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2章 海上的风险
招募辽东难民很顺利,天气越冷,越是临近过年,那些辽东来的逃兵百姓就过得越苦,有人聚集起来成为响马盗匪,也有人在城内城外苦熬,不管那一种听到从前熟人和乡亲的献身说法,都是心动,就算打家劫舍也不如安生过日子好,而且乡亲们都讲的明白,徐州那边待人公平,从没什么瞧不起之类的勾当。
运出辽民也很简单,首先出身逃兵难民的辽民本身就有一定组织,而且赵字营这边掌握他们的粮食给养,只有这一家会给他们的衣食,没有别的选择,自然只能跟随南下,等到了东昌府之后就算想跑也跑不了了,何况没有人敢跑,在这天气里,跑出去就只有冻饿而死一个下场。
一队五百人或者千人,一队队出登州府,路上需要的粮食物资,甚至装运物资的车马都是大量,而且登州府府城濒海区域是山东最东北端,从徐州或者济宁带着物资过来很浪费很不方便,其实最容易便捷的方式是用船,余家的沙船宽大载重也大,最适合装运难民,可这个时候沿海封冻,没办法入港,当时这个难处是贸易厅和农垦厅最发愁的。
谁也没想到这个难处这么容易解决,只要拿着金银过来,在登州府这边可以买到足量的物资,而且价钱并不高,更让人觉得方便的是,这边应有尽有,每一项物资的数量都很大,根本不必担心短缺的事情。
从前朝廷供应辽东军需,很大一部分就是从山东登州府这边海运北上,到了现在,朝廷为了对辽东用兵,又在这登州府囤积了大量的物资,谁都知道朝廷官军一时半会打不过去,本地兵马耗用的又是有限,这些物资自然成了登莱两府各级文武官员的聚宝盆。
可物资这么多,又不是什么贩卖可得暴利的商货,想要变现很不容易,大家你分些我分些,看着是发财了,可都是账面上的数目,没办法变成真金白银,这徐州赵字营一来,白花花的银子撒出去,大家真是喜笑颜开,顺带着对楼家人愈加痛恨鄙视,心想这徐州人是煞神,可也是财神,你得罪了煞神耽误了大家发财,这不是罪该万死吗?
反攻辽东所需的粮草物资甚至车马,就这么在冬天折旧腐烂,变成了赵字营招募难民的消耗,说起来可悲可笑,这么多为了辽东的粮草物资,却没有一丝一毫用在辽东的难民百姓身上,这些可怜人吃上用上这些东西,还是因为远在徐州的赵字营。
如果说先前是被赵字营的威势凶蛮吓住,大家不得不低头,那么现在山东巡抚、登莱两府,文武各级官员一直到下面的吏员差役和兵丁,每个人的低头服软就是为了银子和发财了,能生发起来,低头也就低头了,天底下没有比徐州更可亲可爱的人了。
一笔笔银子花出去,一宗宗物资跟随难民们一路向西,然后在东昌府再一路向南,开始大家不得不为,后来大家心甘情愿,地方上则是冷眼旁观,再后来,无论什么人都是被震撼了,尽管这天启二年的年底,他们已经被赵字营震撼了许多次,赵字营到底有多大的力量,到底有多少银钱财货,怎么就好像是金山一般,不对,如果是金山也经不住这样的花销,可赵字营就这么不断的撒银子出来,这到底是有怎么样的实力?
在这些震骇的眼神和复杂的心情中,赵字营在兖州府的田庄逐渐充实起来,农垦厅的每个人都忙碌万分,他们要把刚刚固定下来的田庄编制重新打散,然后将辽民掺杂进去,再建立起更多的田庄,因为他们在秋冬时分已经收买了更多的田地。
清江浦承北号的大东家李子游没有留在清江浦看什么比武大会,而是带着家人和下人来到了山东兖州府这边,他带来了大量的银子,因为运河封冻,物资实在运不过来,李子游的态度很简单,愿意和赵字营合股开设田庄,他不占多数,愿意和云山行合股开设专供辽民的商行货栈,他只求一成利。
商人不可能白白把银子撒出去,不过李子游这个表态实际上是不赚钱也要帮忙,他的本钱放在清江浦那就是暴利到手,没必要在这里图这些微利,但赵字营同样是不缺银子的,田庄不容外人插手,这商行可以商榷,同时,赵进也拒绝了李子游送上的年节重礼。
在登州府那边招募来的辽东难民,让赵字营惊喜的并不是那些从前的逃兵,而是懂得手艺的工匠,虽然人数也不多,可比起流民中手艺人和工匠的比例高太多太多了。
原因很简单,建州女真席卷辽东,兵灾大乱一起,人人都想要逃难,真要是普通百姓寻常人家,想逃也没处逃的,只有有些家业积存的才能逃,手艺人和工匠生活比寻常农户百姓总是强一些,而且辽东主要是军镇,他们这些工匠主要是为军镇服务,和官军的关系也不错,难起的时候也能逃出来。
凡是有手艺的,不管是什么样的手艺和经验,立刻被选拔出来送往徐州,那边的铁器工场和各式作坊对这样的人力都是急需的,他们不会和寻常辽东难民一同看待,另外,还有事先没有想到的,居然还有部分官军战船上的水手想要跟着大队一起走。
辽镇有漫长的海岸线,在辽西和辽东几处港口都有朝廷的船队水军驻扎,建州女真打过来之后,陆上一败涂地,这海上却没受什么波及,都能及时逃脱,还能一次次的去接应救援,可眼下随着建州女真对辽东控制的愈发紧密,大明辽东和山东的船队水军也越来越危险。
有时候靠到辽东的岸边,被岸上的女真鞑虏骑马突袭,往往人死船毁,即便侥幸逃脱,也要付出一定的死伤,更不要说虽然这海船船队是辽东抵抗救援的关键,可大明各级文武官员对船队水手不见一丝优待,依旧压榨苛求,甚至被盲目指挥去送死,什么某某处义军大起,需要运粮运人过去接济,可真到了那边之后,要不就是扑了个空,要不然就是鞑虏的陷阱,可若是不去,立刻就要行军法了。
也有人内外勾结,倒卖军资,或者去做什么外洋的贸易,可那只是少数,大部分的海船都是年久失修,在海上经不起风浪,这又是一重风险,让人实在不想继续做下去,不过大多数的水手也是无可奈何,不做只有难民一条路,难民们如何凄惨,他们也都是看到听到,想当逃兵也无处可去,用这破船逃走,说不准就在海上倾覆,可丢了船来陆上,又能做什么?
徐州在这里招募难民,说可以给安身立命的地方,说可以给温饱的生活,而且有自己的乡亲们现身说法,很多船工水手们就动了心,脱了号服上岸请求收留,开始时候他们不敢报出自己的逃兵身份,等后来发现徐州的招募队伍荤腥不忌,根本不在乎你是良民逃兵什么的,这才表露身份。
让这些水手出身的难民没想到的是,他们一露出身份,立刻得到了重视和优待,甚至让他们去招募更多的人手,这情况的确让人糊涂,心想这操船航海是搏命的勾当,只有无路可去的人才会做,怎么就成了这样的香饽饽。
“大哥,现在船不缺,缺的是人,海上生发太容易了,一船货物过去就是一船银子,懂行熟手的海狗各家都当宝贝供着,新手又不值钱,要了也没用,辽东这些人正是咱们急需!”得知这个消息后,赶到徐州这边的余致远喜不自胜。
赵进需要船队去辽东那边收拢难民,现在辽东已经是敌国,海岸线一带想必是杀机重重,派过去的船只和水手一定是好船和强手,可这样一来,余家的船运生意也是要受到影响,要知道余家这边已经为赵字营的火药还有其他买卖划拨出不少船只,这辽东沿海收拢难民的事情占用船只更多,风险也更大,余致远不是舍不得,但能找出两全的法子,那是更好。
“请大哥把这些水手拨给小弟,小弟这边为他们配上船只,安排管事的人手,等来年合适航行的时候,就可以派船去辽东那边收拢难民。”余致远和赵进这边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这边也要选拔愿意回辽东招募乡亲的勇士,到时候正好上船过去。”赵进点头答应了余致远的需求,也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如何招募敢回辽东,敢深入敌国,联系乡亲,率领难民到海边上船的勇士,这个倒没太多难处,谁都知道现在辽东地方的凶险,直接把这个消息在招募来的辽东难民中放出去,敢主动报名的那就差不了,有这慷慨为民的心思,有这出生入死的胆气,这就是勇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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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3章 多个选择
驾船的水手,去往辽东的船队,还有深入敌境的勇士,这些在来年通航的时候能准备齐,但余致远又提出一点,那就是船装满了辽东百姓之后,虽说登州府的几个港口距离最近,可最好不好将辽东难民放在那边,且不说从登州府那边到兖州府和徐州这边路途遥远,而且那边赵字营隔着一层,很容易生出别的是非来。
辽东难民白姓都是心向朝廷的,来到登州府这边肯定觉得这是大明官府治下,比什么地方都要强,等吃到苦头之后什么都晚了,余致远想得很深,他建议尽可能避免旁生枝节,装着难民的船只不进登州府的港口,只是在外面的岛屿上停靠,物资补给则是由船运到那岛屿上,然后运送难民的船只沿海岸南下,在海州这边上岸。
海州临海,附近的海域沙洲众多,行船不易,但只要摸透了水文海相也不是大问题,更关键的是,在海州上面登陆,再向内陆走,直接就是赵字营的淮安北区,那边是铁杆的赵进部众,上岸就会被控制,不会有逃逸,也不会有是非。
“不瞒大哥讲,小弟这个提议也是有私心的,海州那边的海况不太适合船只进出,可海州的位置却是良港所在,把那边当做补给中继的港口,小弟的船队就可以向北更远,去倭国和高丽这两处也多了海路。”余致远把自己的打算说得明白。
“建设港口的事情你来谋划,我给你出人出钱,不用担心海州城内会有什么事情,但咱们也得把那些人沟通好了,免得大惊小怪!”赵进稍一盘算,就给出回应。
新建港口码头,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银钱对余家来说是小事,可人手这一块则是麻烦,赵进的支持是决定性的,但海州是淮盐出产的枢纽,小小州城之内,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手段通天的官吏,区区小吏可能背后站着个侍郎或者侯爵,外面一建港口这些人少不得要惊骇,如果惊动太广,那就和赵字营目前的作风有冲突了。
对这个余致远胸有成竹,只是笑着说道:“请大哥放心就好,咱们一年在海州那边运走那么多盐,上上下下都在生意里面分润,怎么会不给咱们方便。”
听到余致远的话,赵进也哑然失笑,余致远和赵进议定之后没有在徐州耽搁太久,他这边还记着去清江浦那边,余致远也是清江浦商会的一员,这次比武大会规模庞大,他不参与组织也不合适。
余致远在的时候,王兆靖只是笑着聊几句闲话,其余都是在沉默记录,等余致远离开后,王兆靖颇为慎重的提醒赵进说道:“大哥,现在这海上的进项越来越大,如果这海上招募辽民的事情一起,海上对咱们就要紧了,可现在海上的事情咱们还伸不进手去,全是这余家在操持,倒不是说余致远有外心,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但咱们现在只能依赖余家,余致远在咱们身上下了重注,不会有什么波折危险。”
“大哥,可也得想到这余致远的兄长在地方上做官,这兄弟之情和财货比起来?何况这余家目前发财的营生都和咱们关系不太大,要割舍虽然肉疼,可要不了命。”王兆靖很坚持自己的担心。
赵进郑重点头,闷声说道:“余致远还是让人放心的,但你说的那些隐患隐忧也都是有的,可如今海上相关的事情还只能依靠这余家,等蔡家人学会了航海,等辽东那些水手能切实为我所用,那就不用担心了。”
这时候如惠插言说道:“老爷,按照熟悉洋面上的人说,想要熟悉操船航海,最少也得三年五年,按咱们赵字营如今的势头,三年五年未免太久了,这余致远为咱们做了很多事,但他同样发了大财,属下说句冒昧的话,海州建港要耗用咱们多少银钱和人力,还要冒着和海州盐政地方官府起冲突的风险,他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提出来。”
听到这话,赵进笑着看了看屋中几人,悠然说道:“你们倒是沉得住气。”
“余公子为咱们赵字营做了许多,立下大功,可如果海上就他一家的话,难免会有骄横心思,难免颠倒主次,弄不清到底谁依靠谁,到时候若因为这个生出什么麻烦,对余公子也是不好的。”王兆靖沉声说道,看来他早有自己的定案。
赵进点点头,余致远虽然没有这边兄弟伙伴走得那么近,但同样是自己人,而且是核心层面的自己人,不过,赵进没有阻止王兆靖的话,做出这样深刻的考虑,正是王兆靖的本职所在,赵进也知道这方面自己的确疏忽了,当然,赵进更多是不怎么在意,余致远的船队总是要停泊在港口码头的,总要在岸上进货出货,根子在手,那还担心什么呢?
“你们应该是有打算了,说来听听。”赵进笑着说道,王兆靖和如惠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赵进的反应,赵进这个态度让他们松了口气。
王兆靖沉吟了下,开口说道:“大哥,厚生那边和什么李老海打过几次交道,看那李老海的态度,是想和咱们赵字营亲近的,不过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急,不如咱们主动些?”
从徐厚生在澳门和这个李老海打交道开始,这李老海就帮了赵字营很多忙,从洋人工匠到现在的朱行书,对赵字营的匠造都是有大用的,虽说他银子赚得不少,可这份善意大家都能感觉得出来,当然大家都明白,对方这个不是太急切,只不过是备着以后或许用得上,毕竟现在李老海那边已经赚到了丰厚的利润。
“可以找过去,条件可以宽松些,咱们别觉得自家如何了得,该主动就要主动。”赵进答应了王兆靖的建议,然后又提点了句,王兆靖和如惠都笑着答应。
赵进又是开口说道:“你们这个考虑很周到,两条腿走路总归更把握些,一家独大对我们不好,对他们也不好,不过归根到底我们还是要有自己的船队,在海面上要有自己的船,这个要当成大事来办,就和火器匠造一样,不用担心花银子!”
