就是陨落在一位儒圣手中。
可以说,儒家和血魔一脉的传人是世代宿敌。
大汉的幽魂宗修习有血魔功法,儒家并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只是自上古血魔陨落之后,血魔真法也随之绝迹人界,各大仙宗和诸子百家,就算是掌握有血魔功法,也都是不全的残法而已。
虽说残法也十分诡秘,但却再也修不出上古血魔那般通天彻地的威能。
而因为波及太广,儒家也不愿树敌太多,只要不是太出格的,就没有一一清剿。
就包括周易平所掌握的血魔功法,也不是完整版的,缺少了最为关键的两篇。
飞升境和最后一页的禁忌秘术,也就是说,周易平接下来若不更换功法,那么他的修为就将止步于元婴,一生难以修成飞升。
上古血魔的修为深不可测,那才是真正的盖世魔枭。
上古年间,天地大乱,就连当时一位文庙陪祀的大人物出手,都奈何不得血魔。
不是打不过,而是打不死。
飞升境修士已经初步掌握了法则的力量,而血魔掌握的法则力量十分诡异。
不仅可以化身千万,且只要化身的一滴鲜血不灭,血魔便可凭此再现世间。
后来若不是那位成圣的读书人出手,恐怕血魔到现在还长存世间不朽呢。
忽然,周易平神色一变,抓起一缕游荡在他身侧的浩然正气轻轻捏碎。
看向对面李元熹狞笑一声:“小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作什么名字,可今日灭杀这百万生灵,要记住,你—也—有—份!”
说完,周易平眼中血芒瞬间凝为了实质。
他没工夫再耗下去了,哪怕是再垂涎李元熹手中的风行剑也不行。
国运之力作为一种奇异的能量,虽然周易平有秘法可以将其转化为自身灵力为己所用。
可既然是能量,那他就肯定不会是无穷无尽的,梁国积攒了九千多年的国运,其中大半都已经消耗在了这血雨之上。
再耗下去,虽然城内百姓照样得死。
可失去了血云作为媒介,周易平就没办法将这些尸体转化成血肉精华。
到时候这场杀戮就变得毫无意义,这倒不是说周易平人性未泯,而是他现在急需百万生灵的血肉为自己重塑肉身,所以这些人的血肉就变得十分珍贵起来。
“可惜,这小子看上去是个翩翩君子,没想到还真是铁石心肠,这招对他居然没用,可惜了那把剑了。”周易平心中默念。
他心念微动,刚欲彻底引爆埋在百姓身体上的血魔之力。
可心念所至,自己的身体居然动不了了。
周易平瞬间脸色大变,他视线下移,一对血眸中满是惊骇之色,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对面的李元熹。
李元熹的身体不知何时竟然变得有些虚幻起来,此时他的变化十分奇异,身体时而虚幻时而凝实,就像是一直游走于现实与虚幻之中一般。
周易平惊道:“你,你疯了!你这么做,会死的!”
不怪周易平这么吃惊,这儒家君子此时明显施展了一种禁法。
他在强行扩散体内的浩然正气,以这种天地间至刚的力量。
压制住了天空上的血云,乃至隔断了周易平对于落在百姓体内的血魔之力的控制。
李元熹的嘴角溢出了一缕殷红的鲜血,这是自他现身以来第一次流血。
鲜血落在了一尘不染的白衣上,触目惊心。
李元熹对周易平的惊呼充耳不闻,自他单薄的身躯上,疯狂的涌出海量的浩然正气。
在其头顶上方,一枚玉佩高高悬浮。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李元熹轻声道:“现在,你还觉得自己主宰着这里的一切吗?你还能再说出蝼蚁那两个字吗?”
周易平颤声道:“疯子!你根本不是什么儒家君子,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为了这些蝼蚁,你竟然舍了君子气运和修为不要,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这次是彻底的害怕了,因为一旦失去了对凡人性命的掌控,他也就失去了最大的护身符,在眼前这个疯子的攻击下,周易平根本撑不了几个回合。
第一百八十二章 :恶人
李元熹自嘲一笑:“疯子吗?也许是吧。”
他低头看了一眼下方被血雨笼罩的京城,那里有数百万的百姓,更有几十万披着人皮的畜生。
而现在,那些畜生正在对着同胞挥舞屠刀,毫无顾忌的释放着心中的兽性,往日繁华的一国之都,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处人间炼狱。
或许,正如周易平所说的,用不了多久,就算是周易平不出手,这座城也终将会变成一座死城生机尽灭。
李元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躁动的灵力。
在他眉心间,一个手持书卷的金色小人摇摇欲坠。
在小人的金身上,已经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就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即将损毁前的征兆。
以李元熹的身体为中心,浩然正气铺天盖地的席卷而出,不仅是笼罩了李元熹和周易平的身体,甚至就连那天空上沉浮的血云都被覆盖了进去。
随着血云被浩然正气形成的光幕覆盖,被血云遮盖了光芒的太阳终于将阳光洒在了大地上。
昏暗的世界顿时为之一亮,正在城中杀戮的抢掠的盗匪们,也为这突如其来的阳光愣了片刻,地上待宰的羔羊们看着天际明媚的太阳,眼中不禁露出了希望的神彩。
可下一秒,飞溅的鲜血却再一次击碎了他们刚刚燃起的希望。
郭铁林嘿嘿冷笑道:“兄弟们动手快些,杀完了这些大户,再去如意街会会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
王军一刀就剁下了正在求饶的中年男人,正是那个在王军开门后被吓得倒在地上的汉子。
众人动手之后,他一直缩在队伍后方想要趁机开溜,可四面都被这群强贼们围死了,手无寸铁的汉子又怎会是这些杀红了眼的悍匪们的对手。
王军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天空上洒下的阳光,可是抓了个空。
他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不由的自嘲一笑,却把手中的钢刀握得更紧了。
郭铁林朝他喊道:“老三,别干愣着,屋里不是还有个女人吗?进去把她一并杀了,不要留下活口才是。”
王军应道:“晓得了!”
说完王军便提着滴血的钢刀快步朝瓦房内走去,衣衫不整的妇人正抱着自家儿子忐忑不安的坐在草席上。
外面的凄厉哀嚎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停过,她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生怕外面那群饿狼闯进来,把她和她的儿子撕成碎片。
好在自己机灵,主动献身,那恶贼若是念在自己服侍的份上,兴许能够饶过她们娘俩的性命也说不准。
可随着王军的身形进入视线之中,妇人连忙起身想要上前献媚。
可才刚走了两步,她就浑身一颤,蹬蹬蹬的往后倒退,一把抱起了还在昏迷的儿子,一直退到了墙角处,再没有退路。
妇人眼中噙满了泪水,一副楚楚动人的姿态,故意柔声道:“好汉爷爷,你就放过奴家和这孩子吧,奴家一定尽心服侍好汉爷爷,当牛做马绝没有半句怨言。”
王军嘿嘿一笑,一把就将手中圆滚滚的人头抛了过去。
瓦房内视线昏暗,妇人不知是何物,傻愣愣的接在了手中。
可刚一入手,她就知道这就不是寻常之物,低头一看,顿时被吓得差点晕了过去,手中人头更是脱手飞起。
“阿忠,你,你把阿忠杀了。”
她口中所说的阿忠,正是她那已死的丈夫,也是滚落在地的人头主人。
妇人短暂的失神后,竟是一把扯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想故技重施朝着王军跑了过来。
可这次王军眼中却只有阴鸷的冷意,看着妇人跑来。
他竟是直接一刀递出,锐利的刀尖瞬间刺透了妇人的心脏,妇人嘴中喷血,双眸中尽是不甘的神色,赤裸的身体渐渐瘫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屋都是。
王军面无表情的将长刀抽出,径直就往墙角处的男孩方向走去。ωωw.
刚迈出去一步,他便停下了脚步,有些讶异的低头一看,却见是那妇人竟然没有死透,一只手死死的拉住了王军的脚踝。
王军愣了片刻,骂了一声:“装鬼来吓老子是吧?”
说完竟是再度挥起长刀,一刀剁下了妇人的头颅,然后又是一脚将头颅踢飞。
这才转身刚要挪动脚步,却发现拉着他脚踝的手居然还没有松开。
这次王军彻底傻眼了,今天也杀了不少人了,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心脏被刺穿了还能伸手拉住自己,头都掉了手还没有掉,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啊?
难道……刚死就能变鬼吗?
念头刚起,王军便觉得瓦房内竟传出一阵寒意,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下一刻却再次挥刀,长刀落下妇人的那只手顿时就被斩断。
王军狞笑一声:“你活着的时候我能斩你,就算是变成了鬼,老子也照样能杀你!”
