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厚礼相送
许是累极了,一夜无梦,酣睡到醒。
锦书醒来时有片刻的迷糊,眼前的红色床帐子朦朦胧胧隔绝着外边的光亮,她呆呆地盯着床头挂着陌生精致的小香囊瞧了片刻,才慢慢意识到这不是宫里静妃的寝宫,而是沈国公府的新房。
她猛地坐起身来,拉开床帘,歪头喊到:“小环?春绢?夏绫?”
三个宫女闻声捧着洗漱的东西鱼贯而入,小环脸上带着笑意:“公主,您起来啦!”
春绢和夏绫则相视一笑,看样子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锦书一边下床,一边好奇问:“什么事啊?你们一个个都憋着笑,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呗?”
“公主别说,奴婢们都笑了好一阵子了!昨个夜里,驸马爷洗着洗着睡着了。半夜里,也不知道他怎么睡的,头歪到桶里,呛了水才醒来,大喊涨潮了!涨潮了!”春绢一面笑一面讲:“奴婢听进去伺候的小服子说,驸马爷身上都泡绵了!”
锦书一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叫你们给他找个地方住,怎么没留人看着点?他吃多了酒,你们也不怕出什么乱子?”
“留了小服子在门口听传,问了几次,驸马爷都说不用。”夏绫解释道。
“那就随他吧。”锦书一边穿衣裳一边叮嘱她们:“切记,告诉大家不可不敬沈家人,尤其是驸马,他如今肯定憋着气,大家要越发恭敬对他才好。”
三个宫女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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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他娘的!”沈之璋气不打一处来,语气里有些愤懑不平:“她……她……她太过分了!”
豆萁忙问:“爷,六公主她……欺负您了?”
“没有!她哪敢?”沈之璋嘴上逞能,心里又十分郁闷,脸上似哭非笑的,六公主要是趾高气昂的骂他打他,他倒是可以豁出去一战,可人家一句坏话也不说,身边的人都客客气气的,只是新婚之夜给他另安排住处,他连苦都没法开口说啊!
偏方才沈老夫人还要笑眯眯地问:“儿啊,昨夜睡得可好?”
说好吧,新婚之夜被公主撵出去住;说不好吧,又太丢人。沈之璋直憋的胸口闷,还是选择要脸,于是无奈回答道:“好,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沈老夫人浮想联翩了一下,更加喜悦地吩咐:“你去前厅等公主前来,到时候我们一起用膳,我去厨房看看早饭做的精细不精细!”
待老夫人离去后,沈之璋便一脸抑郁地等公主前来。
豆萁凑在他身边说:“爷,我听说当初大驸马等了大公主一个多时辰呢!”
沈之璋脸色一变,正要开口说话,见大哥大嫂两个人带着大侄女沈如意从垂花门进来,一见他,大哥沈之琰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准备训话:“之璋啊,所谓男子成家立业,如今你成亲了,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胡闹,该做正事了!”他换一口气又要说话,瞧着沈之璋面色阴郁,王氏忙打岔:“方才母亲过来请,说是大家一起用膳,咱们家都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是啊!我想见见公主婶婶呢!”沈如意乐呵呵笑着。
王氏连忙叮嘱女儿道:“去掉婶婶二字,一会公主来了,可要恭恭敬敬的!”
“知道了阿娘!”沈如意努努嘴,又去看自家二叔,仍旧是黑着一张脸,便怯生生没有说话了。
一时小丫鬟上茶,众人坐下,看着架势是已经准备好长时间等候公主了。可众人没想到,才坐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六公主便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我来迟了,还请大家担待一二。”
哪敢,哪敢?
沈之琰忙站起来,顺手将赖在座位上的沈之璋也揪起来,笑着回答:“公主万安。并不迟,我们也是才到。”
“公爷客气了。”锦书一脸和煦道:“哥哥嫂嫂安好。”
她前后两句称呼不一样,沈之琰明白其中的意思,心中有些惊讶:平日里甚少听说六公主的事情,传言最多的就是她不善言辞不喜交际,不想北夜国解题一事让人刮目相看,如今倒是这般好性子!
王氏受宠若惊,连忙回礼:“公主万安。”
锦书又笑着问候沈之璋:“驸马安好。”
沈之璋看着眼前笑吟吟的女子只觉得莫名的憋屈,表面上装的大度温和,其实背地里却是个爱钻石头洞偷窥别人幽会的!表面上对他的家人恭恭敬敬,背地里却连新房都不许他进!
哼!
沈之璋心里不爽,但在兄长的眼神威胁下只能老老实实的说:“公主万安。”
锦书又低头问候沈如意小朋友:“哥哥嫂嫂家的女儿瞧着真乖巧,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沈如意先是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才低着头规规矩矩回答:“回公主的话,小女名叫如意,今年八岁。”
“如意?”锦书笑道:“名字真好听,人也乖巧,我这里有一些好玩的东西,送你做个见面礼吧!”
小环稳步上前,将一个花雕小盒子子呈给沈如意。沈如意期期艾艾盯着看,结果小环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厚厚的《论语》。
沈如意小脸一僵,瞬间蔫巴了。锦书忍着笑问:“可喜欢?”
沈之璋心中暗骂:这人真坏!送孩子这些迂腐的书!还装模作样的问人家喜不喜欢!
“多谢公主,如意……”沈如意心中万分不情愿,在王氏的眼神威胁下,还是说出了“喜欢”二字。
锦书瞧她小可怜的模样,便笑道:“如意乖,你再拿开《论语》瞧瞧里面有什么?”
她这么一说,沈如意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拿走论语,下边放着的竟然是九连环、沙包、毽子、枣磨等小玩意,她喜出望外,双眼亮晶晶地发出了惊叹的声音:“哇!公主婶婶,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是啊!”锦书摸摸她的头:“不过还是要先读书再玩才好。这样可喜欢吗?”
“喜欢喜欢!”沈如意连连点头,兴奋不已。接过盒子抱在怀里:“谢谢公主婶婶!”
沈之璋撇撇嘴:小把戏。
尽管他小动作不断,面色不善,但锦书眼中似乎根本没有沈之璋这个人,只和颜悦色的与王氏说话:“嫂嫂,听家里人说这次婚宴都是您操持的,让您费心了。这几匹轻软的绸缎,夏日里做衣裳再好不过。”
说话间春绢命人抬上一箱布料来,打开之后全是上好名贵的衣料子,结结实实一整箱。
王氏看着心惊肉跳,连忙道:“公主,只怕是受不了您这么重的礼。您太客气了。”
“一点心意而已,做了衣裳裙子没有几件的。嫂嫂送人或是自己穿都使得。”锦书又笑道:“听闻嫂嫂家有几个姐妹昨日也来了,我只打了照面,没有说几句话。这些宫花图个新鲜,权当是我的见面礼,嫂嫂和几个姐妹们戴着玩吧!”
夏绫立马上前呈上十二支各色花纹的金钗,图案精美,大气漂亮。
这哪里是普通的宫花?锦书说的这么轻描淡写,还以为不过是绢布花,没成想是金钗!王氏有些不安地看着丈夫,沈之琰不动声色,点头示意她接下礼物。
锦书还要再开口,却听见沈老夫人笑着从屏风后走出来:“公主万安。让公主破费了,一大早就送这送那,怪难为情的。”
“母亲安好。母亲说哪里的话,左右不过是物件,权当是我的心意。”锦书依旧是和和气气的模样:“今日头一次正式见家里人,大家图个高兴!”
沈老夫人瞧六公主,越瞧心里越喜欢,一脸慈祥,连忙请她入里间吃饭。
饭席上锦书又送了沈之琰许多名贵的诗画古玩,给老夫人送了许多上好的人参药材,沈之璋也得了一套昂贵的笔墨纸砚。
俗话说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再加上锦书总是笑吟吟和气的模样,对长辈恭恭敬敬,对小辈关爱照拂,一点也不摆架子。至此整个沈国公府没有一个说锦书不好的。就算是沈之璋对这门亲事再不满,对自己新婚之夜被驱逐再介怀,都忍不住反思道:“是不是我酒喝太多了,说了许多胡话,所以她才不乐意见我?那这么说,我是不是要去赔礼道歉?”
这个可怕的念头才萌生,沈之璋立马惊醒:“不能怂!哪有大老爷们给女人道歉的?我又没做错什么?不能低头,想想郑文科,我可不想做郑文科那样的妻奴!”
还是按兵不动,敌不动我不动,先静观其变吧!
沈之璋一面想,一面偷偷打量坐在旁边的锦书。
吃过饭后,锦书去沈家祠堂拜过先祖,便回了新房,不再出门。
“肉痛。”锦书捂着胸口假装哭哭啼啼:“心疼死我了,送了那么多东西!”
“静妃娘娘说的果然不错,东西备的多一些,便少了许多麻烦!”小环替她卸下钗环:“奴婢看沈老夫人和沈国公夫妇都挺喜欢您的。”
“这叫伸手不打笑脸人!礼多人不怪!”锦书感慨道。
小环懵,一边疑惑,一边小心问道:“哦……那……今天要去请驸马爷吗?”
“请他干嘛?”锦书摆摆手:“你就记住,驸马就是一个头衔,见面恭敬着,不见面忘了就是了。”
小环点头偷笑:“奴婢记下了。”
此刻正在自己院子里来回转圈的沈之璋无比烦躁,揪着豆萁问:“这……这天都黑了!都一整天了,公主那里什么消息也没有吗?都没叫我吗?”
豆萁摇头:“煮豆去打听了半天,都没有消息。”
(附:沈之璋两个小厮,煮豆,豆萁。出自古诗:煮豆燃豆萁。沈之璋杰作。)
沈之璋挠头,脑壳疼。敌不动,我咋办?好气哦!明天让芙蓉去请安试探一下!
对,就这么办!
第十六章 芙蓉请安
此刻行走在去给六公主请安路上的芙蓉惴惴不安。说实话,芙蓉不敢去见六公主。昨夜里煮豆过来告诉她今天要给公主请安这个消息时,她害怕的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大公主嫁到郑国公府上,大驸马的两个妾室三个通房全部发卖出京,再没纳妾;二公主那边,二驸马的东西哪个小丫鬟敢碰一下,哪碰剁哪,如今是个母的见二驸马都绕道走;三公主就更不要提了,听说三驸马上街都戴面纱捂着脸,说是摔了一跤脸刮花了,可究竟是不是摔伤,广大吃瓜群众心里还没点数吗?
可没办法啊,如今沈之璋放话了,她要是不去,直接拖出去卖给下等妓院。两面都是厉害的主得罪不起,芙蓉心中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贪图国公府这个富贵了!
话说芙蓉才战战兢兢地走到东院门口,便有六公主的随嫁宫女拦住了她:“你是何人?”
“奴……奴婢是驸马的妾……室,驸马让奴婢过来给公主请安。”芙蓉低头不敢抬头。
那宫女诧异了:见过主母召见小妾过来训话的,没见过爷们主动让妾室过来送死的?
于是她便上下打量了一番芙蓉,道:“你在此处等着,我去禀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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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锦书呆了:“搞什么?”
“奴婢也诧异,怎么还有主动送过来请安的?”夏绫也觉得奇怪:“如今驸马可就这一个妾室啊!”
“对啊,就这一根独苗,他也不怕我给他揪了,这是试探我呢?”锦书咋舌:“不见不见!没事找事!”
春绢思索了一下,走过来劝道:“公主不如见一见,看看是什么情况。左右咱们归宁后就要去公主府住了,犯不着和一个丫头计较。看一看往后也放心!”
锦书心中一想:也有道理,省的日后麻烦!于是便坐起身子来,理了理衣裙道:“也好,且让她进来,我会会她!”
宫女出去传芙蓉进来。芙蓉抬手擦了擦鬓角的汗,屏住呼吸随着宫女走了进去。
绕过一架屏风,芙蓉隐约瞧见珠帘后面大花瓶旁站了一个衣裳华丽相貌俊俏的女子,也不管身边带路的宫女,径直跪了下去大声道:“给公主……”
只是她还没说完,旁边的宫女忙搀扶她:“搞错了搞错了!你这么急做甚!那是我们公主从小的贴身宫女!你……”
小环正站在那里剪花,突然听得人噗通跪下,口中念念有词,于是好奇探头问道:“谁啊?”
“小环姐姐,是芙蓉姨娘把你错认成公主了……”小宫女赔笑道:“许是见你模样好,便以为你是公主!”
小环放下剪子,打起珠帘过来,笑道:“可怜见的,我带她进去吧。”一面帮忙扶起芙蓉,一面又叮嘱道:“你莫怕,随我来。”
芙蓉有些尴尬,赶快站起来:“多谢小环姑娘。”
待小环带着芙蓉走到锦书面前时,芙蓉这次不敢轻举妄动,看着小环冲她点点头,她才跪下:“奴婢芙蓉遵照驸马的命令,给公主请安,公主万安。”
锦书装模作样的不看她,学着电视剧里女主角立规矩的模样,慢条斯理的喝了几口茶,才问道:“你是驸马爷的妾室?”
“奴……婢是……也不是……”芙蓉果然被吓到了,磕磕巴巴地回答。
瞧吓到了她,锦书心中自责一句自己仗势欺人,想到学了多年的人人平等,便立马放下茶杯询问道:“什么意思?”
“奴婢是去年被驸马爷赎回国公府的。只是那时候府上姬妾众多,奴婢并没有机会服侍驸马爷……”芙蓉垂下头,不敢直视锦书:“只是……”
“吞吞吐吐做什么?公主问你话呢!”夏绫最见不得这种装腔作势的女人,当下斥责道。
唬的芙蓉求生欲望猛增,连连磕头出卖沈之璋:“只是后来,驸马爷拒婚时,故意说要抬一个妾室,所以才抬了奴婢。如今驸马爷说什么也不许奴婢出府,求公主明鉴,给芙蓉一条出路,逐奴婢出府吧!”
锦书点点头,明白了。那位沈之璋是故意放一个芙蓉隔应她呢!这不是主动送过来挑衅嘛?她思索一下,还是平和语气道:“本公主有什么好明鉴的?你出不出府,还是驸马说了算吧。”她要是真撵芙蓉出去,那位沈之璋奥斯卡影帝小戏精又不是吃素的?肯定要闹上一场,她又兜不住,干嘛白添麻烦呢?
芙蓉一呆。啥意思?
锦书丢下万能终结语:“我乏了,小环送客。”
小环会意,立马请芙蓉出去:“芙蓉姨娘,请吧!”
芙蓉不敢再言语,赶忙站起来,又听六公主说道:“日后不必来请安了。”
她心中一紧,在小环的带领下走出了东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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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沈之璋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打没骂,还让我自己处理?”
“是,还说日后不许芙蓉再过去请安了。”煮豆连忙转告沈之璋:“后来,奴才想过去再打听些消息,没想到公主身边的宫女口风极严,别说是贴身宫女奴才见不到,就是门口的宫女都不肯多说半句。奴才前脚刚走,她们后脚就进去通报此事了。”
沈之璋郁闷至极:“真是娶了个活菩萨!她这样不上不下的晾着我,还真叫人没办法!”
