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2章 从山东到辽东
这样的安排倒不是装不了,只不过在海上要通过小艇腾挪物资,肯定很不方便,余大江还建议了几句,看到刘勇坚持就答应下来。
这次是徐州的人用海船,余家这边也有相应的考虑,比如说这次有四名蔡家出身的子弟,还有两名徐州派过去的学丁,临行前也做了调配,放在刘勇这艘船上做事。
倒是有件事两方有共识,花大价钱在这边请了两位熟悉辽东沿岸情况的向导,现在那边的局面,可不敢就这么盲目的摸上去。
五艘船扬帆离港,临行前得了那向导的指点,只说这次出海是给徐州那边运货,向导们倒不知道刘勇他们来自徐州,这么做纯粹出于小心谨慎,如今登州府外海上,许多官军水师兼做海盗的勾当,没根底的船只很容易有去无归,但挂上徐州的名头之后,大家可就谨慎了许多,连副将都被逼得走了,还有谁不怕的。
出海第一天还好,风平浪静,刘勇、李玉良和徐州这些人都是兴致勃勃的上船看风景,这实在是新鲜新奇,大家都是第一次见,余大江这边也安排水手们竭力的奉迎,比如说钓鱼下网,很是弄了些海鲜上来,直接做着吃了,甚至船上还有汉井名酒,而且还带着不少,辽东苦寒地对烈酒的需求一向很大,这次也开了两坛,大家都喝得很高兴。
这气氛让李玉良也觉得很舒服,觉得上船前的彼此猜忌都已经烟消云散,大家就这么同心协力的去往辽东沿海。
李玉良酒量不差,不过在船上不怎么适应,喝了酒之后又觉得疲惫,早早在隔舱那边睡了。
这运货的广船自然谈不上舒适,船工水手们都是找个货物间的空隙躺在甲板上休息,船主和掌舵这等才有个吊床,可刘勇和李玉良是贵客,怠慢不得,还是弄出舱位来供他们休息。
船身摇晃,李玉良迷迷糊糊睡得很浅,稍微有些响动就会被惊醒,不过这船上的船工水手们都得了吩咐,他们很少会经过这边。
“老爷,船上喝酒容易上头,船主吩咐小的给您送一壶热茶来,喝了后舒服些,接下来还有几天才能靠岸..”
李玉良被这声招呼惊醒,就那么躺着不动,听到刘勇下床开门关门,两个人房间挨着,隔断的木板缝隙大谈不上隔音,那边的声音这里能听得很清楚。
那水手进来后关上门,声音立刻放低下来,李玉良听刘勇说了句‘隔壁自己人,没干系’,说完这句伙计才开始对答。
“怎么让你过来送茶,他们有什么察觉?”
“余家那边应该没想太多,他们还特意让属下过来伺候,因为都是徐州出身的亲切,也没什么人跟着属下,这边都已经被吩咐过,无事不得靠近。”
“那就好,余家那边有什么异动吗?”
“余家上下还是靠着徐州的,只不过家里一批人只想着赚钱,不想为咱们白做太多,另一边觉得为咱们做事以后可以赚更多,两边时常争竞,有些人是余致远哥哥那边的,余致远也拿他们没办法,而且余家很多人借着余致远哥哥的名头做事。”
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在这边的李玉良能听得很清楚。
“这次的换船是他们说的吗?”
“本来是要来几艘沙船的,按照余家的老船工讲,辽东沿海风浪虽然大,可这个时节沙船跑起来没干碍,可临出发前,余家接了福建那边的几单生意,要用沙船运货过去,临时把船挪过去用,等广船回来才出发,就是等船耽误了十天。”
这边李玉良听得有些火气,赵字营收拢辽东难民的事情,连在临清州的他都知道赵字营把这件事看得很重要,而受过赵字营大恩的余家居然为了自己发财耽搁,实在不知道轻重,只是那边刘勇的语气一直很平静。
“余家有没有和官府还有其他什么人勾连?”
“这个属下倒是没打听到,不过属下和其他兄弟在余家都看不到上面,真有什么也是不知道的。”
那边刘勇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开口问道:“航海操船这样的手艺你们学的怎么样?”
说到这个,过来送茶的这位学丁水手却有些愤然,声音都抬高了点:“余家做事太小气,吃喝用度上从不亏待,可就是不教什么本事,在船上只能跟着做点杂活,掌舵操帆看海什么都不交,蔡家那边的人说,他们光是看已经学会不少了,可这么弄根本学不到真本事,还不如辞了余家的活计,自己找个船队历练,几年下来也能学成回去,早点给进爷做事。”
“先沉住气呆着,等这边的消息,和其他人讲明白,在船上把余家人盯紧了,这海面上出点事情只能靠咱们自己。”
等那伙计抬高声音告辞离开,另一边的李玉良却睡不着了,他甚至想到赵字营是不是在自家也安排了眼线,这念头让他翻来覆去,最后想到对李家来说,自己做了不少吃里扒外的事情,自家也算眼线了,想到这里,最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上甲板之后,李玉良将短刀揣在怀里,对余家船上的这些人明显多了几分提防,不过看刘勇他们,各个神色自然的很,这才明白自己着了痕迹。
上午还好,到了下午的时候,海面上的风渐渐大了,船只摇晃的幅度跟着变大,对船工水手们这是家常便饭,可对于刘勇他们这些才上海船的人可就受不了了,没过多久,就有人趴着船舷哇哇大吐,刘勇也是如此。
余家船上的水手们显然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忍着笑安顿大伙,甚至还专门做出了热汤水,喝下去多少好受点。
李玉良难得的不晕船,几十名徐州武人在船上,就他这么一个不晕的,李玉良帮着余家的船工照顾同伴,主要是盯着刘勇那边。
刘勇吐得昏天黑地,把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之后,总算略微缓过劲来,让李玉良搀扶着他下船舱,要回去躺着休息,李玉良自然照做,就这么搀扶着下了甲板,四处没什么人的时候,刘勇突然用虚弱的语气说道:“你传我的命令,让大伙盯着船上的余家人,一有什么不对,立刻杀了他们。”
突然间说出这话,让李玉良愣住,刘勇瞪了李玉良一眼,咬牙说道:“大家都吐的虚弱,余家人却没什么事,万一他们起歹心怎么办,只有先下手!”
这话让李玉良打了个寒战,却连忙答应下来,刘勇也没有回自己的船舱,却把兵器放在手边,就那么靠在货物堆上。
李玉良连忙走上甲板,到这时候他才注意到甲板上很多人东一堆西一堆的再吐或者喘息,不过这些人都靠在余家水手船工的边上,这个发现又让李玉良心里大跳了几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入赵字营会遇到什么,在一切看似平常的事情下,随时会有见血厮杀,未必要害人,却要时刻防备着被人害。
一个个通知,那些在船上的徐州家丁武人似乎早有准备,李玉良一提,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做,只不过每个人也都的确吐得难受,各个有气无力,可这些难受和没力气不耽误他们杀人,李玉良小心翼翼的走了一圈下来,相信一旦有事,余家人会被杀个精光。
在这个时候,李玉良反应过来为什么刘勇要这么分配人手,这是为了随时能以优势力量控制住一艘船,而不被余家人设计。
不过这也都是防患于未然的手段,到了夜里风渐渐变小,一切都很正常,而余家人却没什么戒备的心思。
“常年在海上跑,船上没什么老实人,他们都要准备着厮杀,只不过他们信咱们,所以没什么戒备。”这天晚上,刘勇开始主动和李玉良讲些事情。
“目前看余家对咱们徐州没有贰心,只是小心思太多,这就不得不防备些,可这些东西都是咱们自己的准备,表露出来就伤和气了,咱们现在不是朝廷的官差,所以事事都得小心,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就好。“
刘勇对李玉良说这些也是掏心窝的话,完全把对方当成赵字营的后进来教导。
接下来几天,余家一直没什么异动,大家也渐渐适应了海上的风浪,按照水手们说,这海上的天气已经很不错了。
按照海上向导的安排,从登州府府城蓬莱出发之后,一路向北,长岛、大黑山岛、大竹山岛、大钦岛、南隍城岛、北隍城岛,沿着山东登州府和辽东金州之间的各个小岛一个个停靠过去,辽东的第一个目的地则是旅顺,那边还在明军残余的控制之下。
长岛那边已经不必去了,因为明军已经在这边设下军营,不允许辽东难民在那边停住,直接转运到登州府这边,而且还会就地收容辽东的逃兵入伍,大黑山岛的情况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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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3章 旅顺港口
于其他几个岛屿,船只也就是将将靠岸,还没等落帆下锚,就转向离开,能看到岛上人拥挤在码头上和岸边,对船只很是急切,在这样的情况下,靠岸之后莫说能收容到难民,能不能保住船都难说,刘勇甚至喝令众人做厮杀的准备。
到了北隍城岛那边,刘勇犹豫了下,索性没有让船队靠岸,岛屿的风险太大,码头泊位也狭小,而且这次来本身就不是为了收容多少人口,而是先摸清这边的底细。
船过了北隍城岛之后,海面上风平浪静,在船上的徐州诸人多少恢复了些,按照向导们所讲,旅顺在前年的时候本来已经被鞑子打下来了,可毕竟这边是偏僻地方,没有太多兵力驻守,结果被皮岛的毛文龙派兵夺回。
这旅顺口本身就是海港,随时能得到山东那边的接济和支援,然后皮岛的毛文龙又可以时刻威胁攻打旅顺兵马的侧翼,所以建州女真几次用兵都是半途而废,这些事情在往来于海上的水手船民中流传很广,不然一个向导也不可能说出这么多兵法的道道。
说起旅顺的总兵张盘,说起据守皮岛的毛文龙,向导满脸敬佩神色,不光他振奋,余家的水手船工,徐州来人,各个听得眉飞色舞,只觉得心中痛快,只有刘勇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看不出什么表情波动。
佩服归佩服,山东海上船主们的生意还是要做,一部分物资运到这边来和旅顺金州的明军交换关外特产,更多的物资则是去和建州女真交易,能拿到种类更多价钱更合适的货物,回来赚得更多,这时候是不讲什么大义名份的。
建州女真鞑虏对待辽东汉民残酷苛刻,从抚顺到沈阳再到各处,处处都有汉民逃亡,他们唯一的去处就是这旅顺金州,在这边会有部分青壮被留下作为兵丁,更多人会拥挤着登上本就不多的船只过海,到了山东登州府就算逃出生天。
“几位爷放心,想要收拢人口在旅顺港那边很容易,水灵灵的大姑娘,上船就任你睡,老少青壮任你挑选,咱们可是掐着他们的性命。”和向导说了去那边的目的,向导大包大揽的说道。
听到这个之后,余家船队的人都很兴奋,徐州这边人的表情则是相对淡然,李玉良把这些看在眼里,自然比较出双方的高下。
但旅顺港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大家除了看到港口和砖堡,还看到砖堡中升起的烟柱,而港口内一艘船也看不到,向导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是鞑子又在攻打金州和旅顺了,向导先是骂了几句,说怎么也没有同行告诉一声,不过随即自己反应过来,因为最后几个岛屿没有停靠,那边港口里想必有从旅顺出来的船。
听说岸上有建州女真鞑虏在围攻明军,余家人立刻紧张起来,不要说什么先前的兴奋了,现在就想转舵离开,但他们知道分寸所在,先是看向刘勇,等刘勇做出决定,而刘勇没有立刻下令,先问那两位向导。
“建州女真行船航海的本事怎么样?”