他大步来到小男孩面前,因为王军先前的那一掌一脚,现在都还没有恢复意识。
王军毫不犹豫的就是一刀当胸刺下,至此,这一家三口全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走到门口时,王军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恰好看到了蜷缩在门口角落处的小女孩。
四目相对,小女孩顿时被吓得把头埋进了膝盖,再也不敢抬头去看眼前的这个血人。
王军轻出了一口气,提起手中钢刀缓缓走向了女孩。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在这样的世界里断然活不下去,死在我的手上,起码比落在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人手上,要好得多,也就是一刀下去的事。
正当他一步步靠近小女孩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奇异的声响。
咚,好像是大鼓敲响的声音一般。
更加诡异的是,外面的哭喊声和兄弟们的狂笑声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难道是杀光了?可……
就在王军疑惑之际,高空上的李元熹所织造的隔绝光幕已经基本成型,如今只差最后一角,就能彻底完成这道隔绝屏障。
周易平的眼珠疯狂转动,他可不想和李元熹死在这样的地方。
第一百八十三章:画地为牢
他忽然朝着李元熹大喊道:“你快住手,现在应该还来得及,我不要剑了,还会收回散出去的血魔之力,你应该也不想真的陨落在这样的地方吧?”
李元熹却只是淡淡一笑,到了如今地步,这周易平还不想放弃最后的希望。
可他李元熹又不是什么未经世事的少年。
对于周易平这样的人,或者说是魔,一旦让他脱困,不要说是现在这些被他把性命握在掌中的百万凡人。
未来会被他所杀的人,绝对只会比现在多的多。
而这种不把人命看做人命,高高在上的魔道修士,他所说出来的话,连半句都不值得相信。
李元熹眸光深邃,仿佛看穿了血云,看穿了自己制造出来的光幕,目光回到了远在百万里外的大汉青州。篳趣閣
桃树下牙牙学语的孩提时代,少年时的离乡远游,二十加冠,儒家君子,无数耀眼光环加身。
彼时的少年意气风发,文庙问答,儒圣亲临,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发生在昨天。
李元熹目光下移,虽然没有能够穿透光幕看到下方的叶子玉,不过却也感受到了那股同自己一般炽烈的气息。
年轻的后辈,也许这就是先生时常说的,后辈人的身上,寄托着先辈们的殷切期望。
李元熹似是自嘲的一笑,旋即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手中长剑破开光幕,飞向了叶子玉所在的方向。
“剑是好剑,可我李元熹向来不会用剑。”
将剑还回去后,李元熹终于再次看向了对面的周易平,二人目光对视,周易平的血眸竟是不由自主的燃烧了起来。
周易平顿时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声,那是凝练至极的浩然正气,足可穿透血魔真力,灼烧他的魂魄。
到了这种地步,周易平也知道想要活着离开此地,基本已经是不可能了。
困兽尚且要有临死的反扑,更何况是他这位盖世魔枭?
周易平不顾熊熊燃烧的血眸,他狞笑一声:“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好受。”
看着下方绵延百里的京城房舍,地上渺小的如同蝼蚁的人类,周易平脸上的疯狂之色仿佛快要凝为了实质一般。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不是想要救这些人吗?我周易平今日偏要让你失望,这些人,你一个也救不了!”
李元熹不为所动,自他用出秘法,开始燃烧浩气之后,局面就已经彻底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现在只等最后一角光幕笼罩,就可以彻底放手诛灭周易平。
忽然,周易平的身体竟是开始不断膨胀,李元熹冷笑一声,伸出手掌对着他虚握而下,四周的虚空瞬间凝滞。
周易平的膨胀的身体顿时受制,就像是被装进了一个透明的容器中一般,任凭他如何膨胀,都不能触及到其他空间丝毫。
李元熹所施展出来的隔绝光幕,其功效还不仅只是隔绝周易平对于血雨的控制那么简单。
这光幕就像是一个小世界一般,乃是儒家最核心的神通,其核心秘法和李元熹之前所施展过的画地为牢剑术颇有相似之处。
李元熹在空中隔绝出来的空间,足有方圆十里大小。
在这光幕所笼罩的十里范围内,李元熹就是独一无二的主宰者,可以自由运用空间内的天地之力为他所用。
而这门神通如此霸道,代价也是极其惊人的,这是唯有飞升境的儒家大修士,才能够勉强使出。
毕竟,隔绝一方天地归为已用,想想都觉得是匪夷所思。
天地之力何其浩瀚,其中所蕴含的道则力量更是奥妙神异。
就算是抛开非凡的威力不谈,光是能够御使天地之力为己所用,这样的神妙体验,就足以使得卡在元婴瓶颈的修士增加一分突破飞升的把握。
悟道悟道,只有真正的接触和感悟过道则的人,才能有机会掌握的明悟那神妙不可言的道。
李元熹以元婴初期的修为,以君子气运为引,强行燃烧浩然正气,短时间内获得了元婴巅峰的力量。
本来仅仅是这样的话,还不足以施展出这门儒家神通。
关键就在于李元熹头顶悬浮的那枚玉佩,李元熹的先生,那位书院山主。
自然是一位声名赫赫的儒家大修士,这枚玉佩的品秩直追神兵,且正如李元熹刚才同叶子玉所说的那般。
玉佩常年受浩然正气滋养,十分契合儒家神通,双方可谓是相辅相成。
果然,当李元熹施展出这一手封锁空间的神通后。
周易平鼓胀的面容瞬间就变得十分难看,盯着李元熹头顶上方的玉佩看了半晌,总是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周易平此时可没工夫去想,究竟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玉佩。
因为被李元熹隔离的狭小空间在不断的压缩,空间道则和天地伟力根本不是周易平所能抗衡得了的。
之前放出去要屠灭百万生灵的狠话,此刻却连自己的性命都已是危在旦夕。
周易平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挣脱这恐怖的空间束缚,但不论是血魔大法,亦或是幽魂灭世录,一切的神通术法在这绝对的天地伟力压制下,竟是派不上任何用场。
一切的攻击挣扎就犹如蚍蜉撼树一般,根本撼动不了空间壁障丝毫。
随着周易平的身体被压缩的越来越小,周身血肉更是在恐怖的压力下节节爆碎最终只化成了一团血雾。
李元熹体内的金色小人通体已经布满了裂纹,此时只需一阵微风吹过,便能让这尊由浩气汇聚而诞生出的金身瞬间崩碎。
到了那时,李元熹不仅修为尽毁,就连性命都保不住。
甚至像其它元婴修士那样夺舍肉身重生,他都办不到。
因为对于儒家修士而言,达到元婴境界后塑造金身文胆,一身浩气凝聚于文胆之中,比之修士所谓的元婴更加神异强大。
金身文胆就等同于他们的元婴,如今李元熹体内的文胆破碎已成定局。
此刻,就算是一位学宫大祭酒亲临,也救不了李元熹的修为性命了。
李元熹手掌用力,带着火光的浩然正气狂涌而出,在空中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大网般逐渐收拢,补齐了那残缺的一角光幕。
看着补齐的光幕,李元熹心中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可紧跟着,他便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来,眼眸中的浩气正在飞速消逝。
不仅如此,他的身体也在发生着奇异的变化。
原本挺拔的脊背渐渐的佝偻了起来,满头黑发化成了银丝,眉眼间环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黑气,那是死亡的气息。
不过李元熹却像是没有察觉到这些变化一般,他的眸中哪怕失去了炽烈的浩然正气,可却依旧让人无法直视。
那样的炽盛而灼烈的光芒,比之浩然正气也毫不逊色。
忽然,他的猛的抬头看向了此时已经被压缩成一个芥子大小的空间屏障。
在被他封锁的空间中,周易平的血肉早在刚刚就已经被压碎,爆成血雾,消散于虚空之中。
可如今,在芥子大小的空间壁中,竟然还有一滴细若牛毛,肉眼根本无法分辨出的细小血滴,正静静的浮在其中。
李元熹心中一凛,抬手想要继续压缩空间壁。
可此时的他,却已经连一只手都抬不起来,更何谈去灭杀那滴比之芥子还小的血滴。
随着力量的消散,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笼罩了李元熹的全身。
那种感觉,就像是刚刚降临在这个世界,像是在母亲胎中时那般软弱无力。
他颓然的瘫坐在光幕上,用尽全身力气这才勉强捡起了掉落下来的玉佩。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这次的血不再殷红,而是变成了病态的黑,这位儒家君子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体内再无一丝力量可用。
金身文胆也已经轰然爆碎,随着他力量的减弱,又过了一刻钟,那滴芥子大小的血滴猛然膨胀,轰的一声惊天巨响在空间壁中响起。
接着便是一声声如同玻璃碎裂的咔咔声响起,李元熹干瘪的手掌握紧了玉佩,眼中的光芒若隐若现,已然十分微弱。
再次凝聚出肉身的周易平身形一闪,就来到了李元熹面前。
他抱着膀子冷笑道:“大君子,大先生,看来还是我要技高一筹啊,你输了!”