要是娶一个刚入门就打打杀杀的公主也好,起码他能知道对方的底线,好确定以后的撒野范围。如今是想造次又不敢造次,想去问个清楚又拉不下面子!
你说气人不气人?
“那芙蓉姨娘站在还在屋子里哭呢,爷怎么办?”豆萁跑过来着急忙慌地问。
“我能怎么办?让她哭!哭死她这个吃里扒外贪图富贵的臭女人!”沈之璋不耐烦摆手。
于是他一边气一边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转圈,最后一拍大腿:还是去实践一把!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先去吃个花酒试试?看看这个六公主底线在哪里!
他说走就走,当下大摇大摆叫了三五好友胡吃海喝吃到半夜,大醉而归。
锦书知道后,只淡淡吩咐一句:“且叫他吃,你只去转告他一句,明日三朝回门,自己掂量一下。”
这句话通过春绢到了煮豆的口中,又传递给豆萁。
豆萁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服侍喝醉酒的沈之璋,一边哭道:“我的爷啊!明日三朝回门呢!您的老丈人,不是一般人呐!这可……”
“什么?什么?”醉醺醺的沈之璋一听这话猛地坐起来,瞬间酒醒:“三朝回门?”
“啊!”豆萁点头:“您忘了?”
“完了一时意气风发……忘了这一茬……”沈之璋抱头痛哭:“这个老丈人,我哪里敢气?”
结果第二日,沈之璋忍着头疼,佩戴着熏香压着酒气上了马车,此时锦书已经坐在马车里礼貌客气问候:“驸马爷歇息的可好?”
“好的不得了!”沈之璋哼哼唧唧。
“那便好。”锦书不在乎他的态度,只严肃利落道:“看在你我曾经也有几面之缘的份上,趁着这一路同行,我们把一些话说清楚吧。”
“啊?”沈之璋眯着眼睛看她,一脸狐疑:“什么?”
第十七章 和平共处
“你要说什么?”沈之璋歪头打量着锦书,努力揉着太阳穴,缓解头疼:早知道昨晚上就不喝那么多酒了!
“开门见山。”锦书组织好思考了大半个月的语言:“坦白局。”
“啥?”沈之璋纳闷。
“就是说说心里话。”锦书一摊手:“我开个头,其实我不想嫁给你。你呢?”
“我也不想嫁……不是……不想娶你。”沈之璋宿酒未消,虽然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过说话却有些糊涂。锦书并没有介意这一点,继续说:“达成共识了!我们是你不情我不愿,这样不利于美好生活的创建,也不利于个人的身心健康。所以为了日后有美好的生活,希望我们可以和平共处。”
沈之璋被绕晕了:“啊?哦,可以!极好!”
“空口无凭。”说着锦书从兜里掏出两张纸来:“你看!”
沈之璋凑上前看了一眼,又缩回去,不耐烦摆手:“你念!我头疼的厉害,不看!”
“行吧。那你听听,我们签一个合约。”锦书从善如流:“第一,双方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第二,在双方父母面前,努力营造良好婚姻形象,不得诋毁对方。第三,双方互相配合出入大小场所,包括亲戚婚宴、朋友邀约、花宴等正式宴席,不得推脱。第四,鉴于男方婚前表现,婚后男方应当略有收敛,避免给女方造成名誉损失及身心麻烦。第五,以上四条,女方拥有最终解释权。如有违规,一次罚款一百两。驸马,你觉得如何?”
“你确定是师从李清节老先生?”沈之璋吐槽:“嘿呦,你这文章写的还不如我呢!还有你这字……啧啧啧够可以!”
锦书黑脸,执著问道:“驸马觉得如何?”
“可以,总结下来,就是咱俩互不干扰但表面工作做好呗!嘿!你早说嘛!搞得我这两天浑身不自在,没问题没问题!”沈之璋心头一松,一口答应笑呵呵道:“我就说嘛,像你这种能蹲在石头洞里偷窥别人卿卿我我的,不是个迂腐的人!”
锦书再次黑脸:“那是个意外……我本来是……”
“没事没关系!看都看了,有啥好解释的!”沈之璋心情愉快了,头疼也少了几分,一手拿过纸来,感慨:“有备而来啊!一式两份,需要签字吗?”
“要的。”锦书又拿出印泥:“按手印吧。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共创美好未来。”
沈之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真是个怪人!”他一面按手印,一面盯着最后一行字,开口问道:“什么叫最终解释权归你所有?”
锦书心虚:“就是,以上这些条约,怎么解释我说了算。”
沈之璋抬头看看她,又低头摇头笑着大度道:“算了,且让让你罢!对我来说有第一条就够了。”他飞快按好指印,收走一张合约。
“和爽快人说话真好!”锦书一拍手,在后宫学习了许多说话的艺术,字句较真,今天还真难得能说的这么痛快!
“这些话应该早和我说,也省的我试探!怎么说咱们曾经也是一个石头洞里钻过的人!”沈之璋调侃道:“心中有底了!说罢,最终解释权,咱们在人前怎么打配合,提前说啊,像郑文科那样的,打死不可能!”
锦书忍不住想笑,眉眼弯弯:“不必不必,正常一点就好了。”
沈之璋一边打量她,瞧她一笑,心道:“笑起来还挺好看!”嘴上却问道:“正常一点?”
“是啊。彼此客客气气就行了,像大驸马二驸马那样的,也怪可怜的。”锦书说了一句公道话,没想到沈之璋一脸诧异:嘿!这位公主有点亲民啊?
“其实如今最惨的,是三驸马。”沈之璋感慨:“听说出门都要捂着脸,还说摔跤了,分明就是被打的!”
锦书也听说了这件事,心中也万分同情:“三公主是脾气暴躁了一些,也有可能动手了。三驸马也怪可怜的!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
同是男人,此时沈之璋的优越感就油然而生了,相比之下,自己可能是这几个驸马里面日子过得最舒坦的一个。他心中美滋滋,看着锦书也觉得她异常的眉目温和,开明大方。
于是下马车的时候,他便主动去扶锦书,瞧她缩手缩脚的,还叮嘱一句:“小心!”
二人才下马车,瞧见三公主和郭经理正站在马车下整理衣裙,一个脸拉十丈一脸凶像,一个一脸憋屈面色铁青。
沈之璋瞧瞧郭经理的脸色,又想到自己的处境,心中得意,于是上前主动打招呼:“三姐夫好哇!”
两人见面,互相行礼问候:“六妹夫好。”
锦书也上前和三公主打招呼:“三姐姐安好。”
“你自然安好。妹妹如今嫁得良人,下个马车都要人扶了!我可是比不起,还谈什么安好?”三公主一顿猛呛,锦书低头:得,自己成夫妻两人吵架的炮灰了。
于是赔笑道:“姐姐自然安好,三姐姐和姐夫郎才女貌,从小又是青梅竹马,这份情谊,我们怎么比得上。”
三公主冷笑一声:“妹妹不必在这里哄我,快去给父皇请安吧!今日你三朝回门,耽误不得。”她嘴上这么说,却没有放人的架势。
“三公主说的是。”沈之璋见状上前笑地一脸油腻状:“我们这就走啦。”
三公主果然嫌弃他这模样,摆摆手:“快去吧。”
待两个人离开十几步开外,锦书才小声问道:“方才你为何笑地那么难看?”
“不难看她肯放咱们走?他们夫妻两个又吵架了,我可不想被殃及!”沈之璋凑过来八卦道:“我看到三驸马敷粉了,好厚的一层!隐隐约约有红印子!”
“真的?”锦书震惊,看来这位三公主真的动手了,太凶猛彪悍了吧!
“啧啧啧……”沈之璋咋舌:“幸好……”他话说一半突然停下了。
锦书追问:“幸好什么?”
当然是幸好当初赐婚时,三公主跑了,四公主躲了,五公主出局,和他成亲的是六公主呗!当然这话不能告诉她,于是沈之璋摇头:“没什么。”
两人先去皇帝那边请安,去时皇上正在同珍妃说话,瞧见他们来了,便先停下来。
待二人请过安后,皇上摆了摆老丈人的款道:“六驸马,你从前做的那些糊涂事,朕也就既往不咎了,如今和六公主成了亲,就要有个新的样子,你可知道?”
沈之璋点头恭敬道:“臣知道了。”
“书儿你也是,既然嫁了人,也要孝顺长辈,不可丢了咱们皇家的身份和气度。”皇上又一本正经道。
“锦书谨遵父皇教诲。”锦书也连忙应下。
皇帝大悦,转头看珍妃,指着沈之璋夸赞道:“珍妃,你看之璋成婚后是不是大有进益?朕何事骗过你?这一次朕让韩熙尚咱们四公主,是做足了考虑的,你就不要再多嘴了!”
锦书看珍妃一脸不情不愿,心中诧异,这韩熙是何人?撇头却看见沈之璋努力控制嘴角,憋着笑。
他笑什么?
锦书好奇。
第十八章 三朝回门
待出了皇帝的勤政阁,不等锦书询问,沈之璋便开始揭韩熙的老底。
这位皇帝看准的新驸马韩熙的励志传奇故事,大概就是戏文里面说的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鲤鱼跃龙门。去年殿试,一甲三名,状元为窦国公家长子窦英朔,榜眼为成亲后在娘子监督下复读再考的英伯爵府长子候展天,而这位韩熙就是寒门出贵子的探花郎,如今为翰林院编修。
他的科考之路可以说是相当坎坷,经历过贫穷、考场黑幕、自身疾病、官场黑幕种种不公平的待遇,考试之路历经数十载,最终拼过富二代和官二代,鲤鱼跃龙门,寒门出贵子。
“哎!可不是我笑话他,人家满腹经纶才华一身,这一点是令人敬佩的。只是他如今而立之年了,各种茶色不分、名画古玩不懂赏识、礼仪举止乱七八糟也就罢了,偏偏活的像个老古董,看到同僚们吃酒赌钱,都要做一篇文章引经据典的骂人!”沈之璋摇头感慨一句:“真是个怪人!怪不得珍妃娘娘不乐意呢!”
看沈之璋一脸嫌弃的模样,锦书却是理解韩熙的,这不就是现代常说的凤凰男嘛!若是四公主那个小精豆真的嫁给凤凰男,怕是可有苦头受了!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把尊严看的比命还重的寒门探花郎,可以预见没有幸福的结局。
锦书心中感慨万分但嘴上只叹一句:“那可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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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给太后请过安后,便直往皇后的寝宫走去。去时三公主和驸马爷也正好在,皇后正揉着太阳穴一副头痛的模样,三公主在一旁擦着眼泪,郭经理灰头土脸的站在一旁。这位朝堂上面不改色谈国事的新臣此刻正战战兢兢地认错。锦书猜着是三公主又来和皇后诉苦自己婚姻不幸了。
锦书和沈之璋请过安后,皇后娘娘开口道:“好了,两位驸马出去转转吧。正好太子也在宫中,你们一同消遣。本宫和两位公主说些体己话。”
待沈之璋和郭经理出去后,皇后才对锦书说道:“你来的正好,如今你嫁作人妇,快劝劝你姐姐罢!本宫被她哭的头痛病都犯了!”
不等锦书开口,三公主就抢白道:“她懂什么?才嫁人不到三天,如何懂得我的苦楚!”
“本宫劝你你不听,你大姐姐劝你也不听,你三番五次的闹到本宫这里,什么时候才会停歇?”皇后也恼怒了:“总共成亲不足三个月,你想想你闹了几次?”
“母后,但凡驸马爷待我有大姐夫待我姐姐一半好,我又何苦来哭诉?”三公主手帕一抬就泪如雨落:“他一回府总是冷着脸,待别人却笑成花,叫我如何甘心!”
“玉儿!驸马爷是本宫娘家哥哥的长子,也是你表哥,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他非打即骂,叫他如何尊重你?”皇后头疼不已,这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为何打骂他?母后不想想那是他有错在先啊!我大姐夫待我姐姐细心周到,唯恐我大姐姐不舒服,可他……”三公主哭的伤心:“他总是忙着各种应酬公务,别说是为我操心,就是我叫也叫不过来!”
“你大姐姐的福气不是人人都有的,你的驸马和她的驸马也不一样,你为何总是和你大姐姐比?”皇后气不打一处来,说话重了些:“再说你也要有你大姐姐的一半本事啊!”
锦书在一旁看的尴尬,总装鹌鹑也怪冷淡的,于是忙用宫廷万能语录:“皇后娘娘别动气,别气坏了身子,想来我三姐姐也是受了些委屈,也是想和三姐夫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才心急了些!”
“你懂什么?”皇后不按套路说话,皱着眉头看着锦书一顿猛训:“她这哪里是想着夫妻过日子,她是舒坦日子过得太久了,受不了不如意的事,爱着攀比,生怕自己没面子!”
炮灰锦书立马闭嘴。
皇后戳着三公主痛处,三公主顿时涨红了脸痛哭起来:“母后,若不是因为六妹妹和沈驸马的事,我也不会草草定下亲事啊!您当初不也是不想我嫁给郭表哥吗?可如今后悔也迟了,母后又怪我不懂事!”
纳尼???
锦书问号脸:这意思是怪我喽?不是你们为了躲开婚事抢先结婚吗?真是……锦书心中默念三遍沉默是金,生气变丑。
皇后一想也是,这门亲事定的有些草率了,算起来相貌平平性格沉默寡言的郭经理,确实不是三公主的良配。看着从小捧在手心里的三公主哭的那么伤心,便又软劝道:“好玉儿,你虽贵为公主,可是你们姐妹几个也都是各有各的命。经理这孩子是在我们眼皮子下长大的,性子老实不善言辞,和郑文科那个在外边混过的不一样。为着你的事,母后都训斥过他多少次了?总是这样,你舅舅和你舅母能乐意自己的长子总被训斥?”
一时三公主小声抽噎着,不再说话了。锦书知道她只是表面上被说服了,实际上并不认同,还是拗着一股劲。
她心里惦记着静妃,于是便硬着头皮插嘴:“皇后娘娘,既然三姐姐好多了,那我母妃那里……”话说一半,皇后会意语气里透露着疲倦:“你一向是个有规矩的,去吧!”
宫廷语录潜台词“有规矩”等于“不会乱说话或你看到的事情我不想你八卦出去”。锦书连忙点头:“都是皇后娘娘教导的好,锦书感激万分。”
“去罢!”皇后一笑:“瞧我光顾着说话,也忘了打赏你们新夫妻,一会叫人给你们送到府上去。”
“多谢皇后娘娘。”锦书谢恩后退出大殿。才松一口气,便叫沈之璋从外边长廊上绕回来:“公主终于出来了!可叫我好等!”
锦书诧异:“皇后娘娘不是叫你们寻太子去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时候不早了,尚未给静妃娘娘请安。我若是走远了,你出来寻不到人岂不是浪费时间?”沈之璋摇摇摆摆走过来,装作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走吧,又签字又压手印的,我可不想给你一百两!”
锦书忍不住笑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平日里那么荒唐,说话却这么算数?于是便笑道:“多谢了。”
“不必客气。毕竟……你待我家人都那么好。我也是要给你些面子的。”沈之璋话越说声音越低,扭头率先往静妃那里走去。
锦书没听太清:“什么?”
