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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特别白     大明武夫txt下载     大明武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97章 汤若望的信(6)

    “我知道您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我,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您需要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个人冷冷地打量着我,“您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我叫约翰-亚当-冯-贝尔。”我连忙回答。

    说起来真是有些可笑,我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些陌生,好像是在说其他人一样——因为近几年来我已经完全习惯了用汤若望来指代自己了。

    然后,我将我的出身来历和我的经历、来中国的目的,原原本本地说给了他听。

    他一言不发地听着我的话,直到听完了之后,他才不置可否地看着我,好像在思考应该怎样对待我似的。

    “我能否得知您的名姓呢,先生?”为了让气氛缓和一些,我主动问了他,“当然,如果您觉得不方便的话,不回答我也没有关系……不过我想,既然上帝安排我们在万里之遥的地方见了面,我们为何不更加友善一点呢?”

    也许是被我的话所触动了什么似的,这个人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我叫路易-德-罗什福德,正如您刚才所试探的那样,我是一个有教籍的人,如果还没有被开除掉的话。”

    他的话让我十分迷惑,既产生了一丝亲近感,有多了一些提防。他为什么说自己可能已经被开除了教籍呢?难道是什么犯戒的教士吗?

    这时,他又跟我解释了起来。

    “我是一个教士,或者曾是一个教士,当年还曾在罗马呆过。不过,我是属于圣多明我会的,当年因为耶稣会的事情,所以不得不离开了罗马。”

    虽然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是我听了可感觉很不自在,毕竟我可就是耶稣会的教士啊!

    不过,现在并非在欧洲,我也没有兴趣和他争辩什么宗教问题了。

    “在上帝面前,我们同样是他迷途的羔羊。”我试图让他削减一些对我的敌意。

    从押送我的人的态度来看,他是这里的重要人物。

    看来,赵进搞了那么多标新立异的东西,肯定有很多是通过了他的影响。

    一想到这里,我也松了一口气,看来我当时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圣多明我会的教士总比异端要容易相处得多,也许我们两个以后可以合作,去影响赵进,让他支持我们的传教事业。

    同时,我对这个人也十分好奇,成为赵进手下一个十分受人尊敬的人物,这肯定是一段具有传奇色彩的经历。

    就在这时,他招了招手,示意我走到他面前去。

    “好了,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我们还是别谈论那些教派问题了,我有其他事情想要问您。”

    我顺从了他的要求,走到了他的面前,而这时候我才发现他好像刚刚从作坊里面出来的,身上占了不少煤灰和尘灰,外套里面的白色里衣已经被染得灰黑,而他却好像不太在意的样子。

    “您刚才说,你们是被明国的朝廷邀请,带着大炮北上京城的对吧?”虽然语气还算和气,但是他的态度还是有些傲慢,“在你们来之前,你们带过来的大炮已经运到了我这里来了。”

    “是的。”我回答,“这些大炮是为了让明帝国更加接受我们的传教而附赠的礼品。”

    “然而还是收了他们的钱。”这个人有些讥诮地回答,“那么,您本人会制造大炮吗?”

    “我会一些机械方面的知识,不过和我同行的人当中还有更加优秀的,我想在制造大炮的工艺上,他比我更加在行。”我很谨慎地回答。

    “那好,我很荣幸地通知您,从今天起,您就已经是我的助手之一了,协助我为我的雇主制造大炮。”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这个人对我说,“您应该感谢自己学习了这方面的知识,不然可得被送去黑牢了,那里的待遇可比这个差多了。”

    顾不得管他那种不礼貌的语气,我惊讶地问了他。

    “这里是制造枪炮的地方?”

    难怪赵进要把这里搞得这么隐秘,原来如此,我总算是明白了。

    “是的,这里现在是亚洲最大的枪炮工厂。”这个德-罗什福德颇为矜持地回答了我。“虽然现在还比不上西班牙和法兰西国王的那些最好的工厂,但是我相信用不了几年,在我们的手上,它可以变成全世界最大的枪炮工厂了。”

    “可是……我是一个传教士啊,先生。”我尽量藏着怒气,朝他抗议。

    “得了吧,既然到了这里,您就没得选了,哈哈!”他看着我窘迫的样子,大笑了起来。

    他的语气带有那种十足的自鸣得意,看来长久的管理工作已经培养了他的傲气。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他对我的敌意,直到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对我的敌意并非来自于教派,而是他不想让我们抢走他的有利地位,他想利用自己在赵进面前的特殊作用,继续为自己牟利。

    此时此刻,我当然还无法得知这个人所想的一切,只好听天由命地服从了他的命令——虽然十分不情愿。我把他当成了赵进在这里的代理人,和军火生产的总负责人来看待了。

    这是我的一个失误,我原本就应该想到,赵进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对一个外国人负责自己最重要的军火工厂的。

    经过了这一番极其不愉快的交谈之后,我被重新带回了宿舍。然而,在一众同事的期盼眼神当中,说出了自己刚才所遭遇到的一切。

    和我预料的一样,听到了我的叙述之后,我的同事们同时都受到了震惊和忧虑的双重打击。然后,我们不得不就我们的未来开始严肃地商讨了起来。

    我们当然不愿意就这样带着原本的雄心壮志,突然在这里销声匿迹,变成可怜的囚徒工匠,但是我们也并不敢违抗赵进和那个人的命令。

    显然,虽然同为教士,但是我从那个人身上看不到多少对我们的怜悯——我毫不怀疑,如果我们不合作,那么他的威胁是肯定会变成现实的。

    最后,经过长时间的严肃讨论之后,我们决定先在这里贡献我们的能力,然后再找机会出去。

    我们之所以这样考虑,是因为我们认为只要我们表现出了足够的能力,赵进是不会一直对我们不闻不问的,哪怕只是为了造出更好的枪炮,他也肯定会想办法满足我们的某些要求。

    同时,还有人以为我们失踪了这么久之后,明帝国的朝廷会向赵进施加压力,逼迫他早点将我们放出来,因此我们只需要在一小段时间内合作就可以了。这个想法,在后面,被认为是一种不了解形势的天真想法——但是,至少在这个时候,我们还是觉得明帝国的朝廷多少会对赵进有一些影响力、至少可以得到赵进表面上的尊重。

    就这样,我们在惴惴不安的心情中,在宿舍中度过了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顺带一提,以我们所见到的情况来看,我们的餐饮的标准是十分优良的。

    到了第二天,我们一大早就被人敲门叫醒了。这些身强力壮的人,走到了我们的宿舍当中,将我们一个个都叫了起来,然后告诉我们,这个时刻是这里的工厂工匠们集体上工的时间,而我们现在也算作其中的一员,因此以后每天我们都必须这个时候自动起床,然后在门外面集合,不得有丝毫延误。

    一位身体最近不太好的同事提出了抗议,然后很快就被他们用凶狠的眼神给逼得改变了自己的主意,最后我们只好都默认了这种不合理的要求——我必须想您承认,这是我们徐州一行当中最为低谷的时刻。

    接着,这群人将我们从宿舍当中带了出来,向工厂区走了过去。

    也许是想要最大程度利用我们的知识、并且防止我们私下串联的缘故,他们将我们的人都打散了,分散到了一个个独立的工坊当中。他们想要让我们作为匠人们的指导者,向他们传授欧洲的机械制作经验。

    令我感到有些荣幸的是,我被分配到了最大的一个作坊之中。

    当我走进这座工坊的时候,扑面而来的热浪让我一瞬间差点都窒息了。片刻的失神之后,我发现里面是好几座大铁炉,还有一些正在拉动机械的牲口。而在这些铁路和机械之间,一群穿着单薄的衣服、甚至光着膀子的人正在其中不停劳作着。

    我对牲口倒是不怎么景气,因为此时河流已经封冻,靠水力是无法推动这些机械了,因而只能依靠畜力,但是我对这种铁炉却充满了兴趣,因为它的样子太过于古怪了。

    这是一个怪形怪状的炉子,开口是放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看上去和欧洲作坊里的那些完全不同。我对这个充满了兴趣,忍不住想要过去观察一下。

    但是很快我就停下了脚步,因为这里面太热了,虽然风箱不停地向这些铁炉鼓着风,但是这种风只是加剧了里面的温度,虽然里这些铁炉还有些距离,但是我仍旧只感觉浑身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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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8章 汤若望的信(7)

    但是,我的体面,使得我难以做出脱下教士袍的决定,所以我只好犹豫踌躇地站在那里。

    我想向别人求助,问一问我好奇的东西,但是旁边不停来往的匠人们各自穿行着,他们都十分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好像我这个长相怪异的外国人不存在似的。这倒让我感觉十分奇怪,因为就我在大明土地上一路上的见闻来看,工匠们是十分受歧视的,不仅收入低,而且没有什么社会地位,有时候甚至是被完全当做奴隶使用的,因此他们往往都缺乏做事的干劲——这种对待工匠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只得到了一个结果,那就是这个曾经创造了光辉璀璨的文明和造物的民族,如今制作的器物却十分粗糙,甚至都只能向我们欧洲人学习如何制作枪炮。

    而在这里,我所看到的精神风貌就完全不同了,这些工匠们都十分有工作积极性,专注而且勤奋。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赵进是怎样提高这些工匠的积极性的?我的心里又增加了一条疑惑。然而,没有一个人回答我或者哪怕注视我。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我这种无人问津的状态终于被解除了。

    这里的一个负责人找上了我。

    也许是因为最近所得到的惊奇已经太多,让我的神经已经麻痹了的缘故,当我发现他是一个欧洲人的时候,我已经不是特别惊讶了。

    他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灰白色相间的头发,长着一张朴实无华、饱经风霜的脸,态度十分和善,而举止十分有节制,给我的感觉是看上去更像是个士兵而不是一个工匠。

    值得庆幸的是他会一些德语,所以我们很快就可以交流了。

    从他的口中,我得知他原本竟然是西班牙人,为国王服役了很久之后,在尼德兰因为受伤被德-罗什福德救了下来,然后跟着他在全世界各地游荡了多年,最后一同来到这里这里为赵进服务。

    我承认我当时十分惊奇——我没想到那么盛气凌人的德-罗什福德竟然会发善心,更加没有想到这么和善的人竟然会和他混迹在一起。

    希望上帝能够原谅我因为初次见面而对他产生的偏见。

    在这个和善的老兵说了自己的经历之后,作为回报,也许还作为发泄,我也跟他说了我现在所面临的困难局面,并且含蓄地透露了自己企盼能够得到他的帮助。

    他和蔼地听了我的倾诉,然后告诉我,他理解我的痛苦,但是建议我最好在这里合作一点,先为赵进的作坊工作,然后再想办法找机会出去。

    “可是我是个教士啊?我来中国是为了传教的,而不是默默无闻地呆在这里当个工匠,我对机械也不是很在行……”我满怀痛苦地回答。

    “在这里您最好放下教士的尊严吧,没人会在意这个的。您最好是想想办法怎样做好分配给您的工作,只有这样您才能够让我们的雇主认可您的价值,毕竟他现在只认大炮不认上帝。”他就是这样回答我的。

    他的回答让我愕然。而后,我仔细思考了他的话,

    某种意义上他说得也对,像赵进那样的人肯定是绝对的功利主义者,他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传教,只有先让他得到确切的成果,他才会相信和接受主的荣光。

    然后,在他的建议之下,我换下了我的厚重的教士袍,穿上了一件这里的工匠们常穿的短褂。

    这种短褂式样十分奇怪,看上去为了方便工作而特别设计的,没有袖子,前胸背后各自都有一些标志,代表在哪个部分的作坊、负责那一道工序。

    我得到的短褂是红色的,而这里的工匠们普遍穿着的是红色的短褂,看样子这就代表我正式成为了这里的工匠。顺带一提,他穿着的是绿色短褂,而他的主要助手——那些高级工匠和学徒们穿着的是蓝色的短褂。

    换上了这件短褂之后,我感觉作坊里面没有那么闷热了,然后我在他的带领下先在这个大型作坊里面巡视了一番。

    这个作坊很大,是制作炮管的,工匠们在各处或站立或穿行,没有一个人顾得上看我们。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先帮助赵进的人铸造大炮,所以我就仔细地看着这些工匠们工作。

    从那个显得有些奇奇怪怪的炉子里,铸铜被融化成铜浆,然后先将泥模的每瓣内侧刷上两层浆液。最后这些金属的浆液被灌注到了模当中。等到模浇注完成之后,它会慢慢地冷却成型,工匠们即刻按次序剥去模,逐渐露出了光滑的炮身,经过最后的冷却,就变成了炮管,然后再经过工匠精心的洗刷,最后作为产品被训练有素的工匠们拖走了。

    所有的工作都是那样井然有序,看上去让人感觉就像是整个工厂在作为一个整体运行一样。

    “先生,您怎么看呢?”

    带着一点老兵的自鸣得意,他很和气地问我。

    看得出来他很像得到我对他业绩的称赞,所以我告诉他我觉得这里的铸炮节奏很快,看得出来工人都十分熟练而且认真,这里是一个十分高效的火炮工厂,至少我在明帝国还从没有看到这么好的火炮工厂。

    “何止明国!”他摇了摇头,“我敢说现在这里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火炮工厂之一,只是规模上还比西班牙国王的那些小一点而已。”

    为了礼貌起见,我没有反驳他的话,然而他已经看出了我内中当中的保留。

    也许是因为那种军人的自尊心的缘故,他突然变得十分严肃了起来。

    “先生,请不要怀疑我的话,我在西班牙军队服役过,在意大利和尼德兰都战斗过,我想在这个问题上,我比您更有权力发言!”

    然后,他以那种豪迈的态度挥了挥手,几个在他身边、显然像是学徒的工匠围了过来,然后他们一起将我带出了工厂。

    我以为他会因为我的不敬而惩罚我的,然而很快我发现我又错了。他只是将我带到了我们刚才经过的一片大空地里面。

    接着,他带着我来到了空地的中央地带,然后走到一片枯草丛之前,奇怪的是,这几片草丛上面竟然蒙着灰黄色的布。

    接着,他做了一个手势,一个学徒工匠走了上去,将这几块布都剥了开去。

    这时候我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摆放着许多大炮。

    这些大炮各式各样,口径从大到小都有,而且有些看得出来是外购的产品,甚至我在仔细观察之后,还发现我之前从澳门带过来的那几门大炮都被摆放在这里。

    看到我们进献给明国皇帝的珍贵大炮,竟然被这样毫不吝惜地被这些人摆在这里,我突然感到了有些默然的心痛。

    同时我也明白了,原来,刚才我见到的那么大的空地,除了隔开各处作坊之外,应该还有用作实验产地的作用吧。

    然后,这些学徒们从草丛当中,将几门大炮推了出来。

    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个更加让我惊奇的地方——这些大炮的炮架,和我之前见过的炮架,不管是欧洲的还是亚洲的,都要完全不同。

    “您看到了吧?这是多好的东西啊!”带着一种炫耀自夸的神气,这位老兵指着这几门大炮向我喊了起来,“简直比我当年在欧洲战场上见到的还好了!”