李元熹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苦笑,他此时连抬头去看周易平的力气都已经没有,听着对方讥讽的话语,他只是轻轻摩搓手中的玉佩。
周易平却不急着动手杀李元熹,他此刻虽然看上去毫发无损,但是实际情况却只有自己清楚。
儒家画地为牢的神通,再配合以口含天宪的莫大威势。
若非是以血魔功法顽强的在再生之力,以及耗尽整个梁国的国运之力作抵抗,此刻的他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当然,周易平受创极重,现在他的状况只是比三百年前要略好一些而已。
一身元婴修为十不存一,情况已是万分危急。
不过,比起三百年前,现在周易平还有一个机会,那就是破开李元熹设下的屏障,然后再以手中的两滴真血引动先前降下的血雨。
虽然不能像先前那般一蹴而就,可既然李元熹毙命,那就不妨在此地多停留些时日,慢慢吸收血肉精华,照样能够再重铸肉身。
第一百八十四章:徒劳
周易平猛地张嘴一吸,还未被这片小天地中的浩然正气驱散的血云顿时化作一条血线,尽数被他吸入了体内。
血云入体之后,他虚幻的身躯再度凝实了一分,周易平转身怜悯的看了一眼此刻已经虚弱的不成样子的李元熹。
这位儒家君子不但面容衰老,就连身体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就如同他体内的金身文胆一般,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这样状态的李元熹根本就不值得周易平出手,只需再过片刻功夫,文胆彻底破碎,李元熹身死道消已成定局。
“就为了这些凡人蝼蚁,一位有望登顶的儒家君子夭折与此,真的值得吗?”
周易平一挥手,冷冷道:“不值得!我原先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现在看来,你甚至就连脚底下那些自相残杀的蝼蚁都不如。”
“他们尚且知道趋吉避凶,寻找机会,趁着秩序崩塌之时发财,可你一位自诩‘仁义礼智信’的儒家君子,枉你站在高位,却连最基本的大势都看不清楚,儒家,儒家,还真是徒有虚名而已。”
他忽然又捧腹大笑道:“看看你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豁出性命想要拯救的蝼蚁,等我出去之后,一个也逃不掉!你的死全是自己咎由自取,一丝一毫的价值都没有!”
李元熹到了如此绝境,脸上的神色反倒是十分平静。
他并没有出言反驳周易平的这番悖逆言论,一是因为不屑,二是因为他已经再也没有发声的力气。
周易平十分失望似盯着李元熹,片刻后他终于转身,径直飞向了画地为牢的空间障壁处。
此地空间已经被隔绝,浩然正气就像游荡于天地间的丝线,编织成了一张牢固不可摧毁的大网,将此地封绝在了大天地之外。
周易平看着界壁,脸色逐渐就沉了下来,这画地为牢的大神通实在太过可怕,这是空间法则的体现,这是道则的宏伟力量。
不要说是他现在这半死不活的状态,就算是他巅峰时,也没有丝毫把握能够破开这神通。
元婴修士虽然可以搬山填海,但却没有撼动空间的力量,对于周易平来说,这几乎就等同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周易平尝试着用那两滴血魔真血腐蚀界壁,两滴血魔真血犹如红宝石般璀璨生辉,上面涌动着邪恶至极的血魔之力。
此时维护画地为牢界壁的浩然正气同样无比强大,白色的正气死死的抵住了血魔真血。
两股极致的力量互相抗衡,但是却始终奈何不了对方,又过了一刻钟,周易平的眼睛忽然一亮。
原来是血魔真血向前推进了一寸,将外表上薄薄的一层浩气腐蚀殆尽。
这样的变化十分微妙也很缓慢,但却给周易平带来了极大的鼓舞。
看来这个大牢也并非是不可摧毁,血魔真血的力量果然非同凡响,就算是这儒家大神通,也不是完全没有应对之策。
管中窥豹,可见当年的上古血魔究竟有多么的难缠,难怪就算是学宫大祭酒出手,都奈何不得他。
周易平以现在的速度大致推算了一下,依靠这两滴真血腐蚀界壁,以现在的速度来看,至少业得需要百年光阴。
但实际上,根本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至多就是三到五年时间,他就能够脱困而出。
因为这些浩然正气终归只是无根之源。
在施术者李元熹彻底陨落后,神通能量得不到补充。
甚至根本不需要三到五年,这样恐怖的神通所耗费的神能是极其惊人的。
且李元熹本身就没有达到飞升境,而是强行用秘法提升了实力才施展而出。
既然没有达到飞升境,这也就意味着他只是借用了天地之力来施展画地为牢,而不是像飞升境大修士那般直接调用。
既然是借的,那注定就要有还回去的时候,等到天地撤力,这个小空间自然也要回归原本的大世界中。
届时,画地为牢的神通不攻自破,但周易平生性一向谨慎,他可不会寄希望于可能的事情。
用真血腐蚀界壁一刻也不能停下来,现在让周易平不安的已经不是能否脱困,而是当他脱困之后的处境。
一位儒家君子的陨落,就算是在大汉也注定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书院山主必然要来此调查事情原委,如果这画地为牢神通远比他想象中的奇妙。
那么,等待周易平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书院山主,修为至少也是元婴巅峰起步,且持有文庙赐予的礼器,在特殊环境的加持下,足以和一位飞升境的大修士相比肩。
这等强者,根本不是周易平所能对抗得了的。
也就是说,周易平唯一的机会,就是在书院山主赶到之前,从画地为牢当中脱困,唯有如此,他才有机会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周易平越想,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这样的处境可和刚才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时候不要说是出去吸纳那些血食重塑肉身,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计划落空,短暂的躁动后,周易平又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这可不是发怒的时候,必须竭力将这神通快速破开,才有一线生机。
事到如今,周易平也顾不得许多,虚幻的身体中冒出一阵浓稠的血雾,血雾飞速涌入前方的两滴真血之中。
随着血雾的涌入,真血腐蚀界壁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忽然,小空间中微微一震,四周笼罩的浩然正气陡然衰弱了一分。
见此情景,周易平不由的大笑一声,驾驭真血的速度却愈发快了起来。
他的眸中满是得意的神色,天底下的神通术法千奇百怪,但总的却离不开一个本源。
再强大的神通,也需要有对应的能量去维持。
看眼下情形,正是因为李元熹的油尽灯枯,导致了画地为牢的空间波动,相信再过一会,等李元熹彻底陨落之后,界壁也将会变得脆弱不堪。
就在此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没用的,今天你注定是逃不出去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作乱
王定州脚尖一点,身形腾空而起便飞向了半空中的李元熹。
还未到达近前,就被李元熹这衰老的不成样子的身体惊得一呆。
在他愣神的一瞬间,忽然天际闪过两道猩红血滴,快若迅雷般当头落在了王定州的面前。
而这两滴鲜血仿佛自主开启了灵智一般,迎面就冲着王定州的眼眸钻去。
速度之快,就算是以王定州的速度都来不及作出丝毫反应。
真血入体,砰的一声巨响,以王定州的身体为中心,顿时就爆发出了一团骇人的血雾。
王定州身上的衣服也在此刻全部爆碎成了齑粉,露出了五境武夫强壮结实的身躯,更加可怕的是,此时王定州的眼眸也随之变成了一片猩红。
他的身体忽然剧烈的抽搐了起来,王定州抱着头仰天长啸,脸上的神情时而痛苦,时而狰狞诡异。
下方的刘向北见此情形顿时心中一紧,也顾不得身旁的光幕,刘向北纵身跃向高空,想要将王定州接到地面上来。
可就在距离其十丈距离时,正在疯狂挣扎的王定州忽然停住了抽搐的动作,整个人静静的凌空而立,李元熹的身体也随之停滞了在他的身侧。
刘向北神情一松,看来只是虚惊一场而已,或许是那周易平残存的力量作祟,侵染到了王定州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刘向北急忙大声喊道:“老头子,你没事吧?”