“没事!”
两人给静妃请过安后,静妃笑着问:“驸马,我家书儿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刚见过在皇后面前畏畏缩缩挨骂的郭经理,又听他诉了一长串的苦。本以为自己待遇也差不多,没想到静妃如此和颜悦色,倒是让沈之璋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戏精上线笑的乖巧:“娘娘说的哪里的话,小婿全家都极喜欢公主,夸她端庄识礼。”
静妃看看锦书,露出一抹试探的微笑,嘴上却道:“那便好。她自小被我娇养惯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驸马要多提点多担待。”
沈之璋点头:“提点不敢,倒是小婿以前做了不少荒唐事,还请公主和娘娘多多包涵。”
多么和谐美好的场景啊!
看着静妃和沈之璋一唱一和恭恭敬敬的聊天,锦书感慨万分:两个骨灰级演员巅峰对决,静妃早猜到她和沈之璋摊牌说明了,只是沈之璋以为他演的极好,不费力不着急的演着。而宫斗二把刀锦书要不是合约在手,几乎无法分辨眼前的场景是真是假。
三个人一团和气,静妃心情愉悦还留了他二人在宫中用饭。
两人自从进宫就一直在笑,直到出宫上了马车,锦书觉得脸颊有些生困,而沈之璋也正揉着脸放松,嘴中含糊问:“今天表现如何?最终解释权?”
锦书笑道:“极好。今日多谢你了。一会回府,我收拾些东西便回公主府了,日后除非有什么要事请我,一般不会再来了。”
沈之璋手揉着脸一顿,心里突然感觉有些空旷,有点莫名其妙的失落感,说不出是不舍还是长松一口气,或者是担心在其他驸马面前的优越感会随着锦书离开国公府而衰减。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却一时说不出个“好”字来。
突然马车一颠簸,锦书坐的那一边似乎压过什么东西,马车猛地一跳向右晃去。她把控不住,一头撞在沈之璋的怀里,额头“咣当”一声撞在他下巴上。
锦书的额头登时生疼,天灵盖都几乎麻木了。耳边听得沈之璋“哎呦”一声,却是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护在怀里:“小心!”
第十九章 碰瓷感想
这一撞,锦书觉得整个世界都摇晃了。沈之璋来不及揉下巴,只护着她不被砸到马车门框上。听得马声嘶鸣,马车外侍女护卫惊叫,一阵混乱后,才恢复平静。
小环连忙打起帘子探头询问:“公主,您没事吧?”
锦书捂着额头虚弱地往前趴在窗前道:“没事,不要紧,方才外边怎么啦?”
“回公主,方才撞了一个孩子。”小环心惊胆战地回答道。
“什么?”锦书慌了,回头看沈之璋:“这……怎么办?”
沈之璋连忙起身边走边道:“我先去看看怎么回事!”说着便跳下马车。
豆萁小跑过来一脸慌张忙道:“二公子,大事不好了,咱们闯祸了!”
沈之璋转到马车一侧一看,只见车轮下血迹斑斑,一个衣衫褴褛十一二岁模样的小男孩斜歪歪奄奄一息地靠着马车轮,一只腿上全是血迹。饶是沈之璋见过再多场面,此刻也慌了神,张口便训斥周围的奴仆:“你们走路不看路的吗?这么大一个孩子,侍卫奴才都是睁眼瞎不成?”
春绢一脸惊魂未定慢慢上前:“驸马爷,这是他自己拼命撞上来的,奴婢们都没反应过来,就……”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锦书跳下马车一看这情景着急道:“快叫12……不是快送去医馆啊!先救孩子再说!”
沈之璋连忙点头道:“对对对!豆萁,快去!”豆萁得令就要跑。沈之璋又环顾一周,瞧着快到自己家门口了,又急切改口道:“哎呀莫找医馆了,豆萁,快去府上把咱们的莫大夫请过来!”
豆萁又应下,撒开腿朝沈国公府跑去。
锦书几步走到小男孩身边,想确认一下孩子的伤势,步伐之快春绢暗中想拉住她也不能够,只能眼瞧她蹲在孩子旁边柔声问:“小弟弟你现在觉得如何了?”
那小男孩一见有人过来,飞快扑过来死死抓着锦书,开口便大呼小叫的喊:“痛死我了,来人啊来人啊!当今权贵撞人了!你得给我个说法!快来人啊!权贵欺压平头百姓了!”一边喊一边往锦书身上扑去,又抓又蹭的。
锦书心中一愣,脑海里一个想法渐渐清晰:不是吧?古代也有碰瓷的吗?
不过孩子是假伤比什么都强,锦书松了一口气,没被他的阵势吓到。倒是小环春绢被吓得不轻,哭天抹泪的要拉开锦书和那个小孩子:“公主!公主小心啊!”沈之璋连忙上去揪着小男孩,将他拎在一旁,命侍卫们按住,自己又站在了锦书前边挡着,侧头道:“莫要过去了!”
那小男孩一听“公主”二字,先是一怔,随即又大声嚎叫起来:“来人啊!公主撞人了!痛死我了!哎呦哎呦!”一时路上行人纷纷停下,围成一个圈准备吃瓜,指指点点的。
锦书瞧这孩子实在是泼皮可恶,心中压下火气问道:“撞到你哪里了?”
“腿!啊!我的腿好疼!”那孩子装腔作势喊了起来。
“右腿还是左腿?”锦书装作一脸担忧问道:“我看右边腿上全是血,你动动看?”
“是右腿!我的右腿怕是要废了!”说着他便捂着自己的右腿哼哼唧唧:“动不了了!”
锦书瞧他果然入套,嘲笑问:“小弟弟,不妨重新看看你究竟是右腿伤了还是左腿伤了?”
那小孩子低头看了一眼,愣住了,干张嘴喊不出来了。
场面一时奇怪起来,沈之璋一看:这家伙明明左腿上全是血,怎么抱着右腿喊痛?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是锦书给他下套呢!锦书与这孩子面对面,看到的右腿实际上是这孩子的左腿,故意诈他,他慌张中入了坑,分不清左右,抱着右腿便瞎嚷嚷起来。
沈之璋又打量一下这小子: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冒着精光,哪里像个受了伤的?他当下冷笑一声:“我说怎么觉得不对劲,原来是你小子欺负在我身上了,想要讹我?你也不满京城打听打听!你沈爷爷我是谁!混账小子!要是真撞伤了你,你还有力气在这里乱叫!”
煮豆一看,一下子跳过去,揪着小男孩的腿一把扒下裤子,露出光溜溜的两条腿,哪里有伤?于是便开口骂道:“小兔崽子就是准备讹人呢!谁家的孩子,忒没道德了吧?”
小男孩裤子被扒了,脸登时涨的彤红,捂着脸大声哭了起来。
一时吃瓜群众纷纷点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扭送去官府,有伤也去哪里治吧!”沈之璋一甩袖子,对锦书道:“回吧!”
夏绫啐他一口:“真是伤风败俗!”扭头便扶着锦书上马车。
一时煮豆和几个小厮就要拖走那孩子,锦书临上马车时多回头看了几眼,正瞧见几个小厮去押那孩子的胳膊,他突然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疼!”
煮豆踹他一脚:“嘿!你还装?”
“疼疼疼!”小男孩又叫了起来,眼角似乎也有泪花,一脸痛苦,不似有假。可谁还信他?反手一绑,押着就要走。
锦书本着人人平等尊老爱幼的原则,又想到这里是封建社会,何况这孩子衣衫褴褛,想开家境贫寒,或许有什么隐情?她于心不忍喊了一句:“且慢!”
煮豆哒哒哒跑过来:“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且等等,我瞧他胳膊上真有伤,先给他找个医馆瞧瞧再说。”锦书吩咐道。
沈之璋已经上了马车,此时正探出头来,皱着眉头对锦书说:“你理他做甚?就算是断了胳膊也是他活该!”
说话间,见豆萁拉着沈国公府上的莫大夫从人群中走过来,一脸急切:“二公子,莫大夫来了!”
煮豆笑着说:“不必了,这小兔崽子没伤讹人呢!”
豆萁惊讶:“啥?”
瞧着大夫来了,那被绑了手的小男孩突然冲着锦书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流泪道:“公主娘娘千岁,小的知错了,只求这位大夫不要给小的看病,给我父亲瞧瞧吧,求您了!小的把命给您都行。”他原本只想讹点银子给父亲看病,哪里晓得是撞上了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官二代沈之璋的马车,当下吓傻了一半。直到莫大夫出来,才点醒了他。
“谁知你是不是骗人?”沈之璋说话间又下了马车,一脸不信任走过来道:“混账小子,这损招都想的出来,没把你拖出去打死就已经是我和公主仁慈了!”
“小的没有骗人?小的确实是有苦衷,小的……”他一狠心道:“小的全家都是被二皇子……”
他才说了“二皇子”这三个字,沈之璋身体猛地一颤连忙呵斥道:“豆萁,还不快塞住他的嘴!是不是骗人,等押回府去,仔细拷问再说!”
锦书有点懵了,只是隐约感觉这事有点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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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璋将这孩子带回沈国公府,请大夫诊治一番,果然是受伤了,胳膊骨折是真,左腿上只有些轻微的擦伤。待处理好伤口后,在煮豆和豆萁一顿恐吓威逼利诱,他才说出来实情。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孩子小名唤作阿正,他父母原来都是在青楼楚馆工作,母亲是楼里的歌姬,父亲是琴师。夫妇二人为了生活,在烟花之地摸爬滚打多年挣点钱财,阿正这孩子从小便给楼里的姑娘跑腿买点东西,或者传信带话讨点赏银。
而德贵妃的儿子二皇子,也是个背地里喜欢钻烟柳巷的人。也不知道这可怜的夫妇无意间听到了二皇子什么要紧的机密,二皇子便下了毒手,阿正的母亲当场被一剑穿心,而父亲被打了个半死丢了出去,伤重难医。阿正这才铤而走险,做点偷偷摸摸或者碰瓷的勾当,换点银子给父亲看病。
豆萁转告他们这些内幕时,沈之璋蔫巴了,锦书也相当无奈。权利的斗争,往往都是阴暗暴力隐藏着难以发现的肮脏。王权贵族斗争,平头百姓流血。相比之下,后宫里女人们的唇枪舌战,都不及这万分之一凶险。
“我早知道那个二皇子不是什么好人,去青楼比我还勤快,没想到这么……”沈之璋长叹一声,沉默一阵子,才吩咐豆萁:“给点银子打发走了,告诉那小子要想活命闭好嘴巴。”
“是。”豆萁点头出去了。
锦书也认同沈之璋的做法,这档子事还是不要管为好。他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看着彼此,都没有说话。
有的时候,人和人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心思。这件事情,她和沈之璋都选择装聋作哑不多管闲事。
锦书心里知道,其实她和沈之璋是同一类人,胸无大志,混吃等死,追求现实的快乐,又冷漠自私。都只关心自己当下和未来的生活是否安稳,在意自己在意的人。其余的,就算是偶尔看到黑暗或者不公,看到别人处于危难之中,只要不触及自己的利益,一概不管。
这个世界,无论是什么年代,英雄难做,还是做一个快乐的普通人更容易。她高锦书既不是爱多管闲事的女主角,也不是致力于改变世界的英雄,有力气管别人,还不如考虑考虑晚饭吃什么来的容易。
锦书撇撇嘴,站起来平静道:“眼下没什么事情了,我去和母亲嫂嫂道个别,就回公主府了,若有什么宴请或者旁的事情,差人告诉一声即可。”
沈之璋此刻何尝不知道眼前的六公主是个什么人物?他心里明白的很,于是十分理智冷静的点点头道:“好。”
第二十章 发展朋友
清晨第一缕阳光越过宫墙落在长廊上,有小宫女端着铜盆穿过长廊匆匆行走,跨入侧门,消失在一片绿意盎然中。
此刻,皇帝身边的大公公李宗全正侧耳听屋中的动静,听得屋里面传来轻微的咳嗽声,便压低声音严厉吩咐周围的宫人:“皇上要醒了,你们都打起精神来服侍!若是有差错仔细你们的皮!”
不到片刻,守夜太监从侧门出来,一瞧李宗全也在,忙谄媚一笑:“大公公,圣上醒了。”
李宗全一甩拂尘:“都进去吧。”宫人低着头从侧门鱼贯而入,十几个人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昨夜是宁妃娘娘侍的寝?”李宗全抬起眼皮问一句。守夜太监一脸暧昧地回答:“回大公公,宁妃娘娘最近颇得圣心呢,昨夜本来请了珍妃娘娘,可是这宁妃娘娘过来送了汤水,就……”
“唔。”李宗全点点头,叮嘱道:“你只管服侍好圣上就是了。”
最近宫里气氛极其紧张,宁妃娘娘和珍妃娘娘两个人为了自己女儿的婚事,轮番上阵攻打皇帝这块高地,企图为自己的女儿抢夺窦国公家状元郎窦英朔。
原本窦英朔中了状元后,宁妃娘娘就和皇帝提起过,打算让他尚五公主。那时候四公主定了去联姻,两家欢喜没有什么矛盾冲突。可后来联姻之事黄了,皇帝打算让寒门探花郎韩熙尚四公主,珍妃娘娘如何愿意?一个是国公长子青年才俊,一个是寒门出身年纪又大,珍妃自然就动了挖隔壁墙角的心思,可把宁妃气了个半死。
眼看肥肉到嘴,怎么可能拱手想让?宁妃使出十八般武艺,又是弹琴又是偶遇又是送汤送水的,这才暂时占了上风。
侍寝成功的宁妃心情愉快,看着自己的五公主也颇为得意:“月儿别怕,有母妃在,谁也抢不走咱们的状元郎!”
“谁稀罕他呀!”五公主着急了,蹭的一下站起来:“母妃,我和您说了多少次,我不想嫁给窦英朔,您怎么就非要我嫁他?”她要是嫁给窦英朔,那小情郎赵竹海该怎么办?
“你这孩子!如今什么局势你还看不清吗?你父皇选中了窦英朔和韩熙两个人,你和四公主的婚事就要订了,这个时候不争一把,叫珍妃抢走了,难不成你想嫁给那个韩熙吗?”宁妃恨铁不成钢:“我这般谋划也不知是为了谁!”
“母妃自是为了我,可他们两个我哪一个都不想嫁!”五公主牛脾气上来了,索性开始胡搅蛮缠:“我不管,反正我谁也不嫁!”
“哎?我说你这孩子怎么不分个好赖话啊!”宁妃拍拍胸脯,苦口婆心:“母妃不争取,你只有拿别人挑剩的份!”
“反正我不嫁!”五公主丢下这句话,捂着脸哭唧唧地跑开了。
宁妃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也只能一拍桌子,骂道:“这孩子!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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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锦书离开沈国公府搬去公主府后,才躲了三两天,春绢便开始劝她:“公主,咱们开府别住,又搬到新居,该宴请宾客恭贺乔迁之喜。”
“这有什么好恭贺的?”锦书纳闷:“我搬自己的房子,难道要广而告之?可这样一来,大家不都知道我和驸马和沈家不和吗?”