“请大哥放心,小弟们已经抓紧在办,海上的营生可不光是消耗,一艘船出海只要能回来,那必然就是一船的银子,不必担心花费!”王兆靖笑着回答说道。
“余家那些事不能耽误了,他私心是小事,他做的对咱们都有好处,还是要抓紧操办。”赵进叮嘱了句,尽管没有说破,但赵进还是能意识到,同为读书人出身,同样都很年轻,同样都是官宦子弟的王兆靖和余致远有些暗地里的互相排斥,可既然没有耽误什么正事,也没必要去点破。
“大哥放心就好,小弟明白的。”王兆靖回了一句。
这边王兆靖和如惠离开,那边赵十一却提着木箱站在门边,颇为恭敬的问道:“进爷,这边有些教门里的卷宗请您过目。”
虽说赵进和赵十一是远方堂亲,可赵十一一直很知道分寸,从来都是称呼赵进为进爷,而不用什么“亲戚”的称呼,原本赵完和赵松都大大咧咧的称呼赵进,因为赵十一的带头改了过来。
“拿过来我看,小勇什么时候回来,聂黑也不在吗?”赵进有些头疼的摆摆手,赵十一带着木箱进了屋子,孙大林走过去接过木箱,在门前先打开开了,再传递到赵进这边来。
赵进威逼山东登州府的时候,刘勇带着人马去了清江浦,他倒不是为了什么比武大会,而是借机挑选人手,同时安排对扬州和南京那边的机密细节,聂黑则是在沂州和济宁一带活动,雷财则是在济宁和临清之间,等于内卫队主事的人手目前只能赵进一个人总辖。
做事赵进没什么头疼,可现在全都是关于闻香教和白莲教各项事宜,这让他有些烦躁,木淑兰现在帮不上什么忙了,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徐珍珍两次怀孕都没影响做事,管着家务还要照顾赵进,而木淑兰怀孕之后贪吃嗜睡,整个人懒洋洋的,原本对教门内的事情盯得很紧,可徐鸿儒和王好贤在京城被处斩之后,她就不怎么理会了,而郑全、尤振荣他们,都在沂州那边建功立业,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越是人手紧张,关于这教门的资料却愈发的多,因为来到徐州的田竹非常配合,没有一点藏私,知无不言,白莲教和闻香教本出同源,架构和细节都很相似,有田竹和他手下骨干的配合,原本看起来很模糊的教门架构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若是现在徐鸿儒在山东要闹,咱们随时可以掐灭,也随时可以推波助澜。”这是赵进和王兆靖的看法。
“那尤振荣当时在徐州人物里算是出挑的,为什么现在连个连正队正的身份都没有,还不是舍不得自己那些小局面,这田竹将来比他出息的多。”这是如惠的评价,这就是敢不敢下重注的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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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4章 莫要绷得太紧
头疼归头疼,田竹这边的东西赵进都是要仔细看的,每每在其中能看到有趣的东西,比如说田家兄弟在沂州一带居然也在招募流民,而且对教众们没有太重的盘剥。
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他们在沂州山地里适合耕种的地方,开垦了很多田地,这些荒山在官府田册上是田家的,可在官府的记录里那边没有农田,所有出产都归田家自己所有,山中的很多特产药材也被田家自己的商行垄断,此外山区内不少绿林山寨,散布四周的不少响马杆子,销账出货,和取得补给,也都是被田家垄断了七成以上。
靠着这些的进项,田家在当地经营的根深蒂固,徐鸿儒的闻香教也奈何不得他们,但人在封闭区域内呆久了,难免会有坐井观天的局限,居然和赵进这边做对,被这里抬起手来直接灭杀。
看到这些东西,赵进忍不住笑着说道:“他们沂州就是个小号的徐州,他们和咱们差不多的做法,只不过成不了什么大器。”
沂州田家也是在各种钻大明的空子,在王法压制下,在太平世道里拼命壮大自己的力量,可他们没有徐州这样的组织,各种暴利的产业,而且徐州是陆地枢纽,沂州则是山东一隅,地势也是先天的局限,所以赵进有这样的评价。
听到赵进的点评,赵十一笑着说道:“那田竹看到咱们徐州的局面之后,总是说从前自以为有才,经营出一方天地,可见了进爷在徐州的作为,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
“你好好盯着田竹,这个人很难得,不在咱们赵字营的体系中历练起来,却能明白咱们做什么的没几个,田竹是一个,如果确实可以放心了,我们就要把他用起来。”赵进笑着嘱咐了句。
那边赵十一郎答应了,附和着说道:“只是可惜了田竹的兄长田龙,若是他能在咱们徐州,想必对进爷更有用的。”
赵进笑着摇摇头,开口说道:“估计像你这么想的人不少,但你想错了,田龙也算是能干了,可比起他弟弟田竹来,实在差的太远。”
说完这句话,赵进看着赵十一有些不解,笑了笑又是说道:“十一郎,咱们这边不看什么科举功名,无论他是秀才、举人还是进士,只说明他四书读得好,想要有用,要看他们做事的能耐,读书认字就和你拿刀拿矛一样,有家什不代表你就能上阵杀人,要见了真章,战战场决胜之后才是真本领。”
赵十一点点头,看他表情,却只是应了,而没有理解和恍然,对这个赵进没有强求,从古至今,书读得好坏就代表本领高低,早就成了天下人心中的真理之一,这人能在科举中一层层靠上去,功名越高,本事自然就越大,从没有人想过,这样的人,聪明或许真聪明,可能不能做事,能不能做适合赵字营体系的实事,不过这些观念想要扭转很不容易,只能潜移默化了。
将这边送来的闻香教和白莲教的卷宗看完,赵进自己做出标示,赵十一并没有收走,接下来王兆靖还要做最后的整理归档,在赵进面前,赵十一很知道分寸礼数所在,从不因为自己是亲戚就嘘寒问暖的奉承,一切公事公办,看到赵进安排完毕,他就要告辞离开。
“应该让你多出去历练,内卫这块现在有些古怪了,该抓总的在外面拼命,该出去忙碌的却在各处坐镇,十一郎你能干不假,可没经历过什么风雨,这对以后不好。”赵进笑着说了句,他其实比赵十一郎大不了几岁,却好似长辈一般老气横秋的教训。
但不管从位置还是心态,赵进这些话说得理所当然,赵十一笑着欠身说道:“小的听进爷安排。”
赵进看了看赵十一郎,摇摇头又是说道:“你和赵完、赵松比起来,未免太老气了,你这个年纪应该活泼些才是,十一郎你这个样子倒是和小勇还有雷子差不多,我有句话和他们讲过,也和你说一次,咱们都还年轻,日子还久,知道拼不是坏事,可也要留些东西以后去拼,日子真的还久,要压着些。”
站在下首的赵十一郎没有立刻回答,在那里沉默了会才开口说道:“进爷,小的当年被老太爷从卫所里带到知州衙门办差,现在想想还和做梦一样,在徐州卫的时候,就算做梦也没梦见过这个,更不要说如今了,进爷交待的,小的都会照做。”
这话有些答非所问,赵进也没有继续,只是点点头,赵十一告退离开,等他出了门,赵进回头看看牛金宝和孙大林两个人,感慨了句说道:“他和小勇和雷财一样。”
说完这句,牛金宝和孙大林表情都和往常一样,孙大林倒是下意识站得直了些,赵进又是摇头,微笑着说道:“你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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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清江浦热闹非凡,本地百姓都在念叨,说这腊月先把正月的热闹用了,有这比武大会折腾,正月过年估计也显得冷清,周围几省的富贵人等加上南直隶这些漕运、盐务和江南勋贵世家富豪们汇聚一处,将这清江浦地方弄得繁华熏天,所谓“太平盛世”四个字在清江浦真能看到了。
富贵汇聚,珠光宝气,名班子的大戏在清江浦中心区域没日没夜的唱,秦淮艳姬、扬州瘦马的花会在各大楼院内连场的班,云山行下注的地方金山银海的进出,让人眼花缭乱的紧,可富贵闲人总是闲着,忙碌人总是忙个不停。
赵字营在清江浦的各处产业,照旧忙碌不停,除了比武大会相关的方面,其他人都在忙碌自己的本行正事,看不出和平日里有什么不同。
一名伙计背着个包袱从清江浦云山行分店内走出来,快步朝着几条街外的赵家武馆走去,只要稍微留意这边的人都能知道,这伙计是将几天内的账目变动送到武馆那边,然后由武馆安排快马送到徐州那边去。
徐州为什么要做这么麻烦的勾当,这个大家都不清楚,可私下里却有议论,说赵字营在清江浦撒下去无数银子,给了谁,给了谁多少,都在这账目上面记着,除了清江浦本地官员之外,还会由本地豪商们代为转交给京师和南京两处的大佬们。
这才几年不到的工夫,赵字营就从无到有飞速兴盛起来,之所以能这么快,据说就是因为这收钱的官员大佬们背后照顾,这才让他们横行无忌,膨胀到这样的地步,只要拿到这账目,就可以顺藤摸瓜将这些害民祸国的大奸巨蠹一网打尽,还南直隶,还整个大明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说是这般说,可赵字营势力庞大,行事狠辣,稍有触碰就是赶尽杀绝,寻常人根本不敢去招惹,更没人打这个账目的主意,而且这账目的消息只是在很小的范围内流传,最近才为人所知,这徐州赵字营还真是有几分手段,居然做这等瞒天过海,虚虚实实的勾当,谁能知道这一个矮个伙计背着的包袱,居然牵扯那么重大,这样的人在街面上遇到,谁也不会多看一眼,直接就这么过去了。
那伙计才走上街道,街面上的行人们就有几对交换眼神,或者窃窃私语,顺路的很自然的跟了下去,不顺路的也不着急转身,而是兜了个圈子在街道尽头转向,力求不让人发现,这可是条大鱼,只要拿到手,荣华富贵都不在话下了。
东厂和锦衣卫在京师和南京两处的江湖道上发下悬红,凡是愿意过来的忠勇之士,日后或者可以进厂卫当差,或者可以在厂卫这边领一份人情,两京之处为了博取荣华富贵而愿意出生入死的江湖人士实在太多,学了一身技艺就是要卖给帝王家,而这能在厂卫当差的条件实在太丰厚了,只要做成,换上一身飞鱼服的皮,马上就是人上人了,就算只要那份人情,这年头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情可是价值高昂。
有人已经跟了这件差事几趟,的确是这边伙计送包袱过去,没太久那边就有快马出发,能确认这包袱里面的确装着是要紧东西,然后又确认了这行走的道路,把周围地形探查的详细,不管是大道小路甚至是墙头宅院都摸的清楚,各种局面都知道如何进退了,然后才决定做今天这一票。
看到那伙计个子矮小,大家心里又是放心不少,看这身材也没什么抵抗之力,等下动手的时候更容易,云集此处的官差和江湖人看起来都像偶然汇聚此处的路人,可彼此间眼神交流,观察周围,都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徐州大奸大恶,多少士绅苦不堪言,朝廷多少忠臣义士夜不能寐,这次拿到账目就可以博云雾见青天,年轻热血的人士脸上已经涌现了大义凛然的神情,可老成些的心里别有计较,他们背后另有恩主,这次抢到账目不是送到厂卫那边,而是交给自家恩主那里,看看有没有政敌相关的证据,在朝争可以起到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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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5章 局中
眼前那条街道就是动手的地点,那边是几处本地大户的外宅别业,一条街道两侧,只有两个常日紧闭的门户,其余都是高墙,唯一白日里面街的门脸就是个香烛铺子,没什么生意,看店的伙计整日里打盹瞌睡,这样的环境自有好处,大家暴起动手,那香烛铺子几个人也起不了什么干碍,大不了灭口便是,为了天下大义,些许牺牲也是免不了的。
清江浦内核心都因为这比武大会热闹,看戏的看女人的逛集市的都过去了,周围街面难免冷清,更是动手的好时机,看着那矮个伙计毫无警惕的拐进了那条安静街道,这边众人也不怎么顾得掩饰行迹,彼此交换眼神都是朝着那边跟过去,还有人在街道的另外一头堵着,为了抓这一个伙计,动手的就有八个,还有十几个把风放哨,在这徐州贼人盘踞的地方做事,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就是要拿出这雄狮搏兔的态度。
再怎么毫无察觉,这条街道上没什么别的人,可一前一后各有几个人走过来,那矮个伙计觉得不对劲了,将包袱搂在怀中,快步向着另一个路口跑去,想走?这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大家各自沉默,可纷纷加快脚步,即便此处僻静,也不能耽误太久,万一吆喝声张起来,清江浦的徐州贼人就会赶到,那什么巡丁之类的实在是无孔不入,比官府的公差还要难缠许多,那账本要紧,不能落在别人手里,不止一个人心里这么想,武技功夫就在这个当口现了出来,两侧各有二三人向前抢出,速度极快!
其中一人快了一步,已经抢到众人之前,他心中早有计较,只要拿到这账目,自己要先翻墙出去,别看大伙这个时候同心协力,这要紧的账目一到手,彼此肯定要火并,京师不止一方想要这份要紧的东西。
“你们干什么?我是云山行的伙计!”那矮个伙计已经吓得愣在那边,只是抱着包袱大喊道。
云山行算个鸟,除了山东和南直江北,谁还认这个名号,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最先那人左手扣着短刀,右手去抓那个包袱,嘴角却有一丝冷笑。
那矮个伙计好像已经吓呆了,追过来那人马上就要靠近,他身子一颤,直接把包袱甩了过去,这一动,街道上响起几声惊叫,这包袱要紧,堵截的人甚至都不准备灭口,最要紧的是包袱里面的账目!
冲在最前的那人到底是打熬身体武技精熟,伸手就抓到了那包袱,得手了,抓到之后,这人下意识的就要转身翻墙,可那包袱阻碍了视线一瞬,等拿住包袱,却看到那矮个伙计没有被吓得抱头蹲下趴下或者逃跑,而是向他扑了过来!
这矮个伙计左手匕首,右手短斧,弓步弯腰,整个人就这么冲了过来,左臂弯曲,手腕平端,左手握短刀还能这么稳,这矮个伙计也有武技在身,可先冲上那人为了抓住包袱,胸腹间的空门已经开了,想要躲避,来不及了!
匕首直刺入小腹,角度很是刁钻,利刃入体,那伙计还知道拧转手腕,抓着包袱的这人痛叫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弯下,那伙计右手的短斧已经挥起,直劈中这人脑门,到这时候,兔起鹞落,几个来回已经有人了账,两侧几人刚刚反应过来。
“不对!”
“先杀了他,拿那个包袱!”到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迟疑的余地,拿了包袱或许还有收获,不拿那就满盘皆输。
这个时候,那矮个伙计却没有迎战,手里匕首都不要了,就那么一趴直接滚向墙角,缩在墙角的时候嘴里已经有了个铜哨,死命的吹了起来,尖锐的哨音立刻响起,莫说这条街,几条街外的人能听到。
一侧冲过来的人正好路过那香主店的门面,谁也没有理会里面的人,这等江湖上的厮杀,他们肯定不敢插手,可刚过那门脸,却看到伙计从柜台下面拿出什么东西,对着他们指过来。
“碰”的一声大响,正在前冲的一人好像凌空被大锤砸中,身子一歪就倒在地上,刚冲过去的几人急忙停住,立刻反应过来,有人悲愤大叫:“火器,你们还讲不讲江湖规矩!”
谁理会这什么规矩,香烛店内四个伙计拿着火铳冲出了店门,在街上直接瞄准了就开火,这条街道上也就是个三四人并行的宽度,仓促间怎么躲得开,火铳轰鸣,白烟弥漫,又有三人倒下,那边还在前冲的已经有两个惨叫倒地,后背和上身都被墙头的弓箭射入,已经没办法行动了。
剩下的那人当真是心胆俱裂,刚发动的时候,正为自己落后懊恼,这时候却要慨叹运气好了,急忙刹住脚步,扭头朝着街口就冲去,他不敢直线狂冲,特意走个之字,就怕被弓箭射中,没跑几步,却听到身后风声响,随即觉得小腿巨痛,立刻没了力气,直接失去平衡摔在地上,没等撑起身子,朴刀已经架在脖颈上,立刻不敢动了,这才看到小腿被短斧钉上,他半个身子已经冲出街口,看到刚才还冷清的街道上已经热闹非凡。
路口都有马车横在那边,临街的墙头屋顶都有人拿着弓箭巡视,街道上披甲和穿着便装的各色精壮之士正在战斗和擒拿,除了能看到的这些,还能听到周围街道上的喊杀惊叫,到这个时候,就算傻子也能反应过来,本想着布局埋伏,却被赵字营的人埋伏了。
战斗短促而又激烈,被埋伏的这些各路义士身手高强,有人助跑一步就可以翻上墙头,有人二三十步内暗器做到百发百中,还有人刀剑上功夫出挑,若是一对一的较量,没准还真可以单刀破枪,奈何赵字营这边不给他们一对一的机会。
想要上墙的先被弓箭招呼,暗器伤了一个人之后,接下来就会被披甲持盾的家丁冲到跟前,至于这刀剑上出挑的,对面几根长矛斧枪并排戳过来,实在抵挡不住,倒是有几个人反应不同,看着乱起,他们最先躲到墙边,然后掏出腰牌什么的喊道:“锦衣卫捉拿匪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家不要误会,不要伤人,有话好好说!”