可前方的王定州此时却是一动不动,头颅低垂,先前爆体而出的血雾也随之缓缓收拢回到他体内。
刘向北此刻距离王定州已不过只有三丈距离,随着距离的拉近,刘向北脸上的神情也越发的凝重起来。
现在的王定州周身竟然没有丝毫气息流露,若不是亲眼看到他就立身在此,光凭灵觉感应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刚才似乎有两道红光掠过,难道说……
就在刘向北距离越发靠近时,呆立原地的王定州猛然抬起了头来,两道诡异的红芒从他的眸中射出,瞬间就落在了刘向北的胸前。
刘向北大惊失色,顺着红光看去,就见到了一双嗜血的猩红双眸,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二者对视,以刘向北的胆色,竟是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急忙止住了向前的动作,身体急速往下方掠去。
刘向北后背都已经湿了,这样的目光实在渗人得紧,好像是九幽恶鬼一般恐怖,就连他这样常年在死人堆里打滚的猛人,都被吓得失了神。
忽然,头顶上方传来了一声令他更加毛骨悚然的笑声。
“桀,桀桀。”
犹如夜枭啼鸣般的怪笑声,顷刻间就穿破了刘向北的耳膜,他的双耳中更是溢出了一缕鲜血。
刘向北惊慌之余,脚下动作不停,为了加快落地的速度,他特意使出了一招江湖上惯用的千斤坠功夫。
身形顿时急速向下坠去,刘向北心中稍定,心有余悸的目光再次向上扫去。
只见那红眸怪物渐渐收起了狰狞的笑容,他似是察觉到了刘向北的目光,嘴角处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冷笑。
紧跟着,只见他竟是对着下方伸手一抓,一只由鲜血凝聚而成的大手划破空气,掀起风雷之声向着下方的刘向北袭来。
刘向北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以血手的速度来看,至少也是达到了筑基乃至更高的层次。
在这样的攻击下,他根本就没有躲闪的机会。
想到这里,刘向北一咬牙,腰间血刀出鞘,接着便是一道寒光亮起,径直就斩向了那道恐怖的血手。
刘向北借着挥刀的惯性加快了落地的速度,在此期间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一刀接一刀的向着高空劈去。
寒芒和血光顿时照亮了略显昏暗的天空,此时正值太阳西坠,天边仅有一缕落日余晖还在照亮人间山河。
今夜无月,密云悄然覆盖了半边天空,刚刚见得些许光亮的梁国京城,又将要再次被黑暗所笼罩。
城中惨叫和哀嚎声不绝于耳,被杀者的怨念化作一团团黑气直冲高天,伴随着房屋被点燃的火光传入云层之中。篳趣閣
刘向北的后背,重重的摔在了皇宫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响。
而他此时却丝毫顾不上后背的疼痛,因为天空上的血手一刻不停的在向他逼近。
至于刚才斩出的刀罡,落在这恐怖的血手上之后,就如同落在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那点刀罡力量丝毫掀不起什么波澜。
刘向北利用皇宫中的殿宇左右腾挪,可用料昂贵,造型华丽结实的宫殿在血手的攻击下就像是脆弱的豆腐一般,仅仅只是轻轻掠过就被压成了齑粉。
仅仅是过了片刻,刘向北躲避不及,最终还是被巨大的血手捏在了掌中,上方的怪物又发出了一阵桀桀怪笑。
天际边上的最后一缕余晖也随之落下,短暂的黑暗后,京城中顿时又被通天的火光照亮。
木料的香气随着滚滚浓烟冲上高空,这些平日里千金难求的良木,城中达官贵人们用来攀比的梁柱,而今皆被乱贼一把火全都烧成了齑粉。
这是一场狂欢,秩序崩坏后无法无天的狂欢,是属于这些野兽们的末世。
其中又夹杂着百万黎民的哀歌,今日注定将是载入史册的一天。
血手抓住刘向北之后便缓缓将他提到了高空之上,占据了王定州身体的怪物,此时却将注意力放在了李元熹的尸体上。
不过他明显也不打算放过刘向北,血手中有诡异的血气疯狂涌动,这些血气竟是化成了一个个狰狞恐怖的触手。
触手犹如植物根茎般,瞬间刺破了刘向北的身体,三境武夫的血肉精华远非凡人可以比拟,强大的血气化作一缕缕精纯的力量涌入王定州的身体之中。
怪物在吸收血气之后,猩红的双眸中露出了一丝陶醉的神色。
紧跟着,他伸手探入了李元熹的怀中。
可才刚刚接触到李元熹的身体皮肤,一道微弱的白芒瞬间绽放,在这个瞬间,像是照亮了无边黑暗一般璀璨夺目。
第一百八十六章:无用功
怪物的手像是触电般迅速收回,李元熹的玉佩缓缓升空,玉佩通体发出的白色光芒刺的他睁不开眼。
怪物愤怒的咆哮了一声,周身血气如浪潮般激荡狂涌,最后竟是形成了以一个巨大的血海潮汐,以不可阻挡之势向着玉佩碾压而下。
玉佩中一道血滴疯狂游动,似是想要挣扎脱困,却被看似脆弱的玉佩牢牢困在了里面。
血海潮汐中能量如狂风暴雨般侵袭而下,悉数落到了玉佩之上。
白芒化成了一道薄薄的光幕,将李元熹的尸体守护其中,虽然这白芒十分克制血气,但架不住白芒实在太过微弱,而血气在怪物的加持下数量十分庞大。
两股力量之间虽然在个体上存在着天壤之别的差距,可血气的数量却全面碾压了浩然正气。
哪怕是天地间至刚至大的力量,也逃不过强弱之间的道理。
正邪之间又该以什么去划分呢?若是邪魔的力量强过了正道。
那么邪魔所支配的世界,又该称作什么呢?到时候的世界,邪道是不是就变成了正道呢?
难道真的就只是成王败寇,强者恒强吗?
很快,玉佩散发出的光幕逐渐黯淡,直至彻底被血海所吞没,李元熹的尸体也不能幸免,落入了血海之中上下沉浮。
此时的玉佩只有表层还在发出微光,但这样的微光已经十分的微弱,在这漆黑的夜空里,更是被无穷无尽的黑暗所吞噬,根本就看不出丝毫的光亮来。
血海在怪物的控制下仍在不断的侵蚀玉佩,很显然,这两滴血魔真血是自上古血魔身上剥落下来的。篳趣閣
经历漫长的岁月后,真血通灵,初步诞生了属于自己的灵智,但是他们的力量现在还十分的微弱,所以才想要救出被困住的周易平。
对方修行的血魔功已经大成,二者之间相辅相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同体。
城郊禁军大营,贺坚白捋着花白的胡须看着远方京城内燃起的冲天火光,他的眼中不由闪过担忧的神色。
帅帐高台下,此时不仅有赵卫的人头高悬,还有好几位贺坚白新任命的都尉将军。
那个带头发起兵变的魁伟士卒,他的人头此时便高挂在赵卫的人头旁边。
士卒怒目圆睁,脸上满是淤青之色,想必死前也没少过一番挣扎。
大营中路过校场的士兵们,偶有胆子大些的抬头去看,这一颗颗高悬的头颅。
可紧跟着,便是带队的校官一顿暴风骤雨般的训斥。
营中数万禁军,竟然连一兵一卒都没有出营平叛,数万人马就像往常一样戍守大营。
比起平常,唯一不同的就是各营都在校官将军的带领下,领取了武库中的武器,随时待命准备出发。
至于带队的校官都尉,却全都是在兵变前,被士兵统一集中绑在一起的那些将校。
而高挂在帅帐下方的头颅,则是被贺氏父子临场任命的将校。
这样诡异的反转,就连亲身经历过不久前那场血腥屠杀的士兵们,都恍惚间只觉得是在做梦一般。
原来,就在士兵们在新委任的都尉将校带领下,去武库分发完武器回到大营准备集结之时。
原本被捆在都尉营帐中的将校们,统统都被放了出来。
各营都尉平日里就积威深重,底层士兵们见到这些将军都害怕的腿发软。
若不是那个魁伟汉子串通各营的刺头联手,再加上京城大乱,士兵们救人心切。
否则之前就根本不可能成功控制住这些将校,可现在这些将校们居然都被人给放了出来,面对如此变故,新上任的将军们自然迫切的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
两边各有拥垒,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双方一场混战,大军还没开出营自己就先乱了起来。
再加上刚刚从武库里取出来的武器,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双方就已经打死打伤了数千人。
再这么打下去,别说是出营去平乱,能活着走出大营的士兵恐怕都没有几个。
最后还是德高望重的贺老大人,以及他的儿子小贺大人,两人站在高台上擂鼓调停了双方的争斗。
之后又召集所有营中将校,不论是原先朝廷任命亦或是后来临阵任命的,全都聚集到帅帐中议事。
后来发生的事,就是那些后来任命的将校统统被砍了脑袋,随同原本主帅赵大将军的人头,一起挂在了这里,以警示士兵,不得携众作乱。
至于理由,帅帐中传出来的消息无非也就是谋逆作乱之类。
但是让士兵们最为好奇的一个地方,还是那些被控制住的将校,究竟是怎么出来的。
贺章文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盔甲,腰间配有一柄宝剑,他缓步来到了贺坚白身后,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
城中大火照亮了没有月亮的黑夜,这样的光明看上去是那么的诡异。
贺坚白察觉到了后方的动静,却没有转身,而是有些担忧的说道:“章文,若是再不进军,恐怕就连咱们贺家,也全都要葬送在城内的乱潮之中了。”
贺章文神色冷峻,听到贺家两个字时眼中竟无丝毫波动。
他略一沉吟,还是回道:“父亲担忧的是,只是现在出兵,儿子恐怕城内的那些庶民还没有吃够苦头,这份恩德难免会落在余氏的身上。”
“而且……”
贺章文目光锐利,看向京城正中的皇城内院,接着说道:“皇城附近居住的,大多都是朝中的高官显贵,这些人府中不少护院家丁,他们不死,我们就没有机会掌握大权。”
晚秋的凉风吹来了一缕自城中飘起的硝烟,贺坚白始终是上了年纪,大乱来的那么突然,这一天里他可谓是过的惊心动魄。
老年人的精力早就已经有些不济,此时凉风吹来,他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遥望京城烽火,贺坚白长叹了一口气:“你说的为父不是不知道,可,可这……”
贺章文目光坚毅,手轻轻扶住了腰间宝剑,轻声道:“父亲仁慈,不愿城中百姓受此大难,可儿子却听说过一句话‘不破不立’。”
“乱世已至,而今的大局已经是不可收拾了,余氏皇帝身死,就连他们奉若神明的所谓大祖也烟消云灭,旧的秩序将随同余氏王朝随风而散,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在野火烧尽荒原之后,为满目疮痍的大地,种下一缕新生的希望!”