“公主,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春绢温和劝道:“公主长大了,如今也成家开府,应该学着邀约京城贵族小姐,有自己的朋友交际。从前公主年纪小,不爱人情来往尚可理解。可如今公主都长大了,若是还这样闭门不出便失了礼节。”
夏绫也开口帮春绢说话:“是啊公主,奴婢听说当初大公主她们出嫁,虽然没有搬去公主府住,但都邀请了京城的贵妇小姐们去暖房。”
春绢和夏绫是静妃精心挑选的两个大宫女,春绢稳重温和踏实知礼,夏绫利落爽朗仗义泼辣,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让锦书省心不少。
听她们说的有理,锦书暗自思考,举办个宴会确实是有必要的。从她一来到现在,一直坚持牢记穿越倒霉定律和两个凡是,总是闭门不出不惹麻烦,待别的人也都礼貌客气而疏离,就算是沈家人,都只是走钱不走心。所以到如今,除了一个主动粘过来的七公主,还真的没有别的朋友。
锦书托着下巴,开始认真的思考人生。若是要在这里过一辈子,没有朋友怎么行?封建社会不同共产主义人人平等社会稳定,充满了无数的不确定的危险。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属品,若是哪天有什么意外,她这个公主的头衔说没就没了。这么一想,锦书打了个寒颤:“不行!确实得行动起来。”
春绢和夏绫对视一眼。
锦书拉着春绢和夏绫的手,一脸感激:“多谢提醒,是应该宴请一下的。春绢你负责筹划宴席之事,夏绫你拟订一下宴请人家的名单给我看看。”她得好好研究一下重点发展能够成为朋友的人选!
二人点头应下,眼神里都有了笑意,可算是劝通了。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番,才初步定下了大概的规模。待两个宫女出了门,夏绫才松了一口气:“静妃娘娘真是料事如神,公主虽然是个不爱人情事故的主,但是也确实是同情达理。”
“我们出宫时,静妃娘娘特意交代了,公主想做的事情,只要合理咱们便帮着。但是她若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们一定要提点一二,到时候她自然会想通。”春绢接话感叹道:“公主确实是长大了,你记不记得公主小时候最怕见生人,除非要去行礼问安,否则都不愿意踏出门一步!”
“可不是呢!”夏绫笑道。
没过一两日,锦书便拿到了夏绫拟订的邀请名单。她仔细看了一遍,有些担忧,于是便问春绢:“春绢,你说我若是请她们,她们都会来吗?”
“回公主,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拒绝的。”春绢道:“一来他们不会随意得罪皇家公主,就算是来了也没有什么损失。二来公主素日里没有得罪什么人,他们无仇无恨,除非是真有事脱不开身,否则一定会来。三来……”春绢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锦书的脸色。
“三来什么?”锦书正听得津津有味,随口追问道:“说罢!”
“三来,近日驸马又去春香院了,京城中流言纷纷……”春绢吞吞吐吐,不敢直言。
锦书一笑,放下名单无奈感慨:“就是说他们还想来看我的笑话,增添生活的趣味呗!”
果然,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对于整日守着家宅的贵妇来说,生活太无趣了,能有一个这么大的热闹,能不上去凑一下吗?
锦书揉揉脑袋,长叹一声还是吩咐道:“那个啥,夏绫你回头去沈国公府问问驸马,看他有没有什么要请的人,写一个名单一并请了。”
她若宴请,沈之璋肯定也是要来的,既然他要来,那就连他的朋友一并请了。自己搬出沈府已经是变相打了沈家的脸,若是再不请他们家的人来,怕是又要上京城头条了!
夏绫点头应下了。
———————————
夜晚锦书凑在烛灯旁边盯着名单开始认真研究自己的朋友人选。
自己家的几个姐妹,除了尚年幼的七公主,别人还真的很难发展成朋友。大公主高不可攀,成为朋友难度系数太大,打叉。二公主虽然在北夜国国宴上帮过她,但她有个不安分有可能造反的恐怖分子哥哥二皇子,锦书还是远离政治危险比较好,打叉。三公主脑子不清楚,如今自己婚姻不幸福有点埋怨锦书的感觉,打叉。四公主是个墙头草两边倒,容易被插刀,打叉。五公主这个进步女青年随时可能被爱情冲昏头脑,殃及自己,打叉。
皇家公主集团,只有尚年幼的七公主可以发展。锦书摇摇头叹口气,开始研究其她人。
很快福庆长公主的女儿吴湘进入了锦书的视线。
第二十一章 面子问题
福庆长公主嫁给往届状元郎吴世宴,婚后夫妻和睦,就算膝下只有一女,驸马也不曾纳妾。在古代能做独生女,真的是一件罕见的事情。这么一看,吴世宴肯定是一个极其和蔼又爱妻子的男人,福庆长公主在京城里名声也颇好,他们的女儿品行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于是锦书在吴湘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勾。
大驸马妹妹郑文微也是可以结交的,一来曲线靠拢了正统继承人太子爷,二来也不会有什么直接的危险,打勾。
英伯爵府家的小姐候忆年也是个豪爽之人,听闻她的两个哥哥都和沈之璋要好,能和候忆年结交,日后在沈之璋那里也能方便不少,打勾。
锦书又仔细研究了一番,在桓王家女儿高诗鸢名字后打勾,去年榜眼候展天的妻子蒋紫姗名字后打勾,自己家嫂嫂王氏王寄贞名字后打勾。最后对着秦雨荷的名字,打了一个叉。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时代不容两个穿越者。按照秦雨荷的行事风格,又是写诗又是创业开酒楼,那是打算把穿越人生过得风生水起,锦书可是惹不起。
待做完了这些事情,锦书长松一口气,心里却暗自鄙视自己趋炎附势,人家交朋友都是靠真心,她却权衡利弊后,才广泛撒网重点捕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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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彻夜饮酒高歌纸碎金迷的夜晚,沈之璋和几个朋友坐在小院子里喝酒畅谈。
“什么?沈兄你不是在吹吧?六公主宴请京城里的名门贵族,怎么还有我们的份?”胡大为震惊了,像他这种商贾家庭出身的纨绔败家子,这些名门清贵躲都来不及,从来不愿意邀约,这皇家发请帖还是头一次啊?
“哪里吹嘘?”沈之璋一抹袖子拍桌子一脸正经道:“我都写好了名单明日就送过去。我在家里,那是说一不二,你看我那妾室,她公主不还是容下了?我不开口,她哪里敢打发?六月二十三,你就带着你弟弟妹妹放心来!”
“嘿!小姑父你就吹吧你,我六姑姑都搬出去住了,还在这儿装大爷呢?”高勋故意调侃他,拿“姑父”二字开涮他。
高勋的爷爷老桓王是当今皇帝的哥哥,早婚早育早逝。老桓王去后,他父亲袭爵,依旧早婚早育,如今高勋和几个叔叔(太子皇子们)年纪相当,平日里很少改口称呼,唯有拿人开涮才叫人。
沈之璋调侃佯怒:“哎?你这孩子,不敬长辈!你姑姑那是怕住在沈家让我母亲哥哥嫂嫂不自在!不然你以为什么?”
“我看啊,是六公主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高勋才不信他的鬼:“胡兄,你说是不?”
“你还别说,我也觉得是。”胡大为嘻嘻一笑:“沈兄,我说实话你别气,你看咱们候兄,出来吃一顿酒的功夫,他家娘子要催促几次,不就是想回去陪着吗?再看大驸马,大公主多在意啊?恨不得天天攥在手心里。要我说,这妇人越是吃醋,醋意越大,才是越把男人放心里!你说是不是,候兄?”
候展飞心中得意,却装作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妇人家最是烦人!我家那位,见我嫂嫂督促哥哥中了榜眼,天天把我抓到书房,逼着我读书写字考取功名。这倒也算了,我装模作样打打瞌睡也就过去了,可她一两刻钟就要送水送果子送扇子,烦死个人!”
“您就酸我们这些光棍吧!”高勋给他一拳。
胡大为拍拍沈之璋:“瞧见没?这才叫把男人放在心上呢。这么些天,我看六公主压根不想搭理你,嘿!你还搁这儿美呢!”
沈之璋撇撇嘴,还想胡扯什么出来,死犟道:“胡说,这哪里算什么厉害,我……”
“哎~沈兄别急着狡辩,今天才六月十七,你和公主先请我们吃顿小的,我们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嘛?”高勋看热闹不嫌事大,专业拆台二十年,眼睛冒着精光:“我们也不要求什么豪华大餐,就在家吃些家常便饭就行,让兄弟们也见见公主呗?”
“是啊!”候展飞拍手叫好,从前都是沈之璋笑话他,如今他也要揪着沈之璋的小辫子好好笑话他一顿。
“双手赞同!”胡大为乐呵:“我还没去过公主府,也叫我先去适应一下啊!”
气氛都烘托到这份上了,沈之璋进退不是,最后骑虎难下只能豁出去说道:“成,这事容易,你们就等着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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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沈之璋抱头痛哭:“真的是被抬起来了!这话都能说出来,完了,收不了场恐怕面子就丢大了!”
他一面哼哼唧唧苦恼,一面去找合约,嘴里面自言自语:“说的是各种宴请都不得推脱,可人家终究是个公主,怎么可能和他们吃饭?就算是答应宴请,他们这些个地痞流氓,饭局子上能说出什么好话来?没得又惹麻烦。沈之璋啊沈之璋啊,你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一边自言自语,同时脑子也在飞快运转:还是先探探公主的口风再说吧!
可是那日一别,都再没见着她,必须得先找个什么理由能见一面。但是,若是主动上门等着传唤显得自己太没脸,还是……
沈之璋一拍脑门,跳起来往沈老夫人院子里走去。这天色眼看着就要放亮了,母亲该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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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时分,锦书收到了沈之璋叫人送来的宴请名单。
“这些人吗?”锦书点点纸张问道。
“是。”夏绫皱眉有些气愤:“奴婢前几日转告了豆萁宴请之事,今日他们便把名单送了过来。公主,要不我们筛选一下吧,这些人大多都是……还有一些商贾人家,万一冲撞了贵人该如何?”
“要请就都请,不请就都不要来。我们要是挑三拣四地发请帖,厚此薄彼,回头驸马那里肯定要为难,到时候闹起来就不好了。”锦书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我们从沈府搬出来,已经惹了他们不快。一顿饭就当作是弥补吧。”
“可是……”夏绫还想劝阻,锦书道:“我想过了,他这里的人大多是男客,有些曾经和大驸马也交好,不至于有什么大的矛盾。到时候给他们安排偏远一点的位置,能远离些是非。再用上华贵的桌椅瓷器,也不至于显得怠慢。”
春绢点头认同:“这个法子好。”
夏绫又想说什么,只见锦书摆摆手:“没有什么问题了吧?就这样定了,人员差不多定下了,就可以发请帖了。剩下的事情就辛苦你们去办了,我相信你们的实力!快去忙吧,现在我得去补个午觉了。”
“公主,奴婢还想问问场地安排的事情……”夏绫忙抓紧机会问问题,才说到一半,只见锦书已经哈欠连天:“这些事情你定就可以了。你办事妥帖我放心!还有什么问题你俩商量着来!”
春绢和夏绫一噎,看着锦书带着小环火速钻进后边的房间,消失在珠帘后头。
“公主,您不再看看宴请的菜谱啊座位啊流程什么的吗?”小环纳闷问道:“您就这么放心春绢姐姐和夏绫姐姐吗?”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锦书往床上一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家公主我聪明着呢!我若是什么都要插一手,她们反而会畏手畏脚的不敢做决定,抓大放小,其他的就让她们操心吧!”
“我看您就是想偷懒了。”小环撇嘴不信。
“哪有,你倒是多学学人家春绢和夏绫,也能帮帮忙不是吗?”锦书送她一个白眼:“我要午睡啦!今日睡得晚了些。”
“公主,可是奴婢记得皇后娘娘操办宴会都是亲自过目,生怕出差错,您不怕出差错吗?”小环不死心,还是要问出心里的疑问。
锦书好脾气努努嘴,索性不再拽被子,耐心解释道:“小环啊,其实像春绢和夏绫这样的大宫女,有些人情世故比我这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公主懂得还多。她们问我,只是拿个主意看看能不能做,而不是她们不会,你明白吗?”
小环似懂非懂点点头。
“良好的领导和被领导关系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基础上。既然她们有才能,我为何还要多操心?”锦书一脸理所当然:“此刻她们正焦头烂额,而我可以睡午觉。再说啦,你没发现吗,皇后娘娘虽然掌管后宫事务风光无限,可是她也比其她娘娘老的快啊?”
小环用力点点头,被说服了。
锦书总结:“所以嘛,就算是我过目了,也看不懂什么,做事的还是她们。我迟把关一天,她们就提心吊胆多一天,多用心一天。里边的学问多着呢,以后再说吧!”锦书拉起被子来,闭上眼准备睡觉。
只是才躺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春绢便匆匆进来:“公主不好了,沈老夫人突然病了,想让您回去看看。”
锦书猛地坐起来:“什么?”
第二十二章 沈母生病
沈老夫人身子骨一向硬朗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锦书一边穿衣服一边吩咐夏绫去请太医。待一行人火速赶到沈国公府时,沈老太太正躺在床上捂着胸口喊疼,沈之琰则面色铁青瞪着沈之璋,瞧这架势,随时都有可能痛骂他一通。
嫂嫂王氏见锦书带着太医来了,才松了一口气:“劳烦太医看看我母亲。”
锦书纳闷,心中疑惑,偷偷问王氏:“嫂嫂,母亲怎么突然就病了?”
王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眼神不自主的看向沈之璋,含糊道:“早上母亲和弟弟说了几句话,老人家年纪大了,许是累着了。”
“哪里是累着了,分明就是被气着了。”沈之琰怒道:“还不快出去?”
沈之璋抬头看一眼兄长,又看看周围人,一脸疑惑,还没等他抬起手来指自己确认一下,沈之琰又骂道:“说的就是你!还不出去?”