不过这表明官差身份没有丝毫用处,照样被打翻在地,捆的结结实实,几条街都是纷乱一片,但很快就是平静下来,尸体被装运到大车上拉走,重伤的人给个了断,轻伤的人则是简单包扎,和其他俘虏都被丢在大车上。
大车上放着石灰,又盖着苫布,遮挡的密不透风,外面人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也闻不到死伤者传出的血腥气,所有被抓到的人都会送出清江浦,在大车行驻地附近有个仓库,那里就是关押拷问的地方。
直到这个时候,埋伏云山行账目的那些厂卫和江湖人才发现,敢情云山行周围这几条街上就没有外人,全都是各色敌人,发现这些之后,每个人都是垂头丧气,本以为设局打鹰,却被鹰啄瞎了眼睛。
“勇爷,客栈那边已经围住了,城内两处接头的地方都已经发动拿人,没有一个逃跑的。”有人和那个矮个伙计禀报,这人就是刘勇,刘勇身上沾着血迹和泥土,但他毫不在意,只听着身边人的禀报。
在街上已经开始有人冲刷血迹,用沙土什么的掩盖,等到所有人撤走再有人过来,压根不会发现这边曾有什么生死搏杀,刘勇脚边放着那个“账目”包袱,里面不过是空空的木盒,刘勇只是微微点头,开口说道:“严加拷问,没有一个逃跑的,不代表外面没有暗桩,可能有人一直在盯着但一直没动,自然就不会暴露,拷问出来立刻抓人,拷问的时候不要怕用刑死人。”
有人答应了快步离开,那边香烛店里走出几个人,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大,却是清江浦巡丁团团正黎大津,他穿着身半旧的棉袄,完全是店东打扮,不断有人过去询问,黎大津一一作出布置,跟在他身边的人年纪都是三十岁朝上的沉稳角色。
“勇爷未免太不惜身了,这么贵重还要自己作饵,真要有闪失,进爷那边一怪罪,黎爷你这边也吃罪不起,这边就黎爷您能说上话,得去劝劝啊!”边上一个人低声说道。
“老三说得对,勇爷这样的身份抓总就好,怎么自己还拿着家什上了,刚才一闪失就是死伤,那就大发了!”又有人附和说道。
黎大津只在那里摇头,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勇爷喜欢血,喜欢拼命,他们兄弟几个要不是这么拼,也没有今天的位置,你们在江湖上太久,别把习惯的那些套赵字营的规矩,快点改。”
“黎爷的关照,兄弟们省得,这是您老给大伙一条光明大道走,兄弟们抓得牢!”身边人连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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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6章 远客(第三更)
说话间黎大津已经走到刘勇跟前,看到刘勇身上的血迹和脏污,他眼皮也忍不住跳了跳,苦笑着说道:“勇爷,你上阵杀敌都好,这作饵真不用亲自出马。”
其他人都知趣的退开远些,刘勇不在意的摆摆手,笑着说道:“好不容易设这么一个局,我自己不主持,心里放不下,何况咱们这边各个人高马大的,我这样的才能引住他们。”
黎大津又是苦笑,在这个时候,什么喜欢血喜欢拼命的话就不合适说了,毕竟是从属上下的,黎大津咳嗽了声,压低声音说道:“勇爷,南京锦衣卫那几个人要不要留?”
“他们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咱们放他们回去或者不动他们,南京和京师的厂卫会不会起疑。”刘勇闷声问道。
黎大津摇摇头说道:“客栈刘百户他们一直没怎么动,听话的很,这次要不是机缘巧合,他们也不会报信过来,属下的意思是随他们去,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京师和南京那边要是对他们动手,那是他们活该,要是不动手,那就再说其他。”
“我就是觉得可惜,这几个可以发展成咱们的眼线。”刘勇点头说道。
“勇爷不必担心,番子和咱们不一样,只要把银子花下去,就能买通内线,窟窿多得和筛子一样。”黎大津笑着说道。
刘勇也是失笑着说道:“我总是把别人想得和咱们赵字营一边强,你那边那些江湖人怎么样?说还算听话老实。”
“都知道分寸,从冯家出来后是咱们收留他们,他们也见识过咱们的厉害,自然明白怎么做。”黎大津回答说道,两个人都是看向一边的人手。
这次捉拿混入清江浦的厂卫和相关人手,现场出动了很多人,看着年轻力壮,举止都有严整规矩的是巡丁团的巡丁,还有一批都是三十四十多的年纪,看起来和厂卫相关很相似,他们则是内卫队的人了。
在各项编制确定后,清江浦这边除了原有的内卫家丁之外,开始招募江湖上的人手用作外围,毕竟在赵字营势力范围外,只用内卫家丁根本顾不过来,在赵字营的体制下培养一时间来不及,所以开始招募,这个消息暗地里放出去之后,过来应募的各色人等当真不少。
这其中最可靠的一批,也是最先被录用的一批,就是黎大津的旧相识,原本属于冯家属下的那些江湖人物,这些人物对于黎大津来说是知根知底了,然后他们又曾亲身见识过赵字营的强大,比别人更知道敬畏,所以被优先录用。
冯家如今赚钱不少,可已经成了赵字营的附庸,自然不会养些厮杀汉和江湖人耗费银钱招惹忌讳,可又不敢把这些残余的人全都赶出家门,这些人到底不是良民百姓,惹急了要生事的,就那么不咸不淡的养着,任其来去,等到内卫招募的时候,已经走了很多人,剩下的全都投了过来。
这批熬着的人未必是身手过人,头脑出色的,可却是有家有口性子沉稳的,江湖市井中的经验丰富,和方方面面打过交道,正适合目前清江浦的需要,在这一次的设局埋伏中,先前便衣在周围这片活动的就是这些人,厂卫探子们根本没察觉。
至于这次设局,起因就是刘勇不信清江浦只有明面上那些番子,所以通过不相干的渠道放风出去,以江湖人的口吻把什么要紧账目的消息传到清江浦各处,这消息对无关的人自然没什么,可对于相关的人就很重要了,自然会扑上来,但真正确定是刘百户他们那些人在街上的一次巧遇,一个去过京城的番子遇到了熟人,可对方装作不认识自己,这番子也没打招呼,只是回去和刘百户他们讲。
一听这个,刘百户那边顿时急了,心想真要闹出什么事,十有**他们要跟着倒霉,既然你们不顾忌同行生死,那我这边也不在乎了,当即就遮遮掩掩的漏了风声过来,本就有所差距的内卫立刻确定,很快就有针对性的开始布局设饵,才有了今天的埋伏围杀。
现场扫尾后,刘勇和黎大津等人都是换衣服,变成寻常百姓或者行商的打扮,然后向着清江浦巡丁团驻地走去,那边也是本地内卫机构所在,为了这个局,大家都已经忙碌许久,今日算是完成,该喘口气歇歇,不过大家知道最多歇个半天一天,因为现在这比武大会以及相关让本地热闹非凡,让巡丁和内卫都忙碌的不可开交。
这边设局,那边还要盯着比武大会,魏木根是专办比武大会那边,刘勇和黎大津则是安排这个局。
巡丁团驻地,全名是巡丁团团正直属大队驻地,因为其他巡丁,按照各处需要,分为大队、中队和小队驻扎各处,维持整个清江浦。
抓人回来,内卫家丁和本地巡丁都是喜气洋洋,太平时节立功不容易,可这次大家都得了功劳,现在和将来都是大有好处,那些负责拷问的家丁巡丁则是摩拳擦掌,准备出发前去动手问询。
相比于下属的兴高采烈,刘勇、黎大津和魏木根三人就没那么高兴了,关上门的时候,大家脸色甚至有些忧虑。
“有千日做贼,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来一批抓一批,可这么下去没完的,这个局抓到几十人,可不代表抓干净了,偌大清江浦肯定还有厂卫甚至别处的探子,这些沉得住气的怎么去抓?”刘勇皱着眉头说道。
坐在下首的黎大津沉吟一会,开口说道:“水路很难防,这陆路上也不方便设卡,毕竟进爷和周爷那边都有吩咐,没撕破脸的时候,不能耽误大家做生意,那也是耽误咱们自己发财。”
魏木根是在座三人里最年轻的,可脸上疲惫神色也是最重的,比武大会让他劳心劳力,每时每刻都不能分心。
刘勇和黎大津那边议论了几句,注意魏木根没有接话,以为他这边太过疲惫,刚要让他去休息,魏木根却抬头说道:“勇爷,团正,咱们这么防是防不胜防,清江浦几十万人,咱们几千人怎么盯得过来,就算官府、豪商士绅、江湖市井这些人全和咱们一条心,只怕也是顾不过来的。”
“进爷交代给我们的差事,顾不过来也得顾。”刘勇加重了语气说道。
听到这话,魏木根知道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魏木根也没有着急,在那边缓声说道:“勇爷,属下的意思是既然没办法面面俱到,那就不如只顾我们能顾到的,在咱们赵字营所属的各处,还有这清江浦各处的要紧地方周围下本钱,布暗哨,敌人来对付我们,也会选这些处下手,只要他们有图谋只要靠近了,咱们立刻就能察觉,咱们不用主动去设局抓什么人,坐等敌人上门就好,清江浦这边是咱们自家地盘,只要他们动,咱们的反应肯定更快。”
黎大津瞥了眼刘勇,又看向魏木根,在那里笑着摇摇头,心想得亏刘勇年轻,一心为了赵字营操持,不然魏木根这番建言恐怕要大大的得罪人,不过话说回来,不是魏木根这样的年轻人,恐怕也不会说得这么直接莽撞。
“小魏这话的意思就好像扬州水门下的网,河道里有网,网上有绳索连着上面的铃铛,只要有人潜水碰到那网,铃铛就肯定会响,城头守军立刻就做出反应。”黎大津比着手势解释了两句,那边刘勇缓缓点头。
从刘勇的表情中倒也看不出什么喜怒来,他沉吟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这法子可以试试,不过要请示过进爷才能实行。”
黎大津对魏木根的建议很赞同,这其实就是把手里有限的力量投入到重点保护的对象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撒盐末,看似面面俱到,实际上很难做到全面,但黎大津也明白赵进的想法,他就是要让整个清江浦感觉到赵字营的存在,让这里明白自己是被赵字营保护的。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屋中三人神情立刻变得郑重肃然,能到这里自然不会是袭击刺客什么的,脚步声这么急,肯定发生了什么要紧事,眼下清江浦这边聚集了这么多人,一有要紧事肯定不是小事,屋中三人都想到了各个方向。
“有急报。”外面护卫说道,人立刻被放了进来。
人一进来,黎大津神情更是凛然,因为这人是驻扎在码头边的巡丁团中队正,也是内卫家丁一员,偌大清江浦的精华之处都在运河区域,那边出事又是这个人来禀报,事情肯定不会小了。
等外面门关上,刘勇皱眉说道:“什么事?”
“勇爷、团正、团副,码头那边的弟兄们发现了几条船不对劲,船上有七个做大明打扮的番人,都是三四十岁年纪,套问那些番人的随从,应该是从广东那边过来的。”这中队正禀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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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7章 拦下来
“番人怎么了,咱们徐州也有的。”刘勇闷声说道,对他来讲,这些来自欧洲的白人不怎么稀罕,这件事也不值得作为急报说,实在是大惊小怪。
“船上有大炮,比咱们赵字营大炮还要大的大炮!”那中队正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已经禁不住颤抖,不过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激动。
“大炮?”刘勇念叨一句,和黎大津、魏木根交换了下眼神,魏木根开口说道:“大明朝廷在番人那边买炮的事情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也有几次火炮过境了。”
可话说到这里,黎大津却反应过来,插言问道:“你是见过厚生少爷带着火炮过境的,这炮比那个大还是小?”
这中队正连说了几个“大”字,听起来很是可笑,不过黎大津却有点反应过来了。
“比那个要长不少,粗不少。”这中队正急忙回答。
说到这个,屋中安静了下,刘勇的神情顿时郑重起来,对于徐州火器工场的情况,黎大津和魏木根了解不如他详细,仅仅知道赵字营目前很看重大炮,可刘勇却知道,赵进到底看重什么样的大炮。
徐厚生在澳门那边回来,携带的几门炮现在都可以仿制,但徐厚生也说还有更大口径的火炮,作坊那边几次铸造都不尽如人意,按照工场内的几位主管讲,最好是有个样子才好做,但这十二磅长炮以上的重炮不是那么好找,番人虽然见钱眼开,可这样的大炮也都是吃饭的家伙,轻易不会卖。
而且赵字营想要购买这样的火炮,目前最可靠的渠道就是李老海那边,但那边想要联系上很不容易,好在这件事不那么急,都在沉下心等待。
却没想到苦寻不得,居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这样的火炮送到徐州去,赵进一定会很高兴。
刘勇正在那边琢磨,黎大津却肃然说道:“安排人过去盯着了吗?万一他们用这个火炮对清江浦不利,那可是大事。”
“请团正放心,我们那个中队现在全力盯着那几艘船,只要有一点不对,立刻冲过去夺船!”中队正大声答道。
听到这番对答,刘勇禁不住心里说了句惭愧,光想着大炮送到徐州那边,却没想到这火炮本身的威胁,实在是忘了本职如何。
“勇爷,这件事你看怎么处置?”那边黎大津询问过来。
刘勇略一沉吟就下了决定:“那几艘船上的人和货全都拿下来,押送到徐州去!”
他的决定就是命令,黎大津和魏木根都是附和,黎大津开口补充说道:“我再给你安排一个大队过去,尽量晚上动手“请团正放心,我们那个中队现在全力盯着那几艘船,只要有一点不对,立刻冲过去夺船!”中队正大声答道。
听到这番对答,刘勇禁不住心里说了句惭愧,光想着大炮送到徐州那边,却没想到这火炮本身的威胁,实在是忘了本职如何。
“勇爷,这件事你看怎么处置?”那边黎大津询问过来。
刘勇略一沉吟就下了决定:“那几艘船上的人和货全都拿下来,押送到徐州去!”
他的决定就是命令,黎大津和魏木根都是附和,黎大津开口补充说道:“我再给你安排一个大队过去,尽量晚上动手,动手前记得把周围清理干净,现在清江浦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对漕船动手的消息传出去很不好。”
那中队正连忙领命,刚要转身出去安排,刘勇把他喊住,开口说道:“今晚动手的时候我也过去。”
他这边吩咐了,那边黎大津微微摇头,徐州这几位年轻的首领什么都好,一说到火器火炮上就没了平时的冷静,看到刘勇这边要去,魏木根起身说道:“为求万全,属下多安排些眼线过去盯着。”
设局完成之后,本来就是在驻地这边休息,然后等待拷问俘虏的结果,没想到又有了这样的事,内卫和巡丁的相关人等都开始忙碌起来,刚才三人议论,说偌大清江浦没办法面面俱到,可相对于其他势力,哪怕和本地官府以及豪商们比,赵字营已经做得足够周到。
这边命令下达没多久,方方面面的消息立刻传了回来,比如说那船是在杭州那边雇佣的,船上不少人都是澳门本地汉人,他们被澳门教会雇佣,运送大炮去京师那边,说是今年七月出发,走得是内陆的路线,说起来这船是今日刚到清江浦,马上就被注意到,侦察之后报了上来,这反应不算慢了。
不过毕竟时间仓促,不可能把所有消息都打听到,临天黑的时候,刘勇已经点齐了人准备出发,又有新的消息传回来。
“..船上有京里来的官员,说是兵部和兵仗局的,里面还有老公在..”