    征得了他的同意之后,我走到了这些炮的前面,然后仔细地看了起来。

    我最先看的是一门炮,固定在炮架上,炮管较短(不过比臼炮要长一点)、口径比较大,看得出来是一种可以发射榴弹的野炮。这种炮被装在两轮炮车上,可以以12度到30度的射角使用炮弹进行射击,我伸出手来抚摸起青绿色的炮身来,发现它十分光滑,显然被保养得十分良好,好像甚至可以直接拉到战场去似的。

    在仔细的观察当中,我得出了结论——这门大炮无论是制作工艺,还是维护水平,都是欧洲领先的程度,这位老兵并没有夸大其词。比起它来,我进献给明国朝廷的礼物只不过是一种残次品而已。

    更加使我感到有兴趣的是这门大炮所使用的炮架和炮车。

    这是一种木制的炮车,用的是细密厚重的木材,木制的轮子看上去有些发黑,轮轴很高,几乎和大炮等身。而在炮车中间,有一个活动的木制炮架,大炮被用铁链拴在了炮车中间的固定支架当中,然后可以随着炮架的移动而移动。

    这种炮车虽然看上去样子有些奇怪,但是实践证明是非常理想的设计——它的构造十分精巧,炮架和炮车之间可以自由活动,而且依托这种炮车,哪怕是笨重的铜炮,也可以在几个炮兵的操作下在战场上灵活机动,及时抵达需要它的战场。

    这种跑车,比我在欧洲看到过的还要更加精密先进一些。

    结果,我的手从炮身移动到了支架上,然后仔细地审视起炮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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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9章 汤若望的信(8)

    在支架上,我发现了用以确定射角和射程的标尺,精细的刻度刻在其中,让我感到十分惊讶。在我的印象当中,明国人对数学的应用是十分不足的,尤其是在军事当中。他们的工匠因为身处于奴隶状态而不愿意认真做事,而身负有指挥任务的文官几乎完全不懂得军事,就算是那些需要拼死作战的军官,也对数学在军事上的运营机会一无所知,几乎整个作战思想和指导原则还停留在罗马时代。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明国才会在军事上变得日趋孱弱,以至于屡屡败给蛮族。就连他们从葡萄牙人手里购买的先进大炮,也因为无法熟练操作而极大地削减了威力,以至于无法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来。

    而这门炮上面的标尺,则生动形象地告诉了我,在明国当中还是有一些人将欧洲流行的数学工具应用在了战争当中。依托炮架上的瞄准具设定高低与方向划分及距离时,只需将炮身指针和标尺指针相吻合,炮身即可到达射击方位,这样的话,只需要受过一定的训练,一个炮兵就能够发挥出出炮弹的全部威力。

    仔细审视了之后,我离开了这门大炮,然后走到了其他的大炮旁边也看了起来,发现他们同样制作精良而且维护良好。

    不仅如此,我发现这些大炮的炮身与口径比例搭配十分合理,同欧洲一样,完全以作战的实际效用为标准来设计的,这同明国某些高官追求大炮越大越好构成了鲜明的反例。

    看到这些大炮,我丝毫不怀疑赵进势力未来的光明前景了。

    “怎么样,您看到了吧?”老兵仍旧以那种炫耀似的的表情看着我,“我就说过,看到这些大炮,您一定会大吃一惊的……现在您确认了吧?我没有说大话,从技术上来看,我可以断言,我的雇主现在已经拥有了一个世界领先的火炮工厂!”

    我低垂下了头,默认了他的说法。

    突然我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法——在一群欧洲人的帮助下,赵进如今已经拥有了和欧洲一样制作精良的武器,以后甚至会拥有更多,那么在未来他会不会用这些武力反而来威胁到欧洲人呢?

    这个想法虽然看上去很奇怪,但是自从冒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我的脑海当中盘桓不去。

    也许,传播主的荣光之外,尽量消弭赵进和欧洲之间的冲突,也是上帝赋予我的使命之一吧?我突然又这么想。

    就在我们还在谈天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一群人向我们这里走了过来。

    这群人穿着整齐划一的土黄色的棉布衣服,列着同样十分整齐的队伍,他们的面孔也十分严肃,看上去有些像是士兵。

    “哦,都到了这个时间了啊!”正在我还在疑惑的时候,旁边的老兵喊了出来。

    然后他告诉我,现在已经是炮兵们训练的时候了。

    而这些大炮今天就是特地从库房当中拿出来准备试射的。

    我无从揣度这里的炮兵的素质和训练水平,因为我很快就被这些面孔严肃的士兵用彬彬有礼、但是却不容置疑的态度赶跑了。

    不过,从我离开之后那有节奏的轰鸣声来看,这里的炮兵无疑已经相当熟练地掌握了他们应该掌握的战斗技巧了。

    伴随着这不停传过来的隆隆炮声,我不由得回忆起了我从进入赵进集团的势力范围以来所经历的一切。

    被管理严密的乡村,到处林立的作坊,精心布置和维护的商业网络,训练严苛一丝不苟的士兵……以及最后在这里看到的庞大而井井有条的枪炮工厂。

    这一切,都已经远远超出了我原本对明国的认知。

    也就是说,不管是在人员素质上面,还是在装备水平上面,赵进所拥有的实力都超出了明国朝廷,仅仅是规模小于朝廷而已,而根据我从欧洲得出的经验来看,精锐的士兵能够战胜几倍于它的敌人——所以,我甚至开始觉得赵进是明国朝廷即使拿出全部力量也已经无法消灭的庞然大物了。

    同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个看似庞大的大明朝廷,会不会在不久之后面临最为可怕的命运呢?

    这绝对不是我的胡思乱想。

    在大明的东北地方,据说有一群曾经在明帝国统治下的蛮族,已经发动了暴乱,占据了一大片原属于明帝国的地方,而且多次打败了明帝国前去征讨的军队,最近据说还占领了明国的一个省城。

    而在这里,大明最为腹心的地方,居然已经出现了一个完全可以和朝廷分庭抗礼的势力,甚至比边疆的蛮族还要危险。

    想了一会儿后,我觉得明帝国在这种内忧外患、再加上天灾的夹击下已经摇摇欲坠,很有可能未来过得不久,中国将会陷入到前所未有的动乱当中,而那个时候,也许就是另一个势力取代朝廷的时候了。

    “现在,您应该没有什么别的意见了吧?”在离开了试验场之后,他笑眯眯地问我,“还是按我的建议做吧,先安安心心地做一段时间的工,等到有机会再离开。”

    我沉思了片刻,最后同意了他的意见。我被赵进和他的部下们的成就所折服了,并且屈从了他们的命令。

    经过了他的主人和他的两次打击之后,我现在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坚持,而是面对了现实。因为我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哪怕帝国朝廷因为我们和大炮的被劫持而极度震怒,他们也不可能将我们救走。

    就这样,在经过了万里的征途、多年的精心准备之后,我踏上了明国丰饶的土地上,然而正当我还什么都没有完成的时候,我就被人强行抓走,结果成了一个工匠。

    主啊,您对我的试炼还能更加严苛吗?

    当经过了接近一个月的工匠生活之后,我已经变得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了。虽然我主要负责的是一些技术指导的工作,但是连续的劳作和高温且充满了煤灰的环境,仍旧使得我的手变得更加粗糙,面孔也有些发黑,我的面孔也多了不少皱纹,这种高温的环境下,我们脸上的身上经常被汗水浸透,有时候甚至难以看清周围人的面貌。

    看着我这副样子,又有几个人还会相信我是一个来到明国传播文化和信仰的传教士呢?

    这一段时间的生活,单调枯燥而且充满了苦闷,甚至连倾诉的机会都很少——也许是担心我们互相私下串联的缘故,我们的宿舍被尽量隔开了,平时我们的交谈也一直都被监视着。

    辛苦的劳作也让我们每天失去了聊天的兴致——我们每天天一亮就会被看守们叫起来,然后同其他工匠们一起进入工厂劳作,直到晚上才能够拖着筋疲力尽的身躯回到宿舍。

    这种苦闷的生活,我们只能依靠向主祈祷来支撑自己,愿主保佑我们!

    不过,有一点必须承认。和我们在欧洲和明国其他地方碰到的工厂相比,这里的伙食十分好,几乎每天都能吃到肉食或者鱼虾,这也让我和其他工匠们的身体并没有在艰苦的劳作当中被摧垮。

    在同其他工匠的交流当中,我发现他们正因为得到了如此充足的生活保障而十分感激赵进,这些可怜的人们一直都生活在地狱般的生活当中,因此更加在乎生存而不是自由。

    在这里,我还听到了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传言,他们说赵进的姓氏和明帝国之前的一个朝代的皇族姓氏一样,很有可能他就是前朝皇族的遗存,只是因为担心朝廷的迫害才一直都没有承认。

    这个流言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在这里流传得十分广泛,不光是在工匠和管理者们之间在传,就连驻扎在这里的士兵也纷纷流传这个消息。

    我看得出来,不管事实如何,他们至少都希望这是真的。

    因为这样,他们就没有了背叛明国朝廷的心理负担。

    正当我在这一成不变的日子当中渐渐麻木,开始适应了这种生活而忘记了自己原本的使命时,我心底深处所渴盼的转机终于来了。

    在一个刚刚停雪的日子里,我突然接到一个通知,要我和我的几个同仁们去接受厅正的接见。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几乎已经熄灭了的热情,终于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恐怕我需要向您解释一下这个官衔,您才能够明白这次接见的意义。

    我们所处的这座火炮工厂,就是在匠造厅的管理之下运行的。

    而这个匠造厅和之前我跟您说过的农垦厅以及贸易厅一样,是赵进自己设立的一个机构。

    虽然看上去规模不如前面两个机构大,但是它同样也拥有巨大的资源——在赵进的规定下,赵进势力范围内的铁器工场,酒坊,甚至还有船厂,都是在它的管理之下的。

    除了巨大的权力之外,更加让人肃然起敬的是厅正本人的身份——厅正名叫徐厚生,是赵进的妻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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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0章 汤若望的信(9)

    借着这个机会,我终于可以见到赵进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了,这又怎能不让人心生激动呢?他平时要在外面处理很多事情,所以尽管这里十分重要,他也只能隔一段时间来看看,因此留给我们的机会如此宝贵,不容许有任何闪失,否则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到赵进了。

    我的其他同仁们也和我是差不多的态度,他们恐怕都把这次接见当成了改善目前生活的转机。说老实话,经过了这么辛苦的一个月之后,我也同他们一样急不可待了。

    在看守士兵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工厂最深处的一个小院子里。

    虽然这里的摆设并不奢华,但是因为平素保养良好的缘故,我们倒是看不到多少煤灰。

    然后,我们就在大厅当中接受了厅正的接见。

    这是一个穿着简单衣装的年轻人,并没有和我在路上所见过的那些明国富商们一样,佩戴什么华贵的饰物,如此简单的装束和他的身份似乎有些不大相配,但是却和这个工厂的环境相得益彰。

    另外,我注意到,他的手并不白净,反而有许多粗糙的皱纹,显然平日里也是做过一些苦活的样子。

    这让我十分奇怪,就我所得知到的情况来看,他生来就是个富有的铁矿主的儿子,如今更加成为了一个大领主的亲信,而且赵进对他十分信任和倚重——这样的人,无论是在欧洲还是明国,都不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吗?

    虽然心里有种种疑惑,但是从第一印象当中,我发觉他看上去并不凶恶。

    不过尽管态度温和,但是他的笑容里面毕竟还是显示出了良好的教养和智慧,看得出来想要在什么事情上面瞒过他绝不是容易的事。

    另外,他对我的态度有些戒备,但是并不让人难受。

    我们两个打了个照面之后,他挥一挥手,让那些押送我们的人退开了,然后以一种十分友好的态度看着我们。

    “你们当中谁是领头的?让他来跟我回话吧。”

    从他的态度来看,他是着急要去处理更重要的事务的,只是抽了空来见见我们而已。

    “老爷,我可以代表他们回话。”我深深地朝他鞠了一躬,然后用了我在明国学到的称呼,“我叫汤若望,您尽管来问我吧。”

    我并不觉得我对他如此恭敬有损自己的尊严,正如我之前跟您说过的那样,赵进现在已经当得起选帝侯的地位了,而他的妻弟,如果在欧洲,恐怕也能够算得上是十分有权势的贵族了,这是我必须小心应对的人物——更何况我还需要通过他的引见去见到赵进。

    也许是因为对我的汉语水平有些吃惊的缘故,这位厅正有些好奇地打量了我们几眼,然后又挥了挥手,让我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顺从地走了过去,然后再次打量了他一番。而他也好奇地看着我,同时不掩饰对我们的戒备和疑虑。

    “你们是外国的传教士,因为受了朝廷的委托而带着大炮北上的,对吧?”打量了片刻之后,他重新展露出了笑容,然后细声细气地问我。

    “是的,老爷。”我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些大炮我刚才看了,质量还行,但是没有我之前想的那么好……”他有些不安地看着我,似乎是怕话说得太重伤到了我的自尊心。“你们不是从澳门来的吗?据我所知,澳门的外国人有比这个更好的大炮,你们既然想要给皇上送礼物,为什么不挑选最好的呢?”

    虽然他的态度和蔼亲切,但是这个问题让我又吃了一惊。

    我一直以为赵进等人只是在本乡急速崛起的新兴势力而已,虽然雇佣了一些外国人,但是对外面的情况应该不太了解,没想到这位厅正居然这么了解情况,看来他能够得到这个重要的职位,并不仅仅是因为血缘上的关系而已。

    另外,还有一个情况值得注意,那就是虽然并不卑躬屈膝,但是这位先生对朝廷和皇帝的态度并不特别轻视,反而存在了一些尊敬,显然赵进势力当中的不少人,仍旧还没有脱离他们的旧日思想。

    “这些大炮只是我们给朝廷的见面礼而已,老爷。在澳门我们当然还有更加好的,不过威力越大的大炮越是笨重,携带起来也不太方便。”将这些疑惑埋藏在心中之后,我耐着性子回答他,“况且,我们是为了传播福音才来这里的,大炮只是用来加深关系的工具而已……”

    “大炮也不是越重越有威力吧……”他下意识地反驳了我,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看上去不想和我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抱歉,汤先生,既然来了这里,恐怕你也知道现在我们和朝廷的关系不太好了。所以……我们不会允许你们到北京去,你们只能在这里住下来。”

    当听到了他对我们的安排之后,我的心里并不感到意外。

    同时,虽然摆明了要限制我们的自由,但是他的态度如此谦恭温和,倒也让我心里好受了不少。

    “最近我收到了你们的许多报告,你们的工作表现还可以,做事也认真。”还没有等我们给出答复,他就转开了话题。“不过,有人说你们私下里聚集在一起,说了很多对我们不满的话……”

    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些威胁,也让我们都有些惊慌起来。

    “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我连忙跟他辩白,“老爷,请您明察,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们就一直认真地在为您贡献自己的知识和技能,绝对没有任何保留!”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些不利于我的证言,都是路易-德-罗什福德所暗中报告的,而挑动我们这些欧洲人之间互相争斗,是赵进和他的亲信们十分乐于做的事情。

    “不过,你们想出去是真的吧?”也许是我的态度让他十分满意的缘故,他的语气又和缓了不少。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赌一把,这个人这么和善,也许我们不会触怒他。

    我不安地低下了腰来。

    “请您发发慈悲。”

    “没关系,没关系的,到了你们这种处境,谁都想自由一点吗。”也许是为了让我不要害怕,他连忙摆了摆手,“不过,这件事情上我说了是不算的,要我姐夫说了才算。”

    终于提到这个人了,我心中陡然一惊。

    “那么……老爷,我能否恳求您发发慈悲,让我见一见赵进老爷呢?”