沈之璋一摇三晃地站起来,看起来一脸无所谓,撇了撇嘴:“我真不是故意的。”今日早上,他确实是想让母亲帮他叫六公主回家,可是谁知道话赶话说到他婚后仍旧吃花酒逛青楼的事上,他回了几句嘴,又把沈老夫人气病了。
“还敢顶嘴?”沈之琰咬牙切齿,要不是老夫人病着,太医和锦书还在场,他估计又要怒斥沈之璋或者直接罚他去跪祠堂了。
“之琰。”沈老夫人在方妈妈的搀扶下勉强坐了起来,轻声喊道。
沈之琰顾不上训斥沈之璋,连忙回头跪在沈老夫人床前:“母亲,我在。”
“我没事,不打紧。”沈老夫人咳嗽几声:“都是老毛病了。”
“太医,我母亲到底如何了?”沈之琰不信,扭头和太医确认。
“近几日酷暑,天气炎热,老夫人年纪也大了,难免情绪波动,急火攻心。吃些汤药去去火便好。”太医温和答道,提笔写下药方:“我先去抓药,国公爷不必着急。”
“有劳太医了。”沈之琰彬彬有礼,让随行小厮和太医一起出去。
“我说了无妨,你就是不信。”沈老夫人缓过劲来,抬手示意锦书过来:“好孩子,难为你跑过来看我老婆子。”
锦书几步走到她床前,看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心里有些感慨。这位老妇人中年守寡,长子在战场上受伤难治,幼子顽劣不堪,她一个人撑着一个家,年老了还要抬举着公主儿媳,实在是不容易啊。锦书握着她的手,心中同情她,语气也柔软下来:“母亲说哪里的话,这是锦书应该做的。”
“我心里明白,你气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所以才搬到公主府去。”沈老夫人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了:“公主,我说句实话,之璋那孩子虽然是荒唐了些,可他心地却不坏。今天早上找我来,也是希望能和你和好。”
锦书心中有些纳闷,沈之璋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仍旧用微笑来代替语言,看了看沈之璋又看看老夫人。
“之璋,过来给公主道个歉,认个错。公主气消了,也就能搬回来了。”沈老夫人做了和事佬,又恳求锦书:“公主别和他一般见识了。”
沈之璋眼珠子都瞪直了,一脸无辜:“母亲,我哪里做错……”
“还狡辩?”沈之琰打断他的话,训斥道:“母亲说话你也不听,又想气母亲吗?”
“我……明明是……”沈之璋气结,看着锦书咋舌:“这搬出去住,又不是我……起码不全是我的错啊!”
得,归根结底是她主动搬出去惹得祸事。锦书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些愧疚道:“母亲,说来是我的不是。一来我是想着父皇赏了我宅子,不去看看有些对不住父皇的恩典。二来我在府上,你们平日里也多有不便。既然母亲和驸马想我住在府上,那等我忙完宴请宾客的事情,再回来多住几天,如何?”
锦书说的是“多住几天”而不是搬回来住,沈老夫人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既然公主已经退让一步,她也见好就收,拍着锦书的手道:“也好。你在府上,也能多看着一些之璋,我也就放心。”她原本以为这位六公主嫁过来,肯定会大刀阔斧地修整自己家的混账儿子,规范他的行为,劝他上进读书,远离莺莺燕燕,做一个模范丈夫走上正途。可没想到一个照旧混账着,一个却充耳不闻形同路人,实在是让她意外。
于是她又挑明一些,拉着锦书道:“之璋有什么地方惹了你不快,你只管责骂他,有我和之琰替你撑腰呢!”
其实锦书对驯夫这种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又不是古代女子,将丈夫看的比自己还重要,抱着一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热情,督促丈夫上进,进而达到改善自己生活的目的。除了这一纸婚约,她和沈之璋又没有别的联系,他自己都不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她锦书又不是吃多了撑得?再说啦,他们做母亲做哥哥的都没办到的事,她又有什么能耐?
只是心里想了许多,面子上还是笑道:“劳烦母亲为我们操心,您快歇歇养好身体,将来也好替我做主呀!”
这话锦书说的模棱两可,沈老夫人听着却是另一层意思,当下高兴地合不拢嘴:“好好好!公主,今天就不要回去了,留下来咱们一块用个饭!”
锦书瞧着她满头白发却高兴激动的样子,心头不由得一酸: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样一个慈眉善目又坚强爱子的母亲,沈之璋为何还要这般气她?锦书一时想起来自己的母妃静妃,更是感慨万千。
纵是沈老夫人身体不舒服,晚上依旧要打起精神陪锦书一起吃饭。
席间锦书偷偷打量沈之璋的神色,那厮依旧是一脸无所谓天地不惧的表情,只是偶尔会装作不经意地,将几道菜推向沈老夫人。而那几道菜,沈老夫人总是要多夹几筷子。
一个表面上看起来顽劣不堪的纨绔少爷,竟然记得母亲吃食的喜好。也许,他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堪,沈老夫人那句“他心地不坏”看来并不全是假的。
晚饭过后,沈老夫人进去更衣,一向寡言的王氏突然主动邀约:“公主,妾身也想去更衣,您要不要一起去?”
锦书想起自己的交朋友计划,于是从善如流:“也好。”
是时正是月色朦胧,沿途花气袭人,小丫鬟提着灯笼引路,王氏语气柔和,缓缓开口:“公主,今日之事让您费心了。”
“嫂嫂客气了。”锦书以礼相待,她对温柔的女孩子一向颇有好感。
“我当初嫁过来时,弟弟才十二岁。”王氏笑道:“这么些年,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
锦书心中全是问号,怎么王氏突然说起来这些?
“公主,那几年沈家艰难的很,我本是小门户家的女儿,按理是嫁不到国公府的。可是那时候夫君病的厉害,娶我便是为了冲喜。”王氏又道。这些往事,锦书还是头一次听到,她心中又诧异又八卦,但还是礼貌问道:“嫂嫂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
“我说这些都是有缘故的。”王氏淡淡一笑:“那时候,夫君身子骨差,婆婆便一心扑在夫君身上。可是弟弟也身子骨不好,每逢阴雨天,便要病上一场。他们兄弟二人,虽然皆是骨肉,可总有个偏袒,那些年弟弟受了许多冷落。偏偏男孩子在那个年岁,正是要定性养行读书上进,可怜没人管他,又娇纵着,一来二去才养成了如今的个性。”
锦书点点头,原来问题少年沈之璋是因为青春叛逆期没有受到父母的重视和正确的引导,所以才成了今天的模样脾性!
“原来如此。”锦书表示同情:“母亲也太不容易了。”
“母亲说他心地不坏,并非是骗公主。旁的女眷都欺我小门户出身,夫君为了大家隐忍不言,可弟弟总是要变着法的替我讨回公道来。别看夫君总是打骂他,可外人说一句夫君不好听的话,他都要拼命打回去。”王氏感慨:“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她停下脚步看着锦书,目光诚恳而清澈:“公主,这些话本不应该说出来,是我僭越了。只是我看公主心地纯良,待我们都和和气气的,便大着胆子说几句话,请您不要再生之璋的气了。”
锦书动容不已,一时感动,握着她的手道:“我明白嫂嫂的心意。”
至于生气不生气这件事,她真的冤枉啊!
第二十三章 利益至上
晚饭后,锦书借口公主府上还有事情,便要提前告辞。沈老夫人一手拉着沈之璋,扭头却期期艾艾的盯着锦书看:“公主,天色不早了,让之璋送你回去吧?”
锦书笑着推脱:“母亲身子还尚未痊愈,让驸马留下来陪陪母亲,不必麻烦驸马了。”
“哎,怎么能叫麻烦呢?”沈老夫人不罢休:“再说之璋还没去过公主府,公主若是不嫌弃能留他住一晚,他也好给你赔礼道歉。”
锦书按住想要疯狂摇头摆手的冲动,偷偷打量着沈之璋的神色。此刻沈之璋正犹豫怎么和六公主开口要宴请胡大为他们的事情,这要是放锦书离开了,再找机会可就难了。
于是他立马想象自己是郑文科,带着温柔又亲切地笑容,深情款款道:“是啊公主,这天都黑了,你自己回去多不安全,我送送你吧?”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此人现在一副郑文科的模样,笑的仿佛打多了玻尿酸一样假。锦书心中警铃大作,与他对视两眼,才张开嘴想说话,硬是被沈之璋堵了回去。
“公主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嘛!那咱们就赶快走赶快走,我送您,没事的不要过意不去,我闲着也是闲着。”沈之璋一面热情地走向锦书,一面吩咐:“煮豆,豆萁,快快快!拿大灯笼照路!”
我……可去你妈了个小杰瑞!锦书心中气结,偷偷骂他一句:这么能演,怎么不进军娱乐圈啊?
沈老夫人乐呵呵地笑着,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快去吧,路上小心!”
锦书无奈,只好应下:“那母亲,哥哥嫂嫂,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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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沈之璋格外的狗腿子,往大门外走的路上嘴不停歇:“公主小心台阶!”“公主可热?”“豆萁,给公主打好灯笼!”直到门口,他亲自去搬小马扎,放在马车下:“公主请!”
待锦书气鼓鼓地坐在马车上,沈之璋也嗖嗖嗖地爬上来,眼看着他打起帘子要钻进来,锦书忙呵斥一句:“不许动!”
沈之璋一脸懵逼,回头看看,又转过来盯着锦书,他半弓着身子进退不是:“怎么了?”
锦书将手伸平直接送到他面前:“给钱。”
“啥?”
“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第四条,鉴于男方婚前表现,婚后男方应当略有收敛,避免给女方造成名誉损失及身心麻烦。”锦书一脸正义:“你已经违规了。”
“啊?不是,我什么时候违规了?”沈之璋纳闷。
“感情这几天吃花酒逛青楼的人不是你啊?”锦书挑眉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给我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
“你!”沈之璋生平最喜欢抬杠啊,正是孤独求败的境界,开口就怼回去:“那你搬出沈府,还……还对我的颜面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呢!”
哎呦喂这家伙还要顶撞公主啊?锦书正在气头上呢,嘴皮子也麻利,当下损回去:“哎呦,那您的意思是,只要我留在沈府,您就这辈子不去吃花酒逛青楼了?”
“当然……”沈之璋理所当然说了两个字,连忙改口:“想的美!”这个急转弯让他差点闪了舌头!只是这半趴在马车门口实在是让人难受,沈之璋使劲甩了一把马车帘子,往里一凑顺势坐在一旁。
锦书气结,又不好直接将他推出去,咬牙切齿半天,只好又道:“给钱!”
听到马车内动静的豆萁和煮豆对视一眼,豆萁大声喊道:“公主,驸马坐稳了,咱们走……”
“吧”字还没喊出来,夏绫不卑不亢打断,训斥道:“太没规矩了,公主尚未放话,你们怎么擅作主张?”
豆萁没声了。
马车停在沈国公府门口,一动不动,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沈之璋也倔着不出声,眼珠子转了几转,偷偷打量着身边的六公主。瞧她坐的正,目不斜视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最终还是暗自长叹一句:“罢了,我有求于她,权当是破钱消灾。”一边想着,一边往怀里摸去。
摸去……空空如也。没钱。
沈之璋无奈了,咳嗽两声道:“那个,今日出来的急,没带钱。”
锦书慢条斯理,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一百两的欠条,签了字就能走了。”
“你!”沈之璋差点骂出声:这家伙,欠条都备下了?有备而来啊?
算了,算了,有求于她。他一把扯过欠条,看了片刻,郁闷道:“签就签,没想到堂堂公主,计较这些银两之事,莫不是国库空虚了,饿着你了?”
“这句话我一定替你转告给我父皇。”锦书微微一笑,收下欠条,高声道:“走吧,回府。”
夏绫这才吩咐车夫:“走吧。”煮豆和豆萁面面相觑不敢多言。垂头丧气地跟在夏绫身后。
马车吱呀呀行走,渐渐听得到街上行人脚步声和夜间夜市的叫卖声。
沈之璋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遇到了对手。他捂着额头,一脸苦相:这要如何开口?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锦书不缓不慢道:“说罢,什么事?”
沈之璋诧异,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原本以为你是个说话爽快的人,怎么今日这般磨磨唧唧婆婆妈妈的?”见他许久不开口,锦书侧头看他一眼,说道:“再不说就别说了。”
“哎别别别。”沈之璋连忙拦住,挠挠头才犹犹豫豫地问道:“公主你能不能请我的几个朋友吃一顿饭?”他是个不记仇的人,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更何况是有求于人,什么面子什么的,全部靠后。
“六月二十三,不是一并请了你的朋友了吗?”锦书诧异,这家伙在搞什么啊?
“不是这个,是这两天提前吃一顿小的。”沈之璋补充说明:“公主有个名义就行,是他们,非要吵着从没去过公主府,要去看看,我……这我也没办法,答应了人家……你……”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开始语无伦次起来,表情也变得不自然。
锦书联系了一下他今天的行为和言谈,简单分析了一下,准确地抓住了中心思想:沈之璋一定是在兄弟面前夸下了海口,为了收场面,才在她这里小心翼翼地提要求。
可是锦书为什么要无条件帮他呢?她和沈之璋之间除了谈钱,难不成还能谈感情嘛?锦书心中简单盘算一下,开口道:“好说。场地费一百两,名义费一百两,出场费一百两,至于其他的额外要求,酌情收费。基础一共三百两,不讲价。提供饭菜,酒水自带。驸马意下如何?”
开玩笑,她一个学金融的小姑娘,专业课是开玩笑的吗?
沈之璋惊恐地扭头看着她,仿佛乾坤圈打了天灵盖一样:“什……什么?”
锦书微微一笑:“钱是个好东西,咱们谈感情多伤钱啊,利益至上。”
“我现在真的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个公主,要么就是国库是真的空虚了,抠搜样!”沈之璋回过神来,感慨道:“我才知道,和你相处,不能按照一般的逻辑!”他终于发现和他并肩而坐的这位六公主,就是个怪人。
对待他的亲人,出手阔绰仿佛那东西都是大街上捡的一样。可一碰到他,什么事都按照钱算,抠搜又小心眼。平时连话都不爱多说的人,私底下打嘴仗一句也不吃亏。说她豪爽,确实是不似寻常女子,又钻石洞又签合约,可是怎么就一会一变让人摸不着头脑呢?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他不义了!哼哼!
沈之璋一拍大腿,激动地唾沫横飞:“成交!我出五百两!要求你对我千依百顺,给足面子!明日中午,不见不散!”
锦书先是一愣:这家伙适应能力挺强啊?接着她就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明日就办?不行,加急办的话再多……五十两!”
“成交!成交!”沈之璋不多啰嗦,心中美滋滋当下高喊一声:“停车!我要下车!”
他一溜烟跳下马车,顺手解下腰间的羊脂玉佩塞到马车里:“这是定金,值二百两,剩下的明日验收之后再付!回见!”
他得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狐朋狗友啊!哈哈哈!太爽了吧!公主对他百依百顺,多有面子的一件事儿啊!想想就美!
他一边想着,一边一蹦一跳蹦高似的走了。煮豆和豆萁两人连忙跟上也离开了。
锦书在马车上偷偷掀起帘子看他远去的背影,瞧他一蹦一跳滑稽地模样,实在是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饭局套路
其实锦书并不像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一样,特别在乎外人对自己家夫妻之间地位高低的判断,谁百依百顺谁,只是要在面子上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实际。
她只是想到静妃提出的“同情弱者定理”,就觉得有必要在宴请众人之前先做一点铺垫,若是众人看她嫁的并不好,没准会少为难一些。
不过这么深奥的道理,小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公主,您可是皇室之人,金尊玉贵的,怎么能答应驸马爷这样的条件!”小环一边给她梳头,一边抱不平:“您怎么就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就答应这种条件啊?您就不怕被别人知道了,笑话您吗?”