贺章文的话掷地有声,无形中竟有一种令人动容的气势。
贺坚白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玉佩,眼中神色复杂,自语道:“生灵涂炭,我竟只能袖手,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
贺章文忽然冷笑一声:“父亲!圣人的书只能用来看,拿来做事全然一窍不通,根本就没有用处!什么爱民,什么立德,这个世界,唯有拳头硬,才是最大的道理!父亲宦海沉浮几十载,难道连这么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贺坚白闻言神色一凛,霍的转身怒道:“不许胡说!圣人岂是我等能够妄议!”
话音落下,贺坚白忽觉肩上一沉,原本有些刺骨的秋风也跟着变暖。
却原来是贺章文将怀中的大衣披在了他的肩上,贺坚白原本训斥的话语也生生的咽了回去。
只是略显无奈的拍了拍贺章文的肩膀,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崔彦文身上缠着一圈破布条,背上背着一个满身是伤的小女孩。
身旁的吴钧在见到女孩后却变得沉默了起来,这一路上三人走来,吴钧只是偶尔将目光投在小女孩的身上,这期间竟然在没有和崔彦文说过哪怕一句话。
三人沿着京城大街快步向皇城方向走去,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如今空无一人。
街面上大大小小的民房商铺,如今全都被付之一炬,火势顺着房屋蔓延,拥有几千年悠远历史的建筑群就这样被付之一炬。
沿路还有许多盗贼强寇肆虐,这些人手底下已经杀了不知道多少人,手里头拿着的兵器都已经卷刃甚至折断。
让崔彦文感到震惊的,是这些屠夫们的眼睛不知是被鲜血染红,亦或是杀人太多而变红。
无一例外,每个人的眼中皆是一片猩红,在黑夜中甚至会发出亮光,像极了杀红眼的野兽。
除了这些趁机作乱的畜生,还有被他们蹂躏的不成样子的女人。
不论是正在作恶,亦或是作恶之后的畜生,在遇到崔彦文他们一行之后全都被吴钧轻描淡写的一掌拍成了齑粉。
京城中,除去他们在平息叛乱之外。
还有天罡祠中的众弟子,在王子轩,孙昌武以及胡修贤的率领下,数百人分成了几十支小队,分散在城中各处平息乱局。
可相较于庞大的京城来说,这样的力量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作乱的人群里,不乏一些京城本地的江湖门派,他们武功高强,寻常人等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走在前方的吴钧神色一凝,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对崔彦文道:“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崔彦文微微一愣,刚欲发问,却听皇城方向传来了一声惊天巨响,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血雾扩散开来,瞬间就笼罩了整个皇城乃至周围的一切。
第一百八十七章:血雾弥漫
血雾飞速蔓延,瞬间就将整个皇城都吞没了进去。
崔彦文呆呆的看着眼前恐怖的景象,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忽觉脑后有劲风袭来,接着便是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吴钧一把将崔彦文夹在了腋下,连同那个重伤昏迷的小女孩,他最后看了一眼血雾肆虐的皇宫,眼中满是忌惮之色。
血魔之力实在太过恐怖,方才天边血云忽然消失,吴钧还以为有什么绝世高人出手,将那三百年前的盖世魔枭镇压。
所以吴钧才敢陪同崔彦文一路走到这里,但是如今飞速扩散的血雾却让吴钧再次认清了现实。
他自嘲的一笑,迅速转身离去。
修行过血魔功的吴钧,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门功法的强大和诡异。
《幽魂灭世录》乃是幽魂宗的不传之秘,余松修行的锁魂决和吴钧所修的血魔功,都只是其中的秘术而已。
而仅仅只是秘术,就足以能够和余氏传承千年的功法相媲美,可见幽魂宗的实力究竟强大到了何等地步。
不过这些都还是其次的,余松原本只将血魔功的上半卷交给吴钧修炼,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有两个。
首先是担心吴钧修行血魔功之后,实力进步过快,超越了余松这个师傅。
不管有多么信任吴钧,他始终都只是一个外姓人,梁国天下还得是姓余的掌握,余氏又怎会蠢到养虎为患呢?
其次,就是考虑到吴钧的修行天赋较为罕见,在这梁国也算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了。
血魔功素来就有诡异之名,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让吴钧这个小白兔去做一下实验,以免将来荼毒皇室。
后来吴钧能够修成完整的血魔功,真实原因其实并不像是他所说的那般,潜入密室偷窃下半卷。
这门功法实在诡异,当吴钧修成上半卷之后,下半卷功法竟然自主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随功法一起出现的,竟还有两滴血滴。
血滴如同惊鸿过隙般一闪而逝,吴钧只是凭借着修士强大的灵觉,才能隐约感觉到这两滴血滴的存在。
而自吴钧修行了下半卷功法之后,更加诡异的事情也随之发生。
他的性格变得愈发暴躁易怒,且对于血肉仿佛有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渴望。
吴钧就像是变成了一头嗜血的猛兽一般,虽然心中仅存的一丝理智,发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
但仿佛有一股强大莫名的力量蛰伏在吴钧的体内,就算是他不想修行血魔功,可血魔功的进境却在飞速提升。
如此诡异的情况,让吴钧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在他体内像是存在着别的灵魂一样。
那种感觉非常的糟糕,至今吴钧回想起来仍觉得毛骨悚然。
忽然,就在吴钧飞速撤离京城之时,在他后方传来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比之原本京城中的哀嚎更加渗人。
吴钧借着飞身腾挪的空当回头望去,顿时就被身后的景象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血雾滋生衍化仿佛诞生了灵智一般,竟是会自主寻觅血肉气息。
血色的浓雾中生出了一双双狰狞可怖的鬼手,将靠近其三丈范围内的一切活人乃至尸体全都拉了进去。
惨叫哀嚎声,正是那些还没有死,就被拖进去的人所发出。
短短片刻间,被拖进血雾的人就已经有上千人之多,而这还是因为在皇城附近,人口不算密集的原因。
现在城里的乱贼大多还集中在外围地域,正在肆无忌惮的搜刮着那些殷实大户们的家当。
傻子都知道,住在皇城附近的全都是当朝的达官显贵,这些人的家里堆积着庶民百姓,几十辈子也赚不到的惊天财富。
按理来说,城中大乱也应该先是这些人家遭殃才是,但结果却恰恰相反。
国法没了,可家法却还在。
不说别的,这些达官显贵们家中的围墙就有好几米高,不架梯子根本就爬不进去。
至于从大门进去?那更是痴心妄想,谁家的大门不是用料结实,再加上一层价格不菲的油漆。
不要说是撞门了,就算是用火烧,不泼上一层火油根本就烧不起来。
就算是攻破了大门,爬进了围墙,这些大人们家中的护院家丁可不是吃素的。
最少的也有百十来个壮汉组成的队伍,虽然没有盔甲弓弩,可基本的钢刀铁棒还是人手一份的。
外面的乱贼至多也就只敢拿中层大户和下层百姓们开刀,这些老爷们的家,还真不是一般人敢去的。
当然,凡事无绝对,现今就有一伙蒙着面的黑衣刀客。
正在大将军府中往来肆虐,府中士卒在他们手下根本撑不过一个回合,就被钢刀砍翻在地。
府中女眷惊叫着想要逃出府外,可韩府大门前,却有一个身形消瘦的黑衣老者大马金刀的站在那里。
凡是想要逃出大门的韩府众人,只要接近他周身三丈范围,就会莫名其妙的横死当场,整个大将军府中此时已是血流成河,场面十分惨烈。
韩安平的长子拄着长枪立在院中,他身上的盔甲都已被砍得七零八落,血肉外翻,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脸上更是被砍了一道狰狞无比的刀疤。
守在门口的黑衣老者看着他的模样略微有些失神,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韩安平傲然挺立的身姿。
不过很快,老者便摇了摇头,默默握紧了手中钢刀。
韩家长子怒吼一声:“你们到底是谁?如此屠戮我韩家,就不怕我父他日来找你们算账吗?”