    出乎我预料的是,这位有些腼腆的贵人很快就点头同意了下来。

    “可以,最近你们的工作表现很不错,我是该酬劳一下你们。”这位贵人还是出奇的好说话,“这样吧,过阵子我姐夫要来这里视察了,你到时候就过去让他见一见吧。”

    “太谢谢您了!”我抑制住了内心中的激动,然后深深地朝他鞠了一躬。

    我们怀着激动不安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当中,而我因为自己刚才和厅正大人的交涉,进一步赢得了我的同事们的认可和尊敬,他们感谢我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了一个得以面见赵进的机会,也找到了一个得以拜托目前辛苦的劳作生活的机会。

    因为心情十分激动紧张,我差不多一夜都没有好好睡着,整夜都在翻来覆去地想应该怎样给赵进留一个好印象,以至于第二天我在作坊当中都挨了批评——不过,对我来说,只要能够达到目的,讨得赵进的欢心,受一点批评不是什么大问题。

    然而,令我始料未及的是,我同赵进的第一次见面,却并没有留他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我事后仔细反思了一回,最后得出了结论——赵进绝对不是一个我能够用对付明国贵人的经验来对付的人,甚至不是一个我能够用对付欧洲的贵人的经验来对付的人。

    他比我所见过权贵——无论是欧洲还是明国的——都完全不同。

    请听我解释我在这之后所遇到的一切吧……

    在那次和徐厚生的幸运会见又过了几天之后,某一天,正当我还在工厂当中劳作,指挥着几位工匠小心地将铜浆灌注到模中的时候,突然我听见工厂内起了一阵骚动。我转头去看那些工匠和守卫,然后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表情。

    我的心里顿时就充满了期待,然后马上同其他人询问了起来——果然,我很快就得知了,今天赵进终于来到这座巨大工厂内进行视察了。

    这是不是也代表着我终于可以见到他了?我也不由得满心激动了起来。

    当然,我的这种激动和其他人那种混杂着崇拜和尊敬的激动是不一样的——这里的工匠里面充满了赵进的崇拜者,因为赵进让他们能够得到衣食丰足、而且可以养活家人的生活,而且让他们能够得到尊严,难以用语言形容他们对赵进的尊崇之情,反正我从没有听过有人说过对赵进的抱怨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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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1章 汤若望的信(10)

    我按捺住了自己心中的激动,然后打听出了赵进现在的所在——他正在视察制造铠甲的工坊。

    那座工坊,虽然平常来往不多,但是因为已经做了这么久了,我知道它的位置。

    我耐下心来等了一等,等待徐厅正遵照自己的诺言派人来接我们去觐见赵进。然而,等了许久之后,来召唤我的使者还是没有过来。

    我心中的激动慢慢地变成了焦急,在这个又闷又热的地方,汗水不停地流淌着,只觉得全身都有些难受。

    我应该不应该继续等候在这里呢?我不停地问自己。

    很快,我就得出了结论——我不应该继续等待下去了,徐厅正有忘记了对我的承诺的特权,但是我却没有忘记自己职责的特权。为了自己,为了主的事业着想,我不能够继续再等待下去了。

    于是,我终于下定了决心,然后大踏步地离开了工厂。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我一步步地向铠甲工厂走了过去,发现现在一路上所碰到的戒备比往常要严格了几乎十倍。如果不是因为我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一段时间,已经和许多守卫混熟了的话,恐怕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再接近赵进所在的地方了吧。

    然而,即使如此,在来到铠甲工厂的外围的时候,我还是被守卫拦住了。

    这些守卫穿着精良的铠甲,而且个个都身高体壮,显然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精锐武士,他们站在工厂的门外,以警惕的视线看着每一个经过这里的人——虽然这里已经是赵进势力戒备最为森严的地方了。

    这群人,一定是赵进的贴身护卫们!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也许是觉得我形迹可疑的缘故,这些凶神恶煞的护卫很快就将我团团围住了,他们盘问我到底是谁。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将自己现在的身份和目的告诉了他们。

    然而,他们却拒绝了我的请求——因为在赵进原本的日程安排上,并没有接见我们这些外国传教士的安排。

    无暇这种结果分辨到底是徐厚生忘记了对我们的承诺、还是他另外已经有了别的安排,我急忙地向这些守卫请求放我进去觐见赵进。

    这时候,我的其他同仁们也已经纷纷聚拢了过来,显然得到了赵进前来工厂视察的时候,他们也产生了和我一样的想法。

    我们的请求先是受到了守卫粗暴的拒绝,但是当我们来的人越来越多,而且言辞越来越恳切之后,这些守卫也产生了一些犹豫——毕竟,赵进集团一直对外国人还是比较尊重的,尤其是在需要利用我们的知识和技能的情况下。

    正当我们还在同守卫交涉的时候,工厂里面突然走出了一个军官模样打扮的年轻人,来询问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显然我们在外面的喧闹声已经惊动了里面的人。

    我们连忙将自己的要求报告给了这位面孔严峻的军官,然后请求他将外面的一切禀告给那位在这里至高无上的大人物。

    军官考虑了片刻之后,最后还是重新进入工厂准备报告我们的请求,而我们则只好带着不安等候在了外面。

    我们得到的结果,让我们松了一口气。

    这位军官很快就回来了,然后告诉了我们赵进的决定——他可以抽出一点时间来接见我们,但是只能是一小会儿时间,而且只能够接见我们中的一个人。

    在欣慰之余,我们重新商量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由我来把握这次机会。我只能在心里再度感谢同仁们的信任。

    然后,在这位仍旧还明显地在戒备着我的军官的带领下,我走到了铠甲工厂当中。

    此时的铠甲工厂里,各种加工机械还在运转着,但是工匠们的精神明显要比往常还要振奋许多,他们拼了命想要在赵进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而在工厂的一个角落里,现在正聚集着一大群人,而这这位军官就带着我们向这群人走了过去。

    看来不会错了,我正在向这一大片土地的拥有者,也许也是向我整个事业的最顶点走了过去。

    因为发现了我们的到来,所以人们慢慢散开了,然后用小心翼翼的眼神打量着我们。而我却已经无暇注视他们了,因为我的满心心思,已经放在了站在他们中间的那个人身上。

    这个人衣衫十分简朴,但是身材很高大,穿着一身十分合体的黑色短袍。他的面孔并不能说英俊,肤色也因为常年日晒雨淋的缘故而有些黑,但是却棱角分明,同时带着一种常年支使别人所带来的贵气。

    他没有看我们,而是在仔细地看着刚刚锻造出来还没有细致处理的铠甲钣件,还有各种武器用具的粗件,还轻轻地用手抚摸着它们,好像这是他期盼多年的宝物似的。

    他的神情十分专注,而其他人却屏息凝视地看着他,四散的热风越发衬托出护卫和工匠们们那种满怀畏惧和尊重的神情,人群中偶尔发出的轻声细语更突出了气氛的宁静。甚至那位路易-德-罗什福德,也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再也没有了之前对我的傲慢。

    这是一个天生的大人物——这就是我所得出的第一印象。

    就在我还在仔细观察他的时候,他的视线终于从那些盔甲当中移开了,放到了我的身上。

    这视线是如此的犀利,以至于我甚至有了片刻的失神——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原来我们一大群人的生死,就是系在这个人的几句话上面的啊!

    “大人!”我连忙躬下身来,向这位年轻人恭敬地行了个礼。

    这个年轻人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等着我说下去,好像已经习惯了他人的恭敬似的。“你就是那个外国传教士汤若望?”

    “是的,大人,我正是汤若望。”我恭敬地回答,“承蒙主的召唤,来到了您的治下,蒙受您的恩惠……”

    他随意摆了摆手,好像对我的话不太耐烦似的。

    “我可没有给你们什么恩惠,一切都是要你们自己用付出来换的。”

    看上去似乎他不想和我们保持多少友好的关系,所以他的语气不太客气,而我只能默默忍受。

    “大人,我们已经在您的手下工作很久了,我们很高兴自己能为您的事业贡献一份心力。”我有意换另一种说法,以便勾起他的好奇心,“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努力将自己的知识传授给了那些学徒们……”

    听到了我这句话之后,这个青年人的脸色终于好了一点。

    “这个我倒是听人说了,你们最近做得确实不错。”

    “但是,容我直言,我们能够做到的事情,并不仅仅是在这些武器的制造上面而已。”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我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意思?”他反问。

    “我们是传教士,是传播福音的人,我们能净化人们的心灵,让他们认识到主的荣光,也更加听从您的命令,因为您显然是主在人间的代表……”我将自己之前想好的条件说给了他听,“大人,在欧洲,我们的宗教已经传入到了每个人的心灵里面,他们遵从了主的意志,服从他们的领主。只要您允许我们在您的辖地传教,我们可以归正您的子民,让他们抛开明国的朝廷,一致遵从您乃至您的子孙后代的意志!”

    这就是我想出的主意了——一位统治者应该是不会拒绝那种可以增加子民服从性的工具的,只要我们保证教民会对他比对大明朝廷更加忠诚,那么他应该就会欢迎我们在他的辖地里面传教,毕竟他肯定对大明朝廷有某种目前尚且不能宣诸于口的野心。

    然而,使我万分惊讶的事情是,赵进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是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像即将发怒的样子。

    这一刻,他的威势是如此之可怕,以至于我再也不敢说出话来了,甚至心理还在怀疑不久之后可能要被他下令处死。

    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我惊慌之余,仍旧茫然不解。

    这片刻的威势,很快就消失了,以至于让我怀疑这只是我的一种幻觉。

    “这个不行,你们不能在我这里自由传教。”他冷淡地给出了一个回答。

    这个回答给我热忱的心,骤然泼上了一盆冷水。

    为了做最后的努力,我大起胆子看着他。

    “.。。尊贵的大人,如果您能恩赐我们自由,我们会为您更好的效力,我们不光懂得火器相关的技艺,还懂得其他更多,希望能为您竭诚效力..”

    为了打动他的心,我已经用了我最为谦卑的态度,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变掉了,我在内心对上帝祈祷着,希望他改变主意。

    旁边的人们看着我的神色已经明显有些不对了,那位厅正徐厚生,因为我自作主张地直接跑了过来的缘故,原本就已经有些不满了,现在眼神更加不善。而那位路易-德-罗什福德先生刚刚也赶了过来,他的神情却有些紧张,也许是怕我抢走了他的位置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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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2章 此去辽东

    “想为我做事不是不行,想得到自由也不是不行,不过要拿我想要的东西来换。”赵进平静地回答了我。

    “您想要的是什么呢?”

    “我想要的是更好的大炮和机械,还有更多的外国工匠。”他冷冷地又扫了一眼,“当然,纯粹的传教士我这里已经够多了,已经不再需要了。”

    赵进的这个态度让我感觉到了新的希望,但是却又觉得尴尬和为难,我只能再度躬下身来,恭敬地回答了他。

    “尊贵的赵进大人,您需要的那些我和伙伴们都不懂,而且没有自由的话,也没有办法替您去寻找。”

    “如果你们有找到的途径和方法,和这边的人说,这个也会换成你们的功劳,说得越多,做得越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就越快。”赵进还是寸步不让,说出了他的条件。

    尽管我能听懂赵进的话,可赶过来的路易为了体现出他的重要性,还是赵进的话翻译成了西班牙语。

    我有点失望。

    他只想要我们的东西,却一点也不肯接受我们给他的东西。

    不……我们就是为了传播主的荣光而过来的,如果他们不接受主,那么我们就算和他关系再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带着这样一种想法,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终于下定决心一样,给了他一点小小的反抗。“尊贵的大人,您这样的作风有损您的尊严和身份,我们是为了散播荣光才来到这里,没有任何的恶意,我们.。。”

    “在这里,有资格提条件的只有我,你想实现什么的话,最好做到我要求的这些,这样我们才能继续谈下去。”赵进脸上露出了微笑,但是不容置疑地打断了我。

    看上去他不想再跟我说什么了。

    他说完之后挥挥手,这群精壮彪悍的亲卫们就走了上来,夹住了我打算把我带走。

    我没有愤怒,也没有做出不理智的挣扎,事到如今,我只能先面对现实了——赵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硬,甚至对主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是我没有气馁,主给我的考验再多,我也不会怀疑我的使命,现在的挫折虽然令人难受,但却无法击倒我的。

    我顺从地跟着那些护卫们走出了工厂,然后遗憾地回到了我的那些充满了渴盼的同仁们中间,向他们报告了我与赵进刚才的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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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蛤蜊港这个港口让余家在松江、在海上的地位都高抬了一截,如果再能拿到海州那处扩建的港口,在海州那边装运的盐货能够加倍加量,同时用那边作为中继站,余家在江南的地位都会高涨。

    因为余家船队在这港口上吃到了甜头,所以就不想让别人分享,赵字营安排过来学习航海操船的蔡家人和学丁们,都学不到太多的东西,尽管余致远几次强调,可他毕竟不是下面做事的人,大家心照不宣的出工不出力,只是把蔡家人和学丁们当成船上免费的水手,甚至背后还在冷言冷语,说雇个船工水手管饭就行,淹死活该,可这些徐州来的却要好好照顾着。

    在三月中的时候,余家的四艘沙船驶向辽东,下面再多小动作,对于答应赵进的事情,他们还是不敢违背的。

    有辽民作为向导,沙船并不是盲目的去往辽东的海岸线,这次的目的地有几个,一个是金州旅顺,那边还有残余的明军据守,目前还和建州女真兵马对峙,有很多辽东难民过去投靠。

    在这一处的难民们对残余明军没有一点帮助,反倒是巨大的累赘,如果有人愿意收留自然最好,那些难民也没有留下来与女真死战的决心和勇气。

    其他几处,则是辽东周围的岛屿,建州女真没什么海战的能力,何况明军溃退的时候带走了大量的船只,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渡海,这些辽东岛屿上也有许多躲避的辽东难民,这些同样会接受收容。

    当然,这一次去只是探路,余家的四艘船上有一半的舱位都被赵字营的人手占据,都是全副武装的精锐家丁,困难提前就能想到,这样几艘船过去收拢难民,那些绝望挣扎的辽东逃兵百姓不会感觉到这是什么慈悲,而是会把这个当做肥羊,第一想到的不是感恩,而是夺船自己逃命。

    全副武装的家丁们就是为了防备这个,谁如果敢这么做,会用刀剑火器教他们怎么知道规矩。

    而在登州府那边,已经有辽东难民搭乘船只来到了这边,有身份有身家的人物自然不会被招揽,但他们却对清江浦的繁华富庶颇有耳闻,徐州和邳州的太平繁荣也有人和他们讲,迁居到那边对他们是个不错的选择,对于难民们来说,能从辽东来到山东已经不容易,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即便对登州府这边有幻想的,也架不住同乡们的现身说法,说这边如何歧视亏待,又说在徐州和山东那边能有安身立命的地方,会有公平对待,还会有一块田地,只要下力干活就有温饱,只要有门手艺甚至还能富裕。

    大家也知道有人巧舌如簧诓骗乡亲,可过来现身说法的人物什么断子绝孙的毒誓都敢发,而且过来说的人在辽东都是有根底有名号的,人在这个时候,遇到这样程度的劝说也只能相信了。

    稍微注意到登州府和各处发生的事,就会意识到辽民进入山东和南直隶北边的势头马上要起来了,这些年山东多灾多难,天灾大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大明的人实在太多,死掉的这些慢慢的就会被辽东来的难民补上,只不过当年那些人是大明的百姓,现在却是赵进的人了。

    大批辽民涌入,这些人无依无靠,只能死心塌地的依附赵进,从前徐州赵进的势力范围之下,很多事还是要依靠本地人,哪怕是从别处迁徙而来的庄户农户,他们也知道自己家在何处,而且知道自己能回得去。

    在这样的局面下,就必须要和当地人达成某种程度的妥协,尽管这妥协在各处人看来都是**裸的欺压,可辽东难民就不同了,他们知道家在辽东,可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或许大明夺回辽东的可能,可现在看,这可能实在小的可怜,他们只有依附赵进,死心塌地的进行效忠。

    辽东难民接收过来越多,赵字营势力范围内的本地人得到的妥协就会越少,这个势头眼下看怎么也没有逆转的额可能。

    对很多人来说局势如此危急,可所有士绅豪强,各处有资格和赵字营说上话的头面人物们都没有在意这个,到了三月他们最关注的事情是木淑兰的生产。

    没人关注木淑兰生男生女,大家关注的是这件事可以让大家过去道贺送礼,这个喜庆之事可以和赵进以及徐州各方拉近关系,可以其他各处的人攀交情谈生意,个别心里有鬼的还可以看看自家在赵字营的地位如何。