“错!”锦书抬手反驳。
“啊?”小环不明所以。
“是五百五十两。”锦书纠正道:“五十两也是钱,好大一笔呢。”
小环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咱们又不差这点钱。”
“又错了。”锦书瞧她最近负能量爆棚,觉得还是应该好好教育小环一下:“小环啊,就拿咱们京城最好的百姓酒楼来说,普通人吃一顿顶好的饭菜,也不过五六两银子。你可见过一顿五百五十两的饭菜?”
小环摇头,还真没见过,除非是宫里的贵人宴请才有可能花这么多钱。
“是啊!”锦书语重心长道:“我们不能因为如今手头宽裕,就不把钱放在眼里。将来万一落魄了,也许几文钱也拿不出来呢!”
小环一脸不可置信:“公主,您是公主啊,怎么可能拿不出来钱?”
“傻!”锦书扭头看她,一本正经道:“永兴街头有一个经常睡大街的乞丐,咱们都碰见过,你可记得?”
“记得啊!”
“那个人,曾经是张候的幼子。”锦书道:“前几朝还有公主被除名贬为庶人吃糠咽菜呢。人生起起伏伏多了去了。谁能保证自己一世都是富贵人家?如今我的宅子车子,都是登记在国家名下,转卖不得。值钱的东西虽然多,可是又不能典当,人人都认得出来是宫里的东西。每个月也就那么点俸禄,还不够随礼的。不攒点私房钱,怎么能行?女人的安全感不是来自男人,也不是来自房子,而是兜里有钱!明白喽?”
小环哪里知道锦书有这么多歪道理要说,听锦书长篇阔论说了一阵子,越发糊涂:“那我们再想办法就是了,为何要从驸马那里挣钱啊?”
“傻小环,我那是给他下套呢。”锦书得意一笑:“他又不会蠢到四处和别人说花银子请我做戏。再说请他吃饭是小,让别人知道我过得不如意才是真。到时候兴许有些人也能少找我的麻烦,而他沈之璋也吃不了兜着走,敢对公主不敬,传出去够他喝一壶了,不信你等着瞧好戏!”锦书对着镜子瞧了瞧妆容,摆正衣裙微微一笑:“好啦!他们快到了,这戏该演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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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沈之璋正带着一帮子好友往公主府去,一路上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心说这六公主千依百顺究竟能到什么程度啊?该不会诓他吧?
一列马车转过街角,遥遥瞧见公主府的牌匾“明园”,胡大为已经激动地开始搓手:“爹啊娘啊,孩儿这可是头一次踏入皇家园林啊!”
一行人行至大门旁,停车下马车,便有小厮立马迎上来,直直走向沈之璋,毕恭毕敬:“给驸马爷请安。”
沈之璋神气十足,装腔作势:“嗯!起来吧!你们……公主呢?”
说话间却见夏绫从偏门出来,笑吟吟道:“给驸马爷和各位公子请安。诸位贵客请随奴婢来。”
高勋积极响应,嘴甜道:“有劳宫女姐姐带路了!”
那边众人正随着夏绫往花厅去,一路上瞧着园内风光极好,视线开阔,草木精致,各种名贵的古树奇石随处可见,路过的下人也都极其有规矩,目不斜视手脚麻利,一看就是皇家气派。
而这边春绢已经在转告锦书:“回公主,驸马爷带了七个人来,京城胡家绫罗阁的长子胡大为,弟弟胡有为,桓王小世子高勋,英伯爵府次子候展飞,还有范阁老的孙子范增,另外两位瞧着面生并不认识。”
锦书点点头:“知道了。你留在这里打点着,小环,我们去花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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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上了一小阵子,众人喝了一口缓了缓神。七八个大老爷们坐在花厅里闲聊八卦,高勋摇头感慨:“真不愧是皇家气派!这茶也格外香!”
“你这话说的,你不是也是正经的皇亲国戚嘛!酸什么酸?”候展飞咂咂嘴:“上好的龙井茶,泡茶的人是个好手艺!”
“娶个公主就是好啊!沈兄娶了六公主我也就认了,你说那个穷探花韩熙竟然要娶四公主了,你说可怕不可怕?”胡大为将手一摊:“都说癞蛤蟆吃不了天鹅肉,没成想这还真的吃上了!”
范增接话:“可不是,听说四公主眼睛都快哭瞎了!”
“那可未必,或许癞蛤蟆也哭瞎了眼呢!”沈之璋小声道:“听说,四公主也是个暴脾气呢!他俩还指不定是谁哭呢?”
一时众人唏嘘感慨:“有可能有可能!”
话音才落,就瞧着有两个宫女进来,第一个宫女打起帘子,第二个则径直进来,恭敬通报一声:“驸马爷,各位公子,公主到了。”
锦书缓步进来,只上前几步,微微笑道:“贵客到来,有失远迎,还请多宽恕一些。”说罢才看向沈之璋,礼貌客气:“驸马安好。”
沈之璋不慌不忙略微有些激动地对戏:“公主安好。”
众人忙起身行礼,高勋还好,毕竟是皇家出身,礼仪气度不差,只躬身一礼:“六公主安好!”
可商贾出身的胡家兄弟俩就有些紧张拘谨了,扭捏半天不知道如何问礼,慌乱中弟弟胡有为眼瞅着就要跪下。锦书连忙体贴道:“不必客气,你们就是胡家兄弟吧?”
“公主认识我们?”胡大为呆了,从没见过,怎么认出来了的?
锦书心道,我有小眼线啊,要不然你们以为茶是白给你喝的啊?再说啦,这么多人就你们兄弟二人穿的花里胡哨,一看就是个暴发户式的富二代!她心里这样想,表面上却笑的和和气气:“是不曾见过,不过驸马爷平日里总是念叨着,不难认出。”
沈之璋连忙接话:“哈哈,是啊。公主有心了。”
锦书亲切笑道:“哪里,驸马的事情,总归是要上心一些的。”
高手!演戏高手!六公主说的这句话让他觉得十分舒坦!环视一周小伙伴们一脸震惊和羡慕的表情,沈之璋越发得意起来,这银子花的值啊!他激动地偷偷搓手,内心真是充满了刺激和期待啊!
“那个,我们不必在这里客气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移步去吃饭吧?”沈之璋暗中给锦书一个眼神示意。锦书收到,带着笑容道:“早按照驸马爷的吩咐备下了,既然如此,咱们走吧。小环,带路!”
胡大为兄弟俩皆一脸钦佩的看着沈之璋:这家伙真不是吹牛啊?他在家的地位竟然如此之高?
说话间一行人往正厅去,候展飞走在最后面,偷偷给沈之璋比了一个大拇指:你真牛!
沈之璋得意挑眉,耸耸肩一摊手:小意思!
第二十五章 饭局段子
酒过三巡,胡大为开始飘了,他今日心情愉快,美的无处安放忘乎所以,放下筷子,一拍桌子就开始发表感想:“六公主啊,实不相瞒,这是我胡大为活到现在吃过的最顶级的饭了。”
“胡公子客气了。”锦书觉得他胖乎乎的甚是率真可爱,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真诚。
“唔!没有客气没有客气,您是真的身份尊贵,最懂这些高贵雅致的东西。”胡大为酒量不好,又贪杯,吃了几杯好酒就开始话多:“你是不知道哇,有些人是不懂装懂,你比如那个癞蛤蟆的弟弟,他……”
“哥!哥!哥!快别说了。”胡有为忙去拉着胡大为,这典故可不能在饭桌子上讲啊!旁边坐着的高勋和候展飞已经开始憋笑了。
锦书纳闷?癞蛤蟆的弟弟是谁?青蛙王子吗?她疑惑地看着沈之璋:“癞蛤蟆的弟弟是?”
沈之璋凑到她身边小声解释:“说的是韩熙的弟弟,韩杰。”
这又是什么典故?锦书看看沈之璋,又看看捂着胡大为嘴的胡有为,本着满足好奇心的原则,和蔼道:“无妨无妨,让胡公子说罢,咱们这是家宴,不妨事的。”
这下连沈之璋也笑了。
胡大为甩开弟弟,绘声绘色地开始讲:“公主你不知道啊,那一日,我们和韩家老二一起吃茶,我眼睁睁瞧着他茶碗里落了一只苍蝇。不光我看见了,高小世子也看见了,是吧?”
高勋点头,笑的合不拢嘴。
“那位韩家老二的侍从也看见了,提醒他:二公子,介个碗尼有过苍蝇!(这个碗里有个苍蝇,方言)”胡大为绘声绘色模仿侍从说话的样子,然后又扭头盯着锦书看:“公主,你知道那位韩老二说什么吗?”
锦书很配合,笑问:“说了什么?”
“阿福,你不懂,介……个东西不是苍蝇,是没泡开的碧螺春!我尝一口!”胡大为说着端起酒来,模仿着喝了下去咂咂嘴:“啊!真香!”说完便放声大笑起来。旁边高勋和候展飞早已经憋不住咯咯咯开始笑了。
沈之璋也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只是笑了几下,笑容便开始渐渐凝固,尴尬的看着锦书,心里偷骂胡大为:妈的智障!吃饭呢说这些干什么!一会六公主要是真的飙起来我的银子可是拦不住的。
不想锦书看着沈之璋,抿嘴一笑:“倒是有趣!”吃饭讲恶心段子,他们可比不上自己当初的大学舍友。
胡大为的恶趣味笑话,一时勾起来候展飞的表演欲望,他清清嗓子,站起来道:“胡兄,你那个算不了什么。且听我说一个你们没听过的!”
“你说你说!”胡大为连忙附和。候展飞兴致上来了,顾不上沈之璋和高勋双重眼神镇压,执意要讲。
锦书瞧着这阵势,心想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她倒是头一次和古代的纨绔官二代富二代一起吃饭,权当看小品和单人脱口秀了。于是不动声色鼓励道:“你们都是驸马的朋友,在我这里就千万不要拘谨,当作是自己家一样。”
受到鼓舞的候展飞眉飞色舞开始讲段子:“有一日我们在望春阁吃饭,碰到一个醉汉吃多了酒,抱着汤盆子开始吐……呕……呕……”他表演的极其到位,自带音效,呕的肝肠寸断喉咙发紧。锦书差点以为他都要吐出来了,也忍不住喉咙一紧,感觉有点反胃。
“他硬生生吐出一盆子什锦蔬菜汤来!这时候他们又来了一个朋友,上来就挽起袖子盛了一碗,喝了一口,夸:这个汤做的好,还有点酒味……”候展飞一瞪眼,指指桌子上放的芙蓉荟蔬汤:“唔!对对对!差不多就这个样子!”
席上范增正喝汤呢,闻声哇地一呕,一口汤全吐在碗里。
这下可好,几乎所有人都喉咙发紧,干呕声不断。这一影响,原本啥事没有的沈之璋都忍不住捂住了嘴,锦书连忙歪过头去,拿帕子捂着鼻子吩咐:“小环,快!把这汤撤走!撤走!”
小环不敢直视,强忍着不适端走了汤,才走出去几步,就忍不住趴在路边吐了起来。
总而言之,这一场宴席,是一言难尽。至此之后,锦书府上的饭桌上再也没有见过类似的汤。真没有想到,古人的智慧如此之高啊!她真是低估了古代纨绔子弟的破坏力和恶心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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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酒饱饭足后,众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公主府,临别时每个人都对着沈之璋竖起了大拇指。沈之璋眉开眼笑地站在大门口送走了一群损友,才一回头就对上了笑容满满的锦书。
两人对视不到片刻,锦书脸上的笑容哗一下消失不见,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客气,只是慢慢抬起来手送到他眼前:“结账。”
沈之璋先是一愣:美梦破裂回归现实。接着啧啧一声轻叹,语气里全是调侃和不屑:“哎!这是我吃过最贵的饭了!”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五百两的银票来:“诺!给你!”
“是五百五十两。”
“不是还有一个玉佩嘛?正好抵了五十两和一百两的欠条。”沈之璋皱眉:“不行啊?我那玉佩值钱呢!”
锦书略略思索一下,见好就收:“也行。”她收下银票也不再多废话,直接道:“回见!”
?
沈之璋一脸懵:这么利索的吗?一点客套话也没有了吗?他眼睁睁瞧着锦书走进明园大门,赶忙喊了一句:“今日多谢你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把今天的事说出去的。”
锦书脚下一停,轻轻扶着门框,忍不住回头望一眼:此时远处天色渐渐变暗,一半墨色一半昏黄,街头灯火初亮,阑珊如豆,沈之璋一身墨蓝色衣袍翩翩而立,眉目疏朗,耀眼明亮。
她心道:大约纨绔都长的不错吧?对长的好看的男孩子,她大都凶不起来。于是朝他一温柔笑:“多谢。”
鹅黄色衣裙消失在红色大门后,大门吱扭一声轰然关闭。沈之璋呆呆地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许久才抬手挠挠头:“竟然觉得六公主有点好看,是怎么回事?”
俗话说的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钱都有假的,更何况是男人说的话。沈之璋信誓旦旦说这场宴席除了到场人不会叫别人知道。可不出两天,流量小生沈之璋就带着锦书登上了京城热搜榜。如果有头条文章的话,估计题目是这样的——震惊!当今六公主婚后竟然被驸马要求做这种事!风流驸马爷去青楼又被实锤!扒一扒六公主婚后的生活!
当下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六公主婚后不如意,六驸马依旧潇洒自由。而沈之璋这个驸马爷做出的事情,则打响了驸马翻身仗的第一枪,极大程度的鼓舞了处于半受欺压半不敢反抗的三驸马郭经理和积极反抗的准四驸马韩熙,给予了他们理论依据和反抗成功的可能性。
整件事情有了三公主夫妇和韩熙、四公主的推动,就开始不断发酵扩大。直到六月二十三这一日,六公主宴请京中豪门贵族喜庆搬迁新居,事件到达了高潮。
第二十六章 两姐助攻
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听说了锦书婚后不幸的生活,那叫一个恨其不争啊!都恨不得立马跑过去揪着锦书的耳朵教她如何在丈夫面前立威。只是宴请将近,白跑一趟又有些不太矜持。于是几个人都组织好了语言准备那天去给锦书传授一番。
六月二十三日,大公主作为长姐,早早的就从郑国公府出发,打算过去给“不争气”的六妹妹搭把手。今日这么多京城勋贵要来,她怕锦书招架不过来失了皇家体面。
大公主坐在马车上,举着小镜子检查妆容是否精致,一面左瞧右瞧,一面道:“驸马,今日去六妹妹府上,你也帮我劝劝六驸马,让他好歹收敛一些!我那个六妹妹从小就是个痴痴傻傻的主,小时候总被老四老五欺负,好容易嫁了,如今又受他的气!真让人心疼!”
郑文科心中思索一下,心里觉得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沈之璋是混账了一些,可是瞧着六公主解题怼北夜国宇文楠时,也不像是个任人欺负地小绵羊啊?怎么就沦落到“被驸马赶出去分府别住”、“任由驸马的狐朋狗友在府上猖狂行事”了呢?再说了,像高勋候展飞胡大为他们,虽然是荒唐浪荡了一些,可他们都是人精最会察言观色,怎么可能和皇家人对着干呢?