这“老公”是阉人的一个称呼,兵部大家知道是什么官署,但这兵仗局一时间弄不懂,找人一问才知道是内廷二十四衙门的一个,怪不得会有宦官在,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顿时慎重起来,牵扯到官府,而且还牵扯到京城那边六部和内廷,更不能怠慢了。
“那船上的官员有没有去和本地官府联系过?”刘勇最先问了这个问题。
“这个倒是没有,他们靠了码头之后,上岸走动了走动,就近买的酒菜,听下来的水手们讲赶路太累,只想着吃饱去睡。”那边打听的很仔细。
听到有官员在船上之后,黎大津和魏木根也都赶了过来,此时都等着刘勇决断,刘勇没什么迟疑,干脆利索的说道:“加派一个中队,船上所有人都要抓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勇爷,进爷那边说还没到和官府撕破脸的时候,这里面又牵扯到宫内的宦官,咱们是不是..”黎大津沉声说道。
“照旧动手,难道等着这火炮送到京城去,让他们做出来了轰打我们吗?至于撕破脸,谁知道是我们做的,事后让这艘船走出清江浦不就好了!”刘勇森然说道,那边黎大津沉吟了下,缓缓点头。
外来客商顺着运河来到清江浦码头,停泊靠岸,去繁华区域玩乐一番,或者在这码头上暂时停靠休息,或者装货卸货,他们只会感觉到和从前没什么不同,甚至觉得比从前更好,装货卸货的效率更高,没了敲诈勒索和仙人跳设局的匪类,可却感觉不到赵字营对这个码头的严密控制。
远远看着几艘最大规制的漕船停在清江浦码头上,船头挂着灯笼,船舱内也有灯火,看其中两艘船舷吃水的程度,知道这两艘一定承载了重货,此时的码头上从打更巡夜的民壮到四周船上的水手,已经全是赵字营的人了,码头上各处堆场和仓库内已经全是内卫和巡丁的人了。
至于码头上的其他相关人等,得到云山行隐晦的口风之后,大家都是知趣的远远避开,有些事不知道更好。
“现在宿迁那边已经快封冻了,估摸这船要在宿迁北边某处把大炮卸下来,然后雇大车运着北上。”有人低声解释说道。
“那岂不是要过徐州,在那边动手更..”这位话说了半截,立刻被同伴们用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去徐州那边,岂不是把到手的功劳让出去。
黎大津回头严厉的扫视一眼,仓库里立刻安静了下来,黎大津面沉似水,相比于徐州邳州那边的内卫巡丁,清江浦这边的人手来源相对杂一些,纪律什么很是不如,这让黎大津颇为头疼,和魏木根商议了几次勤练严抓的细节。
刘勇没理会这些事,只是盯着外面那几艘船说道:“船上每个人都要抓,他们若是不拿兵刃抵抗的话,就尽量不要杀人,抓一个堵住一个人的嘴,都明白了吗?”
后面响起了参差不齐的应答声,刘勇一挥手说道:“现在去传话准备,我这边一炷香燃尽,灯笼就挑起来,那时动手!”
如果不是特地留意,运河上的船家根本注意不到码头上的动静,虽然已经入夜,可离睡觉的时候还早,有人走动也是正常,即便是码头上一盏灯笼突然被长杆子挑起来的时候,也没人觉得不对,或许这是清江浦的新规矩..
当周围船只靠近过来,码头上有许多人影出现的时候,被盯上的那几艘船终于意识到不对了,但这个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船头船内不断的有惊叫响起,然后又是戛然而止,一直没什么惨叫,甚至没有落水声响起,在这个寒冷天气下跳进河里那真是找死。
没过多久,场面安静下来,拥挤在那几艘船边上的船只开始散开,一辆辆早就预备好的马车赶了进来,嘴被堵住,头上蒙着头套,五花大绑的俘虏们被丢上了马车。
“有人说自己是朝廷官员,喊着你们不怕王法,这些都是绑了,那几个番人都没什么力气,想挣扎也没用,倒是有一个番人很奇怪,一直很安静,没有抵抗也没有喊叫,官话说得还不错,说能不能见见我们首领。”那位中队正回来禀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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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8章 汤若望的信(1)
这次行动从头到尾进行的很顺利,刘勇心情也是不错,他笑着说道:“带过来见见,让他安心。”
人很快就带了过来,为了安全起见,嘴被堵着,上身被捆得很紧,被带进仓库之后,没有冲上船抓人的头领们都有些错愕,因为这个番人很奇怪,大家都特意看了看他的脸,的确是高鼻深目的番人模样,可除了这个,其余都是大明读书士人的打扮,一身儒袍青衫,连胡须都是大明的样式,他那高大的身材倒是寻常了。
在刘勇的感觉里,这个汤若望和自己在徐州见到的那几个番人很不同,倒不是说这穿着打扮,而是这做派气质,让人感觉很安静,没路易他们那些人对财货权势的炽热之心,不过刘勇没有多说,只是随意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汤若望,请问这边是..”那汤若望作揖为礼,不过他刚要提问,刘勇比了个手势,立刻有人将汤若望的嘴重新堵上。
“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就能保住性命。”刘勇吩咐了句,摆手示意将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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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院长阁下:
很抱歉我现在才有机会向您寄信,讲述我目前所经历的神奇经历。当我提笔的时候,我试着压抑住我心中的激动,尽量平静地叙述我最近的经历,然而我想即使我叙述地再为平,恐怕您也会对我们所经历的一切感到瞠目结舌!
虽然在从澳门北上之前我就已经想象过我要历经无数艰难,但是我确实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被人直接强行带走,而且从目前看来并没有再进入明帝国的京城的机会。
请不要为我忧心忡忡,虽然我这么说,但是我现在并没有生命危险,实际上我是落入到了一个彬彬有礼的大人物手中。
恐怕您已经对我的叙述感到迷惑不解了吧?我试着详细为您解释一下我的旅途。
在我们这一段漫长而又神奇的旅途上,最让我们欣慰的是,我们有一个十分好的向导。这个向导是澳门的耶稣会同仁向我们推荐的,正如他们所期待的那样,这位向导十分令我们满意,也正是依靠他的不遗余力的帮助,我们才得以在这个广袤而又神奇的国度穿行,不用惧怕任何来自官方和地方绅士们的误解。
他叫刘维,是明帝国的北方人,他能够辗转几千里从北方的家乡来到澳门并且皈依天主,本身就是一段十分传奇的经历,了解了他的故事之后,我们恐怕能够对这个帝国的风土人情有更加深的了解,在刚刚结识他的时候,我几乎是每天都和他学习明帝国的北方官话——忘了跟您说明了,这个帝国的官方通用语言和南方的语言不尽相同,正如欧洲的情况那样——并且津津有味地听他讲自己的那些亲身经历,也许他为了让我更加着迷而有所夸大,但是哪怕只有一小部分是真实的,那么这位可敬的向导,其一生经历也就和我一样丰富多变。为了主题着想,在这里我就先不提这些故事了,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向您好好转述一些故事的。
言归正传,在对自己的语言水平有了足够的信心之后,我决定启程北上,开始我梦想当中的伟大征途了,但是我们遭受了那种至今回想起来还让人后怕的意外,结果在命运的作弄之下,我们并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前往明帝国的首都,却最后流落到了这个帝国腹心的地带,如果这是上帝的旨意的话,我只能说祂的主意太过变幻莫测了,让人完全预料不到。
同样依靠我们那位忠实的向导,一路上他都在尽量向我们讲述他从前在这些地方的经历,介绍这里的风俗和文化,甚至还向我们推荐当地的饮食,好在我们还能剩下钱来让我们享受了一路上各种风味的食物,这也让这种被押送的旅途愉快了不少。
接下来我的经历,比我预想的还要神奇得多。
在巡逻队的押送之下,我们来到了一座名叫清江浦的城市,这座城市还在澳门的时候,我们的向导就已经跟我们多次提过了,他说这里是一座大到难以估量的城市,拥有世界上难以匹敌的财富和繁华。
我当时以为他有夸大。
我到过广州,原本以为它已经是这个国家最辉煌的城市之一了,就算明帝国的都城比它大一些,其他城市应该不会再比它更加繁华了。然而看到这座城市之后,我才发觉我的预想是多么地偏离现实。
他说得是真的,甚至他说得还不够,我们确实来到了一座我所见到的最繁华、最富有的城市当中!
这座城市位于黄河和运河的交汇点,是这个国家的南北大动脉的最重要的枢纽之一。每天都有数以百万计蒲式耳的粮食谷物,以及难以计数的其他货物,被从这个帝国四面八方的乡野或者城镇当中汇聚过来,源源不断地集中到了这座城市,然后经过这种永不停歇的水道,运往这个帝国的北方各地,最后去供养这个国家的大脑——身处北方边境的京城。
我们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正是一个下午。宽阔的运河上,一艘艘满载的船,正缓缓地行驶,无数使用硬帆的运输船在运河上川流不息,在夕阳下被染得近乎于金黄色,这是一种何其壮观的景象?据向导说,因为更北的河段已经封冻,所以这时候的船只比旺季少很多,天啊,真难想象旺季时候的数量。
而在这水道两边,是难以计数的建筑物和数不清的人流,看到了此情此景之后,我必须承认,它是我从未见过的最为繁华富丽的城市,我的向导是对的。
您知道的,这个帝国有一个值得引以为傲的运河系统,它经过了数百年的修缮和维护,甚至比明帝国的历史还要悠久。先民们经过了难以估量的努力,挖通了上千里的运河,将这个帝国整个水系——数条奔流不息的大河,几乎每一条都比流经我家乡的莱茵河要长,——给连接在了一起,成为了整个国家的运输大动脉,这是何其令人惊叹的工程,向这些先民致敬!
在我们欧洲人还在罗马时代的废墟当中挣扎求存的时候,这里的人们竟然就已经完成了如此规模的宏大工程,创建了无比壮丽的城市,这是怎样一个可敬的民族啊!如果他们能够成为主的信徒,那将给天主带来怎样的荣光?不由得再次充满了那种使我心血沸腾的使命感。
请不要觉得我昏了头。在我的家乡,在德意志的土地上,我们同样也构筑了不少运河,让这些运河帮助我们运输货物,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才更能够理解修筑和维护这样一个庞大的运河系统所需要付出的努力。
我去过汉堡,它是一个发达的港口城市,商业十分兴盛,居住的人口也十分庞大,但是我必须承认,和这个名叫清江浦的城市相比,它只能相形见绌,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代人的努力,它才能够与这样的城市相媲美呢?希望有这样一天。
同时,我也注意到,这个城市和其他在我明帝国内看到的城市不同——它没有城墙,也没有令人望而生畏的防御设施,这完全是一个因为商业和运输而产生的城市,也在无止境的物资往来当中壮大,和那些因为要塞而发展出来的城市完全不同。
这座城市让我想起了我们德意志的汉堡,那里也是一座繁华兴盛的商业城市,整个波罗的海地区的货物都在那里集散,也给那座城市带来了难以估量的财富,当然我必须承认这座城市比汉堡要更加兴盛。
这座城市与汉堡还有一个本质上相同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其实都不掌握在诸侯或者封建主手中,而是掌握在拥有庞大财力的商人手中,这一点在一向蔑视商业的明帝国显得尤其奇怪,我猜想这可能是因为这些大豪商和明帝国的统治家族关系十分紧密的缘故,使得这里陷入了一种平衡状态,只能通过商人们的共治来治理这里。
庞大的财富将带来庞大的权力,而我从押送我的巡逻队口中听说他们的主人就在这里拥有极大的份额,难以想象他究竟拥有多少财富,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会比德意志的任何诸侯都要富有。
一说起汉堡,我倒是另外想起了一件事。
在在我离开欧洲的时候,德意志的大地已经被宗教战争搅得不得安宁了,北方的叛教诸侯们以武力对抗皇帝的大军,战火已经在多个地方燃烧,煎熬着我们可怜的人民。
哎,真希望我的家乡科隆,还有汉堡,这些辉煌的城市能够躲开这种可怕的命运!我由衷地相信,上帝会保佑他的虔诚信徒的。在刚刚离开的时候,我原以为我不会念及故乡,然而现在在离开国家万里的时候,我却时常挂念起它的一切,希望!还请您以后在复信的时候多跟我提一下德意志的现况,谢谢。
好了,言归正传,我继续述说我们在后面所遭遇到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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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9章 汤若望的信(2)
..也就是在这个城市,我们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庞大的帝国,在它的中心地带竟然还有一个已经不受政府约束、甚至反而似乎凌驾于政府之上的庞大势力。
这股庞大的势力正是以徐州为中心的赵进势力。
这个势力很明显是近年才崛起的,以至于我们的向导甚至都闻所未闻,和我们一样对它一无所知。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对此一无防备,而是直接一路带着大炮北上,满以为自己在明帝国的腹心地带不会碰上任何危险!
具体的情况不用多说了,总之,我们一来到清江浦这座城市,赵进势力在这里的庞大眼线就已经盯上了我们和我们带过来的大炮。而且,即使明知道我们是受到明帝国政府邀请和保护的人士,他们也没有经过什么迟疑,而是很快就决定要劫持我们,夺走我们的大炮。
当我们刚刚出城,来到清江浦的郊区的时候,一群穿着奇怪制服的男子就将我们团团围住了。
没有经过什么战斗,护送我们的官兵就直接投降然后被缴械了,而我们当然不会再进行什么不理智的抵抗,于是同样地成为了他们的俘虏。
当然,公道地说一句,虽然面孔十分严肃,但是这群人的举止并不是特别不礼貌,比起我们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劫匪来说要温和得多。
然后,我们就得到告知,说他们将把我们押送到徐州去,听候发落。
这对我们来说当然是个噩耗,我们千辛万苦不辞万里地来到中国,然后经过了无比的艰辛终于得到了可以进入明帝国都城、觐见帝国皇帝的机会,又怎么可能愿意就这样被人不明不白地带走?
我们曾经通过翻译,向他们请求饶恕,甚至同意将大炮送给他们,只要让我们这些传教士只身北上都城就行。结果我们得到的只是这群人的指挥官的一阵大笑,于是我们就明白了,虽然举止得体,但是我们在他们并且是没有任何交涉的本钱的,只能服从命令。
就这样,我们踏上了一路前往徐州的旅途。
这时我们向导的另一个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刘维不停地跟那些押送我们的人解释我们的来历,最终让他们相信了我们并非心怀恶意的人,于是我们躲过了最初的危机,至少保全了自己的生命。虽然他没有办法说动他们释放我们,但是能够得到这种结果已经比我们事前的预料要好上不少了。
在这群颇为精悍的士兵的押送下,我们不得不向那位大人物所控制的地盘的中心——徐州城赶了过去,顺带一说,在路上我们终于得知了,在徐州这边的宣传当中,他们并不是士兵,只是维持治安的巡逻队,尽管在我看来这些训练有素的人已经比明帝国的官兵要强悍得多了。
另外,我还要再强调一次,这些巡逻队的纪律令人吃惊,他们在收取了我们一定数目的费用之后,并没有蛮横地洗劫我们,抢走我们的所有财物,而是任由我们拿着自己的行礼。而您知道,无论是在此时的欧洲还是在大明的其他地方,士兵抢劫行商都是常见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受到了这种待遇,我才不禁深深好奇,为什么这么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人员,在那位大人物的手下却只是维护地方的巡逻队而已?而他手下的战斗部队,究竟是怎样的风采?