“他们从老林子里出来的,懂什么海上的营生,从前没开打的时候倒是和几个鞑子打过交道,开口就胡吹,说什么几百年前祖上乘着木筏去倭国打劫,吹牛就不必提了,他们就不敢靠海近了,也不敢上什么海船,更别说用船航海,不然靠登州这么近,他们又不缺木头,早就造船打过来了。”向导说起这个,满脸都是不屑。
刘勇却没理会那么多,只是追问道:“你是说咱们靠过去,他们不会行船追出来?”
“公子爷你放心就好,鞑子手里现在就没有海船!”向导拍着胸脯说道。
问完这句,刘勇就对余大江说道:“咱们不进港,但要靠近看看。”
余大江脸上有些为难,不过刘勇脸上是不容辩驳的表情,而站在余大江身边的几名徐州家丁都是看过去,也不知道余大江注意到了没有,他立刻发下号令。
船只缓缓向旅顺港口的方向靠过去,距离越近,岸上的情况就看得越清楚,居然能看到建州女真的兵卒骑马在码头上游弋,明显建州女真的兵卒也注意到了靠近过来的五艘船,刘勇他们这几艘船让建州女真也很紧张,立刻有骑兵打马转向,向着砖堡城池那边狂奔而去,应该是去报信了。
“鞑子有大炮吗?”刘勇闷声问道。
“这边没有!”
“那就再靠近些。”
距离近了也看不出什么东西,码头很惨破,上面还能看到不少尸体,建州女真的骑兵都在后退,可也没有退的太远,十几骑就在那边结队等待。
刘勇站起来仔细看过去,开口说道:“咱们这五艘船如果运兵,怎么也有千把人,可他们十几骑就敢硬抗,还真是打出心气来了。”
“鞑子大队兵马过来了!”早有水手爬到了桅杆顶部,瞭望远处女真兵马的动向,现在正在大声吆喝。
“勇爷,咱们先走吧,不走恐怕要有麻烦了,咱们这几艘船顶不住的!”那余大江已经急了,顾不得不叫刘勇姓名的嘱咐,在那里急忙恳求说道,李玉良故作镇定,可手已经握紧刀柄。
让船上许多人意外的是,这些徐州武人却没什么惊惧的神色,尽管他们做好备战,却没有丝毫的紧张,都在那里张望着港口上,好像有什么风景可看。
没过多久,看到差不多五百余步骑兵马赶到了港口这边,他们在码头的宽阔地带严阵以待,这还是以少打多的意思,建州女真对自己战力当真是有自信。
别看只有区区五百多,但久经战阵的兵马就是不同,那股气势森然压迫,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其实距离二百多步,一个在陆上,一个在海上,根本没可能会有危险,可即便这样,余大江等余家人的脸色都是煞白,紧张无比,连那两个向导都是强作镇定。
“你在沿路也看过大明的兵卒,各个穿着破烂,现在虽说看不太清楚,可这些鞑子兵卒浑身上下看着很齐整,不少还是披甲的。”刘勇对李玉良说道,这个时候的李玉良也觉得嘴里发干,当年他骑马从临清州一路狂奔到徐州,那时候都没有现在紧张。
不过刘勇没有耽搁太久,又看了一会之后,觉得看不出什么新东西,就招呼余家人转向离开,这才让那些紧张的人松了口气,可就在这个时候,在港口码头的一个角落里,突然有人跳入了海中,朝着几艘船的方向游过来。
大家开始都没有注意到,因为那人藏在码头下面,水花溅起大家才注意到,而码头上的建州女真兵卒更注意不到,码头下位置是他们视野的死角。
对这个人余家船队丝毫不想理睬,只是自顾自的升帆转舵,海里那人的水性不差,可他也知道这时候如果吆喝大喊,肯定会被岸上的女真兵卒发现,所以就那么闷不做声的向前游,甚至连挥手都不敢。
刘勇盯了那人一会,开口说道:“放个舢板下去捞人!”
“勇爷,万一有诈怎么办!”余大江这个时候有些急了。
刘勇转头看了眼说道:“有诈就杀了,他一个人能干什么?”
余大江还想再说,却发现刘勇表情很冷,立刻不敢再争执,连忙吆喝着准备舢板下去捞人,广船足够大了,每艘船上都有四艘舢板,放下去之后,有两名余家的水手,刘勇也点了一名家丁的名字,就这么向那个游过来的人划去。
看着船上舢板放下,码头上的女真兵卒也觉得不对,本以为各艘船都要放下舢板装满兵卒登陆支援,建州女真这支兵马一边派人回去求援,一边准备死战,可等了半天,只看到这一艘舢板靠近过来,在这个时候,跳海那人游得足够远了,出现在码头上众人的视野中。
发现有人游走,码头上顿时乱成一片,有十几人快步强出来,到了码头边翻身跳下,站在那边张弓搭箭,看到这一幕,船上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不过那人水性相当不错,已经游到了弓箭射程之外,十几支弓箭纷纷落在他身后的海中。
看到这一幕,船上爆发出一阵欢呼,更有人开口嘲笑说道:“不是说鞑子弓马好力气大,怎么这把弓开满才射这么近?”
这边耻笑,立刻有人拽他,低声说道:“你糊涂了?忘了李家哥几个讲的,鞑子用的是大弓重箭,射不远,可射中了肯定是破甲伤人。”
李玉良听这个很仔细,这个典故他从前闻所未闻,没想到在赵字营内能知道这个,看来真要去徐州那边学一学。李玉良知道自己去了徐州之后肯定会有重用,他原本也不想和平常年轻人一样去学堂那边学习历练,李玉良觉得胆略本事都已经足够,欠缺的就是实战了,可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才知道自己很不够,跟不上赵字营做事,也有很多典故经验根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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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4章 皮岛
他这边琢磨,那边舢板已经把人接了上来,得亏这边舢板放下的早,舢板上又有个赵字营的家丁不住威吓,不然码头那边游过来的人恐怕要脱力溺水了。
船上的余家水手到底是经验丰富,看着舢板接人过来,船上已经开始准备干爽衣服和热汤热水。
舢板向回划的很快,码头上的建州女真兵丁不住吼叫怒骂,时不时的射箭入水,虽说根本挨不到船上,可让水手却惊惧的很。
几艘大船上的水手也好不到那里去,舢板收上来,立刻扬帆,先不说去那里,只求远离这旅顺港口。
这个时节天气虽然不错,可海水却很冷,那人上船的时候,浑身被冻得发抖,脸色惨白一片,站都站不稳了,这人乍一看得有三十几岁,可仔细看却发现也就是二十出头,脸上身上都有几道疤痕,能看出来是生死场出来的角色。
被捞起来这人一上船,本来想要说什么,可看到刘勇等人之后,却先愣了愣,什么话也没讲,配合着余家水手擦干身体,换上衣服,然后喝了几口热汤,身子不抖了,精神也比方才好了许多。
“你们。。你们是朝廷的官差吗?”被捞上来那人迟疑着问道,任谁看着刘勇和家丁们的做派都会有这样的疑问,举止森然,极有规矩,而且带着一股杀气,更不要说刘勇被人拱卫给在中央,这种操弄生死,发号施令的威势只有文官武将才会有。
“报上你的姓名,你要干什么?”刘勇没有回答,直接询问。
“。。小的是金州总兵张盘帐前亲卫张开,想要去皮岛找毛将军求援。。”这张开迟疑着说道,显见没办法判断船上这些人的身份,他唯一能确定的也就是这船肯定和建州女真无关,而且还救了自己。
迟疑着回答一句后,张开却猛地跪在了地上,嘶喊着说道:“各位爷,一定要去皮岛,一定要去皮岛,金州旅顺几万人,几万从辽镇各处逃出来的汉人要有大难了,如果没有人救援,他们就落在鞑子手里了?”
“你怎么不去南北隍城岛那些岛上,或者去山东登州那边求救?”刘勇随意反问道,然后看了眼余家的船工水手,又是说道:“我记得从这边去登州比去皮岛那边还要快。”
这话问的那张开一愣,随即碰碰磕了两个头,抬头凄声说道:“山东不会发援兵,朝廷不会发援兵,只有去皮岛那边,只有皮岛的毛大帅才会派兵援救,张将军和我们就是毛大帅派来的,只有毛大帅不会不管!”
“只要带我去皮岛,多少财货好处我们都能给,只要去了皮岛就好,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这边好多人是从鞑子手里逃出来的,要是再被抓回去那就是生不如死啊!”这张开神情语气愈发激烈,头磕得都要出血了。
在一边站着得李玉良心中满是同情,没想到这辽东仅存的大明余烬居然这么艰难,同时他心中也有疑问,登州府那边屯驻的官军已经近两万,物资更是堆积如山,说得就是从海路反攻辽东,怎么这边的人却说去登州求救无用?
疑问归疑问,李玉良对这保存辽东火种的张盘等人极为敬佩,想着如果能帮上最好帮上,起这个念头的时候,李玉良还特意自问,帮他们对徐州有没有损害,反复思量后发现的确没有。
那边刘勇脸上却有了冷笑浮现,在那边缓声说道:“多少财货你们都可以给,我们这几艘船真要去了皮岛,到时候岛上把刀子一亮出来,莫要说什么报酬了,我们这些人,船上这些货都未必能留得住?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李玉良心中一凛,也让那张开磕头磕的更用力,他敢从码头上跳海游过来,勇气自然不必说,可在这船上他没有一点异动的余地,已经有几个人在盯着他,稍有动作,肯定会被格杀当场。
到这个时候,跪在甲板上的张开真的绝望了,可还是抬头喊道:“鞑子这次来得急,这边没有人出去报信,毛帅那边也未必知道,要是这边被打下来,那什么都晚了,这位大爷,城内几万生灵都等着援救,老爷您发发慈悲吧!”