    所有人都知道,赵字营在典礼喜庆上很不在意,请谁不请谁未必存着什么心思,可能就是方便与否,但被请和不被请,直接牵扯到相关人等在当地的地位,前几次有些没被请的,仇家对头直接打上门来了,本来没资格却被发了请柬的,马上在当地威风起来,各方面都要给个面子。

    更不要说眼下不少人靠着赵字营发财,光是这盐货的分销和烈酒的零售,就让很多人进账不少,千万别因为没有去而被抢走份额什么的,大家都是着紧的很。

    尽管现在这举行典礼的事情还八字没有一撇,可已经有无数人通过关系人情递话过来,一定要有张请柬,甚至愿意在地方和生意的利益相关上做出让步。

    “大哥,这般景象是咱们赵字营蒸蒸日上的证明,人人俯首低头,不过这也是咱们赵字营还没有彻底掌控的凭证,若是咱们真是完全抓住,又怎么会这么多人要来,大哥身份如此贵重,岂是别人随意攀附的。”王兆靖对这番热闹景象有自己的看法。

    “你说得是没错,但咱们现在不能把自己摆的太高,如果辽民能源源不断的进入,再过一年或者两年,再有这样的事情就会没那么热闹了。”赵进笑着回答说道。

    这等场合如惠也是在场的,不过相对于王兆靖和赵进的轻松,他这段日子很少有什么笑脸。

    “..要等田庄的第一波收成出来.。。”不管谁问他,如惠都这么回答。

    去年安置的很多流民庄户,他们所在的田庄现在还没有出产,他们和源源不断到来的辽民一样,都是在消耗着赵字营积存的粮食和物资,加上迁徙和安置也需要大量的耗费,看着账目上飞速减少的数字,如惠实在笑不出来。

    如果不是烧酒暴利,如果不是漕运上大批克扣贪墨的粮食需要卖钱,只怕赵字营现在已经支撑不住了。

    “耕田种地充其量是个稳,与其说为了收粮,倒不如说是养人,想要生发暴利,还是要在工商上打主意。”现在如惠越来越有类似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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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3章 徐州纺纱机

    不管怎么看待那些投机钻营的各方豪强,对方既然表达出这样的善意,赵字营也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当托人说情的事情越来越多之后,赵字营这边已经开始准备宴席摆酒,负责的就是王兆靖和如惠。

    讲完这些,王兆靖却肃然说道:“大哥,小弟冒昧再说一次,希望大哥纳孟家小姐为妾,这是为咱们赵字营的长久打算,也是为大哥内宅安宁考虑。”

    听到王兆靖的话,赵进的脸立刻沉下来,不过除了恼怒的神色之外,更多的还是哭笑不得和无可奈何,他看向王兆靖,对方神情坚定,还没等他说话,如惠也开口说道:“老爷,三爷那边的说得有道理,老爷青春正盛,年富力强,两位主母又有公务操劳,纳妾入门,有个贴身伺候的人是好事。”

    赵进摇头苦笑着说道:“我家事,你们费这么多心思干什么?”

    “大哥,大哥你的家事就是赵字营的公务,其中关节,小弟和曹先生、周先生都说过,大哥千万不能轻忽。”王兆靖说得肃然无比。

    赵进叹了口气,却是站起身来说道:“你和大香和马队那边准备着,我要去淮安北区那边看看,你们先忙着,我现在去铁场和织场走走。”

    说完后,赵进在亲卫的扈从下走出门去,王兆靖和如惠起身相送,两人对视一眼,都有无奈神情。

    徐珍珍背后有徐家,或者说徐珍珍掌控着徐家,赵字营耗用的巨量煤铁都是由徐家那边提供,徐厚生主管匠造厅就不必说了,徐家子弟在各旅团、农垦、贸易内都有不少人做事,不管怎么讲,这都是好大一股势力。

    而木淑兰则是整合了闻香教的残余势力,原来东昌府不少的木家骨干,原来徐州闻香教分会的骨干,都是以木淑兰为宗主的,毕竟徐州闻香教分会现在还是由木淑兰掌管,而徐州闻香教分会已经将山东闻香教的残余吞了下来,甚至连沂州田家的白莲教系统也天然和他们这一派接近。

    除了还在教门中做事的人,那些闻香教出身,在赵字营各旅各团、农垦、贸易各处做事的前教众,对木淑兰这一系也是亲近的很。

    如果说徐珍珍和木淑兰之间有妻妾尊卑的区别,那么周围人也没什么话讲,可徐珍珍和木淑兰之间的地位是平等的,赵进也是这么安排的。

    徐珍珍和木淑兰彼此间姐妹相称,相处的很是融洽,彼此间没有什么冲突,但不是他们没有冲突就万事大吉了。

    她们代表着两派,而且她们能指挥动这两派的很多力量,这就天然会有矛盾在更不要说还牵扯到一个继承人的问题。

    现在赵字营的局面已经足够大了,尽管还在大明王法之下,可已经是个国中之国的模样,这么大的基业将来是谁的?虽然赵进刚刚二十出头,可他毕竟有老去那一天。

    徐珍珍和木淑兰也都足够年轻,看这个样子接下来还会生育,如果木淑兰生下的都是女孩,那没什么可说,但如果生的是男孩,那就有很多是非了,虽然大明讲究的是长子继承,可赵进从来不按照大明的规矩做事的。

    大家对这些事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有无数先例在前,比如说历朝历代的皇家..

    不过大家也知道赵进在徐珍珍和木淑兰之间不会做出什么选择,所以大家提出了个折衷的法子,请赵进纳孟子琪为妾。

    将双方变为三方,局面就不是那么激烈了,而且孟家兄妹算是赵家的家生子,孟志奇如今是火器大队的大队副,是赵进手下的精锐力量,把孟子琪嫁给别人的话,对赵字营来说有各种不便。

    当这个开始讨论的时候,孟志奇就知趣的远避,抓紧火器大队的操练,尽可能少的去见赵进,反正现在没有战事,不去请示倒还过得去。

    赵进来到织场的时候,让里面起了一阵骚动,管事们本来想让所有的织工出来跪迎,却被赵进这边拦住,示意他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原本不少老织工还觉得这么多人织布,纺纱跟不上,没想到纱始终能跟上进度,按照懂行的说,咱们这种做法比别家最起码快几倍。”织场管事兴致勃勃的说道。

    说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赵进走在织机之中,很多织工手都在颤抖,经线纬线时常弄错,赵进走了几步也看出不对来,苦笑着离开这边。

    纺纱的地方和织布的地方相隔很远,相对于比较开放的织布工场,这纺纱工场就是戒备森严了,如果曾在赵字营酒坊内呆过的人,看到纺纱工场的格局后会觉得很熟悉,这里是完全封闭的行事,有高墙有壕沟,只有几个固定的出入口,四周都有拿着武器的家丁团练巡视。

    就在这边,一车车的棉线被送到织布车间那边,赵进走进去之后,看到的是同样忙碌的景象。

    只不过在这个工场内,纺纱并不是农户和江南织工们所用的那种纺车,而是完全不同的纺纱机。

    这种纺纱机是在一个框架的底部安上有绕满粗纱的线轴,框架上有十个锭子。每一个线轴都用带子连在一个锭子上。在两个横条之间通过的锭子形成一根杆,杆在框架上前后滑动。纺纱工把杆向后移动抽出粗纱,然后横条挤拢来把带子夹紧,同时杆向后移,转动轮子,轮子转动锭子,待绞合到一定程度时,杆又向前移动,同时锭子慢慢转动,把纱线绕上。

    从前的纺车,一个人摇动,一次只能一个纺锤出一根线,现在则是一个人摇动,但同时驱动十架纺车,效率足足高了十倍。

    有这样一道工序在,赵字营产出的棉布的成本就比其他人低了起码有四成,更不用说赵字营这边人工的低廉。

    在这边管事介绍起来,神情可就慎重了许多,大多是附在赵进身边耳语,而且在这边的工匠伙计等人申请也不像织布工场那样热情满满,各个慎重异常。

    纺纱机的运转也不是那么顺畅,时常卡壳,然后就会有木匠跑过来检查上油之类的,但即便这样,出产也要比纺车什么的快很多。

    “..木匠和纺纱工已经有六个跑得了,都按照规矩打了顿板子,下次就该杀头了..”

    对这消息,赵进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笑着点点头,这些木匠和织工就和当时在酒坊那些看到酿酒秘法的工匠们一样,他们没想到这个法子这么简单,只不过是变换一下自己的思路,就有这样点石成金的效果,只要看过就能掌握,只要自己干肯定就可以发大财,就算和别人合股也会发财,何苦给别人辛苦做活。

    赵字营早就对逃跑的事情做了防备,凡是有这个心思的都被重重责罚,不过赵进知道,真正吓住时候要等第一个人被砍头,当看到这血淋淋的教训,每个人都会明白轻重了。

    在这边看完,走到纺纱工场的外面,已经没什么人能偷听,可管事的声音依旧压的很低,开口说道:“进爷,已经有工匠琢磨出织布的好法子了,属下已经把人严密看管起来。”

    “只要有好法子,立刻报上来,咱们肯定会重赏。”赵进点头说道。

    当时他在工场内给木匠一次提醒,结果真有人做出了可以同时运行十个纱锭的纺纱机,这个人拿到了足足一千两白银,给他两个选择,带着全家在工场内居住三年,三年后允许他开业做事,或者把银子交给家人,自己在工场内住三年,这工匠选择了前者,现在全家都在工场内居住。

    千两白银的赏格,副主管的位置,立刻让其他工匠的干劲起来了,尤其是那纺纱机并不是太复杂的机括,接触过那些水力机械的工匠们都有自己的思路,而且对于发明试做的材料和花费,赵字营的工场充足供应,一时间出现了很多发明创造的东西。

    不过最关键的还是赵进当初提点的那一句,但这一句话却没几个人会记住,无非是竖着或者放平,都以为是随口一说。

    “吃喝上不要克扣,粮食盐货荤腥你需要就开口,想让他们做活勤快,吃饭先要吃饱。”赵进在临走的时候叮嘱了句。

    有人会为了这发财的法子疯狂,可更多人觉得这温饱安定难得,东家给了这么好的条件,大家就该感恩知足,赵字营的食宿会让他们更离不开这边。

    赵进来到铁场之后,这边的气氛就比纺纱织布那边要轻松些了,尽管烟尘滚滚,整个工场显得颇为脏污。

    徐厚生和几名主管都在现场这边忙碌,赵进来的时候,是徐厚生一人过来迎接,其他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个不停。

    平时徐厚生都是做士子打扮,浑身上下很是精洁,不过这个时候却像是铁匠一样,浑身上下黑一块灰一块,穿这个脏污的短袍,脸也是花脸,一个墨晶做的掠眼挂在胸前,双眼全是血丝,看起来疲惫劳碌。

    “让你姐姐看到,又得心疼了。”赵进笑着说了句,这个样子的徐厚生看起来很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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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4章 兴旺的工场

    徐厚生随手在脸上抹了把,这一抹非但没有更干净,反倒更加脏了,他笑嘻嘻的说道:“徐家的男人就应该这个样子,我姐姐看到肯定会高兴的。”

    说完这句,徐厚生兴奋无比的说道:“姐夫,你知道你说那炉子一炉能出多少好铁吗?十斤生铁能出八斤熟铁,要是火候弄好了,可以出八斤半啊!”

    徐厚生说这个数目的时候,双手都在激动的挥舞,完全没了平时那种低调内敛的样子。

    “姐夫,一斤上好的生铁才不过一分银,可一斤上好的熟铁就要卖到七钱八钱,这抖抖手就是几十倍的厚利,姐夫,那烧酒也是你的法子,那纺纱机也是你的法子,你到底还有点石成金的法子!”徐厚生越说越是激动。

    这些话赵进也没办法接,只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等徐厚生这边冷静,赵进开口问道:“十六磅和十八磅的大炮怎么样了?”

    “有那个样子铸造出来不难,就是造磨具翻砂什么的花费工夫,过些日子就可以造出来请大姐夫验看了。”徐厚生回答说道。

    说完这句,徐厚生也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哥,咱们这熟铁也可以用来造炮,我现在想试着用这个熟铁来造十二磅以上的炮,如果合用的话,咱们赵字营就不愁铜料的事情了。”

    “火器上含糊不得,既然造炮用铜最好,那就尽可能的用铜,你不要操心这个,我来去张罗。”赵进笑着说道。

    徐厚生刚才的兴奋还没有消去,顺着赵进的话说道:“大哥,咱们有了出熟铁的好法子,火铳和铠甲上的消耗就不那么大了,倒是能去买熟铁买铜,这门生意咱们做得过。”

    赵进却没有接话,只是看向不远处的几个人,那些人身上穿着和铁匠们一样的短褂,不过身材长相什么的区别不小,而且那种和其他人的疏离感很显眼,一看就知道是被抓到这边的几个教士。

    顺着赵进的眼神看过去,徐厚生连忙解释说道:“姐夫,这些洋和尚有两个很用心,尽管对这火器和冶炼上的事情懂得不比咱们多太多,倒是有点见识,有点窍门,另外在演算上很不错,这个能帮上咱们大忙,如今这铸炮做火铳,要演算的东西实在太多,我现在才知道,那射角可以用演算矫正算出来,倒是其他的几个不行,倒也没有什么反抗动手的意思,就是整日关在住处不出来,没完没了的念经..。”

    听到这个,赵进禁不住笑了下,徐厚生那边继续说道:“自己念经不算,还有人出去找别人一起,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念经信什么教,连那个帮忙的汤若望和金立阁都这样。”

    赵进脸上的笑容立刻收起,严肃的说道:“在这个工场里,只有洋人自己能信教,咱们的人谁也不准信,谁信谁就要被重罚,你把这个话多强调几次,明白吗?”

    “我明白,姐夫你放心就好,说起来好笑,就这么几个洋人,说话都能听懂,可信教还不一样,那老麦对这几个教士没什么好气,几次差点要打起来,互相说对方会被烧死之类的,倒是鲁先生那边两不相帮,看起来和谁都不是一路人。”徐厚生答应后,又说了在营地内的逸闻。

    赵进忍不住笑,老麦好像是来自德意志新教区域,自然和天主教出身的教士们彼此看不顺眼,也就是在这个工场里有人维持秩序,不然那几个看着温顺和气的教士,真有可能把这个老麦绑起来烧死。

    徐州很多人不喜欢这个铁场,赵进身边的伙伴们也是如此,他们觉得火器工场里面太呛人,总是忍不住咳嗽,赵进却很喜欢这边的味道,这里和记忆中的味道有些许的相似。

    两人向前走了一段,和铁炉距离不远的位置是畜力机械的区域,朱行书在这个时候也赶了过来,这畜力机械的区域是他来负责的。

    “有了这畜力机械可帮了咱们大忙,从前打造铠甲要手艺熟练的老师傅领着学徒敲打几天,现在用这冲锤一下下的砸,很快就能做出来。”徐厚生介绍说道。

    “多亏了进爷那炉子弄出的好铁,有了那铁,做起铠甲来也方便。”朱行书上前见礼,笑嘻嘻的说道。

    火器工场和赵字营体系下的各处工匠,尤其是做到主管这个层次的高位工匠们都有个感觉,高高在上的进爷对工匠们格外偏爱,大队正和团正这一级的家丁头领,各处庄头,各处分店的大掌柜,在赵字营的势力范围内已经是大人物了,可在赵进面前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无比,森然相待。

    而工匠们开始也是如此,战战兢兢,他们对自己的身份有准确的判断,在这大明天下,匠人们的地位最为卑微低下,可相处久了却发现自己想错了,赵进对待匠人们格外和气,愿意询问和讨论,而且每次聊起来的时候,赵进不像是一位贵人,倒像是一位工匠,什么都懂一点的工匠。

    这么一次次下来,工匠们对赵进开始亲近,也知道发明创造,改进生产能得到丰厚的报酬,已经有人赚到了几百两甚至几千两,平日在工场忙碌,回家都是做大老爷了,这让大家干得轻松,也是干劲十足。

    对于朱行书这样新来的人来说,这徐州地面就是仙境,他从没想到居然有这样厚待匠人的地方,而且还是赵字营这样蓬勃向上的集团。

    朱行书心态这么好,自然也愿意多说几句:“进爷你不知道,这工场里的老师傅们私下跟我讲,说我这个机器是绝户的营生,这机械能用牲口带动,也能用水力带动,稍微懂行的学徒就能靠这个打出好东西,这么下去,大伙的手艺就不值钱了,眼下这没过几天的好日子也就跟着败坏了。”

    徐厚生眉头皱起,闷声说道:“这些人真不知道感恩,他们这手艺以前能换来什么,现在能得什么,真是..”