如果说这只是最初的震惊的话,接下来的一切则更加让我感到了无比的震撼。
被他们押送着前往徐州的旅途当中,我的向导一直在跟我说他以前来到这里时的经历。
从他的口中,我们得知这里虽然是明帝国的腹地,但是因为各种天灾和政府治理不善,早已经变成了一个被灾荒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地带。
就在之前不久,在这一片地带附近发生了一次可怕的灾荒,大量的人饿死,而侥幸没有死的农民开始了大规模的逃亡。在黄尘滚滚的土道上,在荒芜的田野上和在干涸的河床边,数百万流民在绝望中行走。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孩童啼哭,成人无泪。为了生存,据说人人相食的现象都时有发生。
虽然我是一路从南方过来的,无法直观地看到这种景象,但是我们这些传教士当中,并非没有人见到过明帝国北方现在的样子。
此时的大明,至少在北方,早已经不是马可波罗口中的那个遍地黄金的过度,明帝国看上去度过了它的盛世繁华,反而到处都是衰败和毁灭的迹象。从江南那些繁华富庶的地方倒还感受不到太多这种衰败,但是当他一路往北行进,深入到帝国日渐破败的乡村时,触目惊心的一幕幕场景也就自动展现到了他的眼前。
因为日益严重的土地兼并和沉重赋税的缘故,农民的生活似乎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边缘,贫穷是惊人的,而且一成不变。农民们的住宅都是最简陋的,一般都是泥土筑成的矮房,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随时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尽管他们是这个帝国最为辛苦、劳作最多的群体。
就算略有些田产的人家,过得也并不是什么值得舒心的日子。他们食物几乎完全是同大豆或者豆腐渣混合起来的高粱或小米,一块白面馒头是一种特别的款待,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次肉食。
虽然普遍性的贫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但是,我听我的向导说,那里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在帝国的更北方,甚至靠近京城的地方,因为恐怖的灾害和税收劫掠,大批大批的农民被迫逃出了家乡,以能够想到的任何方式挣扎求存,然而还是有不计其数的人饿死在了路上。
当然,我并不是说明帝国已经陷入到了普遍的贫苦当中,实际上这个帝国仍旧富裕得惊人,只是财富都被集中到了一小群人那里。
这些人是大地主,占有着大量土地,同时通过帝国的大规模选拔考试成为了帝国的官员,他们利用手中的政治特权大肆聚敛财富,刚才我们所说的那个城市,其实也正是掌握在这群人或者他们的代理人手中。
他们的富有和生活的奢侈排场超过了我之前的想象,而且同欧洲富豪多是地方封建领主的情况不同,他们的财富是和与中央政府的紧密程度挂钩的,也就是说,这些大富豪是通过和中央政府的关系来聚敛土地和财富的——这也许是因为这个帝国深厚的中央集权传统的缘故。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富豪们的家族传统就是让家族的子孙去应试,以便让他们进入中央政府。
不过,让我心中感到疑惑的是,这些不用缴税的人在聚敛了如此财富之后,却很少有人愿意将其投入到商业当中,而是不停的用各种手段(合法的或者非法的)扩充自己的土地,然后将剩下的钱都封存起来,偶尔才会拿出去放高利贷,而这种做法,更加增加了农村的残破,使得贫困更加变得触目惊心。
我原本以为我在徐州也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然而我错了。
一路上,到处都是繁华的城镇,和望不到边际的农田,而且我所看到的人们,衣裳都还算整洁,也并不破旧,脸色也并不是那种因饥饿而带来的灰白色,反而普遍都十分红润、健康,看得出来食物充足——就我看来,他们只是底层的民众而已。
更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这里的人民的精神面貌,他们绝没有那种受到欺凌或者抢掠的压抑神情,更加没有那种被匪帮所统治时的惶恐不安,反而看上去精神饱满。一路上我看到不少老年人悠闲地在路边休憩谈天,好像是在为自己今日的生活而感到庆幸似的。
这种表现,比任何空口白话的宣传都更加有力,无疑地使我深信,明帝国的朝廷对这里的控制力已经荡然无存了,甚至在人民的心里也并不怀恋它。百姓在安定中享受着一种相对富足的生活——虽然称不上富裕,但是相比印象中那种处于水深火热一般的处境,已经好上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甚至,我认为他们是对的。
另外,我还必须提到一点——我们一路所经行的道路十分平整,看得出来经过了良好的修缮和精心的维护,所以,排除掉心中的不安和对不能去京城的惋惜之外,这一段路程反而是我们走得最平稳甚至最舒适的一次。
我不能去怀疑我的向导和我的同事的热情和诚实,所以我想这种奇怪的反差景象,只能归结到赵进势力的缘故,一想到这里,我突然对赵进这个人、以及他的集团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以至于甚至产生了一些‘就这样过去见见也好’的情绪。
而在路上,到处都可以看到经行而过的马匹和马车,显然有许多还是用于商业的载货马车,显然这些道路是物有所值的——它们极大地促进了商业的发展,并且使得人民更加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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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0章 汤若望的信(3)
..这种景象大大出乎了我们的向导的预料,出于是中国人的原因,他甚至比我更加要对这些景象感到震惊。他不停地跟押送我们的人员问东问西,甚至都不怕引发他们的不满。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关心这里的事,他告诉我,他已经被这里的景象所打动了,甚至已经决定得到自由之后马上返回家乡,将自己的家人都接送到这边来,以便让他们也享受到这里的生活——哪怕这里的生活是一个明帝国的反叛者带来的也无所谓。
我是能够理解他的想法的,不过我还是善意地提醒了他,因为迁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算这里再怎么繁华,如果带着家人来到这里却没有谋生手段的话,那对他们一家恐怕是一种比留在家乡更可怕的煎熬。
而我的向导则说,他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跟人问清楚了,实际上这里非常缺乏劳动力。因为赵进势力打算大规模开发这一代的农业,甚至为此还成立了专门的机构——农垦厅,在这个机构的统一规划和指挥下,附近的农业生产正以庞大的规模发展着。
而这就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因此徐州实际上最近一直都在招募劳力分配往他们的各处农庄,我的向导说赵进势力对农民的出产收取得并不多,至少比家中要承担的租税少很多,他只要和家人努力,就可以留存许多粮食,而且不用承担朝廷颁下的种种可怕的税赋。
说到这里,我就知道他的主意已定了,而我并不打算劝他改主意,只是代主祝福了他。
比起向导只想让自己的家人过得更好来,我的想法要更加深一点。
在我看来,赵进势力的这种做法,无异于已经取代了朝廷,在这一代实现了有效统治——他重新规划了土地,并且承担了建设工作,甚至还已经完全取代了朝廷的收税权,可以说在这一带,他们才是政府,只是名义上还继续承服于明帝国朝廷的统治而已。
这种封建主拥有领地一切统治权、仅仅在名义上臣服于最高统治者的形势,在我们欧洲是屡见不鲜的,但是在明帝国,除了遥远的边疆之外,几乎是难以看到的,甚至闻所未闻。在澳门熟悉中国历史的时候,我们都知道,早早接近两千年之前,一位伟大的皇帝就已经取代了周王朝统一了中国,然后剥夺了这种封建主特权了。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够实现这样的事业呢?
我不由得对那个名叫赵进的人充满了兴趣。
带着这种兴趣,我开始怀着目的和押送我们的人交谈,不动声色地套取他们的信息。
好在,这些人都对赵进十分崇拜,因此我并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就得到了大量的信息。
听他们说,他们的领袖还十分年轻,甚至还不到三十岁。
对于这么宏伟的事业来讲,这个年纪年轻到过分了。以至于我们碰到的某些中国人还私下传言,给他们势力的急速蹿升附会上了一种神秘色彩,比如在他出生的时候,有一种神奇的动物或者有一种神秘的自然现象出现等等。
然而,就我的观察来看,这个势力的急速崛起并不十分神奇,而是有其脉络可循的——他实际上是中国第一个以工商业为主导的势力集团。
在它之前,中国有一些商人集团,某些甚至还富可敌国,但是还从未出现过这种同时实现了对土地、矿产、作坊、农业和资本同时进行控制的工商业集团。
这个叫赵进的年轻人,在短短的时间内以徐州为中心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工商业网络,从中攫取了巨额利润,并且用这些利润来支撑他的政治利益,甚至还养出了一支军队——他就像美迪契家族那样,用商业财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其规模和速度,就我看来比美迪契家族还要惊人。
这是努力和天分带来的结果,而不是什么神秘主义的缘故。
而在我看来,努力比神迹更加值得敬佩。
随着我们一路北行,越接近于赵进势力的核心地带,我们愈发能够感受到这个地区异乎寻常的富裕,相比较于其他地方日渐凋零的农村,这里的乡民们显然拥有更多的财富和谋生手段,因而生活水平远远超出其他地方。
并不是纯粹农业上的原因。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片土地的土壤,然后发现并没有和一路上经过的地方有什么不同,甚至可以说,相比较于气候更加温暖湿润的南部,对于作物来说这里的气候反而更加恶劣,按理来说,这里的农业条件显然是比不上我们一路所经过的那些地方的。
那么,从逻辑上来看,这里的富庶,更应该归结到赵进集团和人们的努力上面。赵进集团提供了一种相对稳定的秩序,而且减轻了对领民——您应该理解我为什么这么说——的压迫和负担,让这些勤劳的农民可以享受到自己劳作的成果。
在对徐州的一切产生了更大的好奇之后,我决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更加深入地观察这个急速发展的地区。
十分不幸的是,我们的俘虏身份限制了我们的行动自由,使得我无法去访问我感兴趣的地方并且同这里的人交流。不过,这个难题很快就因为一个意外而迎刃而解了。
作为传教士,我们都会一些医术手段,而这些我们辛苦学得的知识很快给我帮了大忙:在一路上行进的时候,我们经过了押送我们的巡逻队队长的家乡,而当他经过这里时,他突然从家里人那里听到了自己的弟弟得了急症的噩耗。在他一筹莫展的情况下,我们向他提出可以帮助治疗他的兄弟,并且因为他一路上给我们的照顾,我们不会收取他任何报酬。
上帝保佑,我们的治疗十分顺利,他弟弟的急病很快就痊愈了,这个队长十分感激我们,因此在之后的旅途上,巡逻队对我们的约束十分宽松,甚至还有意放慢了路程,让我们可以尽量多地和当地人交流,并且游览这些地方。
这种宽松,某种程度上也是自信的表现——他们绝对不相信我们这些人能够产生什么威胁。
是的,十分自信。
和其他地方被灾荒和赋税折磨得浑浑噩噩、麻木不仁的农夫不同,这里的人们大多有一种欢快的神气,很明显,他们相信自己会在赵进和他的亲信们的带领下,生活会越来越好,而且没有人能够干扰或者阻挠他们实现这一点。
赵进的部下还是一般的平民们都有这种奇特的自信,明明他们已经在明帝国的腹地,变成了一个只是名义上效忠于明朝廷的独立地区,他们却丝毫不担心帝国朝廷有可能随时会来到的镇压,这其中的原因,我不久之后才明白。
在徐州势力减轻了对农民的压榨的同时,我可以向您保证,徐州势力的收入不会降低,甚至反而会有提升——因为,他们有更加可靠的聚敛手段。
一路上,我们看到了许多工坊。这些酿酒、制作木器、制作纺织品的工坊,沿着大路比比皆是。而且,这些工坊,并不需要经过多么细致的调查就可以发现,显然其中的大部分是属于赵进和他的亲信们个人所有的。
这些工坊都吸收了大量人员,源源不断地产出各种产品,供应着徐州地区的人们,同时又增加了他们的消费能力,于是使得他们过上了一种相对富足的生活。
如果说看到这些就足以让我们惊叹于赵进势力的庞大财富的话,那么我们接下来所看到的才真正震撼了我们。
当我们在押送下来到徐州城的近郊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大批集中在了一起的铁器作坊。每天都有大量运货的马车进进出出,让这些作坊每天都吞入着大量矿石,然后将其冶炼成铁浆,最后吐出了难以计数的铁制产品和农具,甚至还有盔甲和兵器,这里的作坊已经实际上形成了一个很大的集镇,当地人甚至私下里都叫它铁城。
虽然我们都请求想要进去看看,但是巡逻队长说什么也不肯,他说他奉有严令,绝对不允许放任何无关的人进入那里,避免破坏活动,否则他就要遭受严厉处罚——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住赵进对这些作坊的重视程度。
在要求被拒绝之后,我们的恳求终于也在队长那里争取到了一些让步,他允许我们远远地旁观一下那些作坊,还可以和上工的工人们聊几句——当然,这些都必须经过巡逻队员的监视。
于是,得到了巡逻队长的允许之后,我们就来到了这些铁器作坊附近观察了起来。
在这种工坊集中的地方,每天都在充满了煤烟和焦臭味的空气当中,我们发现有时候天空甚至都好像被尘雾给弄得有些灰蒙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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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1章 汤若望的信(4)
当工坊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那些在睡梦中还没有得以使白天疲劳的筋骨完全恢复的人们,都必须满脸疲惫地从那些简陋矮小的灰色房子里走到街上。在清晨寒冷的微光里,他们沿着没有铺砌的道路,朝着一座座工坊走去,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劳作,也让自己全身都沾满了灰尘。
这些工人,虽然疲惫,但是能够得到较多的报酬,因而为了自己和家人而乐意多辛苦一些,从这里,我们更加能够理解徐州渴求人力的原因了。
而在看到了这些工人们川流不息的作坊之后,我暗自断言,恐怕过得不久,我们就是在与明帝国内最有势力的人之一打交道了。
不过,我们也可以看到,这些人毕竟还是刚刚从土地中脱离出来的,骨子里还是充满了对土地的眷恋。我经过看守的允许之后曾经同几个路上碰到的工人聊天过,发现他们中普遍的想法就是辛苦几年攒点钱,然后在徐州或者在别的地方买下一片土地,交给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来耕作,重新成为农夫。
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赵进集团现在所面临的一些问题了。您知道,就我们在意大利的经验来看,对于工坊来说,一个熟练工人比几个学徒工都更加有用,培养一个熟练工人的代价也十分不菲,如果培养出一个熟练工人,结果没几年他就攒够了钱回到家乡置办土地的话,那么潜在损失就将是十分惊人的。所以,如何解决这些前农夫对乡土的眷恋,使得他们能够尽量留在工坊当中继续做工,恐怕是赵进集团所面临的一个问题。
另外,经过我和看守我们的人的交谈,我得知了一个消息,赵进的妻子赫然正是一个富有的铁矿主的女儿,这位铁矿主的独女,显然为赵进带来了一大笔的嫁妆,至少使得他可以轻松掌握徐州的铁矿供应渠道,打击了所有竞争对手。
——我无法相信这仅仅是赵进的运气,这会不会是赵进在几年之前还没有崛起的时候,就已经有意识地开始为自己未来的商业计划做准备了呢?如果是的话,恐怕这个年轻人比我们想想的还要更加厉害。
另外,这也说明,赵进通过亲缘和朋友等等关系纽带,已经在他自己身边聚集起了一股拥有极大财富的势力。
同时,通过和几位作坊的负责人交谈,我还发现,整个徐州的对外贸易,是掌握在赵进所设立的一个机构手中的,而这些负责人只是根据这个机构的命令来组织生产而已。
这个机构,虽然名字是贸易厅,虽然表面上只负责对外贸易事务,但是实际上同时涵盖我们德意志的商行和行业协会、甚至还包含了一部分法律机关的权力,很显然是赵进为了垄断自己辖区内的商业利益而特别搞出来的机构。
不仅如此,这个机构甚至还可以利用自己的垄断地位来组织生产,避免因为价格竞争而损伤工坊们的利润,保证赵进集团可以从中源源不断地获得稳定的利源,以便实现他在经济之外的目的。
这种垄断式的商业机构,不由得让我想起了荷兰人设立的东印度公司。然而却比东印度公司要进步得多——东印度公司用掠夺和屠杀扩张自己的商业利益,而这个机构却用商业和来让大多数受益,至少让徐州地区的人们受益,至少我所看到的人们,是从其中深受好处的。
同时,我们也可以从赵进的这个举措,再次看到明帝国政府的统治在这个地区已经衰弱到了怎样的地步,以至于这种巨大的改变竟然并未引起什么注意就已经推行了下去。
从我上面所说的东西,您恐怕也可以看出来,赵进和他的集团都充满了野心,也拥有足够的让野心成为现实的能力,他们甚至都没有费心去掩饰这一点。
在欧洲,美迪契家族在寻求对整个意大利的统治,而在握有比美迪契家族更加庞大的财富之后,赵进集团的野心,又怎么可能比美迪契家族更小呢?