“你去了皮岛不会被当成奸细吗?”刘勇突然问了这句。
“小人就是从皮岛出来的,原来就在毛帅身边效力,什么人都认得!”听到这话,那张开就像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立刻来了精神,声音都高了不少。
“好,我带你过去!”刘勇简短的回答一句。
听到这句话,那张开先是愣了下,随即整个人瘫坐在甲板上,先是咧嘴想笑,嘴咧着咧着就变成了嚎啕大哭,听得甲板上的人都觉得难受。
确定去皮岛之后,船上的水手们升帆转舵,开始向皮岛那边进发,到这个时候,海上向导已经变成了刘勇他们在登州蓬莱雇佣的海船,按照向导们所说,跑辽东和山东这条线的海船,对皮岛那边都很熟悉。
刘勇他们上船之前,以为航海就是操控海船漂洋过海,可上船之后才知道不是,海船要尽可能的沿着岛屿和海岸线航行,这样才有标志校正航向。
因为船只始终和海岸线保持一定距离,最起码要在视野之中,这也给了岸上的人追踪的机会,刘勇他们所在的船队沿着海岸线向东北方向而去,岸上有人骑着马始终跟随,应该就是建州女真的骑兵。
“他们不敢跟太久,从旅顺一直到皮岛一线,还有不少咱们大明的忠义兵马活动,鞑子不出大队也不敢在这边出没。”在船舷那边张望的张开说得很有把握。
船行到第二天,沿岸跟着的建州女真骑兵就不见了,按照海上向导的话讲,从这边去皮岛那里,海流和风向都顺,再有一天多就可以到达。
这一路航行,沿岸时常看到有人活动,远远看过去也不知道是大明又或者是建州女真,反正船只是不会靠岸的。
船上每个人都很紧张,即便是徐州武人们也是第一次身在敌国,又是在无根无据的海上,只有刘勇浑不在意,每天只是和张开聊天,大事小事都说,张开没怎么和刘勇这样的人聊过,开始还有所隐瞒,可不知不觉之间,什么都说出来了。
和向导说得时间差不多,船队如期到了皮岛那边,已经恢复不错的张开立刻就要船队靠岸,不过刘勇却没有答应,船队各船始终扬帆待命,缓缓的向着皮岛靠过去。
皮岛面积不小,远大于登州府府城蓬莱,在船上就能看到皮岛的营寨,让人惊讶的是,尽管皮岛孤悬海外,距离建州女真控制的镇江堡不远,可港口泊位上没有任何的防御工事,倒是看到船队后有不少人从营寨中冲出来招手欢呼。
“老爷,放小的过去,他们以为咱们是援军或者商队,金州和旅顺那边的军情要紧,耽误不得,放小的过去吧!”张开也明白了刘勇的小心,只是开口哀求。
对这个刘勇没什么阻拦,安排一名家丁叮嘱几句之后,让他带着两名余家的船工放下舢板,和这个张开一起去营寨那边报信,而船队依旧保持随时可以走的状态。
在船上可以看到,装着张开的船只靠上皮岛泊位后,张开上了岸,而船上的其余三人则是被兵器威逼押向营寨,船上众人看到这一幕之后都是紧张无比,不过刘勇却依旧沉得住气,让大家安心等待。
差不多过了半个多时辰,先前被押进营寨的那三个人又被押送出来,随行的还有张开和另外一个人,他们又是上了这艘舢板朝着船只划过来。
和刚才离开时相比,急躁了几天的张开此时满是轻松,而跟随他来的那位皮岛人士则是冷静戒备,这人身材瘦高,左手缺了两根手指,挎着的雁翎刀刀柄缠布上黑中泛紫,显见是被血浸足了,不过这位皮岛人士上船后也是紧张戒备,船上同样有一群不弱的厮杀汉,而且还是以多打少的局面。
“原来毛帅已经知道鞑子的这次围攻,他已经派人去抄鞑子的后路了!”张开说得很是兴奋,怪不得上船的时候这么轻松。
“哦,去旅顺金州的鞑子跑不了了?”李玉良忍不住问道,听张开说这个消息,更觉得兴奋,说出口之后才意识不到不妥。
可他这个问题问出之后,张开脸上却有几分尴尬,咳嗽两声说道:“反正鞑子围不住要退了。”
说到这里,谁还听不明白,能逼走建州女真的军队,至于伤敌歼敌就不必提了,就在这个时候,跟着张开上来的那位皮岛人士咳嗽两声,作揖抱拳说道:“在下是毛帅身边的亲兵应铁雄,这位想必就是刘老爷了,我家毛帅对刘老爷送张开求援的义举感激不尽,不知刘老爷想要什么报偿?”
“你们皮岛穷的连裤子都没了,还说什么报偿?”刘勇笑着反问了句,甲板上一阵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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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多说一句,起点书评区那个被我加精置顶的苍云大叔,是我叫专车时候遇到,这事太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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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5章 毛文龙
那应铁雄脸色顿时变得难堪,随即恶狠狠的瞪了边上的张开一眼,谁都能猜出来是谁说出的这些。
刘勇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你先跟我去船舱走走看看,然后我再说我想要什么?”
这要求让那应铁雄和张开很糊涂,不过在别人家船上,皮岛岛上对这边又顾不上,刘勇说什么他们也只能听从了。
甲板下的船舱里堆满了物资,有粮食,有布匹,甚至还有铁器,继续的各种民生军事重要物资,船上差不多齐备。
这么走了一圈上来,那应铁雄和张开的脸上已经全是兴奋神色,刘勇又领着他们走到船舷边,指着周围那四艘船说道:“你们看看这几艘船的吃水线,这几艘船里面装着的物资比这艘船还要多。”
尽管事实就在眼前,可应铁雄和张开还是趴在船舷上努力张望,务求看得清楚,等站直身体之后,那应铁雄脸上已经是狂热和惶恐交织的神情。
“我想用这些物资和你们做生意,让毛文龙来和我谈吧!”刘勇淡然说道。
一说这个,那应铁雄立刻变了脸色,冷声说道:“毛帅安危关系辽东大局,怎么可能来到这船上,万一你们有什么歹心..”
“你们没得选,这个冬天皮岛饿死了多少人?你们现在能吃几顿饱饭?兵器可齐备吗?我要是有歹心,金州旅顺的消息就不会传过来,也不会这么明白直接的和你说,你现在可以下船回去通报,只许毛文龙带两个护卫一艘舢板,如果这海面上让我再看到第二艘下海的船,我们立刻离开,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刘勇抬高了声音说道。
这话说得那应铁雄脸色变幻,却不敢说什么了,最后只是憋出一句:“你们来这边做什么?”
“我们自徐州来,想和你们做生意。”刘勇笑着回答。
应铁雄是个明白人,话说到这里他就没有再问,只是又是重新坐上舢板回去,本来张开想要跟着回去,却被应铁雄拒绝,留下他的话也很简单:“这次金州的事情你有大功,既然上来了,就不用下去。”
张开和应铁雄比起来,明显要莽撞直率,那边应铁雄上了舢板,张开就抱拳恳求说道:“刘老爷,不管是皮岛还是旅顺那边,处处都是缺粮缺铁,什么都缺,那些山东和朝鲜过来的商人,只盯着我们手里的人参和毛皮,价格压得低,我们皮岛的人弄些东西都要死人的,要钻深山老林,还要防备鞑子,可辛苦弄来的山货还换不回几顿饱饭,刘老爷,你家大业大,帮帮我们皮岛,帮帮这边的大明百姓。”
听到“人参和毛皮”后,一直在边上的余大江眼睛亮了,李玉良也在盘算“人参”和“毛皮”在关内的价钱,这进补吃药在大明富贵人家里已经是个习惯,大家尤其看重人参,可辽东战局糜烂之后,人参来源断绝,价钱一下子就开始飞涨。
现在倒不是没有货源,山东登州府那边是一个,山西那边据说可以在草原上取得关外的人参,这也是一个,还有部分则是直接从辽西那边过来,不管哪一个来源,都有些说不清楚的地方,怎么讲也和建州女真脱不了干系。
对这样暴利的货物,刘勇依旧是不动声色,在边上的李玉良越看越是钦佩,赵进和赵字营里的许多人并不比自己大太多,可这份涵养城府,却是自己的父辈都赶不上的。
“人参和毛皮又不能当饭吃。”刘勇只说了这么一句。
这个时候的等待是最让人紧张的,船队五艘船上的每一名水手都在严阵以待,只要皮岛上有什么异动,这边立刻扬帆,甚至连刘勇带着的人都是刀剑出鞘准备战斗。
不过这次没有等太久,能看到皮岛岸上的营寨中走出一大群人,不少人都扛着舢板,这让船队上每个人浑身都绷紧了,但只有三个人上了舢板,其他人都是举着舢板站在岸边待命,大家看着那艘三人舢板向船只划来。
到跟前之后,顺着船舷放下的绳梯爬上甲板,先上来的是一名护卫,他翻过船舷后没有向里走,而是站在那边抽出了刀,这人看起来伸手很不差,露出的脸上和手上疤痕很多,显见是身经百战,不过他倒是为自己的戒备解释了句:“各位别误会,但毛帅安危要紧。”
第二个上船的是应铁雄,他和先前那人并肩而立,组成了一道窄人墙,如果想要对毛文龙动手,他们两个人就会挡在前面。
“这边要有什么不对,岸上立刻会有船赶过来,这几艘虽然是大船,可眼下没什么风,你们未必跑得过我们的划艇!”应铁雄先威胁了句,看到刘勇身边的护卫都已经退远开,这才回头招呼一声。
毛文龙身手不差,属下的搀扶只是做个样子,他也是佩刀穿甲,真要动起手来,毛文龙不会弱。
毛文龙身材高瘦,不过脸上的肉有些松弛,富态身量瘦下来都是这个样子,头上绑着布巾,露出的鬓角已经花白,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疲惫。
李玉良一直盯着毛文龙在看,临清州这边是运河枢纽,各种消息都灵通的很,对这孤悬皮岛独撑辽东的毛文龙早有耳闻,这时候见到真人自然被吸引了注意,倒是刘勇先看了眼张开,看到张开的神情变化后才上前抱拳见礼,开口说道:“见过毛大人。”
毛文龙带着好奇和期待上了船,也一眼看出来被人群拱卫在中央的刘勇,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人怎么这么年轻,不过礼数没有失却,抱拳回礼说道:“见过刘先生。”
刘勇是没有品级勋位的白丁一名,而毛文龙已经是总兵大将的身份,若是在大明关内,没有赵字营的背景支撑,刘勇见到这样的人物是要磕头的,而且按照常理推断,往往是见不到本人的,可这个时候,毛文龙居然能平礼相见。
这等风度可以说他不拘小节,也可以说这毛文龙此时境况窘迫,刘勇这种可能的帮助他必须要牢牢抓住。
“勇哥,这个毛文龙会不会是假的?”那边李玉良却反应过来一件事,低声在刘勇耳边说道。
刘勇咧嘴一笑,开口说道:“曾经风光过,现在又焦头烂额,这样的人不会太多。”
徐州邳州以及山东一带,赵字营让多少人的命运改变,多少曾经风光一时的士绅豪强在赵字营的统治下窘迫不堪,这样的人,这样的表情,刘勇见得多了,辽东军镇富贵人物殉国战死的不是没有,只是太少,大部分的人物都是跑到了关内,能留在所谓“东江镇”抗击女真的也就是这毛文龙一人,他身边收容的军将最大也就是个千总,大部分都是底层出身。
而且刘勇看到了张开的神色变化,如果是个假的,就不会有那样情真意切的激动和敬佩。
尽管双方的气氛有所缓和,可毛文龙始终没有离开船舷一步的距离,他的两名护卫也是分守两翼不动,手按在刀柄上。
“本将听铁雄说,你这几艘船上装的都是粮食、布匹等皮岛急需的物资,贵处送张开回来报信求救,又为大义捐赠这么多物资,本将替辽东抗金将士,替大明谢谢刘先生了。”毛文龙说得情真意切,在那里郑重的作揖为礼。
那边李玉良一愣,心想怎么就成了捐赠,可毛文龙身为总兵大将,这么郑重其事的施礼,在这几天的航程中又听那张开和向导们讲述辽民苦难,讲述毛文龙怎么带着残余兵马逃到皮岛,怎么艰难的发动反攻,怎么和鞑虏死斗,皮岛又是如何的困顿,想到这些,李玉良突然觉得如果把五艘船的物资能送的都送给皮岛也不错。
一方面是抗金的大义,另一方面,以后赵字营关于这辽东的种种布置要有不少借重这毛文龙的地方,这五船物资当成见面礼送出去也很合适,而且李玉良还有一个考虑,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对方这么表态,如果拒绝,岂不是尴尬。
“谁说是捐赠?毛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是来做生意的。”刘勇笑着回答说道,脸上没有一丝尴尬。
毛文龙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倒是本官误会了,我皮岛物资匮乏,只有人参、毛皮和山货能卖上价钱,山东甚至江南的客商都过来采买,不知道刘先生想要什么?”