    赵进却不以为意,笑着说道:“他们这么想也没错,咱们织场里的那些机器要是放在外面,只怕会有人冲进来给砸了,朱师傅,你怎么回复他们的?”

    这话让徐厚生若有所思,朱行书却笑着回答说道:“小的就说,大伙要抱着老手艺饿死那我也没办法,这机械就摆在这边,也没拦着大伙学,学了这门新手艺赚得更多不好吗?”

    “说得好。”赵进笑着点头,然后又是笑着补充了句:“朱师傅,你也不能抱着这门手艺不动,要变得更好,这样才能赚的更多,咱们赵字营对有用的东西什么都舍得给!”

    听到赵进这么说,朱行书收了脸上笑容,郑重的答应下来。

    几个人对话的时候,机械运作的巨大声响一直在耳边围绕,大家都情不自禁的抬高声音,大家都以为赵进会受不了这个,连一向漠然的牛金宝都在皱眉,可赵进却愉快的很。

    看着刚刚锻造出来还没有细致处理的铠甲钣件,还有各种武器用具的粗件,赵进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厚,有了这些,再有那些不断汇集而来的人力,就可以打造出无比强大的力量,别人看不出什么,可赵进却为这铁器工场里的一切迷醉。

    正在这时,却听到不远处有吵闹呵斥的声音传来,赵进从思绪中抽离,转头看过去,孙大林和牛金宝以及几位亲卫已经落位。

    不过在这火器工场内,都是赵字营最放心可靠的人手,倒是不担心会有什么突然的伤害,能看到是一位洋人教士在那边不断的躬身,好像在请求什么。

    “..那位汤若望想要求见进爷..”原因也很快反馈了过来。

    “.。。尊贵的大人,如果您能恩赐我们自由,我们会为您更好的效力,我们不光懂得火器相关的技艺,还懂得其他更多,希望能为您竭诚效力..”

    汤若望表现的十分谦卑有礼,官话腔调虽然古怪,可大概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白。

    看他的表现,徐厚生和朱行书以及赶过来的于村几人都是面露不屑神色,明明是被强掳来的,却没有一丝骨气,这就要低头了,倒是路易在那边神色如常,只是表情有些紧张。

    “想为我做事不是不行,想得到自由也不是不行,不过要拿我想要的东西来换。”赵进平静的回答说道。

    赵进的这个态度让汤若望感觉到了希望,却又觉得尴尬和为难,他恭敬的说道:“尊贵的赵进大人,您需要的那些我和伙伴们都不懂,而且没有自由的话,也没有办法替您去寻找。”

    “如果你们有找到的途径和方法,和这边的人说,这个也会换成你们的功劳,说得越多,做得越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就越快。”赵进颇为直接的说明了条件。

    尽管汤若望能听懂赵进的话,可赶过来的路易还是翻译成西班牙语,汤若望沉默了会,似乎在下定决心一样,然后才开口说道:“尊贵的大人,您这样的作风有损您的尊严和身份,我们是为了散播荣光才来到这里,没有任何的恶意,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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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5章 清江浦的海上人

    “在这里,有资格提条件的只有我,你想实现什么的话,最好做到我要求的这些,这样我们才能继续谈下去。”赵进微笑着说道。

    说完之后挥挥手,亲卫们把汤若望带走,汤若望倒也没有挣扎愤怒什么的,只是变得有些低沉,徐厚生只在那里摇头,低声对赵进说道:“姐夫你和洋人讲话的时候,遣词造句总觉得有些古怪。”

    赵进干笑了声,却没有接这句话,只是郑重说道:“厚生,你要把这些洋人当成老师,不是说你要如何尊敬他们,而是你要把他们的本事学会,你要学会,匠造厅和工务学堂的工匠和学丁们要学会,怎么学会,要看你的本事了。”

    “请姐夫放心,他们身上的技艺未见高明,却是咱们没有的,我一定会用心学习。”徐厚生对待这个也是态度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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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司礼监那边对东厂和锦衣卫压的很紧,让他们打听出咱们徐州的机密消息,还要收买咱们徐州的核心人物..”刘勇从清江浦回到徐州,带来了那边拷问的结果。

    “..外间传言咱们赵字营在境山挖出了银矿,所以才能支撑如此大的局面,厂卫要把这银矿所在打听出来,更恶毒的是,他们还要挖了大哥家的祖坟,说那边风水极佳,破了这个,大哥的运势就弱了..”说起这个,刘勇满脸愤然。

    挖祖坟是最为恶毒绝户的手段,也难怪刘勇这般想,不过这一个传闻一个手段都是荒诞可笑之极,赵进听了只是在笑,除了这些,刘勇还提到魏木根的那个法子,在赵字营系统的要紧地方上严密布防,而在其他各处则是常规处置,这样没办法面面俱到,可却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赵字营各处的安全。

    对这个说法,赵进、王兆靖和如惠三人都是同意,赵字营现在还不是官府,也没道理什么都管,地方上的百姓对这样的局面未必会有感激,搞不好还会有怨气,一旦什么都管,那么事事就成了你的责任,有一点差错也是你的不对,而抽身站在边上,保持威慑,遇事出手帮忙,反倒能收获敬畏。

    “大哥,小弟想要带着田英、田竹他们去登州府那边,或者跟着船去辽东各处看看。”刘勇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赵进刚来何家庄的时候,和周围九处村寨联村联保,田英都是附近的土豪,不过他们是最早被赵字营吸纳的地方势力,现在已经成了赵字营的一员,不过却总在边缘,而田竹他们则是从沂州过来的,目前还在历练考察之中。

    这也是徐州赵字营系统的一件趣闻,田英和田竹虽然同姓,可宗族完全扯不上边,双方在徐州接触之后居然还颇为相投,少不得拜把结义成了兄弟,交情相当不错,不过心思通透的人能看明白,这是赵字营内边缘人物抱团自保的一种手段。

    刘勇提出这两个人并不是特指,而是泛指徐州本地有资历的边缘人物和山东大乱前后被招揽那一批人,他们能做事却没什么出头的机会,更让他们难熬的是,连做事的机会现在都不太多,只是按部就班的做活。

    “不要冒险,你的性命很值钱,需要什么这边都会给你。”对刘勇的干劲,赵进已经没力气去训斥了,不过登州府那边的确要用内卫扎下根,去辽东收拢难民的事情更需要能做主的在那边亲自主持,刘勇去那边,在临清州和济宁州来回活动的雷财估计也会过去,那边就不会那么伸不上手了。

    “小勇这法子不错,咱们这边想做事却不合体系的人不少,去登州府那边能历练能考验,只不过海上风大浪大,小勇你一定要慎重。”王兆靖对这个颇为赞同。

    刘勇点点头,只是闷声说道:“如果这次去辽东的海船,能有几艘,哪怕只有一艘是咱们赵字营的,是蔡家人和咱们自己的家丁操控,那就方便很多了,现在这余家虽然帮忙,可总是隔了一层。”

    说到这个,坐在一边的如惠冷笑了声:“余家的心思未免太多了些,说是三年五年成才,可咱们派去人一年多了,现在还都是在那边打杂,这航海操船难道比这造炮炼铁还难,或者舍不得给咱们用船?”

    如惠这边也是不断有相应的消息传回,他说这几项没什么可比的地方,不过他的意思大家都懂,赵进缓缓摇头,沉声说道:“你们说的我知道,大家都知道,恐怕余家自己也知道的,但咱们在海面上的事情全靠这余家帮忙,他们也做得很用心,在这上面藏私,于情于理也说得过去。”

    “大哥,蛤蜊港那边的进项可是海量,他借着清江浦大市和商货在洋面上呼风唤雨,甚至在海州淮盐上也有大利,得了这么多好处,他们有什么情理?”王兆靖闷声说道。

    赵进又是摇头说道:“这些大利咱们都有一份,而且他的根本在江南,沙船一到海上咱们又没有办法,真要争竞起来,我们有什么办法吗?”

    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大家都明白轻重利害,但也明白赵进的立场和态度,不过这个局面就是如此,进销火药,收拢运输辽东难民,甚至收罗外洋技师,打听洋面上的消息,都需要余家来做,赵字营目前还找不到别的替代。

    余家对赵字营的支持已经可以说得上全力,所以存着些许私心大家也没办法拿到台面上讲。

    “归根到底,是咱们没有自己的海船船队,这海上的势力又是自成局面,咱们居然找不太到下手的法子。”王兆靖感叹了句,刘勇这时候插言说道:“清江浦那边南来北往的人众多,难保就有海商海主们的人,这个可以留意打听下。”

    “这是个法子,但也是大海捞针,说起来那个李老海怎么不见踪影了?”如惠闷声说道。

    说到李老海,屋中几人安静了下,随即露出情不自禁的苦笑,赵进感慨说道:“这姜还真是老的辣,本来是求我们的局面,现在倒是变成他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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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江浦运河岸边的几处水陆码头上,赵字营安排在明处暗处的眼线都不少,除了内卫和巡丁的坐探,各家货栈船行的伙计也算是徐州的耳目,会靠着这消息换取赏钱,来来去去的行商旅人,一有不对就会被盯上。

    那边一艘船上下来七个人,熟悉这边的立刻能判断出那船是江南那边的海船,料数不大,是海上江上都走的那种,而船上下来的人则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看他们的肤色和做派,这几个人还不是江河湖泊上的,而是洋面上的海狗子,更不要说这七个人肤色黝黑,衣衫不过寻常粗布,可各个壮实,佩戴的短刀也不是便宜货色,这一看就是那家海主的亲信人马,甚至是哪位海主来了。

    可能在洋面和沿海横行惯了,除了那四十几岁的独臂人沉稳些,其余六个年轻汉子都张扬的很,消息迅速传递,巡丁和内卫放在这边的坐探早就过来了,正扮作客栈拉客的伙计,笑着上前试探。

    “这地方倒富庶,要是洗一次就痛快了。”有人笑着说道,他的同伴们跟着哄笑,开始讲话坐探们根本听不懂,可巧一人能听出这是闽地的方言,立刻就近找来家福建店铺的伙计,只让他沉默听着,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这话的意思大家当然明白,眼线们立刻凛然,消息急速向外传递,如果这些人有异动就会被当街捉拿,当街格杀也不是不能。

    “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么繁华的地方,咱们船进来的时候你们看岸边了吗?那都是有钱人家的大宅,而且这边水路宽阔,只要风合适,咱们家的大船也能进来,到时候真是快活了。”前面人说,同伴在附和,跟着的那个伙计脸色都变了。

    好在内卫巡丁安排的监视很不错,随时有人和那伙计擦身而过,询问这几个人说话的意思,然后再去不远处汇总,这样不会暴露相关人等,也能一直跟下去。

    “你们几个说什么胡话,跟你们讲了多少次,岸上不是海上,在这边失了风,就算花银子进去也捞不出来,再说这清江浦你们以为那么好进出,真要动手,这边就能把河拦住,咱们怎么出去!”前面那独臂中年人听得不耐烦了,回头呵斥几句。

    “七伯,到时候硬碰硬杀出去就是,咱们家的兄弟连官军都不怕,,这太平地方养出来的人算个什么?”

    “你这个就是眼皮子浅了,咱们海上人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陆上的,那一次上岸不是让倭人打头阵,你们冲在前面过吗?你们是没见过那徐州兵马,真是一等一的精锐,咱们打不过,就是那些亡命的倭人也不行。”那独臂中年说得很郑重。

    “海叔,真有这么了得,可看不见什么啊,月港、澳门都有炮台的,这边怎么不见,这块肥肉在这里摆着,就没有人过来动?”又有一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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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6章 海主登门

    那独臂海叔摇头说道:“这个我不知道,不过你也没说错,这么大块肥肉摆在这里,怎么就没有人来碰,钟斌那一队常在浙直海面上往来,怎么就不对这边动手,他洗海岸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些议论不断的被传到几十步外的一位中年耳中,这中年越听越是心惊,一边眯着眼看前面,一边低声说道:“报到团正那边去,让他们安排披甲巡丁过来,这几个人恐怕是亡命悍匪!”

    刚有人跑去报信,却看到前面那战战兢兢跟在后面的伙计突然就跌坐在地上,然后手脚并用的向后爬,已经惊慌到极处的模样,而这福建伙计跟着的那七个人都是回头,几名年轻人还在那边哈哈大笑,这突然的紧张让几名跟随这一队的眼线都停住了脚步,顿时漏了痕迹。

    负责监视跟踪的中年人都想要吹响铜哨了,哨音一起,最近的巡丁就会赶到,可那七个看着是海上亡命的壮汉居然没有计较什么,笑了一阵扭头继续向前走,完全是毫不在意的做派。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来了我赵字营的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不然让你知道什么叫雷霆霹雳,对方这样的做派让监视的人各自咬牙,到这个地步,也没必要隐藏什么行迹,直接就调集力量了,怪就怪在前面的人居然也没想跑或者战斗,还是自顾自向前走。

    已经有二十名披甲巡丁拿着朴刀赶到,还有十余名拿着长杆套索的,只要一声令下就要上前拿人,可主持这件事的人也下不了命令,因为对方没有做什么违法的勾当,只不过说得凶残些,万一对方只是来这边做生意的海商海主,自己贸然行事,岂不是莽撞,而且对方在发现被跟踪之后没什么激烈反应,这也不太像是强人。

    凡是赵字营相关的人马,对赵字营在清江浦的力量都有绝对的自信,不觉得对方会做什么声东击西的行为,做了没有任何意义,主持这边的人犹豫半响,还是示意大家跟随。

    可就这么跟随,越走局面越诡异,即便是路上行人也能看出那七个人在前面走,后面跟着几十名巡丁,倒是没什么闲汉敢围观,巡丁对待凑热闹添乱的无关人等有各种整治法子,从鞭打到挖河泥,早就把闲汉和旁人看热闹的心思收拾老实了。

    眼看着对方居然来到了云山行总号的门前,贸易厅成立之后,云山行总号就从徐州来到清江浦,因为这边才是商货贸易的集散中心,甚至可以说是这天下间的集散中心,总号在这边自然方便做事,总号和贸易厅是一伙人马两块牌子,因为周学智身份贵重,董冰峰的第三旅又是驻扎在清江浦之外,这边就成为徐州赵字营在清江浦的核心所在。

    赵字营上下力求简朴,而清江浦的云山行总号却不同,做生意就是要让人知道自家的底蕴实力,所以此处颇为堂皇气派,在寸土寸金的清江浦沿河区域居然还弄出偌大一片铺着石板的区域,用来车马停靠。

    此处云山行全部是二层楼阁,楼和楼之间还有木桥相连,不说别的,单是比周围高出一层的高度,就有威压清江浦的气派在,这建筑也给清江浦众豪商定下了标杆,大家虽然知趣的不在这边造,可最近清江浦周围动工的楼阁当真不少,不少还是三层左右。

    “倒是和南洋那些番鬼的砖堡差不多。”

    “朝山里走还有土楼呢!不对,这里居然有炮台,你们看到没有,上面那个看着用木板遮蔽的!”