老者沉默不语,忽然一阵凉风掠起,噗嗤一声,韩家长子的胸前都是多了一柄雪亮的长刀。
三层炼气士的他,竟然没有丝毫还手的机会,就这么被人一击致命,他不甘的看向了那只枯瘦的手掌。
老者面无表情的将长刀抽出,韩家长子旋即吐血身亡。
老者环视四周,沉声道:“不留活口,全部杀了!”
黑衣人们未作应答,只是手底下的招式愈发的狠辣起来,韩氏一门被屠戮干净,也只在旦夕之间。
第一百八十八章:无力回天
京城官邸全都汇聚在皇城附近,大将军韩安平的府邸距离午门最近。
这一点,就算是位极人臣的贺坚白也比不上。
因为大将军不仅是武官之首,更是一位真正的高阶炼气士。
正在韩府中屠戮的众黑衣人,并没有察觉到身后袭来的恐怖血雾,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愈发浓重。
他们也只当是死的人太多,所产生的一种正常现象。
带队的老者身形敏捷,灵觉也是这群人中最为敏锐的。
当血雾蔓延进韩府之时,他顿时就感到了不对劲,可等他转身去看时,血雾距离他已经只有三丈距离。
其中衍生出的鬼爪已经张开,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向着老者的头颅抓来,凌厉的劲风瞬间划破了老者的头皮。
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额头留下,像是受到了鲜血的刺激一般,鬼爪的速度陡然加快,其中甚至传出了若有若无的嚎叫声。
此刻,老者一身炼气五层的修为尽数施展开来,身体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弧度倒折了下去,堪堪避过破空袭来的鬼爪。
紧跟着,他手中钢刀脱手而出,向着血雾击去,借着这个惯性,老者的身体向后滑了出去,瞬间和血雾之间拉开了数十丈距离。
可那些正在杀戮的黑衣人就没有这个本事了,血雾中鬼爪翻飞,宛如地狱恶鬼的锁链一般勾魂夺魄。
转瞬间,整个韩府中就只剩下了黑衣老者,他满脸惊骇莫名的神色看着面前的血雾。
片刻的分神后,老者急忙就纵身飞起,脚踏着院墙飞速逃遁。
血雾不仅吞噬了活人,就连倒在血泊中的尸体都被一一吞噬干净。
而且随着吞噬的血肉越来越多,它的范围也变得越来越大,从原本的笼罩皇城,到现在已经笼罩了大半的官邸。
以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等到天明的时候,恐怕整个京城百姓全都要葬身于血雾之中。
血云消散了,血雨停了,可新的危机却又诞生了。
李元熹以燃烧自身浩然正气和君子气运为代价,解除了周易平手中的引爆器,也封印了这个罪魁祸首。
可没想到,在他体内的两滴血魔真血竟然诞生了自主的灵智,百万生灵的性命再次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不过这血雾虽然恐怖,但相比于覆盖京城三百里的血雨而言,众人起码还有可以逃跑的机会。
但很多时候的绝境,其实往往都是人为所造成的,正所谓是天无绝人之路,但人却能自觉生路。
就像是此时城中的百万生灵,上层社会的大人们在忙着加固院墙,对着手底下的护院家丁画大饼似的封官许愿。
中层的地主大户们则是躲在储备粮食的地窖中瑟瑟发抖,在地面上的无一不被乱贼所荼毒,根本就没有逃生的机会。
下层百姓倒是想逃,可京城四门,会守株待兔行屠戮之举的士兵,又岂会是只有东门士卒呢?
一场大乱持续了一个白昼,不去算被周易平那一掌握灭的万余人,光是被乱贼屠戮和死在践踏之下的人,就已经不下于十万。
这个数字随时都在增长,逃出去的人屈指可数。
东门的士兵虽然死了,可很快就会有人捡起他们留下的兵器盔甲,摇身一变成为新的“守门人。”
王子轩挥出一掌,瞬间就把一个正在挥舞屠刀的汉子拍成了肉泥。
侥幸逃过一劫的老者早就吓得瘫坐在了地上,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得救。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嘴中喘着粗气,不断有白沫涌出,可见刚才着实把老头吓得不轻。
王子轩喘了一口气粗气,额角上也开始有汗珠滴落,一身衣服早就已经破烂不堪。
这倒不是受伤导致的,放眼而今的京城,除去情况未知的皇城以外,谁还能伤得到一位三境武夫呢?
城中烽火连天,光是烟熏火烧就足以把普通衣服毁的不成样子。
更何况,王子轩带领门人,四处搭救被乱兵凌辱的百姓,期间虽然那些乱贼们进不了他的身,可辗转之间难免会磕磕碰碰,所以这才落得如此狼狈。
数百天罡祠弟子早就已经累得喘不上气来,这也难怪,连三境武夫都开始出现体力不支,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江湖把式。
王子轩扫了一眼下方瘫坐在地上众弟子,又环视了一圈四周环境,不由的长叹了一口气。
几百个人的力量放在偌大的京城之中,实在是杯水车薪。
他们这一天里救下了不少百姓,少说也有上万人了。
可是,整座京城都在乱,这上万百姓对比百万生灵,确实太过渺小。
王子轩沉吟片刻,双拳握了又握,可最终还是松开。
他颓然的对众弟子道:“撤,撤吧!”
王子轩的声音很低沉,任凭是谁都能听到其中夹杂的无奈和不甘。
但这就是事实,在这样的大势倾覆下,个体或是小团体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改变什么。
天罡祠的弟子们搀扶着起身,齐齐向王子轩抱拳行礼,之后便有序的向着距离最近的城门方向撤离。
王子轩摇了摇头,站在原地略微调整了一下气息,又飞身而起向着城中掠去,他还得去知会孙昌武和胡修贤,让他们带领门人撤退。
他越往城中走,却越发感觉到不对劲,走了没多久,刚刚来到官邸外围时,就见到有两道身影飞速向着外面掠来。
王子轩定睛一看,心中长松了一口气,原来正是自己要找的两人。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孙昌武和胡修贤的脸色十分难看,甚至还夹杂着浓浓的惧意,仿佛在他们身后有什么恐怖的怪物一般。
两人此时也看到了王子轩,孙昌武连忙大喊道:“王兄!快走,后面有……”
话音未落,王子轩的嘴巴陡然张大,伸手指向胡修贤后方喊道:“小心……”
胡修贤神色大变,后方凌厉的劲风已经吹在了他的后背上,可见那怪物此时距离他有多近!
在他身侧的孙昌武头也不回的就是一拳轰去,胡修贤也是连忙一掌推出。
却已经为时已晚,鬼爪表面竟然凝聚了一层血肉,两位武夫的拳头仅仅是击溃了那层血肉,鬼爪露出森森白骨一把握住了胡修贤的拳头。
胡修贤一声惨呼,挥出去的右臂瞬间枯萎,就连白骨都化成了灰烬,一滴魔血顺着他的断臂便要向胡修贤的身体蔓延。
忽然一记无形拳罡破空袭来,瞬间将那滴魔血击飞,胡修贤额头上冷汗直冒,不光是手臂上的疼痛,更是因为刚才的生死瞬间。
王子轩轰出一记破天拳后也不敢有丝毫停留,飞身向后方逃去,却不忘问道:“孙兄,这是什么东西?怎的如此厉害!”