李玉良心里吐了口气,决定还是不要暗自揣测判断,等双方聊完之后再做分析不迟。
“山东、江南的客商不少,登莱巡抚那边还会为东江镇支应军资,不过这官府、商人们都算上,谁能为毛大人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路上没有任何漂没,谁能为毛大人提供大批精良兵器,而不是库里面那些破烂货色,只有我能。”刘勇朗声说道。
说到这个,毛文龙神色不变,可来自皮岛辽东的其他三人脸上却有悻然神色,山东对辽东官军残余一直保持供应,克扣却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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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6章 其实是人口买卖
原本在太平时节,一次物资最多漂没三成,再加上方方面面的好处,运到辽东怎么也能有五成上下,发到下面手里还能有个两成到三成。
现在辽东战局糜烂,但这种混乱的局面也给了经手人大发其财的机会,如今正常漂没已经到了五成五,而剩下这四成五的军资还要被克扣,等到了皮岛能拿到的,不过二成五了,远远不够皮岛加上辽东各处的耗费。
更何况不断有辽东逃逸过来的逃兵和难民投奔皮岛以及各处,但粮草物资的份额想要增加却是千难万难,僧越多,粥越少,局面自然越来越窘迫。
这些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克扣的常例价码,在登州府城蓬莱是公开的消息,而皮岛的窘迫艰难凭着推测就可以推测出来,何况还有这张开的知无不言。
刘勇丝毫不被对方的“大义”言语套住,直来直去,那边毛文龙也是一时无言,就这么安静了会,毛文龙转头看向应铁雄,应铁雄凑过去耳语几句,尽管大家听不到,可也能猜到他们说什么,无非是确认这船上的物资。
那边说完,毛文龙又盯着刘勇看了几眼,这才开口说道:“既然刘先生知道的这么清楚,那本官也不知道东江镇有什么可卖的了,人参、毛皮和山货数量不多,本官能拿出来贸易的更少,真是不知道怎么和刘先生贸易,不过,刘先生若是有什么妄想妄言,那也不必提了,本官和东江数万军民效忠大明,拼死抗击鞑虏,已经吃了无数苦头,也不在乎再吃多少苦头!”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大义凛然,辽东几个人,毛文龙的护卫、张开甚至还有那两位海上向导,脸上都有无比激动的神色。
就连站在刘勇身边的李玉良都有激动神色,心想这样的大义忠臣,这五船物资送给他又能如何,想到这里却又急忙的自省,告诫自己要知道站在那一边,万万不可不知里外。
“你们东江镇有很多东西可以卖,木材、人口,这些都可以拿来贸易。”刘勇这才说出了目的。
听说毛皮人参没什么买卖,余大江就不怎么感兴趣了,听到这人口木材的时候脸上甚至有不屑和为难的神情闪现。
可毛文龙听到这个时候,却先是震惊,随即变成了惊喜,倒是那应铁雄忍不住出声说道:“你们要人口?可是要女子和孩童?是要当成牲口一样贩卖吗?还有没有良心!”
说这话的时候,应铁雄脸上有怒色浮现,声音逐渐高了起来:“那些女孩子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太平时节也是当个宝贝宠着,可鞑子一来就遭了祸,没逃出来的被糟践,逃出来的也没个好命,还要被当成牲口一样买卖,她们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东江上下挣一口饭吃,挣一口刀用,却被你们买过..”
“铁雄,住口!”毛文龙冷着脸喝了一声,这时候应铁雄说得已经有些哽咽。
呵斥之后,毛文龙看向刘勇说道:“大木好说,人口你们想怎么要?不瞒刘先生,真要是那出挑的女子,俊秀孩童,莫说是你这边,朝鲜和大明多少人能出得起价钱!”
刘勇哈哈笑出声来,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当刘勇说出自己真正的要求后,这个买卖就是谈定了,大木料这个好说,皮岛周围和朝鲜与辽东的交界处,参天大树很多,砍伐之后可以直接顺着滑道下山,然后在鸭绿江上捆扎成木筏,通过海船拖拽到目的地。
原本刘勇还以为这树木被海水浸泡之后会影响使用,不过余家的水手有懂行的,说采伐下来的树木没办法直接用,往往要在木场堆积一段时间,而海水浸泡则可以缩短这时间,对木材是有好处的。
至于人口这一项,刘勇不要四十五岁以上的老人,不要残疾重病之人,其他的都愿意接受,如果有手艺在身,那么即便是前面两种也会接受。
这样的条件对东江镇来说就是天上掉下的惊喜,那些从辽镇逃出来的丁壮百姓大多数都是累赘,有些人可以留下来作为兵勇,可大多数人莫说武技,连勇气都没有,甚至很多逃兵都已经心丧胆寒不能再战,这些人留在东江镇就是白白消耗钱粮物资,而且还不能不管,每日里看着身边的人被饿死,或者不接纳那些千辛万苦逃过来的百姓,东江镇的士气就会大跌,兵源也没有办法补充,这真是两难局面。
毛文龙和跟着他上船的几个人,根本想不到这些和鸡肋一般的难民人口居然能换来物资,那些价钱被压得很低的木材居然能有个公道的价钱,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接下来刘勇显示了他的诚意,皮岛现在给出一百户人家,要夫妻双全的,有孩童老人都可以带上,这一百户人家就能换走这五艘船上二分之一的货物,但这次不是以后的价钱,多出来的就算作见面礼了。
毛文龙和身边人下船的时候脸上还有惊喜和懵懂,他们根本弄不懂刘勇为何要进行这样的贸易,木材在大明关内的价钱他们也知道,可往来于这边的商人们根本不愿意买这样的粗重货物,同样的舱位,多装些人参毛皮和山货,那才是暴利,至于人口,而且还不是美貌女子和孩童,这个真不知道为什么了。
虽说不知道,可既然有人想要,而且还给出了实实在在的粮食物资甚至还有兵器,那皮岛当然要答应,可以壮大补充自身,还能甩掉累赘包袱,这可是一举数得的好生意。
只不过这滴水不漏的矮个刘先生做事有些絮烦,皮岛有舢板,船上也有舢板,可运人卸货只能用三艘小船来回折腾,光是倒腾货物和人口就用去了足足两天。
看着港口泊位堆积的物资,皮岛上下无比欢腾,而那一百户上船的人家,也都是欢天喜地,皮岛虽然能安身,那里能比得上大明关内的太平世道。
这一百户辽东难民一共四百余人,有的带着孩子,有的就是夫妻两个,只有三户是十口以上的人家,老少俱全。
现实很残酷,辽镇地广人稀,想从建州女真手中逃出来很是不易,行动不便的老人不是逃不了就是死在半路,和当年山东的灾荒一样,青壮活命的机会最大。
倒是那三户老少俱全的人家和其他难民不太一样,他们穿着体面,气色也不错,甚至还有仆役跟随,毛文龙让这三户人家上船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了刘勇,希望能善待他们,不过刘勇没有理会。
本来这三户人家要和刘勇乘坐一艘船,也被打发到了其他船上。
在刘勇所在船队再次扬帆的时候,皮岛那边也有消息传来,说建州女真围攻旅顺和金州的兵马应该退兵了,因为被皮岛出兵威胁侧翼,根基不稳,只能撤退。
本来那张开要回到旅顺去,却得了毛文龙的吩咐,让他跟随刘勇一起离开,这个不知道是对这张开立功的褒奖,还是要在刘勇那边安排个信得过的人,张开对这个决定又是不舍又是兴奋,刘勇他们对张开倒是善待,特意留在身边,而且在这一百户人家上船之后,还让这张开每艘船都去了一次,将每一户人都看了看。
在这个时节,也没什么男女大防可讲,张开把男女老少都看了一遍,刘勇就开始聊天询问,张开也没什么提防。
这一百户人家里有十几户都和毛文龙亲近,至于那三个大户,则是在关内有官面上的关系,他们从辽东那边逃出来,都是在家仆和部众的护卫下一路逃过来的,在皮岛也被当做人上人供着。
再有就是毛文龙身边亲近人的亲属,其他的则是在难民中相对富裕的人物,但能上船来,也是竭尽所有了。
“这么算起来,毛文龙在这桩事上发了两笔财,从我们身上换了一笔,又在岛上的人身上刮了一笔,还能赚到不少感激和人情。”等船只启航后,刘勇对李玉良点评说道。
对刘勇的描述,李玉良明显有些不能接受,他倒是知道分寸,犹豫了下才开口说道:“勇哥,毛文龙孤军坚守皮岛,虽说是为了朝廷,可这份忠义还是值得钦佩。”
刘勇笑着看了李玉良一眼,看着海面说道:“大义是大义,生意是生意,毛文龙做事不怎么讲求手段,他不在乎皮岛上的难民白姓,他只想着怎么守住怎么反攻,这对他才是最要紧的,不过这些并不是说他不忠义了。”
李玉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知道刘勇这是为他考虑,而且是不藏私的传授,刘勇又是说道:“只不过这忠义是他的忠义,对咱们来说,只是生意。”
接下来的航程很顺利,只是还有一天海路就要到登州府的时候,刘勇和余大江几人合计了下,却找了个无人的荒岛下锚停靠,其他人上岸暂时休整片刻,空出一条船去了登州府府城蓬莱。
等这艘船回来的时候带着四艘装着补给物资的海船,然后将这一百户人家再次打散,分配到每艘船上,然后继续扬帆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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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7章 数月不见已不同
在船上这一百户人家是不知道海路的,可过了三天后,船只沿着海岸绕过登州府向更南边进发的时候,船上的这些辽民百姓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有人鼓噪,有人喧闹,他们和先前的那些难民不同,他们在关内还有亲戚可以投靠,可能还有官面上的关系,不是无处可去,但在船上的哭闹混乱掀不起风浪,当船上的水手亮出刀剑之后,连那三家大户都不出声了,丢到海里去还是被人宰了,在这茫茫海上都没有什么可选的。
这十艘船的船队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南直隶江北的海州港口,到达这边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初了。
刘勇从徐州出发去登州再去辽东皮岛,原本打算看一圈之后在山东登州府登陆,再从陆路返回,可临时却改了计划,在登州府那边重新雇佣了船只顺海岸直接到海州这边,这计划改动差不多多花了一倍的银钱。
不过这些银钱花的值得,从登州府那边新雇佣的几艘船上,都有赵字营的家丁和各路人手,他们在船上都得到了历练,也初步熟悉了从登州府到海州的海路,最起码知道海上是如何颠簸的。