    看到这云山行总号的建筑规制之后,那七人中有这样的感慨发出,不过这么一片宽阔广场配合上云山行的楼阁,当真显得富贵大气,让人心生敬意,而且这边和寻常街道不同,来到这边的都是骑马坐车坐轿的富贵等人,这等满满的富贵气象也是别处没有的。

    不过这边的防备要比其他各处森严许多,这里可就是重点守御地方之一,驻扎在此处的家丁连队,巡逻周围的巡丁中队,还有混杂在人群中的各种便衣内卫,甚至在广场边缘的茶棚里还有淮安府的捕快坐镇,一旦有需要官府出面的,他们也会出手。

    消息传递,广场上那边已经知道这七人的来到,不过没有什么太显眼的防备,看到身穿铠甲手持长矛站在云山行总号前的家丁,那几名年轻海上人才不那么轻松了“这样子南洋倒也看过,可精气神却远远不如了”,感慨议论的声音也放低不少。

    那独臂中年没好气的看了看身边几人,闷声说道:“在这里知道小声了。”

    说完这句,这独臂中年却转过身,对还跟在后面的几个人摆手说道:“几位徐州的兄弟,麻烦过来一下,有事相托。”

    主持跟踪的中年此时却有些哭笑不得了,自己这般如临大敌,还当街出丑,可现在怎么看都像是错判了,不过这中年人倒记得刘勇和黎大津的话“宁可抓错,不可放过”“时刻警醒”之类的,把心情调整下,尴尬的笑了笑,这才走上前去。

    那独臂中年抬手躬身,作揖示意,然后客气的说道:“麻烦和贵处当家做主的通传一下,就说福建李老海拜访,想要拜见龙头进爷。”

    说这话的时候,边上年轻人还从怀里掏出一张拜帖奉上,主持跟踪的内卫中年听到“龙头进爷”这个称呼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听对方自报家门,又礼数周全的奉上拜帖,当即不敢怠慢,连忙客气的接过帖子说道:“请几位贵客稍待片刻,在下这就进去通报。”

    进出没有花费多少工夫,在这期间有人不为人注意的过来观察,回去以后就确认了李老海的身份,毕竟对方曾来过赵字营的控制区域,还和徐厚生关系不错,他的相貌特征早就有人记下,主持跟踪的内卫中年人没有出来,但总号有一名掌柜带着伙计出面,客客气气把人请进了总号。

    云山行系统内和松江余家的来往频繁,很多人都认为余家是自己人,但周学智却了解更深,李老海到来的这件事,凡是相关人等都被勒令保密,李老海也没有在清江浦这边停留太久,第二天一早就由家丁护送北上徐州。

    从清江浦到徐州,无论运河或者陆路都是繁忙无比,李老海来过一次,对此有些印象,可路上的人多还是把吓到了。

    “难道要过节?或者出了什么大事,上次来的时候,那里有这么多的行人商旅?”

    “的确有大事,进爷夫人要生产了!”

    带路的家丁倒是不把这李老海当外人,直接就是回答,看着同路的这些富贵队伍,李老海身边的几个年轻人都是啧啧惊叹“这可是咱们龙头的气派了”,李老海这时候却有点火大,输人不输阵不是放在这个时候,李家龙头哪有这么大气派,地方士绅又怎么会和他来往,路上很多人家一看就是有官面背景的。

    不过李老海一行人的争强好胜在进入邳州和徐州境内之后烟消云散了,徐州邳州的繁华富庶和整饬远超他们想象,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这里和大明、倭国以及南洋的几个繁华都市完全不同,粗看都是那样的建筑和规制,可稍微留意就会发现完全不一样,这种新奇和不同让他们更震撼,甚至不自觉间带着些骇然。

    徐州这边客栈是不要想了,往年这时候客栈借宿都紧张的很,今年更是不必说,但李老海和徐厚生以及朱行书算是有私交的,他们用自己的住处招待,倒也算得上宾至如归,李老海随行的几个年轻人也作了介绍,都是他的子侄辈,也都是海上李家大帮的成员,不过有趣的是,同为子侄,有人姓李,有人却姓郑。

    年轻人好热闹新鲜,接风之后就出去逛了个痛快,何家庄里外都走遍了,回来一直想这边都繁荣到这个地步,那徐州州城要到何等程度,经人解答后才知道不对,他们也看到了赵字营家丁旅团的威风,从清江浦一路到徐州,也算是见识到了赵进的局面,还听到了更多传闻,大家心中那股傲气总算消退了不少,觉得徐厚生和朱行书出面接待不算无礼。

    “并不是谁需要谁,也不是谁求着谁,彼此都可以互补,所以这李老海来了!”对李老海的到来,赵字营上下很是惊喜,真觉得命数气运在赵字营一边,颇有点心想事成的神奇,不过赵进很冷静,李老海来了不止一次,徐州也有他需要的东西。

    既然要谈,而且赵字营对李老海背后的海上势力很需要,那就要做些筹划,赵进没有立刻去见面,除了不想表现的太急切,同时徐州这边到来的各路人物太多,需要见面的人实在不少,抽出工夫来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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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7章 低价的兵甲

    但王兆靖和徐厚生还有朱行书谈了谈,就对这李老海第二天行程做出了安排,何家庄玩乐的地方不少,比起清江浦来别有特色,不过李老海的心思明显不在上面,他见赵进的心思很急,可客随主便,也得耐着性子听从安排,徐厚生领着他去的地方是一处仓库。

    李老海的子侄们倒是有心思多转些地方,本以为会带着游玩,却没想到领到仓库这边,这里周围都是库房堆场之类的处所,看着让人很糊涂,徐厚生没有领他们进去,却转到了仓库一边,那里摆着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着铠甲、刀剑兵器以及船上用的各种铁件。

    看到这个,李老海一行人先是一愣,随即就来了兴趣,这边摆出来的铠甲兵器、船上铁件之类没什么新奇样式,可比起常见的那些却多了分规整,李家子侄先上去观看摸弄,而李老海却转向朱行书说道:“你倒是把大帮里的底细说个干净。”

    朱行书也不害怕,笑嘻嘻的回答说道:“我这是一直记着大帮的恩情,看着能帮上忙,这才摆出来给各位看。”

    李老海和朱行书打趣两句后没有多说,他的心思也全在那些铁制的兵甲器具上,而先前他那几位子侄各个看得两眼发光,不时的拿下来摸弄,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这刀口真不错,比那些成捆的握刀好太多了!”

    “你看看这甲,像不像番鬼那甲,我觉得比番鬼用的那个还要轻便,搞不好火器都奈何不得!”

    “胡说八道,要是番鬼那火铳什么甲破不了,倒是洋面上那些装铁砂的恐怕打不动你。”

    “说起来咱们那些船上的钣件锈蚀的厉害,也该换新了,这次可以带点回去,龙头和几位叔伯看了肯定会高兴的。”

    李老海的子侄们议论纷纷,满脸都是兴高采烈的神情,李老海却很沉稳,他拿起一柄四尺刀,这刀比倭刀的刀身要略宽,刀背要略厚,大概形制上却不差,这样的兵器正适合船上跳荡厮杀,同时又比易折的倭刀结实,别看李老海独臂,可用刀颇有心得,随手向前一挥然后一摆,手腕转动间刀光闪动,仓库附近几名徐州义勇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这两下没有十年二十年的厮杀用不出来。

    把刀放回架子上,李老海又看了眼不远处的朱行书,微笑着开口说道:“你还真知道咱们大帮要用什么家什,这刀是你造的?”

    “知道海叔你这边还要过来,我就琢磨着造了一批,怎么样,入手合适吧!”朱行书笑嘻嘻的问道,李老海点点头,却颇为肃然的说道:“难得这曲柄造的这么规整,抖动手腕的时候不累不脱,真是不错,我倒是后悔送你过来了。”

    没等朱行书开口,李老海又是问道:“这一把刀卖多少银子,一次百把千把的要呢?”

    朱行书和身边的徐厚生对视一眼,徐厚生点点头,朱行书笑着说道:“海叔您要不把我送过来,还真就造不出这么好的刀,海叔要喜欢这把刀那就送您了,要是大批量的买,这一把要三两三钱银子。”

    “你直接说三两,我也不和你砍价,还特意留个余数给我向下讲,是不是?”李老海笑骂一句,大家从前就是熟识,相处起来的确很随便,不过下一刻李老海和他的子侄们都是愣住了,齐齐愕然的看向朱行书,然后又看向他身边的徐厚生。

    “我们要的这百把千把,钢口刀身都要和这把刀一样,可不能拿出个好样子来,其他的用糟烂货来糊弄?”李老海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他却是盯着徐厚生说话,他知道这边谁人做主。

    徐厚生看了看,上前开口说道:“做不到每把刀和这把一样,但稍差点稍好点都不一定,李叔你若是想买,到时可以一柄柄验看,有一把不好,咱们退换就是。”

    刚听到第一句,大家脸上都露出恍然和不屑,心想摆出来的门面样品总归好一点,却没想到对方这么说,这是有十足的把握提供好货了,李老海没有出声,他身边一位年轻子侄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徐公子,老朱,成捆卖的倭刀都要三两五钱银子一把,低过这个价钱的就只能做摆设了,你们这刀用料这么好,却卖这么便宜,赚什么呢?你要是卖烂货给我们?不对,没骗我们的道理。”

    这位说话直接,说到一半被李老海瞪了眼这才改口,不过的确没有骗的道理,各自都是一方豪雄,百把千把虽说要不少银子,可也不在彼此眼里看着。

    “郑四弟,倭刀是倭刀,我们徐州的刀是徐州的刀,进爷什么场面你也看到了,他能为这点小事败坏自己名声吗?再说了,刚才徐公子说得很明白,你们挑拣就是,烂货退回来,拿好的走就行。”这次朱行书的笑容里带了几分郑重。

    话说到这里,就是个买不买的问题了,质量上最起码现在不必担心太多,李老海还在沉默,他的子侄们却兴奋起来,拿起架子上的各项物件询问,朱行书一个个价钱报出来,都比他们估计的要低,而且质量要好甚至超过,这让李老海的子侄们好像进了宝藏一样。

    “进爷想让咱们大帮做什么呢?居然搭这么大的人情下来?”李老海自以为找到了原因,沉声问道。

    那边徐厚生听到这个却是笑了,摇头说道:“李叔,这些铁件我们只要赚你们银子的,就算这一批白送,你们海上这损害大,一批批的要,我们也送不起啊!”

    李老海又看了眼朱行书,他知道海上用铁的关节十有**是这朱行书说的,海上风大潮湿,风里和湿气里的盐分也多,铁器很容易锈蚀损坏,加上航行海上,自保或者抢掠,动武的时候不少,战斗中的折损更大,但取得补给却不容易,李老海所在这个大帮是福建为主,福建不产铁,想要补充兵器只能去往别处。

    广东佛山是大明徐州之外第二大的产铁中心,可福建海主和广东海主从来都是敌对,福建大帮很难在这边取得铁器的补给,倭国和南洋那边则是质次价高,好货不是没有,但价钱往往极高,高价花出去却没有好用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要把朱行书放在南洋那边,就是为了行个方便和打算以后自己打造。

    所以徐州陈列出这么多铁器之后,李老海这边就动心了,知道价钱之后更是如此,这样的价钱即便乘船来到这边装运也是大有赚头,要知道在广东附近洋面,想要取得兵器差不多要比原价多花几倍,广东很多小海商就靠着这个发财,甚至话说回来,来这边贩卖都是暴利,这样质高量大的铁器,大明内外不知道多少人需要。

    只是这李老海经历事情多了,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宴席,这么低的价钱还能维持这么高的品质,据说还要赚钱,这怎么可能,大家再怎么不懂行,和别处取得的价钱一比就知道了,事物反常必为妖,肯定有什么不对,可对方所说的那些条件等于把自己的退路都堵住了,以他短暂几次结束,这徐厚生可不是弄虚作假的人,那朱行书虽说嬉皮笑脸,可也不是做生意的人,两人眼下都是很真诚的态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老海犹豫半响,还是咬咬牙说道:“既然都这么讲了,老夫再矫情就不是汉子了,等走时候劳烦备齐一批货,数目晚上就给你们!”

    徐厚生脸上露出兴奋神色,笑着连连答应,这份热切让李老海和子侄们又是心生疑窦,不过这时候却不能讲出来了,只是继续观看询问。

    一样样仔细看过,一样样仔细问过之后,徐厚生他们早有准备的拿出了单子来,可惜李老海几个子侄,只有一个知道数字怎么写,其他是看不懂的,尽管没有当场定下什么,可谁都知道买的肯定不会少。

    在这边看完之后,又要带着李老海一干人去徐州的集市和盐市上看看,徐厚生和朱行书落在后面,徐厚生低声笑着说道:“我姐夫总说这技艺手艺就是银子,当时我以为说得是工钱,没想到却是这种。”

    赵字营匠造厅自然知道外面的价钱,有清江大市和余家通报消息,赵字营对天下间各种货物的成本和卖价是最了解的,自然不会做赔钱的生意,事实上赵字营匠造厅在这次的铁器生意上同样有暴利,虽然是匠造厅的人出面接待,价钱却是云山行的人确定,以后同样的铁器放在市面上卖,不会比这个价钱高太多。

    如果李老海一行人知道这个他们以为很低廉的价钱就是市价,肯定会更加惊愕,根本想不到赵字营在这上面居然还有厚利在,特别是他们走南闯北,大明外洋的价钱心里都有数,这更让他们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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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8章 互通有无的谈判

    有了水力和畜力驱动的机械,有了可以大量生产优质熟铁的炼铁炉,加上徐州本身煤铁中心的地位,和徐家以及赵字营收罗来的工匠,这方方面面结合,就会产出质优量大的各种铁器,同样一件器物,赵字营匠坊做出来的成本只有别处的十分之一甚至更低,价钱自然也就能压下来,利润自然高起,其实织场的那些也是一样,匠造厅几个主管都有计较,等织布能赶上纺纱的进度,产量还会暴增,成本还会压低,到时候利润很高。

    “技艺和手艺就是银子”这句话被匠造厅很多人牢记,工匠们比更多人理解赵进神奇的点石成金,这不是什么宿慧和神仙法子,只要你经验丰富,做得多想得多,肯下功夫琢磨,那么也会有这等点石成金的法子出来。

    不过大家也知道,只能在赵字营才能做到这点,在别处根本不把工匠当体面人看,哪会白给这么多耗费,那里会让人有心气去琢磨,整日里做牛做马才是正常。

    在集市和盐市上,李老海他们看得也很用心,不过却没什么惊讶,各处汇集而来的大宗货物被他们一一记录,让贸易厅那边诧异的是,李老海他们对棉布关注最多,问得很仔细,难不成进爷神机妙算,早就想到这个才安排的,不少人有这样的猜测。

    赵进没有耽误太久,第四天的时候,赵字营在议事堂的客厅内见了李老海,只有李老海和最亲信的侄子郑大才被允许进入,在徐州转悠这些天,李老海的这几位子侄已经被震撼多次,把自己的身份姿态放得很低,对这个没有任何的意见。

    “李大哥在澳门帮了厚生好多,那炮和工匠对我们都有大用,这朱行书更是良才,已经帮上了大忙,徐州欠李大哥一个人情,这次的兵器和铠甲,五百件以内就是奉送了。”赵进开门见山的说道。

    别人会笑赵进做得小气,如此大豪,几百件兵甲算什么,不过李老海却觉得很正常,大家的商货营生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白送出去被人说个豪气爽快,那是败家子,而且赵进这句话点明双方该有的态度,让彼此都省下麻烦,李老海觉得很舒服。

    “多谢进爷的好意,老李代我家龙头谢过了。”

    “我想要海船,想要能航海操船的水手,这船和水手要是我自己的,现在我还想要用船,要海船和船上人手替我做事,还想要懂手艺的番人,还想要各种番人的火器,这是我想要的,李大哥你们想要什么?”赵进直接的说道。