他心里这样想,表面上依旧温和点头称是:“公主放心,我去和之璋说说。”
“今日我们都帮衬着六妹妹一些,沈之璋是个靠不住的,也不指望他,府上男客少不得你去应酬。”大公主叮嘱道:“最主要的是,别叫韩熙往女眷处去了,如今四妹妹恼这件婚事,正在气头上,连六妹妹都一起恼了!”
郑文科纳闷,四公主不乐意嫁韩熙,倒可以理解。可为何要生六公主的气?
“这是个什么道理?”郑文科不解问道:“六公主一向和气,四公主如何恼了她去?”
大公主没好气看他一眼:“这都想不明白?若非六妹妹和宇文楠那点私人恩怨,四公主不是早一百八十台聘礼嫁给宇文柏了吗?哪里用得着嫁给韩熙啊?”
郑文科一噎,好吧!女人之间的仇恨链果然是他们男人不能理解的,虽然听起来有些道理,可是总是觉得哪里有些牵强:“可是,若非六公主解题,她也嫁不了啊?”
“可不就是这个理嘛!”大公主感慨:“只是人人都只记得别人对她不好的,恩情倒是一点也记不住。还有一件事,我看五公主的婚事差不多也就定窦英朔了,宁妃最近在我父皇那哭了好几场,估摸着下旨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也别叫六驸马去女眷处,省得五公主和他闹起来。”
这一点郑文科倒是知道,沈之璋当众说五公主丑,人家姑娘家记仇也是应该的。
夫妻二人在这里商量着,另一边二公主和邓昌也在赶过来的马车上讨论着。
“我那个六妹妹,就是个软骨头!我倒要看看他沈国公府那个孽障有几个胆子敢欺负我妹妹!”二公主气的咬牙切齿:“这个欺软怕硬的混账!当我们这几个姐姐都是死的不成?”
“呸呸呸,公主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邓昌连忙劝二公主:“公主不用这样生气,我看……”
“怎么用不着?”二公主白他一眼:“若锦书是个外人也就算了,那可是我们皇家的公主,沈之璋那个混账欺负她就等于欺负了我。要是老三老五被欺负了,那是她们活该,我也犯不着为她们出头,可那是我六妹妹,从小懦弱柔善,我若是再不出头,那可就没天理了!”
邓昌连忙夸奖:“公主心善,关心妹妹,实在是……实在是好啊!”大将军词穷了,不会夸人放彩虹屁。
二公主丹凤眼一斜,伸手轻轻揉揉他的脸:“还好你是个乖的,让我省心。”
邓昌被夸了心中一美,不好意思一笑。日子长了,他也渐渐尝出这个辣公主的好来,二公主虽然性格火爆,直来直去,可却是最护短仗义的人。外人只知道她暴虐泼辣,只有他渐渐明白二公主的纯善和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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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公主杀到明园时,锦书刚吃过早饭,正坐在小椅子上和嫂嫂王氏听春绢夏绫汇报准备工作。现在还不到时辰,宾客尚未到来,听到大公主来了,锦书有些诧异。
见大公主和大驸马进来,小环连忙搀扶锦书站起来问安:“大姐姐安好。大驸马安好。姐姐来的这样早,我都没有准备,实在是不好意思。”王氏也连忙起来问安。
大公主瞧她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精神不济的模样,心中感慨:孩子才嫁出去不足一个月,怎么就折腾成这个模样了?
锦书内心:我擦,大姨妈来的真不巧,完了!
“妹妹快坐着,可是为了准备宴请累着了?瞧这小脸,惨白惨白的!”大公主怜惜道。
锦书懵:“啊?有吗?”准备宴请的是春绢和夏绫,她没有累着啊?
“既然我来了,你就少操些心,好好歇歇,我今日来的早就是看看有什么能帮上的。”大公主主动包揽所有活:“这些事情我做惯了,还是我帮你做吧!,你吃一盅参汤养养精神,一会子打起精神来会客,今日你可是主人翁呢!”
锦书乐得偷懒,她正发愁场地安排问题,听闻立马当甩手掌柜:“谢大姐姐的关心。我嫂嫂正好也来帮我,大体上都差不多了,只是才听说杜丞相家的嫡女不来了,又突然添了宁王叔一家,还需增添些椅子。”
“怎的宁王突然也要来了?上次大公主的花宴,他们都推脱了去,如今倒是上赶着要来?”郑文科疑惑提问,宁王向来低调不爱社交,几乎不参与任何活动,这倒是头一次主动露面啊?
“这个确实是难办了。”大公主皱眉:“宁王叔家的承颜堂哥是个心智不全的,平日里都是宁王妃照顾着,我觉着还是把他安排在女席,让他随着他母亲吧?”
锦书点头:“听大姐姐的。”
“怎么突然主动提出要来的?往日因为承颜堂哥的事情,他们都不怎么爱出门啊?”大公主也纳闷了。
王氏看看大公主夫妇,又看看锦书,犹犹豫豫开口:“听闻宁王世子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这次宴请是六公主办的,又邀请了不少贵族小姐,这才……”
大公主和郑文科都明白了,这宁王一家是来相媳妇的!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为今天来的贵族小姐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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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主做了临时负责人,很快接手事务,忙的风风火火,也顾不上传授驯夫的经验。她又将春绢和夏绫做的一系列安排亲自过目一番,瞧着没什么大的纰漏,心里夸赞一句:“老六虽然性子软,没想到人却不糊涂!”
话说锦书才缩到房间里躲清闲,还没喝了几口热姜汤,二公主又杀了过来。这位行动目标相当明确,上来没客气了几句话,当着王氏的面,就开始数落沈之璋:“你家那位驸马呢?今日这么多人,怎么不晓得过来帮帮忙?”
锦书赔笑:“二姐姐,这些事情我都处理好了,有嫂嫂和大姐姐帮忙,也用不着他。”
“不是我说你,在他面前你怕什么?你背后有父皇给你撑腰呢!怎么能容他出入青楼放荡,让你下不来台面?”二公主冷笑一声:“你别怕,今日姐姐替你出一口气!女人家腰杆就是要挺直了,你若是让他三分,他还想蹬鼻子上脸呢!”
锦书笑着劝道:“姐姐不必动气,他也在慢慢改呢。”
“慢慢?”二公主不悦:“慢什么慢?立刻改了才是!有什么不能快改的?”她看看王氏,眼神里有些不屑道:“你这个做嫂嫂的,管不了弟弟也就算了,可沈国公总是管的了他弟弟的吧?”
锦书赶快做和事佬:“哥哥身子骨不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二姐姐,我听闻您和二姐夫最喜欢吃桂酒,近日得了两坛子极好的酒,回头给姐姐送去?”
一提酒,二公主兴趣立马上来了,顾不上别的,立马就要丫头取来尝尝。锦书吩咐小环去办。
瞧着话题转移了,王氏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锦书目光里全是感激。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锦书也该去大门口等候客人到来了。快到正午时,一家一家陆陆续续都到了,明园一时热闹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八卦吃瓜
俗话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明园后院女眷如云,三五个一群议论纷纷,或是吃茶聊天,或是下棋说笑,又或是看看园内风光,和锦书说几句恭维或者发酸的话。
锦书才转了几圈,就吃了好几个大瓜。
瓜一:与四公主定亲的韩熙最近闹情绪比较厉害,传言他在老家有相好的,于是不乐意娶四公主。韩母为了改变家族地位,强迫韩熙忘记老相好,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瓜二:前方国际记者传来消息,北夜国联姻之心不死,意图将公主宇文楠嫁给二皇子,目前两国正在进一步商议中。
瓜三:二皇子钟情于大梁才女秦雨荷,大约是被她独立自主的女性意识和出口成章的才华打动,目前男方正在追求中。
瓜四:才女秦雨荷倾慕上一届状元郎窦英朔,有好事者亲眼撞见二人约会相拥。
瓜五:被北夜国驱逐的东旭先生正流落在大梁境内,于昨日入京。
啧啧啧,瞧瞧这贵圈多乱啊?三角恋!不对远不止三角。二皇子、秦雨荷、窦英朔、五公主,五公主不知名的小情郎、远在他国的宇文楠。
太复杂了!锦书捂脸,比起这些弯弯绕绕的爱情线,她更关心的是东旭先生入京这件事,这样一来大梁京城目前确定的穿越者就有三个人了。不过她在暗,秦雨荷和东旭先生在明,一时半会那两位穿越者应该发现不了她。
她正暗中思索着,突然袖子被人拉了一下:“妹妹。”
锦书茫然回头,看到了男子壮硕的胸膛,她又费力抬头向上看去:微微泛着青色胡子茬的下巴,嘴咧到耳朵的笑容,高挺的鼻梁,一双幼鹿般透明清澈的眼睛,一整张脸都透露着傻乎乎气息。大约这就是众人嘴里常议论又不见其人的宁王家的堂哥高承颜。
多么好的孩子啊,可惜是个长的挺好看的小傻子。锦书心生怜惜,眨巴眨巴眼睛,试探着和他沟通:“堂哥?你怎么在这里?”
高承颜嘻嘻一笑:“娘说,你有糕点。”
“啊?”锦书懵,宁王妃怎么这么说?这桌子上都摆了一排点心了,怎么不够吃吗?
高承颜伸出食指,转着圈指了一圈,又看向锦书:“你家,你办的,你有。”
锦书理解了一下:“你是说,这里是我家,我有糕点给你吃,对吧?”
一米八大高个的男子拍手叫好,立马撒娇似的拉着锦书的胳膊,直往上蹭:“要吃!要吃!”
哎呀妈呀,锦书心头一颤,从未有男人对她撒过娇,一时说不出来是尴尬还是好笑。只是瞧他目光澄澈如林中的幼鹿,心中拿他当小孩子,便抬手拍拍他的胳膊:“别急,我叫人给你拿好吃的糕点。你母亲呢?”
“母亲?”高承颜迷茫的环视一周,又歪着头问锦书,嘿嘿笑着:“对啊,母亲呢?”
锦书扶头,心中嘀嘀咕咕:这人智商到底几岁啊?该不会是言情小说里经常写的为了忍辱负重而装傻吧?瞧这样子,倒是不像。为了避免生事,锦书只好吩咐小环:“小环,你快去寻一下宁王妃。”
小环应声匆匆离去,锦书安抚他:“别怕,我带你去拿糕点!”
高承颜拍手叫好。两人才转身往厨房去,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阵讥讽:“呦,六妹妹这是往哪里去?撇下自己的姐姐妹妹不招待,反而带着一个傻子,真是奇怪啊?四姐姐,你说她莫不是被驸马气傻了不成?”
锦书回头望去,果然是五公主这个讨厌鬼。她摇着画团扇,趾高气昂的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锦书:“妹妹瞧着瘦了些?可是日子过得不好?”
高承颜突然往前一站,气鼓鼓地护着给他糕点吃的妹妹,义正言辞:“不许说我妹妹傻!”
三个人皆一怔,老四老五不厚道的笑了。四公主捂着嘴笑:“哎呦,哎呦!六妹妹你看,他还以为是说你呢!我看呀,你们两个半斤八两,都差不多!”
锦书满头黑线,默念倒霉定律两个凡是,强压下想怼死她俩的念头,温柔笑道:“姐姐说笑了。只是突然不见了宁王妃,我先带堂哥回大厅,免得宁王妃担心。”说着她伸手将高承颜一把拉到自己身后,却听高承颜一本正经质疑她:“妹妹,不去大厅,吃糕点。”
简直就是猪一样的队友!
锦书几乎站在了崩溃的边缘,却听又有人过来插嘴:“四表姐五表姐,你们在做什么?”
真是人多都来凑热闹啊!锦书心中不满,才扭头过去,心中便立马一松,原来是救兵吴湘来了。
福庆长公主的独生女吴湘最是公正明事理,满怀一腔扶贫济弱的热情,当下就站在了锦书这一边,笑眯眯地问:“四表姐安好!听说姐姐定了驸马,是探花郎韩熙,妹妹一直没功夫进宫恭喜表姐呢!实在是罪过。”她话锋一转,又看着五公主,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听闻五表姐也要定驸马了?可是窦国公家的状元郎?”
五公主立马想到自己将来可能不能和小情郎在一起了,心中不快,怒道:“你胡说什么呢?八字还没有一撇,什么定不定的?”
“五表姐可是害羞了!”吴湘调侃:“状元郎,那可是京城多少女儿的梦中郎君啊!我听闻那个才女秦雨荷,就非常仰慕他!”她扭头看四公主,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四表姐,听说你以前也想嫁状元郎,可如今你怎么是嫁探花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没能将墙角成功挖走嫁给窦英朔,是四公主的心结。如今被吴湘当面问出来,四公主脸上有些挂不住。说来说去,还是宁妃的道行比珍妃高,珍妃没撬动墙角。本来四公主和五公主是应该因为此事结仇的,可五公主追求自由恋爱极力反抗嫁给窦英朔,巴不得四公主抢了去,姐妹两这才没有吵起来。
四公主咬咬牙,勉强一笑:“湘妹妹说的什么话?婚姻是上天注定的,就算是探花郎有一百个不好,但他起码也上进。比不起状元郎,但总是强过六驸马沈二公子吧?是吧六妹妹?”
锦书内心:我真的拒绝参与比老公这样低俗的活动。
锦书表面:“哈哈哈,姐姐又说笑了,咱们的婚事都是父皇定的,这若是非要比一个高低上下,岂不是说父皇厚此薄彼做事草率吗?”
这一招是静妃教的后宫交流艺术绝杀技能:将小矛盾努力上升到皇帝身上,在道德制高点率先谴责对方,让对方屈服于道德和权利不敢反驳。
果然,四公主五公主歇菜了。对视一眼不敢再言语。
看怼的差不多了,吴湘出来收场:“四表姐五表姐先逛着,我和六表妹先带表哥去找宁王妃。失陪了。”
三个人扭头就走,高承颜是一步一念叨“不找娘,要吃糕点”,锦书又气又笑:“好了堂哥,不要念了!咱们就是去吃糕点的。”
高承颜这才安静了。
吴湘得意又了如指掌的一笑:“你带他去厨房里端一盒子让他抱着,他准安静。”
“真的吗?”锦书诧异,这傻孩子还有这样一个癖好啊?
两个人陪着高承颜跑到厨房,等他抱着一盒糕点呵呵直乐时,锦书才信了吴湘的话。
三人边往回走,吴湘边叮嘱锦书,遇到两个刁蛮的姐姐不要怂,要和她们刚,要不然她俩就会得寸进尺。
锦书纳闷这位古代的独生女为何看不惯四公主五公主两个人,还没等她委婉的问出口八卦一下,就见春绢匆匆跑过来,神色慌张:“公主,您在这啊?可找到您了!”