那一百户辽东百姓在海州上岸之后,自以为来到了王法之地,开始叫嚣着要去报官,没曾想在码头上看到的那些官吏差役根本不理睬他们,反倒有更加阴沉森然的丁壮过来押着他们,到了这时候,除了认命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本来余家船队的余大江颇为兴奋,他这次去辽东皮岛,也是走出一条海路,而且还大概知道了辽东那边特产和需要,除了给赵字营做事之外,余家也可以加大对那边的投入,余大江越想越是高兴,因为按照余家的规矩,他把握住这次机会的话,可以有自己的小船队,也能有大笔的分红。
而且这一次跑辽东等于是空手走了一次,等在海州装满了盐,再去福建那边,这等于是装着银子跑,来回都能大赚,这可比去辽东提心吊胆的好太多。
可才把刘勇他们送下船,余家的水手就发现了不对,在他们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有几艘大船靠在正在修建的简陋泊位上,有福船有广船,都是常在洋面上的大船,一车车的盐货和特产被装到船上。
开始时候余家人还以为是自家船队,还想着过去打个招呼,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余家船队挂着的船旗和认旗绝不会是这个样式。
“船头,那不是咱们的船!”余家的水手神情惶急的说道,就连最普通的水手都知道这港口对自家意味着什么。
余大江本来没注意到,可这时候也是大惊失色,想要追上去问刘勇,可犹豫了下,还是自顾自向那几艘船走过去,还没到能看清楚的距离就转了回来,这几艘大船下面走动的水手,还有船旗认旗都让他看着眼熟,虽然认不出是什么,可肯定是海上那家大帮的人马,还是少招惹微妙。
思前想后,余大江让一艘最新最快的船防空,直接去松江府那边报信,其他的船留在这边装运盐货,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余家做什么反应刘勇不关心,让余家看到其他家船队在海州港口上出现,本就是赵字营核心议定的一件事,双方目前还是很紧密的同盟,既然余家自作聪明的小心思太多,就这么提醒下。
团练们押送这一百户人家离开海州地界之后,这一百户人家就没有任何自由的可能了,看到平坦地势上的一个个田庄村寨,让这些人家心中的狂躁和惊慌减轻了不少,这景象看起来和辽东那边倒是有几分相似。
“..我知道你们都有去处,也知道那些去处可能还不错,可你们想要去那些地方,就要乖乖为我们做事,当你做的事情够了,自然会放你们走..”刘勇继续向徐州进发前,简单和他们说了几句。
刘勇走后,在淮安北区的云山行、内卫队都会出面询问每个人,将这些辽民百姓的底细打听清楚,然后再进行挑选。
“我这一路走来,看到沿途村寨冷清了很多,不是一直在进人吗?怎么还荒废了?”刘勇和石满强见了一面,颇为疑惑的问道。
“进的人多,可咱们在山东拿下的地盘更大,去年秋冬时候不是说又扩了一圈出去,人都安置在那边了,大哥那边又在抽调迁移能纺纱织布的庄户,海州修港口又有一大批人过去,你也知道,咱们赵字营的家丁团练,农垦田庄和云山行管事办事的那些人,都是徐州邳州和咱们这淮安北区出来的,这么下去,人怎么可能多,我还等着多带些辽民过来充进去。”石满强有什么说什么。
听到这个,刘勇也是摇头笑:“就算从皮岛那边过来,山东登州府那边也最合算的,既然山东那边的地盘大了,肯定就近打散安置最好,难道穿州过府的来这边,我看啊,四哥你这边的人还会慢慢少。”
其实这问答的内容彼此心里都是有数,只不过是闲聊而已,那李玉良愿意听聊聊也无妨。
“只是可惜了那些田地,咱们好不容易开荒弄出来,居然还要在荒废回去,有点舍不得。”
“大哥他们估计也舍不得,不过山东那边的地是熟地,迁移种地什么的也都方便,咱们赵字营的田地这边少了,可算总数还是多了很多。”
“估计你还不知道,大哥又得了儿子!”
刘勇三月出去,回来时候已经是五月下半,这消息自然无从得知,在石满强那边听到,都是由衷的高兴,李玉良也觉得是大喜事。
不过从淮安北区再次上路的时候,李玉良却觉得生子对木淑兰来说的确是喜事,可以他这些年看到的豪门恩怨来说,赵进这边应该不那么轻松,而且李玉良也隐约能看出来,刘勇想得搞不好和他一样,但这件事大家就不会交流什么了。
沿途消息不断传回,木淑兰生子前后,徐州当真是热闹非凡,甚至连木淑兰自己都为这样的盛况惶恐,主动和徐珍珍讲,说这些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而且也不是她让赵进这么做的。
徐珍珍显得心平气和,说这个时候最要紧的事情是木淑兰的身体和将要出世的孩子,其他都不重要。
这些事就是李玉良能听到的,内卫禀报给刘勇的其他消息他就不知道了,比如说这前前后后,劝赵进纳孟子琪进门的声音越来越多,甚至连几家的长辈都出面。
木淑兰生子之后,很多人都猜测会不会起名叫“赵虎”,虽说俗气的很,可“凤、龙、虎”这么一脉相承下来倒也应该,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赵进的第二个儿子取名叫“赵麒”,相比于好像村夫土豪起的赵凤、赵龙,这赵麒名字上的富贵气就很重了,一时间又有无数人猜测,还以为赵进有什么用意。
甚至连半路上的李玉良听到这个名字后,都以为赵进做了什么安排,还觉得这非常不妥,长幼有序是纲常根本,如果乱来的话,对木淑兰母子未必是福气,倒是刘勇回忆起来,小时候木淑兰曾经说过,他父亲早就为她的儿女定好了名字,这个“麒”应该就是了。
虽说这本是夫家决定的,可闻香教这边倒也不能用常理论之,而且刘勇还知道赵进对这些礼数很不在意,估计就是这么回事。
外面猜测纷纷,却没人想到真相这么简单。
“把李家公子领过去了,嫂子那边刚生产身子也不方便,隔着帘子聊了几句,叮嘱他在咱们赵字营好好做事,嫂子见到他来很高兴,这李家公子算是嫂子的娘家亲人了。”
“你觉得这李玉良怎么样,当年敢单骑来咱们徐州报信求救,这胆色和心思还是不错的。”
“是个明白人,但大事上还有些没想通,不过已经可以为咱们赵字营做事了,身手不错,分寸把握的也不错,到底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比咱们下面的不少人都懂得人情世故,更难得的是不叫苦,这次从登州府到皮岛再折回海州来,一路上算得上辛苦了,他从不抱怨,还帮着做事而且不添乱。”对赵进的询问,刘勇评价的很中肯。
因为刘勇掌握内卫,观察人物的事情做得很多,他的评价分析向来很准,听到他这么说,屋中的赵进、王兆靖、吉香都是点头。
“倒是可用之才。”王兆靖赞了一句。
大家都知道李玉良早晚要在赵字营这边被重用,报信救下木淑兰的这份功劳可不是开玩笑的。
“曹先生已经赶去东昌府了,既然有临清李家的帮忙,索性在那边买地置办田庄,将兖州府和东昌府的庄户置换下,再向北踏出一步,到时这小良可以过去主持。”赵进笑着说道。
他虽然这么说,但大家也知道不会这么安排,赵字营在东昌府开始经营,就没有让李家人主管此事的道理,不然以李家在东昌府的实力,结合起来会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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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8章 黄河河坝
说到这里,王兆靖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大哥不要生气,既然这李玉良和李家要为咱们赵字营做事,那大哥更要收孟小姐进门。”
看着赵进脸色变了,王兆靖却是站起,更加肃然的说道:“大哥房内事,按说不该外人多说,可这是咱们赵字营内的平衡,无论那一方太大,哪怕这一方对大哥忠心不变,那也是祸乱根源。”
刘勇和如惠对视一眼,都是露出苦笑,他们都能想到这里,不过每次劝谏也的确尴尬,兄弟几个,王兆靖最有说这个话的立场。
不过和先前不同,这次赵进却没有反驳,只是沉思着点点头,刘勇知道赵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连忙开口问道:“大哥,这次庆贺,余先生来了吗?”
这样的典礼,余致远自然不会错过,以他和赵进的关系,在酒宴时候可以坐在最前面几桌,这是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赵字营关系的时候,也是加深双方交情的机会,他不仅来了,还送上重礼,而且还来得很早,不过余致远没有提下面船队的动向,好像双方合作的亲密无间,对赵字营送去的人手一直用心培训。
得到这答复之后,刘勇笑着说道:“这次我带着他余家船队在海州港口那边上岸,估计这余公子又要赶过来了。”
大家当然明白怎么回事,听刘勇这么说,大家都是忍不住哄笑,以余致远做事的玲珑心肠,自然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或许余家这些小动作和他无关,可他是余家家主,这个责任必须由他来担着。
刘勇也说了自己对那一百户皮岛辽民的打算,既然这一百多户都是皮岛那边的体面人家,肯定对其他难民来说是有说服力的,那么下一次皮岛那边招揽辽东难民,就用他们作为现身说法的向导。
虽然和毛文龙那边达成的是人口木材换取物资的交易,可人不是牲口,上船之后必须要有人安抚他们的情绪才会安心来到徐州这边,也不担心这一百多户人家选出的人有什么不对,不管心里怎么想,家人就是最好的人质,等日子久了,他们自然就会成为赵字营的一部分。
“小勇这次立下了大功!”听完之后,赵进禁不住说道。
走这么一次,等于是打通了和辽东的海路,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辽东那边的人口和木材就会通过海路源源不断的来到赵字营的势力范围内。
听到这个消息的每个人都兴奋异常,赵进和王兆靖立刻安排给李家在海州港的船只送信,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就该尽快调拨船只北上了,虽说大家也知道即便快马传信,调集海船之类的事情也不是立刻能办成的。
到达何家庄之后休息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在议事堂处置事务,说完辽东海上的情况,大家简单吃了午饭,赵进下午却没有按照常规去亲卫旅和几个团那边查看操练,而是招呼了几个人一声:“都和我去河边看看。”
刘勇有些懵懂,不过还是跟随众人一起出了院子,外面百余骑马家丁已经待命,护卫赵进的规程刘勇很清楚,即便临时离开,也要有小半个时辰的调集安排,而此时这个状况说明去河边已经是常规了。
在何家庄这边骑马去黄河边需要两个多时辰,如果不连夜赶回的话,今天就要在黄河岸边过夜了。
这一路行来,刘勇注意到沿路田庄村寨的团练和民壮都在整训,路过的家丁营地也看到训练不停,家丁那个还好,团练、民壮则是不正常,要知道这个时候正是农忙,团练和民壮每日在田地耕种,还要训练的话,肯定疲惫的很,甚至会耽误农活。
“他们今年少交两成的份子,而且咱们的存粮会给他们拨下来一些,让他们吃饱足力。”王兆靖看出刘勇的疑问,开口解释说道。
如果走的时候有这样的安排,那自己肯定会知道,想来是这两个月的事情了,刘勇急忙问道:“所有田庄都这么安排吗?那咱们的存粮怎么可能够?要在清江浦那边调集?”