孙昌武摇头道:“不知道啊!我刚才和胡副门主正在救人的时候,这东西就忽然冒了出来,眨眼间就把弟兄们和那些百姓乱贼全都吞了,连尸体都没有剩下。”
王子轩心中一跳,天罡祠几百个弟子看来是也命丧当场了。
此时他的心中宛如在滴血一般难受,这些弟子可都是门中的中坚力量啊,这次折损了三分之二,天罡祠是真的元气大伤了。
胡修贤强忍住手臂处传来的剧痛,开口道:“门主,这血雾实在太过可怕,手下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莫说他们,就连我和孙大哥都差点着了道,你看刚才……”
王子轩摆手道:“这件事不怪你们,你也无需自责,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三人说话间,后方血雾中发出滋滋声响,那是在吞噬地面上留下的尸体和活人。
王子轩眼中的骇色更浓了一分,他失声道:“这,这鬼东西难道要杀尽整个京城不成?”
孙昌武面色凝重,沉声道:“似乎是从皇宫内蔓延出来的,里面的大战似乎已经落下了帷幕,我们,我……”
王子轩眼中精光闪过,连忙问道:“到底怎么样了?爷爷他们还好吗?”
孙昌武摇了摇头,王子轩心中一沉,难道爷爷陨落了吗?正当他想要开口追问时。
孙昌武却道:“老爷子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这血雾能够蔓延开来,那么是不是也能说明一些问题,咱们恐怕……”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两人倒是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高层如果战败,那么他们这些人的实力,放在那种层次的对手面前,根本就是和蝼蚁也没有什么差别。
王子轩一咬牙,对二人道:“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尽快逃出城去再说,天塌了,自然会有个高的顶,这次京城大乱,咱们天罡祠也算是尽力了。”
孙昌武二人点头称是,三道身影旋即消失在了夜色中。
青峰之上,彩云细心的为还在昏迷的杨青华,擦拭着身上的血污。
白皙的素手轻轻拂过杨青华的身躯,不时会响起一声低沉的闷哼,可见杨青华所受的伤有多种。
每当闷哼声响起,彩云的心都仿佛被揪了一下那么疼,但她却丝毫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半分情绪来。
因为在青峰崖顶,一袭白袍身影正在临风远眺,身形略显虚幻的杨明玄看着火光冲天的京城,还有逐渐肆虐开来的血雾。
随着风声飘过,传出了一声低语:“蠢货,读书当真误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棋手
杨明玄并未如众人预料那般的离开梁国,并不是他不想离开。
而是当杨明玄赶到皇城之时,余扬已经开启了皇极经世大阵,出于对后续事态发展的好奇,再加上唯一通往大汉的传送阵就设在皇宫内部。
杨明玄索性就直接回到了青峰,青峰相距皇城虽然有百余里路程。
但其山峰高挺,站在崖巅足以将整个京城景象尽数收入眼底。
杨明玄哪怕只是一具化身在此,凭借着元婴期的强大修为,这百里距离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下方的京城就犹如一块不大不小的棋盘,李元熹和周易平两位棋手纷纷落子,杨明玄则像是一位在旁观战之人。
不论棋局杀的如何凶险,这些杀招却怎么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略一思索,杨明玄不由的轻叹了一口气,倒不是因为怜悯那些被大势所波及的凡人。
这些所谓的生灵,所谓的百姓,在杨明玄看来确实和蝼蚁别无两样,立身于云端之上的元婴修士,弹指间就能灭杀这海量的蝼蚁。
让他叹气的,是李元熹这位儒家君子,并非是感叹于这位君子的杀身殉道,而是惋惜那一身修为和强悍无匹的浩然正气。
杨明玄时年八百二十一岁,修为已经臻至元婴巅峰,下一步便是元婴大圆满,然后鲤鱼跃龙门,成为一位飞升境大修士。
筑基修士的寿命能够达到八百余岁,金丹修士翻了一倍,足足有一千七百年左右。
元婴修士的寿命较之金丹更为悠长,达到了两千九百年之久。
以杨明玄这个年岁和他的修为相对比,毫无疑问,他在元婴修士中属于非常年轻的那一类。
杨明玄的修行天赋哪怕是放在泱泱大汉,也绝对属于是上流的天才人物之一。
可那位儒家君子,其骨龄绝对不会超过两百岁,修为就已经达到了元婴境。
虽还只是元婴初期,但对于这等天纵人物来说,常人梦寐以求的元婴大圆满,甚至杨明玄渴求的飞升境,对李元熹而言却早已只是囊中之物。
这是儒家最杰出的弟子之一,将来说不定有望能够进入文庙,陪祀儒圣左右。
甚至,文庙未来或许能够多出一位圣人来,也未可知呢?
如此天骄人物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陨落在了一个弹丸小国之中,所为的居然还只是为了拯救这些不知所谓的众生蝼蚁。
若非是亲眼所见,就连久经世事的杨明玄恐怕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他根本就没有料到,这世间居然还真会有人做这所谓以身殉道之事。
莫说是他这样觉得,恐怕就连文庙陪祀圣贤,甚至如那苍天在上的儒圣仙君,都会这么想吧?
梁国京城有百万蝼蚁,不要说是百万,就算是千万,上亿那又如何?
所有人的性命加在一处,又岂能比得上一位,有望大道登顶的圣人种子。
真正的棋手最忌讳的,就是自己亲身下场,像棋盘上的那些小卒蝼蚁一般横突乱闯,到了那时,棋手自然也就不是棋手了,而是沦为了被束缚在棋盘上的棋子。
天高地阔,芸芸众生,可又有几人能够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一如脚下的百万蝼蚁一般互相倾覆,一生都会被求而不可得的欲望所支配,直到死亡降临,都不曾有过丝毫悔恨。
可悲吗?可悲极了!可怜吗?丝毫不值得可怜,一切皆是咎由自取。
杨明玄心中唯有大道登顶,至于脚下,哪管他是白骨成山,亦或是洪水滔天!
他要做主宰众生的棋手,而不是沦为他人棋盘上的棋子,唯有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才有资格和别人讲道理。
到了那个时候,道理就不再只是道理,更是秩序,是由强者所订立的规矩!
而杨明玄的道理就只有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站在崖巅的杨明玄目光深邃,他能感应到李元熹的气息彻底寂灭,也能感应得到占据了那武夫身体的血魔正在飞速壮大。
看似局势正在不断变化,但其实结局却早已注定。
李元熹的死就算是救不了所有的人,却能救下大部分的人。
那圈浓厚的血雾不管怎么蔓延,只要城内的蝼蚁们停下厮杀,出于生物本能的对未知事物的畏惧,齐心往城外逃窜,血雾最多也就只能杀死四分之一的人口。
至于靠着血雾滋生壮大的那两滴真血,也终归只是灵智初开的野兽罢了,要是他们真的聪明,早就已经逃之夭夭,而不会选择继续留在此地吞噬血肉。
李元熹这种核心弟子必然留下了魂灯在书院之中。
魂灯熄灭之后,先不说那位山主大人是何等的震惊,恐怕此事就连中枢文庙都会收到消息。
到时候,这人界北方的弹丸小国,注定将要迎来一位位书院学宫中的大人物。
那等人物降临,恐怕光是身上的浩然气,就足以将这所谓的血魔和那幽魂宗的弃徒碾碎成渣。
杨明玄收回目光,转头看了一眼重伤昏迷的儿子,眼中虽有宠溺之色,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奈。
这个儿子的性格倒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骨子里的狠劲同杨明玄如出一辙。
只是,杨青华自出生乃至踏上修行道以来,始终成长在杨明玄的羽翼庇护之下。
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生与死考验的雏鹰,终究难以展翅高飞,这次的挫折也就当是一次宝贵的经验了。
杨明玄在这个独生儿子身上寄予了殷切的期望,不然也不会劳神费力的将一缕化身神念藏在他的眉心之中,就是怕他出门历练遇到生死危机。
略一沉吟,他低声唤过彩云,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旋即杨明玄的身形便化作一缕白光,没入了杨青华的眉心之间。ωωw.
彩云将他消失,脸上紧张的神情这才为之一松,小心翼翼的捧起,刚才杨明玄放在她手上的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
她将丹药放至杨青华唇边,可就在这刹那之间,轰隆一声巨响自皇城内传出,犹如火山爆发般震撼人心。
炽盛如烈阳般的白芒陡然在夜空中亮起,天地寂静,彩云手上的动作也戛然而止,她呆呆的看向了远方的惊天变故。
片刻后,她就颓然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的震惊之色。
第一百九十章:希望
时间回到一刻钟以前,皇宫已化成了一片血海,血海中有无数尸体蠕动,万千具人类尸体尽数汇聚于血海正中的漩涡之中。
漩涡上方,萃取出来的血肉精华,化作一缕缕淡淡的血线,飘入了占据王定州身体的怪物口鼻之中。
李元熹的尸体已经逐渐变得僵硬,在翻腾的血海中上下沉浮。
不同于其他尸体的是,李元熹怀中玉佩发出一层淡淡的白芒,将他周身覆盖其中,血海虽然沸腾,却无法侵蚀到李元熹分毫。
被血手抓住的刘向北,此时已经被抽成了一具人干,整个人的状态也是变得奄奄一息,随时都有可能会气绝身亡。
就算是刘向北心坚如铁,此情此景也难免的心生绝望,如此强敌根本不是他们现在所能抗衡得了的。
李元熹的尸体就是明证,强大如这位儒家君子,竟然都道消于此。
试问整个梁国,整个天下,还有谁能阻挡得了这盖世魔物?