    对赵进的直截了当,李老海和他那个侄子都有些错愕,随即觉得一阵轻松,谈事就是这么谈才容易,刀尖舔血的人物实在不适应场面上的客套。

    “进爷果然豪气,我家大帮没别的,船多,海上人多,都是风力浪里闯出来的好汉子,不怕死不怕王法,但也明白按规矩做事的,进爷若有需要,我们大帮尽可以提供,我们大帮想要的..”李老海先是干脆的答应,然后沉吟下来。

    这么安静一会,李老海转头看他那个侄子说道:“我要漏了什么,你直接提醒,不要担心失礼什么的,进爷豪杰,不会在意的。”

    “进爷,我们大帮想要的东西很多,这几日在贵处看到的兵器、铁甲和铁件,这些每年的需求都是大宗,除了这个之外,生丝、棉布和木材都是急需的,进爷这边若能提供,价钱一切好说。”李老海先说了几项。

    王兆靖和如惠都是在座,听到对方报出来的几项需求,大家都觉得奇怪,这几样放在大明也算不得什么稀罕营生,洋面海贸都是暴利生意,怎么和这些东西相关,那边李老海的侄子低头耳语,这边如惠却对赵进耳语说道:“木材这一项我们也是只够自己用,生丝需要去江南采买,棉布倒是可以供应。”

    他这边说完又去对王兆靖耳语,生丝要是去江南采买则是要通过余家,木材这个看着随处可见,可运送到海港那边提供给海船的批量赵字营一时还凑不出来,实际上徐州这边的木材都是从各处输入的。

    “..若是贵处方便,我家大帮想在清江浦安排几个买手,采买货物直接上船,这个也请进爷给出规矩来,我们按照规矩办事..。”李老海又是说道。

    在清江大市上什么东西都能买到,到时上船出海就没有赵字营什么事了,不过这李老海也知道清江浦在谁的控制下,愿意缴纳规费,但这些对于赵进来说都没什么意义,棉布就算不卖给对方也不愁销路,而做生丝和木材的二道贩子赵字营没必要去参与。

    这些在清江浦发生的交易,赵字营都从某种意义上在其中抽成,自然不必去和这李家大帮斤斤计较,可拿不出让对方动心的东西,就没办法让对方来做事,铁器相关的生意肯定不小,但这个不是频繁的买卖,也是抓不住人的。

    “..进爷若能租给我家大帮一处清江浦东边的港口,那就感激不尽了,如果不行的话,能在那边的码头上有几个位置也不错..”李老海来这几次没有白来,他一定将各种消息收集回去,他们那边商议决定后才再次过来。

    对于海上人来说,有个大陆上的港口,而且还是靠近商业都市的港口,价值极为重大,余家所在的蛤蜊港是所有海上势力梦寐以求的宝地,也多亏余家在陆上背靠赵字营,在海上又把持着盐货生意,借此和海主们拉近关系,这才没有什么大事上身。

    不过这蛤蜊港肯定被很多人看在眼中,平心而论,李老海提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因为李家大帮能拿出的东西远比余家给得多,刚才那要求里之所以不提“蛤蜊港”的名字,无非是想要做得体面些。

    “蛤蜊港不能给你们,余家为徐州做了很多,现在还在出生入死,这个是他们该得的。”赵进直接说道,余家那边有自己的小心思,可大义大节对赵字营不亏,现在去辽东那边也是冒着大风险,在这样的情形下,自然不能釜底抽薪。

    李老海对这个回答不怎么意外,脸色很平静,他身边的晚辈脸上却有遗憾和失望,等赵进说完,李老海那边笑了笑,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日后就请进爷这边关照了。”

    “棉布这边好说,生丝这块我会尽量给你们方便,木材这个就没有办法了。”赵进也是实话实说,不过他也纳闷,江南丝绸是大宗在那边海贸很是兴盛,李家大帮这样的规模怎么就拿不到生丝的货源。

    “按说初次拜见进爷,不该这么冒昧,可南直隶和浙江的海面上,被那钟斌给霸占了,江南产的各项货物他要独吞,大家要卖到外边去只能在他手里拿货,赚得虽说不少,可这气受不得,所以才急着过来求进爷想办法。”李老海解释了原因。

    钟斌这个名字,赵进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能被这李家大帮忌惮,能几次三番被自己听到,想来是了不得的大势力,可这样巨大的海上势力,居然和同样庞大的赵字营没什么交集,可见这年头的陆上海上完全不相干。

    听到赵字营这边能提供棉布,李老海脸上露出喜色,在那里犹豫了下,用独臂一拍大腿说道:“咱们李家大帮和进爷这边是地久天长的往来,进爷想要用几条船,用多少人,请和在下说一句,我们大帮一定尽力!”

    屋中赵字营的几人对视,都暗自点头,这李家大帮还真是有海上豪雄的气派,明明从这边没得到什么,倒是敢先下注进来,这等做事有几分赵字营的风格了,让人感觉很舒服。

    赵进坐在那里沉吟片刻,以他的身份,屋中诸人自然都是安静等待,过了一会赵进开口说道:“我在海州那边还有个港口,你们可以用那边的码头泊位,如果你们的愿意帮我造船和训练水手,下更多的力帮我做事,那个港口的份额也可以给你们更多。”

    这话说出,李老海和他的晚辈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明显是被震撼了,李老海身体前倾,有些失礼的问道:“进爷说得是那个淮盐的海州?那边只能停靠小船,而且有官军镇守,不是只有余家才能从那边运盐吗?”

    问话有些乱,不过大家都知道海州临海,可港口却很小,而且那边有个千户所镇守,地方上的民壮团练也颇为强悍,海上大帮很难沾手,却没想到赵进居然提到那里。

    “有闲了你们可以过去看看,那边正在修缮,规模肯定要比蛤蜊港那边大很多。”

    “进爷,能从那边运盐吗?”李老海急切的追问道。

    赵进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从对谈开始,总算抓到了几分主动,说来也是可笑,偌大清江浦,偌大徐州,这已经是天下间最繁华的地方,却没有对方需要的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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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9章 北上要路过临清

    拿不出大利来,怎么驱使对方为自己出生入死,不是自己的力量就有这般的不便,不过赵进也知道,只要李家和余家都为自己做事,哪怕是付出高额代价的雇佣,在彼此竞争之下,局面肯定会越来越好。

    “这个可以商量。”赵进没有明确给出答复。

    福建那边天晴的时日少,燃料也不足,晒盐煮盐都很不方便,需要从外面输入食盐,余家就靠这个赚了一大笔,这李家大帮根基在福建,想必也是买家之一,现在能自己直接经手盐货,这个未必有什么惊人的暴利,意义却是非凡。

    何况意义最重大的是这个港口,蛤蜊港那种能和清江浦水路连接的港口自然是黄金之地,可海洲这样的地方同样了不得,天下淮盐宗源的海州州城本身,加上附近的赣榆县,甚至辐射到赵字营的淮安北区,海州豪富,淮安北区背靠徐州更不用说,而且还有盐货这等好处,这样的地方,比起清江浦是远远不如,可比起其他各处却也不算差了。

    李老海在这时候想的很多,山东向北是海主们不常跑的区域,不过也可以去往高丽然后转向倭国平户一带,这条航线虽说走的人不多,可不是不能走,如果走这条线,海州就是必要的中转中继,不光自家可以用,还可以其他人来用,这样的话这港口本身就是一个贸易口岸。

    正在那边的遐想的时候,李老海的侄子却想起什么,低头耳语说道,李老海愣了下,随即脸上浮现苦笑,然后看向赵进郑重说道:“进爷,在下来这边之前,从没想到会有这般大的好处,早知如此,就不该是老汉过来,应该是我家龙头来谈了。”

    赵进微笑,李老海继续说道:“这么大的好处,想来不是那么容易拿的,进爷想让我们大帮去做什么,能不能先说说,要真是屠龙翻海的勾当,我们大帮做不了的。”

    “帮我造船,帮我练出航海操船的人,帮我搜罗洋人工匠,然后去辽东海岸,帮我运回辽东百姓。”赵进重复了先前所说,然后提到辽东。

    “那边不是被鞑子占了吗?”李老海先是问了句,随即脸上露出敬佩神色,抱拳说道:“进爷真是慈悲,居然愿意救那么多辽东受难白姓,这份慈悲必有福报。”

    “能做吗?”

    这个问题却没让李老海迟疑多久,李老海笑着说道:“只是辽东海岸搜罗人口,不用咱们登陆的话,这个不难。”

    说这句的时候,李老海和身边晚辈侄子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有豪气浮现,李老海颇为自信的说道:“陆上不好说,这洋面上我们大帮谁也不怕,任你官军水师,番人船队,还是别家大帮,我们都不怕,那些鞑子算什么,刚从树上下来的猴子罢了。”

    屋中众人都在笑,建州女真自然没那么落后,不过在海上,李老海这话倒是有资格说。

    “除了我家进爷所说的那几项,等下我这边会写一份单子出来,单子上的货物都是我们赵字营急需的,价钱这块不做强求,按照市价交易就好,现银现货,或者按照约定以货易货,我们这边绝不拖欠。”主要的事情商议确定,王兆靖开口说话。

    李老海连连点头说道:“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纵横东亚海面上的各支船队,不管被叫做海商海主也好,还是被叫做海盗也好,大家的本质都是行船返货的商人,只不过顺手抢劫或者武装自保,一船货一船银,干什么也没有这海贸生意赚得多,大家自然分得清轻重。

    这李家大帮过来和徐州谈合作,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赚钱发财,对赵进他们来说,先前所说的是前提,可对于李老海他们来讲,王兆靖这个货物单子才是最要紧的。

    双方都不是耽搁的性子,这边谈完,王兆靖开始写货单,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这些需求早就报上来,正由他这个总管发到各个方面去找,早就有在备忘的账本上。

    “我和我侄子都不识字,劳烦王总管读一遍单子,我们爷俩先记住,心里也还有个数。”李老海很不见外的说道。

    “..要这么多硝石?”

    “.。。铜怎么也要这么多..”

    货单很长,念到这两项的时候,李老海忍不住发出疑问,王兆靖神色不动,心里却在叹气,只怕这两项需要外面供应的材料,也指望不上这李家大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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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勇自徐州出发后,沿着运河北上,他走得不快,走走停停,不少路过的州县都要停留。

    他这边当然不是为了游玩休息,而是检查和维护当地内卫的活计,新设置的巡丁团虽然替代了不少内卫的职司,但赵字营的地盘同样在急速扩大,巡丁团只是设置在城镇节点,而内卫家丁则是要明暗分布各处。

    虽然内卫队还只是个大队的名目,可算起人数和实力,比任何一个旅都不差,要忙碌的事情却比那几个旅要多许多倍。

    眼下在山东境内,主持内卫的头领就是雷财和马冲昊,雷财平日里就是奔波在济宁和临清州之间,刘勇北上登州府,雷财这边则是先回济宁,然后再去临清。

    相比于不在赵字营控制的其他区域,临清州是最为友好的一处地方,当年闻香教圣姑木淑兰在临清州这边做了许多善事,地方上不少人得过好处,而闻香教徐鸿儒那一支来到后没多久,就在山东掀起大乱,东昌府运河流域也受了不少波及,有这样的比较,印象那就更好。

    最重要的原因则是临清州运河巡检李家对赵字营的亲善,木淑兰救治李玉良的恩情是一方面,在赵进救回木淑兰之后,云山行就在临清州下了大本钱,也让李巡检这一家发了大财。

    从徐州运往北直隶的汉井名酒,巡检李坤义就独占四成,而且这四成还是对京师的销售,北地对赵字营汉井名酒需求极大,这四成的出货就是金山银海,本来李家因为这运河巡检的营生已经豪富,但这汉井名酒的专销让他家更上了一层楼,在山东六府地面上都要排名靠前了。

    除此之外,在临清州的云山行实际上就是赵字营对北直隶和京师的暗探大营,京师那边的消息都是在这边中转,对京师明暗各路人物的指挥调派也都是在这边进行,一开始在临清州布置的时候,李家帮忙不少,对赵字营的用意这李巡检多少也能猜到,不过他不以为意,觉得不过是刺探消息而已,在京师这样的眼线实在太多。

    各省督抚都在京城有自己的签押房,豪商们宁可不赚钱也要在京城开设分店,甚至草原上的蒙古各部,已经视同敌国的建州女真,在京城都有自己的耳目眼线,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赵字营这么大个头的土豪,肯定也有这个需要,算不得什么大事,李家自己在京城都有打听消息的人,帮赵字营一把,自己还能得些方便。

    不过巡检李坤义没有想到后续,先是在济宁附近和官军大战,取得完胜,然后徐州那边有骚乱,京城大街上就有针对内官权贵的刺杀,完全是针锋相对,再然后就是震动天下的闻香教谋反,开始时候济宁陷落,邹县陷落,东昌府也处处烽火,可赵字营自徐州出兵之后就迅速扫平流贼,安定地方。

    到这个时候,参与这么多的李家已经和赵字营捆在一起,已经没办法下船了,见识到赵字营雷霆手段的李家也不敢下船了,但李家并不觉得如何难熬,因为他们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上得到了这样那样的好处,不仅仅是贸易上的发财。

    原本李家在东昌府算是前几号的大豪,可巡检只是九品,上面还有文武各级上司,即便李家背后有京城的靠山,可地面上的本管也不能怠慢,需要打点是小事,时不时会被敲打却让人气闷,官面上如此,江湖上也这样,和那些大杆子大绺子都要有个往来,讲个什么情分,过路什么强龙亡命之类的也要找应,维持着并不轻松。

    正因为如此,李家才会和闻香教木家一门保持亲近,固然是感恩,可也有借势的想法,但现在一切不同了,在临清州的云山行分店就在最繁华的街道上,整个东昌府都知道这是李家和赵家合股开的,而且所有人都知道,李家的大少爷李玉良是赵进的义弟,虽然没有结拜,可赵字营认这个关系!

    官面上就不要说了,赵字营几次动作都让山东官场震动,谁还敢招惹和大虫相关的,李家本来就是豪雄,加上这层威风,除了客气就是客气,除了方便就是方便,至于江湖绿林还有运河上的各家各帮,那都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的违逆。

    曾有一家不长眼的杆子头领公开放话,说兖州府那是徐州地盘,这个咱们认,可东昌府是山东人的,你李坤义不要狐假虎威,从前的规矩如何,现在也是如何,想要变一变,城里我动不了你,城外你家产业可就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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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0章 我大明怎么会输

    这话放出来之后,没等赵字营动手,东昌府内各处杆子绺子就会盟合力,将这个不长眼的彻底灭杀,这杆子几个头领的脑袋都送到李坤义面前看过,真是笑话,眼下大家有口饭吃,是徐州进爷开恩,惹得赵字营来东昌府,大家都要被扫平了。

    至于东昌府官面江湖的各股势力,都把自家的银子放在云山行分店柜上,交给那边打理生息,遇到什么大事小情,总要请李巡检李大爷拿个主意,这都渐渐成习惯了,当然大家也知道,在李大爷背后是雷爷主持,只不过雷爷不怎么露面而已。

    这份体面让李巡检很满意,按照他的话说“李家在临清这边一百多年了,从没这么风光过”,这因为权势和财富,李家和赵字营越来越亲近,李巡检或许还保持几分距离,可李玉良已经算是内卫一员了,跟着雷财跑东跑西的办差,雷财对这个也不抵触,有李家公子在,会多很多方便。

    只是巡检李坤义从没想过李玉良居然对赵字营热心到这个地步,这次刘勇来到临清州,先是盘点本处云山行和内卫的事务,然后和李家碰面,一来是礼节应酬,二来就是在接下来陆上辽民转移中,要请李家在东昌府和济南府多多帮忙,在这两边买田设置田庄,李家出面更方便,对李巡检父子,刘勇没有隐瞒自己要做什么,不过大家都没想到,李玉良要跟着去辽东。

    在所有人眼里,大凡有个安稳日子,甚至没到万不得已,就不要出海讨生活,海上风大浪大,在那边是九死一生,更不要提在海上的人都是倭寇海盗这等,不是良民身份,而刘勇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已经被建州女真鞑虏控制的辽东,这几重凶险叠加,李巡检更是不愿意答应。

    “爹,海上又不是龙潭虎穴,登州府那边多少人往来不停,不也太太平平的吗?”