少交两成,还要回拨,以赵字营目前控制的这么多庄户人口,耗用粮食的数量当真巨大。
“不,只有黄河沿岸的庄子才这样。”
听到这个刘勇才松了口气,这范围内的人口耗用还可以接受了,他没有继续询问为什么,反正到了黄河边上就能看到。
从何家庄到黄河渡口之间的道路修建的宽阔平整,跑起来很是轻松,在行进途中不断的看到有迎面而来的快马信使,这些使者都会被赵进的护卫家丁拦住,过来禀报情况然后再行折返。
听了几次,都是关于黄河水情的禀报,刘勇也总结出了规律,差不多一个时辰就会有人过来禀报。
到了黄河岸边,这边的堤坝看着颇为壮观,赵字营壮大之前,徐州黄河堤坝已经残破不堪,一切水利都是荒废,滔滔黄河平时提供不了灌溉的便利,可一旦泛滥就是大患,沿岸城池村寨受害严重,而在赵字营掌控这些年,每年农闲时候都要发动庄户和徐州百姓去兴修水利,开掘沟渠,建设堤坝,这些年来,黄河河道徐州和邳州段一直被尽可能的拓宽,河中淤泥被用来肥田,然后开掘沟渠引水灌溉。
庄稼好坏就要看水足不足,水浇地的价钱比看天吃饭的旱田贵两倍要多,这挖掘沟渠让赵字营田庄的收成增加,徐州的士绅百姓也跟着沾光。
倒是这堤坝被人说了不少冷言冷语,无非是年年闹旱灾,你们还费这个力气修什么河坝,无非是几个年轻人没管过这么多的百姓,要弄点事情彰显,还有人讲这黄河里是有龙神的,这龙神河坝可挡不住,一旦发作起来,任你是铁铸的水坝都要被打垮了,修有什么用?
话是这么说,可这结实的河坝还是让人放心,王友山曾和王兆靖说,赵字营扩张,徐州的士绅豪强吃亏的不少,为什么大多能保持心平气和,除了实力压迫,还有就是这黄河水利安定人心。
只要是徐州本地土著,心里就都有个恐惧,那就是身侧黄河随时爆发洪水大灾的恐惧,人很难离开本乡本土,这洪水一来无处躲藏,房倒屋塌,田地毁坏,顷刻间家破人亡,但这个水坝修建的越来越完备,大家也就越来越安心。
赵字营靠着这水利将徐州和邳州的人心牢牢拢住,这才是真正一举数得的手段!
靠近何家庄的黄河渡口刘勇常来,他很快就发现了现在的不同,在大坝附近居然有一千团练驻扎,在河坝上下不时有人步行骑马来回巡视。
在河坝这一侧的堆场上,能看到大批的竹笼堆放,还有人在不停的制造,这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等跟随赵进走上河坝,看到黄河之后,刘勇明白了这一切布置是为了什么。
“水涨的这么快,我走的时候,河滩还露出来的!”刘勇吃惊的问道。
这些年连年旱灾,黄河干枯的厉害,两侧河滩往往都露出来,还被贪图便宜的百姓在上面种了庄稼,刘勇北上山东的时候,黄河河面也很窄,可现在看起来,水势滔滔,很有几分壮阔气象。
赵进盯着水面看了看,闷不做声的沿着河坝走了一段,他仔细的看着水坝上的每一处,然后闷声说道:“今年徐州风调雨顺,可河南那边的雨水却比往年要足,黄河水势一天比一天上涨,这是大麻烦!”
王兆靖在边上解释说道:“大哥为这个做了预备,目前黄河两岸共有三万余民壮可以随时调动,现在农活之余都要准备巩固堤坝,在这河道周围预备土石,一旦有事,这些人就要顶上来。”
如果徐州段的黄河出事,黄河泛滥,淹没两岸,那么赵字营最精华的区域就要毁于一旦,赵字营这边就要出大乱子,苦心经营却要被天灾毁掉,那让人如何能受得了。
“真要有什么决口,只要整个河堤不坏,我们还是能顶得住,我们人力足够,物资也足够,那竹笼到时候装上土石直接丢进缺口内,还是可以封住,而且我们这么多年挖掘沟渠灌溉,又在疏浚境内的各条河道,分流引水要比别处好些..。”赵进说自己的安排,说了几句却叹了口气。
摇摇头又是说道:“不过这些只是尽人事,真正如何还要看天!”
赵进满脸无奈,他一直信人定胜天这句话,但在记忆中能说出这句话的组织,那是可以调动极为巨大的力量,从人到物资,可即便如此,对大洪水的应对也是战战兢兢,每次都是全力以对。
相比于那样的力量,自己现在所有的实在可怜,华夏几千年都是倾全国之力对付这黄河水患,甚至因为这水患才凝聚成华夏,可赵字营现在有什么?算上距离,能用来应对这黄河的,也就是徐州和邳州两处,如果有什么,那真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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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9章 急忙赶来的余致远
看到赵进情绪低沉,其他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赵进走了几步又是说道:“真正的麻烦是淮安北区。”
王兆靖和刘勇解释说道:“黄河水势起来后,大哥问了许多水上和陆上懂行的人,他们说一旦发水,徐州州城和萧县附近都要受灾,因为那边是低洼地,很容易引水过去,然后邳州到淮安北区那块地势更低,又有洪泽湖抬着水位,到时候大水过境,哪怕徐州和邳州无事,淮安北区也要过水。”
听到这个刘勇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赵进将淮安北区的人口迁徙抽调却不进行补充,这也是有所防备,不过想想心里真是舍不得,那边的荒滩地是赵字营起家时候的依仗,靠着那边才消化了数万流民,为今日的实力打下了基础,可这样的基业,却有可能被洪水破坏,实在让人痛心。
“辽东那边过来的难民尽量安排到山东各处,山东这些年死人太多,我们引入的那些人口没什么干碍,放到海州这边的,走陆路水路去宿州和归德府,那边也能安顿下来人。”赵进开口说道。
又向前走了一段,赵进甚至下了河坝去河边看看,只是叮嘱说道:“日夜都要安排人看,一有消息快马急报,可以就近调集人手物资,事后请令就好,一定要做到临机决断,水情可不能耽误一点!”
赵进来到这边没多久,亲卫旅第二团的团正张虎斌从别处河坝赶了过来,到这时候刘勇才发现,原来亲卫旅第二团已经常驻在河坝边上了,团正张虎斌在这边抓总掌控。
张虎斌没跟随众人太久,赵进就打发他去忙碌自己的事情,等第二团团正张虎斌一走,刘勇就忍不住说道:“大哥,咱们亲卫旅是最精锐的营头,那些家丁都是千锤百炼的好汉子,这护河守坝的事情用他们做,实在太可惜了,就算这黄河真出了事,也不该把他们填在这里面。”
“咱们家丁不就是用来护卫徐州的吗?洪水若是真的来了,能坚定上去的除了家丁还有什么人,我们的家丁不上,其他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上!”赵进沉声说道。
刘勇还要再说,却被身边的王兆靖拽了一把,他立刻明白过来,这些话兄弟们应该早就说过,估计得到了同样的答复。
“我们现在一定要打起精神来,这黄河只要有事,我们周围的那些人立刻会扑上来,不要看现在四处安静,一旦出事,那就是处处虎狼!”赵进肃声说道。
刘勇回到徐州四天后,李老海就带着人重新上门拜访,这次上门的却是这大帮的第三号人物李显,三十几岁的海上汉子,整日里阴沉着脸。
虽然人很阴沉,可做事却很靠谱,他们之所以来的这么快,就是因为知道了赵字营这边有船从辽东回来,海州那边快马传递到清江浦,清江浦又向江南传递,李家大帮居然专门空出了十五条大船,而且等在浙江某处,得到消息立刻北上。
能做到这一点,自然是看到了和赵字营交易的好处,以及开辟辽东航线之后带来的巨额利润。
李显能做主的事情就很多了,李家要更多的铁器,从刀剑兵器到农具铁锅他们都是需要,棉布需求也是大宗,更重要的就是这海州港口的使用权。
双方都对彼此有需求,所以谈的时候很痛快,对于培训水手和造船的事宜,李家答应的格外干脆。
他们可以负责在海州建设船厂,可以提供工匠,甚至先期可以安排合适的大木材料,不过耗费要由赵字营承担,这个对赵字营来说真是九牛一毛,很容易就能答应。
然后培训赵字营的学丁上船的事宜,他们可以安排人来洋务学堂做教头,学丁们上船学几个月,然后这艘船有一半或者六成的人手可以全变成赵字营的人,李家这边安排少量精干的老手进行指导,这样的情况下,赵字营的人可以最快的学会操持海船,李家还可以为赵字营大规模的运送家丁和货物。
李家的要求除了商货之外,那就是每年要在海州港口装运一部分的盐货,赵字营从辽东买回的木料,李家要分一部分走,同时,李家在清江浦的店铺和人员要受到赵字营的保护,同时海州港口和今后赵字营所建设的港口,除了余家和李家之外,尽可能的不要让其他家入内,如果需要,希望双方能先谈一次。
有家丁跟随李显从海州港口那边来,确认了那十五艘大船都是八百料以上的,而且都是空船,这诚意可以说是十足了。
赵字营也给出了同样具有诚意的条件,给了李家大帮在蛤蜊港仅次于余家的优先装卸权,这个对于海商船队来说就是金山银海一般的财富。
李显这次来到谈的都是细节,比如说他们如果去辽东运人,在海州或者清江浦装满粮食和各项物资后去辽东,然后运人回来,这其实对他们来说等于是空载,皮岛的体量不大,又被建州女真威逼,能提供的特产山货肯定不会太多,足够的木材对于船运来说,尤其是漂洋过海的运输,利润实在有限,所以希望赵字营能够给些补偿。
不过在这一次,赵进领着李显去又去看了兵器陈设,看完之后,李显立刻答应了下来,原因很简单,这次赵字营给李显看了自己的火炮,三磅以下没有炮架的铸铁火炮赵字营也可以卖,而且可以提供炮弹。
海上大帮和外洋的洋人打交道多,对火器不怎么稀罕,不过看得多了,所以才能看出好坏优劣,虽说火炮铜炮最优,可赵字营的这铸铁火炮看起来也是优良无比,而且现场试射几炮,打的远近,炮身冷热,还有准头如何自然能看明白,而且赵字营还提供把火炮固定在船上的铁件。
常年跑在海上的李显自然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赵字营能拿出这样的货色来提供交易,他们自然要放宽自家的条件。
双方谈完之后,可以说是尽欢而散,就在他们详谈的期间,粮食和其他用度物资,就在淮安北区的存储中开始运向海州,直接装船准备出发。
这次去往皮岛招募辽民的人也已经选拔出来,李嵩、李森等李家子弟全部上阵,这次从皮岛带回来的那一百户人家里也挑出了二十人,除此之外,亲卫旅和第二旅各抽调两个连队上船,等到人员物资齐备,就立刻出发。
除了这个,李家还给出了下一次到货的时间,这十五艘大船仅仅是第一次的船队,他们从辽东接回辽民之后,就要在这边装满棉布和铁器,这些货物希望赵字营能备齐,同时,下一波船队会在七月间到达,这船上会装满铜料和火药,以及赵字营和清江浦这边需要的各式洋货。