王定州的身体此时已经开始溃烂,血肉如同烂泥般向着下方血海流下。
五境武夫千锤百炼的肉身,竟也抵挡不了真血之力的侵蚀。
城中生灵,此时也终于意识到了来自身后袭来的危险。
被裹挟控制的百姓们想要往外逃,但经受了一天折磨的他们又怎么跑得过飞速蔓延的血潮。
更何况,那些手持利器的乱贼们又岂容这些到嘴的羔羊逃跑,后有噬人的血潮,前有杀人的恶鬼,百姓们简直就是被逼到了绝境当中。
可即使如此,却依旧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带头反抗乱贼。
彼此个体之间虽然存在着武器的悬殊,但这些乱贼们大多常年混迹于社会底层,或是帮派中人,或是地痞流氓。
这些人不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平时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身体素质倒是和中层那些养尊处优的大户们不相上下。
可要是对上那身处底层的苦力壮丁,这些人根本就不算什么。
但在这样的乱局下,手持利刃者挟杀人之威,就算是身材矮小瘦弱的乱贼,也能骑在一个八尺高的壮汉头上拉屎撒尿。
乱贼数量约莫占了总人数的九分之一,其他九分之八的百姓竟然自甘沦为了羔羊。
不要说是去和乱贼搏命,甚至就连敢于站起来逃跑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百姓都是盲从的,为政以德,百姓以从德,为政以暴,天下皆以从暴。
从古至今,未有丝毫改变。
官邸往外二十里,血潮已经逐步蔓延到了往日京城最繁华的闹市里。
这片区域也是倍受乱贼青睐的地方,在这里做生意的大多都是中层靠上的大户。
那些达官显贵们家中子侄亲戚,也大多安置在这里经商买卖,店中奇珍货物,金银财宝数不胜数,自然成为了乱贼们眼中的肥肉汇聚之地。
一群满载而归乱贼,正用骡车拉着成箱的财货往城门方向跑,后方来袭的血潮他们刚才是见过厉害的。
其中一个同伴不信邪,愣是要去拖一个即将被血潮吞没的小娘们,结果瞬间就被血潮吸了进去。
不要说是尸骨了,就连一根毛都没留下来。
眼看着后方血雾袭来,宽阔的街面上全是逃难的人群,乱贼们虽然杀了一日,可带头之人的头脑此时大多还比较清醒。
自然知道后方袭来的血雾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当下就带着手底下的人和搜刮来的财货往城外逃去。
抓来的百姓大多当场砍死,人数实在太多的就索性捆起来留在了原地,反正以血潮推进的速度来看,用不了多久,留在原地的人就会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乱贼队伍少的也有十多个汉子,多的则是成百上千,如今全都汇聚到了街面上的大路来。
没办法,搜刮抢来的宝贝实在太多,不用牲口拉车根本就带不走。
梁国京城虽说是远比州郡府城宽阔的多,但能供大型牲口疾驰的道路却也不多,城中设有四门,主干道也就只有四条。
道路虽然宽阔,但也耐不住人多,主道很快就被各种牲口和车马堵塞了起来,前面的在争道厮杀,后面的则是越等越心急,索性直接就冲上前去加入了战团。
只有极少数的人看清了现状,火急火燎的打点了一下车中珍贵的财货,挑拣一些值钱的东西做了一个包袱,背在身上轻装向城外跑去。
很快,血潮袭来,第一批先是吞噬了那些被留在店铺或是院子里面的百姓,任凭他们如何大声求救哀嚎,却丝毫没有能够阻滞血潮推进的速度。
众生悲啼,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血潮之中,短短一刻钟功夫,死在血潮下的人就多达数十万。
越来越多的黑气混杂着血气冲上高天,本就阴沉的天空此时变得愈发昏暗起来。
哪怕是有冲天火光的映照,却仍旧让人看了觉得发渗,像是在面对无边的黑暗深渊一般恐怖。
被抛弃在店铺庭院中,被砍伤后扔到路边上等死的人们哀嚎不止,城门四周汇聚的底层百姓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救救,救救我们吧!”
“老天爷,神仙大人,求求你们,快来救救我吧!
“老爷,祖宗!大伙身上都没钱没物,列位老爷们就大发慈悲,高抬贵手让咱们出城逃难去吧!大恩大德,小人们没齿难忘!”
哀嚎声,求救声汇聚,却被震天的喊杀声和刀剑碰撞声所掩盖,血潮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百姓的生命。
但相比于眼前的仇寇,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逐渐忘记了身后袭来的血潮!
真血附体控制的怪物再次挥掌拍向了李元熹的尸体,而随着吸收的血肉精华的增加,他的力量也变得愈发强大。ωωw.
初时只有筑基层次,如今已经达到了金丹瓶颈,只差一步就能突破金丹,提升至元婴境界。
在血手的猛烈攻击下,玉佩表面竟是凝聚出了一个头戴儒冠的小人。
小人环视了一眼四周,一指点出旋即就有一道白芒射向了空中的血手,血手和白芒相互碰撞吞噬。
二者看似势均力敌,但儒冠小人在射出白芒后,虚幻的身躯变得十分缥缈,像是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儒冠小人乃是玉佩中诞生出的器灵,大凡法宝品阶以上的器物,都会诞生出其自主的器灵来。
只不过,器灵的强大和灵智的开发程度,根本还是在于器物本身的品秩和所具备的威能。
以这块玉佩来说,品秩乃是法宝层次,若非是有李元熹的先生和李元熹的浩然正气常年滋养,根本就不可能凝聚出这样的儒冠小人来。
而今的情况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儒冠小人再强,也只不过是一件法宝器物,没有主人的灵力加持,败亡只是迟早的事。
渐渐的,白芒愈发的微弱起来,怪物狞笑一声,左手掌心中凝聚出了一个漩涡,将血海中的能量源源不断吸入体内。
随着能量涌入,空中的血掌也变得更加凝实起来,儒冠小人发出一声悲叹,缥缈的身形彻底消散,血掌毫无阻滞的拍向了下方李元熹的尸体。
怪物眼中满是得意之色,似乎已经能够看到玉佩随着李元熹的尸体一起崩裂,然后成为血潮养料的场面。
刘向北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就连抬起眼帘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看到这一幕,他心中彻底的绝望了。
忽然,半空中的怪物神色一变,狰狞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狐疑的神色,他凝神看向血潮下方。
紧跟着,一声惊天巨响传出,轰隆,轰隆,犹如天上炸雷般在血潮中响起。
最后一声巨响过后,砰的一声,血潮猛然间自中心漩涡处炸裂。
炽盛的白芒瞬间照破长夜,恍如惊鸿现世般自血潮中升腾而起。
这炽烈如太阳般的光芒落在了怪物身上,落在了血潮之中。
好像是春日化雪一般,血潮飞速消退,根本承受不了哪怕一丝一毫的白芒照耀。
怪物此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这样的白芒简直就堪称是天然克制他的宿敌。
而他,在这样的白芒之下根本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
李元熹怀中的玉佩沐浴在白芒之下,儒冠小人再次凝聚而出,头上儒冠的纹络比之方才凝实了不知多少,就连迷你的眼睛里,似乎也多了一丝灵动的神意。
一只通体雪白的雪兔蹦跳着来到了李元熹的尸体旁,红宝石般的大眼中竟是闪过一丝十分人性化的悲悯之色。
在雪兔后方,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缓步走来,两侧的血潮被他身上的白芒照耀,瞬间就被蒸发成了一片虚无。
血潮中的凄厉哀嚎声仍旧不断响起,但却丝毫影响不了叶子玉前进的步伐。
此时叶子玉的双眸中已经完全被一股无形的真气填满,竟是呈现出诡异的透明之色,仿佛一对清澈至极的琉璃珠子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一枚古朴的玉簪悄然插在叶子玉的头上,占据王定州身体的怪物躲在了一处残垣断壁的后方,狰狞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竟然开口了,朝着叶子玉颤声道:“你,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