我们很快就看到了这种野心的证明。
在经过徐州城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支正在行军的军队。
在之前,看到押送我们的那些人的精悍、齐整、纪律严明的作风、然而却得知他们仅仅只是徐州集团的非正式战斗人员时,我们就已经暗自揣测他们的正式部队将是什么样了,但是直到亲眼见到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对他们的估计还是太过于低了。
这些士兵在军官的命令下排着十分整齐的纵队,拿着长矛行进着。这些士兵,都戴着头盔,头发也被简短了,他们还都穿着简单的甲胄,甲胄下面是统一的藏青色的棉布衣服。这种甲胄不同于我在中国其他地方所看到的那种轻甲,而是类似于欧洲式的板甲,除掉那些东方式的装饰元素之外,在我看来他们和普通的明国官兵不同,反倒更像是久经战阵的西班牙士兵。
我问了旁边的巡逻队长,想要弄清楚这甲胄到底是谁设计的,而他马上自豪地告诉我,这正是赵进本人发明的铠甲,并且傲然声称这是全天下最好用的铠甲。
这真的让我有些意外,这究竟是赵进本人头脑中的灵光一现呢,还是他的身边也有其他从欧洲过来的人的指点?如果是后者,那就有些令人担心了,有可能某些异端先于我们对赵进产生了影响,我不禁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同时,虽然只是远远旁观,但是我们看得出来这些甲胄的质量都不错,显然赵进将他的那些铁器作坊的最好产品都交给了他的部队使用。而赵进的庞大财富,也使得这些人成为了我在明帝国所见到的装备最为优良的部队。
在我们和其他许多看热闹的乡民的围观下,这些默默无声、然而服装整齐而且鲜明的部队,无视了冬天的寒冷,整齐划一地行进着。他们动作显然经过了良好的训练,而且身材也强装魁梧,无形中给我们带来了精锐军队才能给人带来的那种压迫感。
这些士兵专注的神情,让我不禁想起了激战前战场的缩影,在徐州城巍峨的城墙下,反而显得诗意盎然。在静止的时候,军队士兵们好似在效法四周的建筑,所有的部队都岿然不动。观众不由自主地把这些人墙与这些石墙相比较。冬天的阳光倾注在百年老墙和这些人墙上,照亮了无数张黝黑的脸,每一张脸都记录着昔日的枪林弹雨,每一张脸又都在紧张地注视着未来的刀光剑影。
看着头盔下这些认真投入的年轻面孔,我不禁又想到,难道赵进和他的亲信们武装了这样一支军队,仅仅只是想要用它来守卫自己的既得利益吗?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押送我的巡逻队长艳羡地看着这些人,说他自己本来也是其中的一员,只是因为在前阵子的战斗当中受了伤,行动不便,所以才被从军队当中转出,成为了维护治安的巡逻队长。
没错,我这时才知道,原来在近几年当中,赵进已经挫败了明帝国内各种势力甚至明帝国本身的压力,几次击垮了明帝国朝廷纠集起来的镇压部队,甚至通过自己的庞大势力还开始了对外扩张。
这下,我终于知道一路上所看见的这些平民们,他们自信心的来源了——当人们知道自己这一边拥有一支明显优越于敌人的常胜军队时,人们还用得着担心什么呢?
赵进维护了秩序,所以他们只拥护赵进。
我们很快就知道了巡逻队长并没有说大话,他确实曾经是战斗部队的一员——因为和那群士兵接触了之后,他突然认出了这支小部队的带队军官正是他当年的战友,两个人很快就亲热地寒暄了起来。
而在我们的请求下,巡逻队长也将我们介绍给了这位带队军官,不过,这个军官态度和亲切的巡逻队长有些不同,他和欧洲的军官一样,态度矜持而且带有某种傲慢,总之,他不怎么和我们搭话,也不喜欢回答我们的问题,这也给我们泼了一盆冷水,原本我们是想从他那里更多地得知赵进集团军队的信息的。
不过,我们些许的遗憾很快就得到了补偿。
两个前战友亲切的寒暄结束了之后,军官因为职责所在,必须带自己的部队离开了,在离开之前,他将他的一部分军需品赠送给了巡逻队长——好吧,我们不用遮遮掩掩了,这些军需品就是烈酒。
当接过这些烈酒的时候,押送我们的巡逻队员们几乎个个都欢呼了起来,好像得到了什么重大的礼物似的。毕竟,在冬日的出行和行军当中,没有什么比烈酒更加能够振奋人心的东西了。
巡逻队长也没有忘记我们,他也送了几瓶酒给我们。虽然身为教士我们不得酗酒,但是仁慈的天主并没有剥夺我们从酒当中获得一些慰藉的权利,我们早已经在寒风当中感觉有些瑟缩了,于是,我们没有经过什么推辞就各自喝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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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2章 缺铜
在见面之后,汤若望和他的教士同伴们就被圈禁在了火器工场的区域内,火器工场这片地域已经被完全封锁起来,除了路易主仆二人和那个老麦之外,其他所有的洋人都严禁离开这片区域。
不过这种形同软禁的生活并不艰苦,食宿颇为优渥,环境也很干净,但让汤若望等人不怎么习惯的是,他们每天都要被询问,问欧洲的局势,问他们掌握的知识,问他们知道的一切一切,这样的询问虽然很和气,可时时刻刻有人记录,让教士们总是想起法庭和监狱里的拷问。
在这枯燥的问答过程中,教士们明显能感觉到,说自己懂得天文和数学方面的知识,盘问他们的人往往不耐烦,可说起火器制造和机械方面的,对面往往来了兴趣。
让教士们最不舒服的一件事,就是身为来自欧洲,同一个信仰的那位路易,没有丝毫作为同胞教友的自觉,很多次参加到询问中,而且语气比徐州这边的汉人更加严厉,不留任何情面。
和他们从澳门一起来到这边的向导刘维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按照他的话讲,眼下的徐州看起来不似人间,完全不是他记忆中和传闻中的那个徐州,或许来自京城的大明官员能知道的更多,可他们在来到徐州后就再没有见过。
这些官员是被驱逐了?还是被软禁了?教士们私下议论的时候有种种猜测,不过他们都避免去想那最坏的结果。
汤若望和随行的教士们不知道,和他们一同被抓获的官员以及其他人等也不知道,在他们离开清江浦之后,清江浦向北的运河河段,在清河县和桃源县之间的某处,几艘漕船发生了倾覆。
这段运河也是冬日漕运向北的末端,因为过了泗阳那边,运河就已经结冰封冻了,这个时候的河水并不深,不过船上的人比较倒霉,全被淹死在河中。
船上的漕丁运兵或许害怕罪责,在沉船被发现之前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天知道跑向何处,南直隶江北这边是漕丁们的大本营,他们彼此遮掩掩护,找人是不要想了,得罪漕上更是天大的麻烦。
运河上的案子,有油水的清河、桃源两县衙门都是争先恐后,没油水的则是互相推诿,这一次运河里几十具浮尸,而且没太多财货,两县捕快的效率却不慢。
一具具浮尸被打捞上来,沉在河中的大炮也被打捞上来,看到这几千斤的铁家伙,大家大概猜测出倾覆的原因。
漕船重心高,这段时间南直隶江北又在刮风,很可能风一吹,漕船摇荡,因为这几千斤的火炮在船上,一旦摇晃太大,就没办法止住,然后势头太猛,船上的人来不及反应,看船上这些人的样子恐怕都是不会水性的,漕工水手能逃出来就不错了。
至于其他几艘船为什么也翻了,十有**是因为风大浪大,船只碰撞,酿成这一桩惨剧,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漕船被翻过来之后停泊在岸边,两门大炮也被拖到岸上,就地搭了个棚子,由本地民壮守卫,不少百姓都过来看新鲜,啧啧惊叹,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火炮,这几千铁干什么不行,何苦糟践做这个。
至于这尸首那更是轰动两县,居然有来自外洋的番人,那些高鼻深目看着和鬼怪差不多的番人,虽说在水里已经把尸首泡胀了,可还是能分辨出来,这些番人不是信自家的什么神仙吗?还不让人拜祭先人之类的,这次遭报应了。
按说冬天天寒,尸首可以存很久,等待上司衙门的刑名仵作之类的过来,可又出了一桩稀罕事,看守尸首的民壮非说这些番人尸体闹尸变了,其他被溺死的人也都看着古怪。
这消息一传出去,清河县和桃源县顿时闹腾起来,好好过个年,怎么能让这外洋的鬼怪晦气了,何况一旦尸变,这几十个妖魔鬼怪闹将起来,本地要遭大祸的,这最近的法师也要去徐州云山寺才能请到,远水解不了近渴,最好用的法子就是把这些尸首一把火烧了,化成灰之后再也没办法作祟。
牵扯到番人,据说捞起的大明人士里还有穿官袍的,这案子非同小可,不说凤阳巡抚这边,南京刑部搞不好也要来人的,可地方上群情激愤,这势头谁能挡得住?
再说了都是乡里乡亲的,这尸变之类的又牵扯到自家地头,捕快差役们阻挡的都是三心二意,甚至暗地里帮忙都是有的。
这么一来二去,停尸的棚子被人堆积柴草,点火烧了个干净,为了将妖孽彻底烧光,甚至还泼上油脂,熊熊大火把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地方上对这些也没有隐瞒,来龙去脉都在公文上说得明白,不管是淮安府、凤阳巡抚又或者是南京刑部,甚至是京师那边的有司过来查问,一切都是如此,尸首连同衣服行李之类的都已经化为灰烬,船只和火炮仍在。
消息南下北上花费一番周折之后,京师终于确认这是派到澳门那边采买火炮的队伍,派去的官员内宦全死,这实在是有些蹊跷,不过地方上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烧成灰之后也没办法追查的太深,而且话说回来,漕船还在,可以查明就是这队伍在杭州那边雇佣的,火炮还在,这大炮又不担心被水浸泡,运到京师之后可以尽快的仿造以及投入实战。
无论公文上,还是过来验看的官吏眼中,这两门火炮都是大炮,却没什么人能注意到在场的两门火炮是十二磅炮,而且是有瑕疵,制造失败的十二磅炮,他的炮膛光滑程度和深度都不达标,但这些东西,不是懂行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既然火炮还在,那么就要继续运往京师,据说内监和兵部有很多人颇为遗憾,如果火炮也消失不见了,大家就可以再采买一次,又多了一次捞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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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洋和尚知道不少我们不知道的,但没什么惊人骇目的东西,一些窍门,一些见闻,一些改进,但路易他们说,这些洋和尚懂得计算,对咱们工场日后有很大的好处,而且可以给咱们的学丁们上课。”对于汤若望他们的到来,徐厚生并没有觉得如何。
“那两门十八磅的长炮实在有大用,知道尺寸规制,咱们自己就可以造泥模,按着这个样式铸出来,这个有大用处!听这些番僧们说,他们国家的海船上还有更大的火炮,咱们也可以想法子造出来。”对于那两门缴获的十八磅长炮,徐厚生的评价极高。
听到徐厚生说起这个,屋中几人脸上都满是笑意,赵进点头,下首的火器大队大队副孟志奇笑得嘴都咧开了,吉香和张虎斌两人也都在微笑。
唯一没有笑的就是王兆靖,他沉吟了片刻说道:“现在火器工场对铜的需求太大,如今南直隶江北各处,一两银只能换到六百多文铜钱,价钱都被咱们买起来了,如果多造大炮,还是要考虑下多买铜料,那天我和曹先生商议过,周先生也来信说过,咱们再这么集中铜钱,怕是徐州、隅头镇和清江浦这几处的市面会有动荡,银子和铜钱的比兑越来越大了,如果造炮能用铁的话,那可就节省好多。”
王兆靖虽然是总管,可从前都是参与云山行和田庄的方方面面,对经济之道了解的很深。
境山徐家是煤铁大宗,却不产铜,可越是大口径的火炮,就越是需要用黄铜铸造,一门火炮几千斤,用量耗费可想而知。
而且赵字营的火器工场和别处不同,除了生产之外还要有大量的试制,这对黄铜的耗费更大。
虽说这边不产黄铜,但材料倒也容易寻找,收集市面上通用的铜钱然后加以熔炼就好,稍微加价就可以收拢来许多,尤其是在清江浦那种财货汇集的地方。
不过现在赵字营的用量实在太大了,而大明本身就铸钱不足,这铜钱也要在市面上流通,云山行职能通过不断的提价来获取铜钱,然后让市面上银子和铜钱的比率不断的上涨,会影响到各处正常的生意。
听到王兆靖的这番话,徐厚生干笑了声,开口继续说道:“三哥倒是不用担心,那赵家炉已经开始出产,咱们自家师傅和那几位洋人都看过铁料,说是上好的材料,可以用这个铸炮了,六磅以下的炮就可以用这个。”
王兆靖摇摇头,肃声说道:“大炮是军国重器,不能耽误了制造,我只是说要考虑铜料的事情,现在漕船上的人都知道,带着铜钱来咱们清江浦兑换银两已经是一门不错的生意了,在大明各处找铜料都很难大宗购买,只能收铜钱和铜器,那些铜山都在官府手里,咱们不太好打交道。”
“这个是大事,布置给和外面打交道的各处,让大家去找,价钱贵些这个可以不计较。”赵进郑重的说道,那边王兆靖答应了,快速的在纸上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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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3章 冬末初春
赵进的态度让屋中几人都有些惊讶,在他们想来,以赵进的做派,不会在乎什么铜料的价钱,尤其是在火器相关的事情上,却没想到赵进这么重视。
徐厚生毕竟在赵进身边办事的日子短,对赵进的反应不是那么了解,听到这番话以后,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被驳斥训斥,一时间不敢再说。
这次议事,本就是关于火器方面,他这一停,其他人也没什么话讲,那边王兆靖心细,却看出来他的情绪波动,对赵进使了个眼色。
赵进笑着摇摇头,却开口说道:“这还没有到上元节,咱们就忙成这个样子了,都回自己那一摊去,安排好休整,也别耽误了正事。”
孟志奇和张虎斌连忙答应退下,大家身份位置不同,他们离开,王兆靖、吉香和徐厚生照旧留下。
张虎斌腰板笔直,步伐有力,就这么走出议事厅,孟志奇临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倒是有些悻然,原来自己做亲卫的时候,可以一直在进爷身边伺候,什么机要都能参与的。
等他们一走,王兆靖就笑着对徐厚生说道:“厚生,议事厅这边就是就事论事,该争就要争,说错了就要指出来,就算你姐夫那边也是一样,你没什么可担心害怕的,如果咱们有什么都不敢说,那就不会有今日的壮大。”
这话王兆靖可以说,赵进却不方便讲,他只是对徐厚生笑着点头,这么一说,徐厚生才变得放松许多。
“姐夫,那几个洋和尚很古怪,按说咱们把他们掳来,他们肯定会焦躁害怕,结果很快就定下心了,现在干活居然还很出力,按照老鲁那边的话讲,问什么说什么,都没有藏私的。”徐厚生说起了工场里那几个被抓来的教士。
“尤其是那个汤若望,不光起了个汉名,而且官话学的不错,对火炮上很懂行,当真帮忙不少。”
听到徐厚生的话,赵进笑着说道:“他们可不管什么朝廷不朝廷的,只要能让他们传教,他们什么都愿意。”
“洋人和洋人也是不一样的,那老鲁也是什么洋和尚出身,可从不提传教的事情,偶尔念念经,和咱们没啥不一样的,那天还问什么成家的规矩,真准备扎根咱们徐州了。”徐厚生这番话说得大家都在笑。