李显心满意足的从徐州离开,他这边才走了两天,余致远就赶到了徐州,余家二公子养尊处优久了,出行向来很讲究,从松江到徐州,一路乘坐自家大船,船上布置考究,还有丫鬟仆役伺候,可这一次,渡江到了扬州然后换成快马,一路北上,来到徐州后已经是疲惫非常。
当天到达,余致远没有上门求见,而是好好洗漱了一番,再睡了一觉,第二天才带着礼物上门,那时候精神已经显得很好,看不出这么急促,当然,他的动向如何瞒不过赵字营。
“大哥,咱们徐州从辽东向山东和南直隶运送人和货物,一定要用大船,而且辽东那边深冬初春都有海冰,要抓紧时间往复转运,用商船难免会耽搁时间,小弟这边专门新购了五艘福船,配齐水手送给大哥这边,专门用作运送辽民,再有半月,船只就能到海州那边。”余致远没有提什么李家,只是说自己要送一份重礼。
上一次,余致远已经送了艘福船给赵进,现在一共是六艘大船,福船宽大沉稳,载重最大,的确很适合赵字营目前的需要,而且这余致远这次是送,也就是说归于赵字营专用,这手笔当真不小,要知道在现在的外洋贸易上,这六艘福船只要不遭遇风浪海盗,一年跑下来就是过十万两的好处,余致远居然就这么送出。
余致远很会做人,眼下提什么李家,提什么港口专用,那都是自取其辱,不如把能做好的做好,不过说这个的时候,坐在赵进旁边的王兆靖神色淡然,赵进也是平和的微笑,没什么高兴激动,看到这一幕之后,余致远脸上浮现出苦笑。
在那里沉默了会,余致远开口说道:“小弟做错了,余家也做错了,大伙都为这眼前的银子昏了头,犯了这鼠目寸光的毛病,和大哥请罪的话实在没脸说出来,请大哥收下这几艘船,看小弟日后如何做吧!”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既然余致远挑明,赵进直截了当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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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0章 点石成金的法子
说起这个,余致远脸上又有苦笑,摇头说道:“大哥要相信小弟,这些腌臜没脸的勾当,小弟知道不过十天,小弟得了消息后知道自己有错,却不知道什么错,派人一查才知道这些事,上上下下都在弄些小心思,只当我知道了也会默许。”
“但你知道了,肯定也会默许是不是?”赵进笑着问道。
这话很直,余致远的表情顿时有些难堪,不过还是立刻回答说道:“大哥说得没错,我就算知道了,也会默认,余家上下的确有了骄纵的心思,觉得大哥想要在海面上做什么离不了我们余家,余家人也忘了是余家先求大哥,也忘了是因为大哥,余家才能有今日的生发。”
赵进笑着点点头,满脸云淡风轻的模样,这表情却让余致远有些惶恐,开口又是说道:“这家丑实在不愿意让大哥知道,我家大嫂那边安排了人在余家,很多生意都要插手,长兄大嫂,家业本就有他们一半,即便是小弟这边的人也愿意听他们的,毕竟他们处处说着为余家考虑,可以为大伙赚到更多银子,他们不知道大哥这边的志向,也不知大哥身上有何等巨利。”
“那你想怎么做?”既然对方挑明了,赵进也直接明说。
余致远迟疑了下,随即浮现下定决心的神情,郑重其事的说道:“小弟这次回去就和兄长分家,以后专心为大哥这边做事。”
说到这里,王兆靖才看看余致远,又看向赵进,兄弟分家这个事情很常见,老人故去,兄弟两个分配家产各自单过没什么不对,但在官宦人家还有地方豪族来说,这分家可就不是小事了,家业拆分,等于实力从大变小,在地方上的地位也会下降,对于官宦人家来说,兄弟分家会被认为家门不靖,做不到修身齐家,自然也没资格为国效力,如果政争的时候,政敌会抓住这个大做文章。
余致远敢做出这样的决定,的确算是豁出去了,不过也就是这样的决定,才证明他的心意,但王兆靖能看得出来,余致远有些故作姿态,他或许在等待着赵进相劝,然后顺势表忠心再收回自己的动议。
“好,既然如此,我等你的消息。”赵进点头说道,别家私事赵进不愿意干涉什么,不过这海上船队,尤其是和徐州合作紧密的余家对赵字营却很关键很重要,一定要直接掌控,不能有什么波折。
余致远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随即就被坚定掩盖,他点头说道:“小弟回去就会办理。”
“棉布已经可以出货了,如果能原价出那就原价,如果不能,比市价低两成我们依旧有得赚,你回去抓紧准备。”赵进又说了这样的消息。
棉布和粮食一样,都是大宗进出的货物,这样的货物单价不会多高,对于豪商巨贾们来说,做这样的货物就是求个大量走货换取大量的利润,比市价低两成也就是说可以多赚两成的利润,算算棉布的出货量就知道这是何等丰厚的巨利。
余致远脸上闪过惊喜,这惊喜差不多就要变成狂喜,他是松江巨商,对这棉布生意参与极深,自然明白这比市价低两成是什么意义,他随即就明白,自己做出了选择,那么这就是选择的报偿,余致远思绪急转,很快就是得出结论,这很值得。
“小弟这就回去准备,咱们徐州出产的棉布小弟已经找人看过,细密上不如松江棉布,可差得不过是分毫,影响不到售卖,松江棉布本就已经供不应求,咱们徐州棉布填进去也不够卖的!”余致远说的很是兴奋。
王兆靖这时候又是低头下去,余致远这边高兴,可如果余家没有那么多小心思的话,这次赵字营报出来的低价就是可以比市价低四成甚至更多,有了那改进的徐州纺纱机,效率大为提高,布匹的成本也跟着压低,而且按照王兆靖了解,去除棉籽的机器马上也要投入使用,那时候纺纱织布的效率就会更高,成本也会更低。
本来这些好处余家都能跟着分润,可余家却因为那些小心思什么都没得到,王兆靖每次想到这个都是冷笑,如果赵字营亏待了徐家,或者白白驱使徐家做事,徐家这些小心思还算有情可原,可徐家明明因为赵字营发了大财,却自作聪明,这就只能说可怜可悲可叹了。
辛辛苦苦赶来,面见赵进聊了不到半个时辰,余致远又要日夜兼程的赶回去,他自己没有叫苦,余致远心里很清楚,想继续在赵字营这边拿到什么,就要看他怎么做了。
刘勇这一次去辽东有很多手尾,回徐州交待好相关事宜之后,就想要立刻北上山东,做后续的安排。
“你要习惯坐镇抓总,不是奔波在最前面,你和雷子总是冲锋在前的话,让下面的大队正们怎么去做事?”赵进这次直接把人留了下来。
除了让刘勇习惯总揽内卫之外,还有就是让刘勇接受属于赵字营的闻香教一系的组织和人力。
和徐珍珍有些不一样的是,木淑兰产子之后对先前很用心的闻香教经营没有丝毫的兴趣,而且明确对赵进说,以后也不会管了,要全心全意照顾赵麒。
原本赵字营属下的闻香教各处势力名义上归于内卫管辖,实际上却自成一体,或远或近都归木淑兰指挥,聂黑他们这种当年被直接俘虏过来的例外。
这种自成一体对内卫做事极不方便,而且这自成一体的局面在彻底打垮徐鸿儒之后反而得到加强,从前木家一系残余,山东闻香教的残余,能投降过来的人也都想着自保和求上,自然而然的结伙。
尽管赵进对教门极为反感,可他也不得不承认,闻香教如果能为赵字营所用,在这个时候就是控制山东地方的利器,最起码可以迅速的安定人心,长远来看利弊就不好说了。
眼下木淑兰专心养育儿子做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达到了最好的效果,现在各处愈发稳定,已经用不太到闻香教各处了,正好让内卫彻底接管,然后将其打散重组,免得再有什么是非波澜。
在接管木淑兰所管事务之余,赵进还领着刘勇去了织布工场,那一次可以纺几个纱锭的徐州纺纱机刘勇已经看过,每次看每次都觉得神奇无比,倒不是说这机械机关如何巧妙,而是这改进实在高妙,一样的法子,做出来也没什么难的,居然就有了这样的功效,靠这种纺纱机,徐州布和松江布品质上差别不大,成本却能低下去四五成,等于说卖松江布一半的价钱还有的赚,这真是点石成金。
“这边和济宁那边一共砍了二十几个脑袋,这织工、木匠被砍了,他们的家小也是永世为奴,这样的狠辣手段才刹住了他们单干的念头。”走出那防备森严的纺纱工场,赵进笑着对刘勇说道。
刘勇不觉得意外,开口回答说道:“这点石成金的法子太容易,都想着拿出去自己发财,却想不到无根无凭拿着个好东西,又怎么会有好下场,在咱们这边熬三年之后单干,那才能稳稳发财,可笑他们想不透啊!”
说话间两人又走到一处戒备森严的工场,看到这边戒备的程度比起纺纱机所在的地方丝毫不差,刘勇不由得纳闷,心想这又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只见到一车车捆扎好的棉包被送进去,又有一车车的棉花送出来。
刘勇看了半天没有想明白,只是失笑说道:“大哥,咱们徐州还真是一日千里的样子,小弟才离开几个月,居然好些东西看不懂了。”
“只是咱们徐州勤谨点,这大明是没什么变化的。”赵进笑着说道。
一进工场,先看到雨棚下放着轧花机,这机械刘勇见过很多次,是让棉花脱去棉籽的机器,远离也简单得很,两根光滑的木棍架在架子上,木棍一端有曲柄,使用时候转动曲柄,将棉花送入两根紧挨着的轧辊之间,棉籽落下,棉花从另一侧出来,这个轧花机还有典故,乃是黄道婆在海南黎区学来的技艺。
“这个你知道是怎么用的,咱们去里面看。”赵进开口说了句。
在屋内整齐的摆放着一台台简单的机械,看着像一个个开口的木箱,能看到织工们将棉花从一端放入,然后又将另一端出来的棉花不断收集起来,
走近了看,却发现里面是两个相邻的滚筒,一个滚筒上全是尖刺,看起来好像是铁钉之类的,另一个则是毛刷,似乎是猪鬃所制,有劳力在摇动外面的曲柄,滚筒转动,那全是钉刺的滚筒将棉花挂住,让其和棉籽分离,而另一个带着毛刷的滚筒则是将第一个滚筒上挂着的棉花刷下来,免得把木箱塞满。
尽管刘勇是第一次看到,可看了会之后就能得出结论,这个新式的轧花机可比外面放着的那台好用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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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1章 真心实意
“同样的人手操作,里面这种机器半个时辰出的棉花是外面那个的十倍还要多。”赵进好像知道刘勇所想,笑着解释说道。
“那岂不是..”刘勇激动的转身,不过随即忍住。
等离开这工棚,赵进才开口说道:“是三个人琢磨出这徐州轧花机的,每人两千两银子,每年还有五百两的花红,三年后可以自己开业,有了这个东西,咱们徐州布可以做得更便宜,只要棉花足够,彻底打垮松江布都可以!”