    “什么太平,每年登州府去往辽东的船要有三成遭遇风灾倾覆,这是多大的凶险。”

    “爹不是说过,这是登莱道捞钱的手段吗?报上去以后,这漂没大伙就分润了..”

    几句问答让李巡检无言,只后悔当日不该讲这个典故,倒是李玉良还有自己的计较,他说得很是语重心长“爹,咱们以后靠着徐州的地方很多,光指望木家姐姐的关系可长远不了,孩儿为这赵字营做事,能立下功劳,这才是咱们家长久能指望的。”

    说到这个,李巡检刚绷起脸就长叹一声,下意识的放低声音说道:“咱们家的根子是这个巡检,再向下说那就是朝廷,这徐州那边不清不楚的,你还真想那么远吗?”

    “朝廷什么样子咱们父子见过,徐州什么样子咱们父子也见过,孩儿觉得还是徐州长远..”李玉良有自己的判断。

    话说到这个程度,李巡检除了叹气也没什么可多讲的,只是嘱咐李玉良别把这个消息说给内宅,免得上下担心,本来这李巡检还要给李玉良配几个扈从,都被李玉良拒绝,说这次就是把自己当成赵字营的一员,扎实做事,不要弄出特殊来,免得被特殊对待。

    刘勇也不想带李玉良去登州府,海上的确有这样那样的麻烦,李玉良身份敏感,万一有个闪失要耽误很多事,不过在东昌府临清州这边没多少时间可耽误的,问了巡检李坤义之后,直接带着李玉良向东进发。

    本以为这李玉良不过是豪门公子,这辛苦赶路会有麻烦,让人觉得累赘,刘勇他们也多少有点让这李家公子吃不了苦,自己知难而退的念头,没想到这李玉良还真不含糊,骑术不差,沿路打交道什么的颇有章法,宿营赶路从没有表现出辛苦,值夜放哨之类的辛苦活都是抢着去做,而且做得还不错,等过了济南府之后,刘勇这一队就把李玉良当成队伍里的一员了。

    进入青州府,刘勇特意去见了那位曾派人帮忙的大豪,这位大豪知道是刘勇过来见他,当真惶恐到了极点,对于山东江湖绿林来说,刘勇和雷财就是高高在上的大佬,他们根本没资格平礼打交道的,没想到对方来见自己,惶恐之余还觉得荣幸。

    刘勇没有耽搁,只是聊了一会,提出要求,给出几个承诺,保证过境辽民的安全,尽可能提供方便,然后问这位大豪的子弟要不要去徐州学堂学东西,还说如果银钱兵器上有什么缺少,都可以去找各处的云山行分店去谈,到时候报出自己的名字就好,这些好处都能让这位青州豪强的家业和实力暴涨,至于那些要求他本就在做,这样的好处让对方惊喜万分,不光把刘勇送出青州府,更是一路送到了登州府那边。

    在登州府府城内,云山行分店已经颇有规模,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孙家商行,赵家货栈这样不为人知的暗桩,甚至在港口处还有一家不大的船行,那船行名下则是余家的几艘船以及能在本地雇佣到的船只。

    刘勇出现在这几家店铺的时候,没几个人能认出他是谁,刘勇也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按照内卫的规矩出具信物和暗令之后,他就可以调动这边的资源了,大家不知道他是内卫队的勇爷,只知他是从徐州过来地位很高的大人物。

    让人意外的是,余家的船还没有到这边,如果按照事先的约定,余家船只应该带着物资在这边停泊几天了。

    因为没有按约定来到,登州府这边的人已经快马传信去往徐州,算计日子,正好和刘勇他们这一队擦身而过。

    刘勇知道余家那些作为,只不过不动声色,可对方没有按照约定来到这边,却让他有些焦躁和恼火,虽说海上船期很难精确到具体某一天,但这已经有了将近十天的余度,对方到底要干什么,难道是船遇到了什么风浪?如果不是的话..

    恼火归恼火,刘勇还是将登州府城城内各处赵字营的明暗桩脚梳理一遍,倒是让跟随的李玉良心中感慨,这赵字营从上到下都不讲什么享受,只是埋头做事,而且规矩森严,认真仔细,怪不得能有这样的成就。

    来到这边,肯定要去港口码头看看,这登州府府城蓬莱是军港,担负着接应和支援辽东辽南战局的重任,按说港口码头这边应该是戒备森严,不过刘勇和李玉良等人大摇大摆的直接走了进去,根本没有人拦阻。

    城内还能看到辽东难民和乞丐,加上这蓬莱本就不是什么富贵之地,很有种穷苦凋敝的气象,但这蓬莱军港上却是富庶繁华,乍一看很有清江浦运河上的样子,码头上各色物资堆积如山,船只停靠在泊位上,赤着上身的力工在那边搬运,不时有船只扬帆进出。

    “看这个样子,大明在辽东怎么会输?”李玉良讥讽的说道。

    登州府军港的勾当,山东富贵人士都知道的很清楚,也有不少人参与在其中发财,这些物资运到辽东的极少,本地耗用的也是有限,都是相关人等直接分润,然后各种账目报上去销账,至于道臣、巡抚一直到京师,各个关节都有人参与,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这边的情况刘勇很清楚,不过他没那么多心思感慨,只是观察着周围,估量将来屯驻和贸易相关的事宜,如此充足的物资,直接就可以就地采买了,刘勇还想到一点,余家的船已经来过这边,自然知道这里物资充裕,赵字营和余家又不是不愿意花钱的,那么补充物资这个理由怕是谈不上了。

    看着看着,刘勇却注意到了一处异样,堆积如山的各色物资之中,居然能看到一堆堆的木材,刘勇身在内卫,方方面面都在接触,见识也颇为广博,他知道这样直径的大木材料已经极为紧缺了,辽东被建州女真把持之后,这样的木材就更是稀少,说起来可笑,另一处出产木材尤其是大木的地方,是云贵一带,可那边现在土司造反,正在厮杀不休,等于是现在没什么抵抗可以取得。

    目前粗大木材的来源只有南洋这边,花高价从海上运来,耗时费力,而且海商们还不愿意承揽这种麻烦又没有太大暴利的生意,所以眼下大明各处的木材都是紧缺,越是富庶地方,比如说江南各处,这木材的价钱都是翻倍甚至翻出几倍,倒是没想到这边码头上堆了这么多。

    还能看到有人吆喝着将木材运上船只,可见这一船货的利润有多少,从南向北有许多暴利货物可以贩运,而从北向南则是不多,在蓬莱军港这边运一船木材回去利润肯定不会少。

    “怎么这么多木材,哪里弄来的..”李玉良身在临清那样的商业中心,自然知道这木材的紧缺,不过他这个问题说出一半后也是停住,答案显而易见,没必要说得这么清楚,刘勇一行人的嘴角都已经挂上了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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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1章 兴盛的登州码头

    刘勇背着手向木材走了过去,身边几人连忙跟上,别看他身材矮小,可这些年久居上位,气派已经养足了,他稍微打扮,外人看到只会以为是豪门出身的人物,不会怀疑其他。

    在木材堆场那边有人守着,看到刘勇等人很认真的看每一根木料,立刻有管事掌柜这样的人物笑着上前兜揽,口音却不是登州这边的,更像是辽东那边的官话:“这位客官可是想买木头?”

    “我家要新起宅子,可现在木料难买,缺大梁和柱子的材料,听人说你们这边有,没想到有这么多?”刘勇此时已经是淮南口音,这可是清江浦和扬州富豪的口音了。

    听到这话,那掌柜脸上的笑意更浓,盖房子都需要大梁,可需要柱子的那就是富贵人家了,而且能来山东省外采买的,一定是豪门管事的人物,这油水就更大,看着刘勇伸手就摩挲其中一根木料,这掌柜陪笑着说道:“这位客官来得不巧,这些木头都已经被人订走了,眼下正在起运。”

    刘勇淡然“哦”了声,毫不在意的说道:“那我去其他家看看。”

    那木场的管事一看大主顾要走,连忙上前解释说道:“这位客官,你莫看这码头上的木头堆成山,可都已经卖出去了,眼下咱们大明那还有什么大木料,嘉靖爷爷修皇宫的时候就是在辽东和四川两处找的木头,可现在这两边都在战乱,那还有木头出产,天下间都是急需的很,这边是来一船被人买走一船,客官你要是想要,可以给下定金,等咱们这边下一船木头来。”

    看着刘勇不怎么相信的样子,这管事赌咒发誓的说道:“客官若不信可以去问问,家家手里没有现货,咱这边可是多少年的老关系,这才能拿到木头,都是深山老林子的大树啊!”

    “深山老林不都是鞑子地界吗?现在打的这么狠,你们还能弄到木头?”

    “鞑子也得做生意,他们却粮缺铁还缺药,只要把这些给他们倒腾过去,莫说是木头就是人也能买得到!”那管事倒也不怎么避讳。

    刘勇只是点点头,开口说道:“那就信了你,我去其他各处看看,若是如你所说,我就回来问你。”

    做生意就是这般,谁也不能强求立时就成,那管事笑嘻嘻的应了,又殷勤的给刘勇指点几句,这才回去忙碌,刘勇就这么在码头上的木场走了走,和先前那个掌柜管事说得一样,各家的木头都已经卖出去了,有人让刘勇等下一波船到来,甚至还有懒得理会的,可见这生意真是不错。

    刘勇最后还是去了先前那家,只是说回去把需要的尺寸给这边送过来,如果确定可以供应,那么就会付钱定下,在码头上看守的这些管事做成一桩生意都是有分红的,何况刘勇这边看起来就是大买卖,当即高高兴兴的应了,却没想到这再次过来的时候,刘勇身后跟着两个船行的伙计,就是来认人的。

    回到城内客栈住下,找来当地明暗两条线上的人询问,这才知道木材生意就在这半年内兴旺发达起来,只不过云山行和内卫的人都不怎么当回事,所以没有报上去,另外还确定了一桩事,那就是最近的确有批量的人口贩卖。

    这样的批量贩卖和难民涌入又不一样,人市上多了很多姿色出众的年轻女子以及年纪相貌都合适的少年少女,这等优质的货物极少会这么成批出现,说到这个,李玉良却想起临清州那边几个富贵人物的夸口,说能买到好货,李家家风严谨,对这个一向不感兴趣,没曾想应在这边。

    回到住处,忍了许久的李玉良就怒声说道:“真是无耻,这是通敌,这是资敌!”

    “怪不得大哥常说,有三倍的利,王法死罪都吓不住人,娘老子他们都能卖掉。”刘勇冷笑着评价了几句。

    李玉良恨声说完那几句之后就有些后悔,他知道自己的选择,但有些事的确忍不住,码头上的木材,不断装运的物资,那些批量发卖的人口,细想想其中因果实在让他愤怒,不过刘勇的评价让他有些惊讶,随即才反应过来,刘勇只是说他们的无耻,却不理会什么通敌的罪名。

    当晚在登州府成蓬莱的内卫头目就被刘勇训斥了一顿,第二天所有人都开始活动,除了照例招募辽东难民外,也开始大量搜集蓬莱军港的消息,刘勇没有苦等,而是安排人去码头上直接花大价钱购买一艘海船,然后补充上足量的物资。

    这些事,李玉良都跟着去操持,让他若有所思的是,海船买了,船上的船工却只留用了年纪最大的两个,其余这些都要外雇,而且还不在蓬莱港这边雇佣,在府城蓬莱的徐州人手去往莱州府和登州府各处港口去搜罗,同在一艘船上的坚决不要。

    而且这次明明是去招揽难民,可船上的载重没留什么余地,都是自带的人手和物资,除了船上水手外,其余都是徐州来的武人。

    刘勇将关于登州港口和辽东贸易的相关细节都是整理成文书,用信使传递到徐州那边,余家船只晚到登州的情况则是没有提,刘勇给对方又留了四天时间,毕竟海上情况多变。

    在等待到第二天的时候,余家的四艘船进了港口,余家人先按照约定去船行那边联络,船行立刻急报刘勇这边。

    “..实在是罪该万死,本来该在七天前赶到,后来想到辽东海面风大浪大,为求万全,家里管事的让咱们把沙船换了广船,这才急忙赶过来..”

    余家这次带队的人名叫余大江,四十一岁年纪,也是精壮黝黑的海上人,言谈举止间显得很淳朴憨厚,说这些话的时候,满是内疚歉意。

    可李玉良总觉得古怪,他看不出对方言谈举止的破绽,他在临清州和各路商人打交道,见多了精明人的表现,隐约间总感觉这余大江和那些人很像。

    刘勇似乎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是笑着说道:“海上多变,贵处考虑周全也是应该的,咱们休息两日后就立刻出发。”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余大江几人之后,李玉良还想提醒下刘勇,可人一走,还没等他开口,就看到刘勇脸上浮现冷笑。

    心中怎么想是一回事,刘勇还是领着人去码头上看船,这次跟着来的人,包括刘勇在内,对海上和海船都是一窍不通,这广船换沙船到底是什么意义也弄不清楚,不过刘勇却从雇佣来的水手里选了个带去。

    来到港口那边后,刘勇一行人没急着找余家船队的人,而是先让船行的人带着去码头泊位那边看,在这边沙船、广船都是有的。

    沙船船体宽大扁平,广船则是相对高不少,而沙船的船体船板看起来不如广船用料精细,以刘勇和李玉良他们这些没什么海上见识的也只能看出这几点。

    “..这沙船装得多,走得稳,不过经不起大风浪,走得也不快,常年跑外洋远海的都是用这个广船走,跑的快,船也结实,但装的的确不如沙船多,可外洋远海装货那都是暴利,也不在乎少装..”带来这水手未必博学,但在海上跑的久了,见识总归有的。

    刘勇点头,一直绷着的神色却和缓了不少,刘玉良心里在想,是不是自己多虑了,余家人这是为了大伙的安全考虑,这次去辽东等于是进入敌国,凶险极大,做事之前先要考虑自保,这个做得很妥当。

    在码头上了解过之后,第二天刘勇带着人又是再来码头,这次直接先去和余家人会合,让他们把所有船上的水手船工什么的集合起来,然后一艘艘船的看过去,对这个要求余家自然照办。

    等下船后,刘勇和带队的余大江约定,他和他带的人只在两艘船上,各种物资尽可能补充齐全,也不用留什么回程装人的舱位,先保证各项物资的数量。

    对刘勇的一切要求,余大江都是满口答应,而且立刻安排人去操办,看到这些后,李玉良愈发觉得自己错怪了余家,或许刘勇也误会了,李玉良还想着自己是不是找机会提醒下..

    登州府的四月天气很不错,不过水手们都说辽东沿海那边风大,行船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余大江请示要不要晚走几天,刘勇问过后,余家水手和自雇的水手都说小心些也没什么大事,刘勇命令启程。

    各艘船的物资都补充的很足,刘勇一共带了七十人上船,四十五名来自赵字营的家丁,还有二十五人是徐州邳州身手好的本地武人,余家带来的船都是大船,每艘船装二百人不难,不过广船操控容易,所需要的水手不过二十人而已。

    本以为刘勇要把这七十人分配到五艘船上去,各船物资装的很满,可不耽误载人,不过刘勇只把人分为两队,一队二十人,放在自雇那艘海船上,其余五十人都在余大江所在的这艘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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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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