“怎么了,瞧你急匆匆的样子?”锦书好奇问道。
“公主,不好了!三公主和三驸马在……在前厅里打起来了。”
真是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啊!可心里竟然有些激动是怎么回事呢?锦书搓搓手,装作一脸苦相:“湘表姐,我们赶快一起去看看吧。”
第二十八章 殃及池鱼
在赶往前厅的路上,锦书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大约是沈之璋做驸马的成功,给予了郭经理很大的鼓舞。于是他在早已受不了三公主暴虐统治的前提下,开始奋起反抗。
今日胡大为高勋候展飞等人都在场,一群大老爷们喝多酒就开始夸赞沈之璋做驸马的成功之处,对比之下勾起了郭经理的伤心事,他抱着好兄弟说了一些掏心窝子的话,诉诉苦楚,讲了讲三公主的坏话。可是隔墙有耳,也不知道是谁转告了三公主,一向要强好面子的她立马杀了过去,话赶话几句不对头便又打了郭经理一耳光。
郭经理好歹也是朝廷官员,七尺汉子当众被妻子殴打,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男人吃多了酒火气大了,也不过脑子,抬手便打了回去。
可这一还手就了不得了,动手打公主,性质就恶劣了。一时众多吃瓜群众全部拥过去,吵吵嚷嚷不成体统,连大公主都招架不住了。
高承颜一听有人打架,笑着拍手叫好:“哦哦哦!打架!”
吴湘恐吓他:“表哥不许出声!否则以后都没有糕点吃!”
高承颜抱紧糕点盒子闭好嘴不再出声。
待锦书赶过去的时候,前厅正乱作一团,她名贵的花瓶啊!她值钱的茶器啊!都是钱啊!怎么就碎了一地啊!怎么古代人生气就喜欢砸砸砸呢?
锦书拧着眉头就直接冲了过去想质问她索要赔偿款,等风风火火走到三公主面前,看着坐在椅子上哭的没有任何形象的三公主,她的理智才恢复过来,只能勉强一笑:“三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我招待不周,恼了不成?”
三公主正捂着脸哭的伤心,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理智,大公主都劝不住她。一听锦书说话,三公主立马抬起头来恶狠狠的推她一把,骂道:“你这个不中用的窝囊废!连你的驸马也管不住!害的我们在这里丢人现眼!”
她这猝不及防的一推,本就大姨妈痛的锦书一点防备也没有,直接就往后倒去。众人一阵惊叫,待她反应过来时,手掌心吃痛扎进了碎瓷片,鲜血已经染红了袖口。
吴湘连忙弯下腰扶她:“六表妹!快起来!”。嫂嫂王氏一看也惊呆了,赶快过来查看锦书的伤口,口不择言向着锦书说话:“三公主你这是做什么啊!怎么能推自己的妹妹?”
沈之璋本是站在人群里看皇家的热闹,可没想到锦书成了出气筒被这个凶残的三公主推搡!当下男子气概轰的爆发了,立马冲出人群站在锦书前面:“我说你这个人也太不讲理了吧?你们夫妻吵架关六公主什么事?”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三公主气糊涂了,当下破口大骂:“都娶了六公主,还大摇大摆的出入肮脏之地。六公主是个懦弱无能的任你欺负,可我高锦玉不是!你们这些男人,就是……”
“玉儿!住口!住口!”大公主慌了,这家伙越来越口无遮拦!今天权贵众多,这话说出去不知要得罪多少人,也太不像话了!她连忙吩咐周围的人:“愣着做什么!三公主气糊涂了,还不扶三公主回去歇息!”
可这话都骂到沈之璋头上了,他可忍不了,也管不了那么多,当下冷笑一声怼回去:“呦!三公主真是和尚训道士——管的宽啊?我做什么,我家六公主都不说什么,干你什么事?”
“你!”三公主气结,指着他骂道:“你!好你个沈之璋,我家驸马本来温文尔雅,偏偏遇到你就野蛮不讲理!你……”若非锦书管不了沈之璋给郭经理树立了榜样,他郭经理哪里敢还手打她?
“哎!三公主此言差矣,是郭经理本来温文尔雅,被你打了一耳光才还手!大家说是不是啊!”沈之璋一摊手,老铁胡大为立马附和:“是啊!沈兄统共也没和三驸马说过几句话,三公主不由分说就过来打三驸马,这事怎么还能怪在沈兄头上?”
胡有为赶快去捂哥哥的嘴,心说:“皇家打架,咱经商的不要进去瞎掺合啊!”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连秦雨荷郑文微郭美晴等小姐都从后院出来看热闹,锦书也慌了,今天是她的东道主,闹了这么大一件事,可怎么收尾啊!早知道就不为了交友而办这一场宴席了!
沈之璋余光看到了锦书一直在流血的手,心中有些愧疚,说白了还是自己胡闹惹得祸。当下对着锦书道:“他们的事情与咱们不相干,你先去包扎一下伤口,别怕这里有我呢!三公主不能欺负你!”说着又叮嘱嫂嫂王氏:“嫂嫂,麻烦你照顾一下公主。”
要么说沈之璋是个机灵鬼呢,三言两语就把锦书和他从这场闹剧中撇清了。锦书也十分配合,装作柔弱的模样看着沈之璋:“劳驸马费心了。”
二公主难得见大公主和三公主如此狼狈,当下摇摇扇子,说风凉话:“我看人家六驸马和六公主好着呢。自己夫妻吵架吵到别人家里,还好意思怨别人?”
大公主怒了:“都这个时候了,都少说几句!”
锦书瞧着人越来越多,郭美晴和郭明理正围着自家哥哥郭经理,一脸敢怒不敢言地委屈样。想着风雨欲来,自己还是先借口有伤溜了吧。
于是锦书抬起手来,故意给大公主看手上的伤:“那大姐姐,我先去包扎一下。”
大公主皱着眉头,有些许不耐烦又同情道:“快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得到许可的锦书带着嫂嫂王氏赶快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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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锦书都是从小环和春绢她们嘴里得知的。
听闻郭经理索性闹开了破罐子破摔,哪怕拼了日后的仕途,也要和离。三公主气不过,平日里最好面子,今日却让众人都看了笑话,一时失了理智大哭大闹撒泼耍赖,将一腔怒火都发在沈之璋这个坏榜样头上。
可沈之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点也不肯吃亏,一句不少说,全堵了回去。拐着弯的骂三公主暴力不讲理欺负妹妹,口口声声说要向皇帝给六公主讨个公道。
最终还是四公主命人赶快回宫报告了皇帝,大公主强压着三公主回宫,才草草收了尾。
明园宴请散会只是表面上收了事情的尾,可实际上的风浪还在后头呢!三公主和三驸马婚变直接闹到了皇帝那里,第二日沈之璋和六公主这个导火索就被一纸诏书召入宫中。
等锦书和沈之璋坐在马车上往宫里走时,小环才终于理解了六公主说的话,以及什么叫“够沈之璋喝一壶”。
锦书托着下巴愁眉苦脸:穿越倒霉定律,真是太准了。人家大公主举办花宴就可以圆满成功,而她举办宴请,就波浪四起,倒霉透顶。
此时沈之璋正在权衡利弊大脑飞快运转,一会如何对口供,他歪头看了看锦书,叹一口气道:“这事不好办了,牵连到我们了。”
“实在是倒霉!我又没做错什么?现在又赔银子又受气!还受伤!”锦书气愤道。
“反正左右我是躲不了一场责罚,是打是罚我都认了!一会进宫,皇上要是问起来,你就别说话。你人傻,还是我来应付吧!”
“哎?你这叫什么话?”锦书扭头看他,一脸不可置信:“我哪里傻了?”姐姐这叫大智若愚好嘛?虽然不擅长说话和你们古代人打嘴仗,可算计收拾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好嘛?让你狂逛青楼泡妞,这下子报应来了吧?
沈之璋哼哼一声:“真不知你是怎么长大的,以前还以为你有点聪明,如今啊……除了会赔不是当和事佬,你还会做什么?”他拍拍胸脯:“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了,我来应付她们,你只要负责会哭就行了!保证你全身而退!”
你看!锦书心中得意,谁傻!打嘴仗我不会,可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我懂啊!
锦书仍旧装作气愤地模样看着“出头鸟”沈之璋:“本来就是你的错!”
沈之璋不耐烦:“行行行,懒得和你说这些!一会啊如果他们说……你就如此这般这般说……”沈之璋提前部署好战略布局,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听得锦书忍不住在心里竖大拇指:“是个狼人!”
待二人到了宫门口,瞧见沈老夫人正从马车上走下来。锦书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援兵到了,稳赢!
第二十九章 打打嘴仗
“你们放肆!身为皇家之人,大庭广众之下,夫妻之间、姐妹之间大打出手!成何体统!”皇帝一气之下抄起桌子上的茶杯,有片刻犹豫,最后甩手扔在沈之璋膝下:“看看你们……你们做的好事!”
沈老夫人不动声色,心中却不满:不扔自己两个女儿,也不扔皇后的侄子,哼!单扔我儿子一个人?好偏的心!
“父皇!母后!你们要替儿臣做主啊!”三公主开始哭哭啼啼:“女儿自知做错了事情,可也再没有脸面见人了!驸马他……他竟然……”
“你还有脸哭!”皇后心中为难,一边是娘家人,一边是自己的女儿,罚了哪一边都心疼。可是这事确实是三公主做的不对,若是不训斥她几句,可不好向哥哥嫂嫂交待,也不利于他们夫妻和好啊!
于是皇后娘娘便板着脸训斥三公主:“你大姐姐都和我说了事情的经过,若不是你听信那些小人的谗言动手打驸马在先,怎么会有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母后,玉儿是一时气昏了头,不是故意的。可驸马他竟然一点也不给我这个公主留情面,当众诋毁我,女儿这才失了理智动手打了他啊!”三公主哭的肝肠寸断,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女儿只是一时糊涂啊!”
一听这话,郭经理的母亲何氏急慌慌地反驳回去:“三公主怎么能这么说?我们经理一向老实,从不搬弄是非,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是看着他长大,都知道的啊?”
三公主立马配合,哭着解释:“婆母说的对呢!若不是六驸马挑拨,驸马又怎么会当众说我的不是呢?”
何氏果然看向沈之璋这个落魄了的官二代,企图转移事件重点,脸上不满道:“六驸马,你怎么能这么做呢?挑拨别人夫妻之间关系,于您有什么好啊?您就算是再不满意和六公主的这桩婚事,也不能挑拨我们经理说三公主的坏话啊!他们吵架,这下你开心了?”
瞧瞧这逻辑关系!怎么说都是人家的理!锦书心中佩服,祸水东引偷换概念实在是打的一手好牌啊!
沈之璋一脸无辜地反问:“国舅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和六公主情投意合,那是太后娘娘和皇上亲自做主赐的婚,我对这婚事相当满意,您究竟是从哪看出来我不满意的?”
“这……”何氏一拍手急切道:“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啊!六公主都被你们赶出沈国公府了,您还带着一堆朋友在公主府胡作非为。您要在六公主面前立威,也就算了,干嘛非要拉着我们经理一起啊?搞得她们夫妻感情也不合呢?”
沈之璋心里嗤笑一声对方缺德,表面上却瞪大了眼睛装无辜,一口怼回去:“瞧国舅夫人这话的意思是,我赶六公主出府您就在旁边看着,我请朋友也一并请了您不成?别人胡说什么您信也就罢了,我和六公主怎么相处是恩爱,难不成还要先和您商量吗?”
沈老夫人慢慢站起来,恭恭敬敬向皇上皇后行礼,才道:“皇上,这件事情得容臣妇解释一番。六公主下嫁到我们沈家,和之璋恩恩爱爱。公主是为了我们行事方便才主动去公主府小住几日,大家彼此慢慢磨合适应,怎么在国舅夫人嘴里就成了我们沈家苛待公主了呢?”
三公主忍不了了,沈老夫人这不是摆明了说瞎话吗?恩爱个鬼啊?我们又不瞎,当下抓重点反驳回去:“就算老夫人说的对,六妹妹和沈之恩爱,可是若不是沈之璋挑唆,驸马怎么会当众说我的坏话?”
沈之璋更加无语:“公主,我挑唆什么了?沈某粗俗惯了,说句难听的话,三驸马又不是我儿子,怎么可能我说什么他做什么?再说了,公主若是对驸马好,驸马怎么可能有您的坏话可说呢?”
“你!你!”三公主气结:“父皇您看看,这还是当着您的面,他就如此粗俗不讲理,背地里说不准怎么欺负六妹妹呢!”
“方才国舅夫人刚说了,挑拨别的夫妻关系,于您没有好处的。”沈之璋反手拉着锦书的手:“我可没有欺负过六公主,倒是您心中不满三驸马动手,将自己的妹妹推倒在地。皇上,您瞧,公主的手现在还流血呢!”他说完这句话,便眼神示意锦书开始哭。
锦书从跪在大厅里,就开始酝酿准备哭,可酝酿了半天愣是没有一点泪意。沈之璋看着着急,情急之下偷偷将手伸到锦书袖子里掐着胳膊使劲一拧!
当时锦书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边哭边说沈之璋教给她的恶毒女配经典台词:“父皇,书儿没事,想来是姐姐伤心过度一时糊涂了,她不是故意的!”
果然男人都吃这一套,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瞧见锦书手上缠着的纱布,皇帝立马拉着脸训斥三公主:“锦玉,你为何要动手推你妹妹?此事与她又有什么相干?”
三公主光哭不说话,总不能说,她气愤六公主管不住沈之璋,让沈之璋反抗成功,所以也勾起了郭经理的反抗之心吧?
“是啊,臣也疑惑呢。若是三公主真的怜惜妹妹,说臣欺负了六公主,带坏了三驸马,也应该动手打臣啊?如何去推柔弱善良的六公主呢?”沈之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莫非是三公主嫉妒我们夫妻和和美美,一时恼羞成怒?”
何氏原本又想怼回去,可一想方才沈之璋说的是“三公主嫉妒六公主”,不关自己儿子的事。又想起平日里三公主对郭经理呼来喝去的场景,这一次又当众打了他,儿子好歹也是个朝廷官员啊!日后叫他如何在男人之间立足?于是何氏闭嘴不吭气了。
皇后看没人帮自己的女儿了,心疼不已,连忙出来助力:“想来都是玉儿的错,与六公主夫妇没什么相干。玉儿年纪轻轻,还不会夫妻相处之道。虽然是她动手在先,可驸马也不该在外人面前说她的不是,嫂嫂你说呢?”
何氏心中对这个三公主儿媳妇多有不满。自从三公主嫁过来,她在家里横行霸道呼风唤雨的,肆意打杀侍女。若非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才多加容忍。可是皇后都这么说了,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何氏也只能赔笑:“皇后娘娘说的是,两个孩子都有过错。”
“既然如此,让他们两个互相道个歉。至于六驸马和六公主,事情毕竟是因你们而起,也向姐姐姐夫认个错。皇上,您说呢?”皇后提出解决办法。最后要求六驸马六公主认错,无非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心里好受一些,不再和驸马置气,事情也好收场。
皇上不耐烦处理女人之间的琐碎事情,只当甩手掌柜:“这件事情皇后定夺就是了。”
可没有想到,话音刚落,下面跪着的两个男人集体发声:
“皇上,臣不愿意。”
“皇上,臣不认同。”
一句是沈之璋脱口而出反驳的,另一句则是一直沉默不言的郭经理说的。
他一说出口,众人都有些吃惊。三公主恨恨地看着郭经理,那个男人一向沉默寡言,脾气温顺,怎么今日突然像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