路易主仆和其他人都是打成一片了,路易喝酒,对女人感兴趣,徐州口音的官话越来越熟练,大家自然也是喜欢,他的仆人波尔多越来越喜欢去徐州武馆,把自己的武技和经验传授给徐州的年轻人,波尔多很享受这个过程,同样的,他也很喜欢年轻学丁对他的敬重还有“老师”的称呼。
“因为这些洋人发现在徐州传教可能比在别处更容易一点,或者在咱们徐州传教比起其他各处更有价值,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想,咱们这边有一点严令,那就是不许他们传教,也不许咱们的人信教,一旦查出来,重罚严惩!”赵进说得斩钉截铁。
这些话赵进都强调过不止一次,大家自然明白,他这么多次强调,大家都不敢怠慢。
可有些话赵进也没有说,在那几位教士的观感中,徐州相比于大明其他地方,或许更“西方化”一点,这种熟悉感或许让他们决定留在这边。
“这几个洋人倒是眼力不差,咱们徐州地方可比大明强出百倍!”对赵进的话,王兆靖这边另有感触。
不光他这么想,吉香和徐厚生也都是这么觉得,站在那边的牛金宝和孙大林脸上也有赞同的神情,各个都有自豪的神色,王兆靖略抬高了些声音说道:“任谁来到咱们徐州,都会觉得咱们这边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那几个洋人一路走来,也是看过不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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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二年腊月下旬到天启三年正月初,整个徐州一片节日景象,从富贵人等到黎民百姓,从赵字营的家丁军营到流民田庄,处处都是热闹喜庆。
大家忙碌一年,温饱富足,到了这过年时候,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不过那些顶级富商们直接就奔着清江浦去了,比武大会虽然已经结束,可那热闹还在持续,几乎是陷入了狂欢之中。
相比于各处喜庆热闹,赵进和伙伴们就没那么闲了,他们几个人最多也就是陪着家人吃了顿年夜饭,甚至连年夜饭都没吃。
赵进就是去丰沛团那边吃的年夜饭,然后初一在亲卫旅团,初二又是赶往宿州团那边,等从邳州团回来,这边已经是正月初六,这才在家里陪着家人吃了年饭,父母那边还好,徐珍珍只去逗孩子,而大着肚子的木淑兰直接发了脾气。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第二天赵进就来到议事堂办公了,整个赵字营的各级头目,都在这一天开始忙碌起来。
华夏几千年传承,这过年是大事,很多人这过年要整个正月过完,大明各处地方更是如此,很多富豪人家甚至要玩到二月,可在徐州这边,很多习俗却悄然改变,比如说正月十五之前,许多处已经开始忙碌。
在别处,正月里根本找不到谈生意干活的人,而在徐州,这徐州盐市和集市在正月初七就要开业,年初的很多生意就要在这时候谈定,特别是分销周围几省的私盐,然后清江大市那边也是如此,运河通航之前,很多价钱就要先定下来,很多出产在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看出苗头来。
忙碌一年,休息的确很重要,可赚钱发财更重要,喜欢享受的清江浦豪商们如果不知道这一点,也不会有现在的身家。
从前是过不好年却想着过年,现在是能过好年却不想过年,有敏锐的人想到这一点,不由得感叹赵进的点石成金之能,赵进和赵字营的存在,不光是威震四方,保境安民,连带着潜移默化,大家都被改变了很多。
也有人是没资格过年的,比如说山东参加闻香教之乱的流民,还有刚刚从登州府那边来到辽东难民们,他们连温饱都是刚刚得到,自然不要想什么庆祝新春。
将这些可能死在乱军之中,或者饥寒交迫而死的流民辽民收拢起来,活人千万,这是了不得的大善事。
但赵进和赵字营也不是开善堂的善人,收容过来的流民和难民们没有白白吃饭的道理,他们得到的安置,吃到的每一粒粮食,都要拿繁重的劳务去换。
除早饭外,所有人每日都要完成自己的定量才能吃饱,建造自己的住处,平整道路,挖掘沟渠,去运河边缘挖掘河泥肥田,喂养牲畜,等等等等。
到了冬天,除了土地被冻得铁硬那最冷的二十几天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在兴修水利中渡过,田庄附近的各条河道要进行拓宽,挖出来的泥土要用来肥田,同时在这个相对闲暇的时节对百姓进行挑选。
有手艺在身,以及愿意去学各项手艺的,都会被挑选出来,同时懂得纺线织布的人也会被登记在名册上,这些人在来年都会得到优待,不仅是手艺,懂得种田的老庄户把式,和懂得种棉的农户,也会被分门别类。
而靠近黄河两岸的各个农庄,在冬日里都没有一日得闲,他们比起农忙时候没有丝毫的轻松,加固河坝,挖掘河槽,一切水利相关都要去做,很多事情看起来像是无用的活计,可以就要忙碌不停。
“让他们忙,只有忙起来,才没有闲暇去胡思乱想。”
赵字营对吸收消化流民上,已经有了很丰富的经验,而且所谓无用的活计也是有用的,在大量的劳动中让这些流民们习惯集体动作,熟悉了号令和队列的流民和难民,就是团练家丁的最好来源。
每一个庄子都有人被抽调去往境山徐家,这边的铁矿煤矿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在这里同样会有训练,也同样是劳动换取自己的温饱。
但规模最大的劳作,还是围绕着黄河展开的,自从赵字营在徐州有了自己的田庄,有了足够的人力之后,就开始针对黄河做文章,尽管几千人的劳作对于滚滚黄河,即便是黄河徐州段来说没什么作用,但这个劳作一直在持续,规模从几千人扩张到几万,现在已经是近十万。
对于赵进和赵字营所做的很多事,即便是徐州亲近他们的人,也会评价为浪费,只有在黄河水利这一项上,没有人说什么不对,最多也就是讲区区土豪居然也做这样的事,果然心怀不轨。
即便是最敌视赵字营的士绅土豪,即便是和赵字营在明面上势不两立的官府,在兴修黄河水利上也都给予各种协助和方便。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王兆靖等人要去兴修水利,赵进对这个很不理解,在从前的记忆中,黄河不过是宽阔的河道,里面浅浅的河面,现在所见到的黄河倒是水势滔滔,可一到干旱的季节,河滩就露出许多,水势很小,怎么也不像有什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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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4章 汤若望的信(5)
..。然而,酒刚刚一入口,我就发现这种酒和我在德意志、意大利所喝到的完全不同——上帝啊,它实在太烈了!我感觉自己的舌头火辣辣的,几乎马上就想吐出来,花了好大功夫才忍住,结果憋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脸也涨得通红。
而我的其他同事们则比我更加不堪,他们几乎有人马上就吐了出来,我们狼狈的样子好像给巡逻队员们带来了很大乐趣,他们都大笑了起来。
而后,我们才得到解释,原来这种酒也是赵进经营的产品之一,而且是他最早经营的产品之一。这种酒的味道十分浓烈,带有令人难以忘记的独特口感,是一种在明帝国北方各省十分畅销的产品。
这种酒也被赵进列为了重要的军需品之一,既可以给军人们御寒提神,在受伤的时候也可以当成消毒剂来使用。
到这个时候,我对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感兴趣了,几乎忘记了自己原来的目的地是明帝国的京城。
这个经营着庞大产业、又拥有一直富有战斗力的军队的年轻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的心里又在想着什么呢?
但是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就权势而言,虽然从来没有人公开提过,他已经可以和德意志的选帝侯们相提并论了,这样一个有权势的大人物如果支持我们传教的话,这对我们的使命,将是一种十分大的促进,甚至是决定性的促进,要是能够将他也发展成信徒的话,我还用担心什么呢?
我的这个想法,并认为不是特别乐观或者天真的想法。您想想看,赵进已经用他无人可比的成就,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和传统格格不入的人,一个敢于标新立异、表现出自己独创性的成就的人,这样的人,应该是敢于接受更加不同的思想的,只要我们能够拿出足够好的表现、让他觉得听从我们的建议更加有利的话,那么无疑地,得到他的支持是可能的。
从这时候起,在不知不觉当中,我就已经将‘争取赵进对我们传教的支持’当成了我来中国的主要目的之一,对赵进的兴趣,甚至比那位深处在皇宫当中的明国皇帝还要更加大。
我原本以为这些巡逻队员会将我带向徐州城内,就我的观察来看,一开始他们也是往这个发现带的。然而,就在接近徐州城的时候,有一个城内派出来的使者找到了我们,然后跟巡逻队长交代了一些事情。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从那之后,巡逻队长突然改变了我们的行进路线,带着我们向另外一个方向走了过去,而我们的大炮,被这个使者带来的人直接接管了,然后被他们往我们的将要走的方向拖了过去。显然,使者带来了城内对我们的处理意见——他们对大炮更加有兴趣,而且徐州城内的主宰者还不想见到我们。
结果,我们只能遗憾地同徐州擦身而过,无法实现自己立刻见到赵进的愿望。
我对这个处理结果大为疑惑,所以不停地追问巡逻队长,想要从他们这里得到一些信息,了解自己的处境。然而,也许是使者带来了另外一番告诫的缘故,巡逻队长对我们的态度突然转变得生硬了许多,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用冷淡的面孔回答我,告诉我说他无法将具体情况告诉我,到时候我自己就知道了。这种态度无疑也再次明确地提醒了我,不管这里的人多么谨守礼节,我在这里终究也只是一个囚徒而已,并没有什么行动自由。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对自己的前途未卜感到沮丧了起来,幸好这个时候还有主在我的心中,让我得以轻松了不少。毕竟,再糟糕又能比之前的旅途糟糕多少呢?
过得不久,这位巡逻队长带着我们来到了一片被深藏在森林当中的区域当中。而后,在树林之间,我们看到了一条长长的围墙。这道围墙很高,还被人漆成了黑色,看上去就有一种不祥的气息。只有隐隐约约从里面传来的声音,才让我们稍微减少了不安。
这时,一群面色凝重,而且看上去身强力壮的人走到了我们面前,而巡逻队长满面笑容地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和他们聊了一会儿。
聊完了之后,他就将我们移交给了他们,然后友好地跟我们告别。显然,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
从接收我们的这群人的严峻表情来看,我原本以为这是徐州的监狱,因此也做好了自己可能需要长时间身陷囹圄的心理准备,但是当我被送进去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的猜想是完全错误的。
当我们从大门走进去之后,,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热风,这让我们已经在寒风当中行进了许久的身体感觉到振奋了许多。然后我们发现这堵围墙里面竟然是一个开阔的广场。
这个广场也许平日里是一片草地,但是现在则因为季节的关系变得一片枯黄,地势十分平坦,可以让我们有一个十分开阔的视野。而在这个广场的边缘,就是一幢幢砖石制作的房子,也许是因为烟熏的缘故看上去有些发黑,但是看得出来建成并没有多少时间。
而这些房子里面都人声鼎沸,不停有人忙碌地进出其中。
很快,我们就发现这些房子里面都是作坊,而这些进出其中的人都是工匠。
这个区域所聚集的作坊比我们之前在路上所看到的那个区域还要多,远远望去可能有上千人,这些工匠如同蚁群一样,忙碌而且有规律地在各个作坊之中劳作着。而有一些身强力壮的劳工,正推着一辆辆手推车,将原料不停地送入到各间作坊当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赵进要将这么多作坊集中到这个隐蔽的地方里面?
我的心里,原本的忐忑不安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了无比的好奇,我想要去那些工坊当中去看一看,了解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搞得如此神秘。但是,押送我们的人显然十分严厉,他们制止了我们任何其他举动,然后强行将我们带到了更深处。
在他们的押送下,我们来到了一间大屋里面。这间屋子十分整洁,里面的摆设虽然并不奢华,但是都挺结实,还分成了许多小隔间。然后,他们告诉我们说,这就是我们的宿舍。
这真是让我喜出望外,我原本以为被押送到这里之后,可能会过上囚犯的生活,而看到现在我们所受到的待遇之后,我的心放下了不少——至少在生活待遇上,我们会比可怜的囚犯要好。
然后,他们问我们当中谁领头,说有人想要审问我们。
考虑到其中的风险,我们商量了一会儿之后,最终决定由我去接受审问。看到同事们如此信赖我,我不由得感到十分荣幸。
经过了片刻的休息安顿之后,我被押送着走出了宿舍,然后来到了另一间大屋里面。
这间大屋里面没有作坊,也没有充塞其中的工匠,从摆设来看,应该是某个人的办公室。当时,我猜能够在这里拥有这么大的办公区域,也许这个我们即将见到的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甚至是这里的负责人吧。
押送我们的人讲我们带到这里之后,他们严厉地跟我们说,很快就有人过来审问我们了,他要求我们老实一点,不要有任何隐瞒,我连忙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因为事实上我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很快,审问我的人就来了。
当我看清楚来审问我的人之后,我真的又吃了一惊。
是的,我原本以为我一路上所受的惊奇已经更多了,但是我仍旧免不了吃惊。
因为,这个审问者的相貌,完全就是一个欧洲人的相貌。他的脸型细长,前额宽阔而有一些皱纹,看上去已经不再年轻。而且他的表情十分严肃,紧绷着脸,看得出来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他鼻梁高而挺直,眼睛也是那种灰蓝色,跃动着精明的神采,正冷峻地看着我。
更让我惊奇的是,这个人竟然是一副教士打扮!
天哪,我之前从没有听说过哪个传教士已经来到了赵进身边!
这个人是我的教友吗?如果是的话,我的工作将会容易开展很多啊。我当时心想。
就在我还沉浸在这种惊讶当中时,这个人突然开口了。
“请问您是哪国人?”这个教士打扮的人用流畅的拉丁文问我。
然后,他又改成了法语,同样十分熟练,“您说说您会哪一种语言吧,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我可以用好几种语言,不过我们最好还是拉丁语吧,阁下——如果您有教籍的话。”抑制住了自己的好奇之后,我也同样用流畅的拉丁文回答。
“很好。”看到我如此顺从,这个人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语气和缓了一些,但是他看上去对我还是不太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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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5章 天启三年了
而且这些年来,徐州以及周围从来都是干旱少雨,在这样的情况下,投入这么大的人力物力维持黄河又有何用。
不过赵进很快就知道这么做的重要,他喜欢和人交流,靠这个来了解周围,搜集必要的消息。
每一位徐州人,无论贫富,无论贵贱,无论老少男女,都对这黄河充满了恐惧和担心,年纪大一些的都经历过黄河泛滥,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墙拦不住汹涌的河水入城,城外的乡村甚至直接被冲毁淹没,年纪小一些的,则是被祖辈父辈灌输这种恐惧。
赵字营把徐州经营的越好,建设的越繁荣,大家就越怕黄河水患,生怕舍生忘死战斗,呕心沥血的劳作,让这徐州前所未有的太平富庶,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天灾冲毁,那岂不是让人痛不欲生。
这么一个个谈过来,赵进的观念也在改变,黄河水利是赵字营头等重要大事,每到秋冬时节,各处田庄的人力就会被调拨前来,开始挖掘河道,加固河坝。
每年赵字营在这个上面都耗费了巨量的粮草,这个赵字营倒是负担得起,不过这种每年的修缮和重视,每年巨量的耗费,却让很多和赵字营本来很疏离的徐州、邳州士绅百姓,慢慢扭转了看法,能做到这些,那就是地方上的万家生佛,护佑众生,该去叩拜膜拜的,最起码官府没有做到,地方所谓的英雄豪杰,也没有一个能做到。
调集人力,筹备粮草,然后运作起来,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物资,怎么分配人力,怎么将物资分配到每一个人,这一切都是极为繁杂,从刚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有条不紊,赵字营内的农垦、贸易相关人等,也在这样的锻炼中不断成长。
在一开始的时候,徐州一州四县的吏员们参与非常多,怎么调集物资,怎么处理账目,做许多事都要靠他们的经验,颇有些吏员借此发了财,可慢慢的,这些出自官府的吏员们发现自己跟不上了,赵字营已经不需要他们大多数人,就可以完成官府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或者说赵字营那些掌柜、文书、账房这些人,已经可以比官府做得更好了。
天启二年最后三个月到天启三年年初,赵字营农垦田庄内进行了一次大调动,这个调动不是庄头管事和团练连正们的调换,而是普通庄户们的迁移。
在骆马湖东岸的各个村寨里,当年被俘虏的流民大多数都已经安家立业,赵字营不光给他们温饱,也给他们希望甚至是奢望,很多人觉得可以拥有一块田地,在这里的田主很严酷,动不动就杀人,却也讲理,说收取多少就收取多少,绝不会加派浮收,也不会胡乱征发徭役,让大家自带粮食去劳作却不给一文钱,在这边凡是你付出的劳务都有相应的补偿,大家甚至愿意为主家做活,因为感觉不吃亏。
除了各项实惠之外,大家还养成了很多好的习惯,随处丢垃圾,随处便溺,这个都是严禁,轮值定时清扫,村寨里从来都是干干净净,宅院、水井、畜栏甚至还有村寨的土围壕沟,都有规制,一切井井有条。
听说主家要把这些田地长包给每个人,甚至可能把田地授予每个人,那么大家都有了自己的一份产业,如果在忙碌些别的营生,那就会有不错的日子了。
但就在这期盼越来越浓烈的时候,很多人接到了搬迁的命令,有些地方是整个村寨搬迁,但在某些地方只是几户或者一户的搬迁。
每个人都舍不得离开,很多人对着自家的房舍和田地嚎啕大哭,不过没有人敢违逆命令,不用家丁巡丁什么的动手,村寨里平时那些和气笑脸的团练立刻就能杀人。
大家都记得刚到这边的时候,那时每个人都不知道第二天还能不能活下来,每个人都在绝望和恐惧中,这边大片的盐碱荒滩,苇草长得比人还高,蚊虫多到好像云雾,时不时的就有毒蛇出没,还有那些不知道吃什么壮大的野狗和狼,不断有人逃跑,有人被抓了回来,有人死在外面也被带了回来。
很多死在外面的人都不是人追杀,而是饿死或者被野兽咬死,那死状让人看着不寒而栗,绝了逃跑的念头。
将湿地荒滩围起来,放火烧掉苇草,放掉积水,然后开垦播种,谁都知道第一年不可能有什么收成,但田地里稀稀落落的庄稼长起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把他当成宝贝。
在这荒草滩上不安宁,不知道那里来的团练和官兵要强占大家辛苦开垦的田地,虽说最后进爷赶过来打跑了他们,但各家也死了不少人,还有那些该死的邪教人物,混进来装神弄鬼,连累着那些糊涂蛋死了不少。
就这么遇到天灾**,可大家就这么坚持了下来,没有了那种大旱饥饿的绝望,没有了被人驱使,生不如死的恐惧,在这荒草滩上虽然艰苦,可大家顶了下来,一致坚持到现在。
现在田地一块块的平整方正,引水灌溉的沟渠纵横其中,看着就让人满心舒服,这边不缺水,这么多年荒草堆积等于有了肥料,田地出产相当不错,而且铁制的农具,用来辅助的大牲口都是不缺,收成比山东不知道强出多少。
粮食多了,盐货也不缺,在山东想要吃口咸可不容易,人缺盐干活都没力气,在这边这点事真不错,又有人家在地边地角的种点菜钟点棉花,甚至还央求借贷买了鸡养,纺纱织布能贴补家用,种菜养鸡能吃点好的,日子一天红火过一天,今年过年的时候,甚至还杀了年猪,还有不少咸鱼什么的,这样的日子多少年没过了..
可就在这样的红火势头下,突然间接到了搬迁的命令,你所有东西都不会克扣,家里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会折价给你银钱或者折算成你想要的,大家倒不觉得赵字营会借机坑骗,自家这位主上,说话算数,公平公道,这个还是信得过的。
也有村寨里的人注意到,被要求搬迁的人家是什么人家呢?都是那些日子过得好的,也就是平日里纺纱织布补贴家用的,难道进爷看不得大家过好日子?
不过要求搬迁的时候,庄头管事都说得很明白,这次搬家是福气,是去过更好的日子了。
有人不信,觉得不过是赵字营的托辞,天知道要搬到什么地方去,听说进爷又打下好多地方,都比这边还要穷苦,难道是让大家过去开垦,再过先前那几年辛苦日子。
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相信,赵家说话算数,既然说去过好日子,那就肯定有好日子去过。
不舍归不舍,大家还是按照安排开始向各处行动,当初迁徙,差不多就是家丁和徐州各处的乡勇们驱赶他们,在路上谈不上什么温饱,往往要饿着肚子走一天甚至两天,然后才有补充,路上不断的有人饿死,而且赵字营只给他们一个大概的方向,在这个方向上甚至没有路和桥,要他们临时搭建,更不要说如狼似虎的沿路村寨和盗匪,他们也把当时的流民看成肥肉,咬一口就是赚到,当时的赵字营家丁只能防护个大面,个别人的死亡也顾不上。
可这一次就不同了,需要搬迁的住户们背着自己的细软行李,如果有不得不拿的大件,淮安北区会提供车马,会到水路那边安排上船,每二百人或者三百人为一队,天亮出发,天黑住宿,出发和住宿都会有云山客栈提供食宿,每天出发时候也会配足在半路上的食水,沿途道路平整,治安良好,就不要说那些全副武装,森然有序的家丁了。
经历过几年前的人都会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家丁穿着布衣,手里拿着长矛,个别人会带着一把腰刀,能压制众人靠的是那股凶悍气势,刚从尸山血海里打滚出来的经历,可现在的家丁身上穿着铁甲,手中长矛,腰间佩刀,还有看到手持火铳的的家丁,看着那火铳粗大的口径就知道威力不小,现在的家丁们队列整齐,每个人都无比自信,这自信并不是自大,而是因为一次次胜利养成的。
很多人搬迁所走的路就是来时的原路,当时沿路的凋敝和现在的兴旺相比,更让人不知不觉间被震撼。
那些心中忐忑的搬迁庄户们,看到了这无处不在的改变之后,心思渐渐安定了下来,大多数人开始对将来的生活有了期盼和幻想。
当一部迁徙的庄户被告知他们以后要在徐州生活之后,许多人又是哭出声来,这一次是喜极而泣。
淮安北区的各个村寨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当你成为团练,成为庄头管事的候补,都有被调往其他各处的可能,有人甚至脱离了佃户农奴的身份,成了体面的人上人,这些人回来就任或者探亲的时候,都会说起徐州那边,把徐州说得天上地下稍有,太平繁华,就和当日闻香教蛊惑人心所说的人间仙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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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6章 海州港口
原本大家是将信将疑,可看到沿途的景象之后,就已经信了八分,可也没想到自家会搬到这里来,按照每个人的想法,能过得温饱已经是福气,怎么敢奢求其他,却没想到真的来到了徐州。
他们看到了更体面的房舍,更平整的田地,而且这边距离繁华市镇更近,不过也有些和淮安北区村寨不一样的,比如说看着好像仓库的连片房屋,这连片房屋的面积不比村寨本身小,可怎么看也不像住人的地方。
搬迁庄户们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很多家的主妇被叫到那边,也有几家的男人一起,对这个大家倒是没什么担心的,赵字营的规矩很严,绝不会有什么图谋女色的事情发生,话说回来,如果想要图谋的话,几年前早就下手了,那高架的连片房屋内都是织机,或者说都是纺纱织布的机器。
在那边有管事和他们说了条件,每个人每天都有自己的定量,只要生产出这个定量,自家田地上缴纳的税赋就可以被降低,如果超出这个定量就会被抵扣,甚至可以税赋一点不交,靠这个产量赚到好处。
原本大家以为这定量会是累死累活才能做成的,没想到并不比从前村寨里的劳作多太多,那几个和各家妇人被一起叫来的男人本来还很尴尬,听到这些之后却是劲头十足,这个可比种田赚的多得多,要下力气干活了。
说明条件之后,介绍这些的管事们还主动询问,如果你懂得什么纺纱织布的窍门和花样,可以主动说出来,如果有用,你们全家就有福了。
几乎每家人回到住处后,都在拜谢神佛,谢神佛保佑自己来到这样的福气,将来要过上比这个还好的日子。
而在这个时候,一车车的棉花开始送往各个村寨,去年秋天,赵字营利用临清李家的关系收购了不少棉花,现在是纺纱织布的时候了。
以淮安北区为主,各个垦区一共迁到徐州四千多户,这些人被安排在何家庄西南区域的田庄内,这边是亲卫旅团的驻地所在,可以就近控制,同时这边地势较高,交通便利,各个方面都很方便。
除此之外,还有两千多户迁到了济宁那边,就在第一旅的保护之下,山东东昌府和兖州府是棉花产地,又有漕运运输的便利,所以在那边很方便。
这近七千户空出来的空缺,则是用新晋流民和难民补充进去,能进入这些已经成熟的村寨的生活,对他们来说也是优待。
能有这个资格的,家中往往有青壮子弟,或者有手艺,或者有武技,再不然就是从属于某一团体,比如说逃兵,比如说矿工等等。
时间很快到了二月,山东那边有消息传过来,说登莱副总兵楼大梁被调回北直隶,听说要去蓟镇那边做一任参将,楼家这次回山东本来打算着落叶归根,要在章丘一带买房置地好好经营,不过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本来已经在房家镇那边落脚经营的楼家人也都跟着离开。
登州府那边的辽东难民越来越少,这一个艰难的冬天过去,有人被招募着去往兖州府那边,有人则是在这边冻饿而死。
经过这几个月的熟悉之后,云山行从登州府招募辽东难民已经有了流程,有一批熟悉徐州的辽民常驻在登州府各处,还有人常在登州府几个港口上,每当有辽民到来,他们就开始现身说法,凑齐可以出发的人数之后,云山行就熟门熟路的和本地军需那边采购物资粮草,然后出发,就这么一路穿州过府,到兖州府那边暂时安顿,然后决定他们将来的去向。
这个事越做越熟,而且赵进在年前的那次大动兵马,让山东各处的官员豪强印象很深,不过“寻常小事”,这边一下子拿出近万大军,而且就是这个“寻常小事”,居然让有魏公公撑腰的军镇大将黯然离职,这等威势,大家还是低头忍着吧!所以赵字营在东昌府购置田地新设四个运河沿岸的庄子,没什么人有异议。
目前虽然做得熟练,可赵字营所有人都没有一点放松和悠闲,因为大家都知道忙碌马上就要到来,海冰已经开始融化,三月时候,辽东和山东之间就能通航,到那时又会有大批的辽东难民来到,那才要真正繁忙起来。
辽东难民比山东流民要麻烦很多,尤其是辽东难民中的逃兵,别看他们打不了建州女真,可却知道抱团,比平民百姓懂得武技和厮杀,凡是有什么不对的就要去争争,而且往往都有大不了老子落草为寇一样快活的心态。
在带领流民去往山东腹地的过程中,鼓噪生乱,甚至想要谋害带队管事,这些起因都是辽东逃兵。
如果放在别的什么善人大户,几次下来就伤了元气,花钱不说还有人命死伤,官府和地方肯定要纠缠不休,好事没有做成反倒给自家惹来祸事,可这对于赵字营来说不是麻烦,派去护卫的都是新晋家丁和团练,有人闹事作乱,正好给他们见血实践的机会。
一旦生乱,都是干脆利索的下手镇压,绝不留情,辽东这些逃兵到底是见识过官面的,那边被杀,居然还有人想要在登州府那边兴诉讼,想要让赵字营背上案子,这个处理起来也简单的很,登州府县官员遇到这种,一概是将人送到云山行本地分店处置,想要闹事的话,登州府近万官军可不是吃素的。
即便如此,大部分辽东逃兵也是要被当做不稳定的因素,他们临阵溃逃,已经没了上阵的胆气,却不肯像普通百姓那样吃苦为自己求个温饱,所以辽东逃兵的去向都是海州那边,他们会在第二旅的监视下修建港口。
沿海修港口和码头极为辛苦,尤其是海州靠北,海边极为寒冷,在那边做活比起去开垦荒地,在田里劳作还要辛苦。
在这样的辛苦下,不甘心如此的辽东逃兵们肯定会闹事,不过作乱之后等待他们的就是镇压,一次次杀下来人总会老实低头,等这港口修建完毕,人的性子也就可以被磨的差不多了,那时候就是可用的人。
辽东逃兵中有些人则不必受这样的辛苦待遇,他们年纪够小,弓马武技足够出色,这些人就会被直接挑选训练,还有些人则是被内卫队看中,他们走的就是另外一条路了。
淮安府海州是淮盐中枢之地,这边同样是大明财政的中心之地,如果没有从淮盐上收取的盐税,大明不知道多少事都做不成。
在这样的地方扩建海港,肯定是大犯忌讳的,可官场上同样有眼不见为净的说法,这码头港口的修缮扩建,并不影响盐场的生产,也不是在城内进行,只要不闹出事来,大家只当不知道就好。
而且在海州城内从盐政到下面衙门的吏员,全都摩拳擦掌的准备在这港口上发一笔财,谁不知道只要能通海通洋那就是财源滚滚,看看清江浦那边附近的港口,生发到什么地步了,那才只是个蛤蜊港,咱们这海州可是正经的州城,是南直江北的重镇。
连扬州那些盐商大佬都对赵进低头了,咱们也没必要硬顶着,何况徐州那边已经放了风声过来,这次大家一起发财。
徐州、邳州和所谓的“淮安北区”是连成一片的,而淮安北区再向东,就是海州和赣榆一州一县,眼见着徐州和邳州繁荣富庶,淮安北区这样鸟不生蛋的荒凉地方也变得欣欣向荣,可海州和赣榆两处始终没什么改变。
海州因为淮盐富庶,赣榆只是吃点私盐的残羹剩饭,他们都没有在身边的兴盛变化中得到什么好处,看着实在是眼馋的很。
要说海州地方上,从盐政到小吏,各个在盐务上吃的肚饱溜圆,可人不知足,手里已经有的往往不在意,新得的才让人兴奋。
有这份心思在,整个港口的建设得到各种方便,那数千辽东难民看起来扎眼的很,不过没有人多话问上一句,至于其余热火朝天忙碌的近万劳力,那就更没办法细究了,凭空这么多人冒出来,这个可没办法解释。
这么多人在海州那边劳作,对赵字营来说同样是沉重的负担,但在那边有一个好处,一是距离赵字营淮安北区的田庄很近,二是那边临海,很多物资都可以通过海船从清江浦那边走海路运过来。
余致远本来已经备足了银子,准备在海州的港口建设上出一份力,不过他的好意被云山行客气但又坚决的拒绝,只说在这港口的事情上,云山行的财力很从容,人力也是足够,请余致远这边准备好辽东收拢难民的事务就好。
对这个拒绝余致远倒没什么感觉,看来赵字营是想让他把精力放在收拢难民上,对于海州这边新建的海港,余家上下都觉得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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