刘勇满脸振奋之色,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谓金山银海终究能挖光用尽,可徐州这些财源都是源源不断产出,这就是聚宝盆。
先前因为这黄河汛情引发的紧张和担心都是烟消云散,这织布的行市抓在手中,就能维持住赵字营的盘子。
“现在济宁那边还没这种机器,不过马上也要送过去了,咱们这工场里的工匠们正在琢磨织布机,他们还在琢磨着能不能借助畜力和水力来推动,这一切都要保密,外传一件,都对咱们赵字营是个损害,你要把这些盯紧看好。”赵进叮嘱说道。
刘勇郑重其事的回答说道:“请大哥放心,这是咱们赵字营最要紧的机密,小弟不会让他外泄一分。”
赵进点点头,然后笑着说道:“咱们现在织布都是用去年收上来的棉花,数目不小,比起这棉布生意的总盘子来说算不得什么,等到了今年秋天棉花下来的时候才是见真章,只怕到时候咱们赵字营要和松江以及江南的各路豪强结仇了!”
江南富甲天下,那边的豪强往往就是朝中高官的亲眷,是天下间势力最庞大的集团,赵进这么说,刘勇也没什么紧张,只是笑着点头说道:“若能结仇,咱们也就不怕了。”
在四月底五月初的时候,徐州布开始大量出货,所有出产差不多两成留在徐州,其余全部送到清江浦发卖,徐州和济宁这两个数千人的织布工场出产颇为惊人,可他们这个数目放在清江大市上就算不得什么了,那边汇集吞吐整个天下的财货,徐州布投入进去,最多有些许浪花激起,而云山行发卖的极有节奏,又有不少是走清江浦水路运到海上,就更没什么人注意到。
李家大帮的十五艘船已经从皮岛那边走了一趟回来,装满了人,带回了大批的木材,这次去的太快,皮岛上下连同毛文龙在内都是措手不及,他们根本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
按照跟去的家丁回报,毛文龙更想贩卖人参、鹿茸、毛皮和山货等特产,这些价值高昂,可以换到更多东西,而且还和李家船队承诺,如果他们愿意私下里接这些生意的话,可以给出足够的好处,不过区区皮岛的好处怎么会被海上豪商看得上,李家人知道站在那一边,直接就是拒绝了。
因为毛文龙和皮岛那边措手不及,所以这一次给出的人口成分很有趣,年轻男女和孩童的数量足够多,女子的姿色相貌颇有些出众的,而男丁这块不少明显是有武技在身或者上过战场,孩童们就不必说了。
“..李家人讲,皮岛这次给咱们的不少人都是要拿去卖或者自己用的,这次咱们去得急,所以来不及挑选只能先凑出数目来,属下觉得没错..”
本来这次十五船共四千六百人都要在登州府城蓬莱那边上岸,开始考虑到这么多人登陆必然会引起各方注意,所以一艘艘船靠岸,结果前面两艘船一上岸,本地云山行的人过去接人,还没带出登州府,就已经逃走了三十几人,登州府这边的云山行中人立刻坐船通知了海上,这时候已经有四艘船的人登陆了,一共逃走了一百五十几个,还有人不断逃走。
这些辽民毕竟没有吃过苦头,这时候又是夏天,没那么难熬,他们都觉得反正是在大明地方,何必要给人做牛做马,跟随船队的家丁当即做了决断,在登州府城蓬莱这边再雇佣十几艘大船,补充物资之后,然后到海州这边在登陆上岸,来到淮安北区这边,就不担心什么逃跑了。
“..不知道这逃跑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不过属下看那毛文龙心思很多,始终觉得咱们没有官身,可以耍无赖或者恃强凌弱..”
从皮岛到登州,十五艘船可以装载近五千人,但从皮岛到海州的话,最多也就是三千人,还要在登州那边补充一次物资,不过李家大帮这些船没有为难退缩,只说下次专门带着几艘船装载转运食水给养就好。
这几千辽东百姓登陆前,石满强亲率第二旅第一团还有徐州义勇在码头迎接,这几千辽民再怎么不甘心,看到这样阵势的人马,也不敢有什么异动,只有乖乖的接受挑选,工匠、兵丁、商贩和读书人都被登记在册,然后开始向各处转运。
淮安北区空下了许多田庄,部分辽东难民会在这里暂时休息熟悉,还有部分直接被送到郯城、沂州一带的田庄安置,先到的那一百户辽民则是被打散混在大队辽民中一起去屯垦。
李家大帮对这次的转运很满意,因为他们在海州港口这边装满了铁器、布匹和盐货,还有南方急需的木材,沿着大明的海岸线贸易,利润未必有去倭国南洋那么巨大,但只要找准了货物,赚得也不会少,而且风险少了很多,临离港南下前,李显拍胸脯做出了承诺,说下一波的船队最迟一月后到达。
不过李家大帮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就是转运辽东难民的时候,不能太宽宏,要舍得下手杀人,赵字营的人要动手,李家大帮的人也会跟着动手。
“..看着没在登州那边上岸,那些辽民人心都有不稳,几艘船上还鼓噪起来,如果不是被家丁们逼住抽打,恐怕要闹出大事..”
“..后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所有人都只能关在舱里,轮流上来望风,因为这个半路上还死了十几个,都被丢到海里去,如果当时就能杀人动手,把场面镇住,就不会有这样的波折..”这也是带队家丁的禀报。
对这个赵进给出的意见很简单“该杀就杀,你们是人,他们现在还不是人。”
就在李家船队满载货物离开后三天,余家的船队也来到了海州,足足二十四艘大船,都是载重大的福船和沙船,而且自己带足了食水物资,带队的换成曾和徐厚生一起去过澳门的余鸥,来到这里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事事听从赵字营的安排。
余家船队接上赵字营的家丁和相关人等之后就立刻北上,这次上船的家丁和上次完全不同,这次足足有七个连队,包括一个火铳连队,甚至还带着两门三磅火炮,赵进就是要让自己的家丁适应海上行船的生活。
按照江南内卫传回来的消息,余致远这次回去没有分成家,当他说出分家这件事之后,而且说明不会多占多拿,立刻把他大哥那一边的人吓住了,眼下赚钱不少,不动那些小心思同样是发大财,可要是分家了,虽说眼前拿的不少,但只能坐吃山空。
而且更关键的一点,如果分家,对已经在江西做到参政的余家大哥来说极为不利,以后仕途肯定走得不顺,余致远兄长那边的仆役家人打算的很明白,生意上赚得再多也是浮财,仕途上高升才是真正的好处,何况这些小动作小心思很多是余致远嫂子的主意,他大哥未必知情,真要闹将起来,行家法送到衙门打死都是有的。
余致远这边强硬,余家越来越大的噪音立刻安静了,蛤蜊港这边已经开始兴建船厂,这是余家一力承办,在松江府那边不少手艺精熟的船匠都调拨过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余致远未必不知道,他的兄嫂或许只是个幌子,只不过他没想到那李家还能主动找过来。”对余致远的这些行动,赵字营上下的评价很刻薄。
在七月中的时候,赵进决定纳妾,收火器大队孟志奇的妹妹孟子琪为妾,关于这件事,不光是身边兄弟在劝,长辈在劝,父母在劝,连徐珍珍和木淑兰也在劝,纳孟子琪为妾倒不是为了美色,主要是各种牵扯平衡,赵进对这个很明白,却不太懂徐珍珍和木淑兰为什么也来相劝。
不过当他答应这件事之后,徐珍珍和木淑兰都有些不高兴,那晚彼此推让,都不想让赵进过去睡,嘴上说的虽然客气,可赵进自然看得出来,两个人的恼怒,最后还是在徐珍珍那边歇了,晚上本想闲聊几句,结果徐珍珍只在那里逗赵凤和赵龙,这让赵进更不懂了。
既然不懂那就早睡,赵进现在每三天都要去黄河边看看,加上安置辽民的事务已经开展,人也疲惫的很,就这么沉沉睡去,等到了半夜时分,外面却有人敲门,赵进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动作迅捷却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边上徐珍珍也被惊醒,刚想说话却被制止。
“进爷,河坝决口了..”外面是孙大林的声音,几名贴身亲卫轮流值夜,今晚是他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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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2章 是人祸
听到这句话,赵进居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在那里僵住片刻,然后顾不得穿鞋,直接跳下床,因为动作太大还撞翻了一个木架,上面的花瓶摔得粉碎,连隔壁的儿女都被惊醒,在那里哇哇大哭,在这个当口,外面的丫鬟已经点燃灯火过去查看,徐珍珍披上衣服在床上坐起。
这时候也不是置气,她轻声问道:“夫君..”
可巧这个时候丫鬟拿着灯盏进来,光芒正好映照在赵进的脸上,看到赵进的神色,徐珍珍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嘴,险些惊叫出声,她第一次看到赵进这个表情,脸色煞白不说,额头上居然有了冷汗,赵进居然很惶恐,自己那个杀伐决断的夫君居然在这个时候有些慌。
借着灯光,赵进也看到了徐珍珍的表情,他随即意识到自己不太对,赵进长吐了口气,深深呼吸,冲着徐珍珍摆摆手,然后走到门边沉声问道:“那边决口了?”
“州城西十五里的地方,已经被堵住,附近的团练和民壮都赶过去了。”孙大林低声回答。
听到这个消息,赵进只觉得身体一软,紧张到骤然的放松,身体还真有些绷不住,黄河南岸沿线有任何异动必须立刻禀报,这是他下的军令,也的确被严格的执行,刚被惊醒时候,赵进还有点迷糊,瞬时间脑海浮现的是堤坝崩溃,汪洋一片,整个徐州都被黄河淹没,却没想到情况没那么糟。
“把议事堂的人都叫醒,让亲卫备马,快去!”赵进吩咐了几句,外面脚步匆匆,孙大林已经去安排了。
赵进这才有心思坐到椅子上,让自己放松片刻,披衣下床的徐珍珍去端了碗热茶过来,灶上始终有火这个倒是方便,赵进喝了几口茶水,这才觉得恢复了正常,抬头刚要说话,却对上徐珍珍关切的目光,赵进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事,你去哄哄孩子,我要出门,你不必等了。”
自从进入六月,徐州就时不时的有雨,相比于往年干旱是雨多了,可也算不得什么,还能说一句风调雨顺。
奈何这下雨的不光徐州,河南全境多雨,自西向东这么下起来,黄河水位也就越涨越高,偏生这么多年泥沙沉积,黄河中游各段河道狭窄而且高于地平面,是个“悬河”,而来到徐州这边,河道变宽,水流变缓,等若是中游积蓄的水力都要施加于徐州以及下游,这就是徐州邳州一带洪水的原因。
决口的消息从徐州州城那边报过来需要时间,等赵进这边整备完毕准备出发的时候,天际已经有天光显现。
虽说最近几天才下过一场雨,可赵字营对道路的维护在这个时候起了效果,放在别处早以积水泥泞的道路在徐州还算能走,赵进在这边作了安排之后,刘勇赶往何家庄附近的黄河堤坝,吉香将手下人马安排到河坝巡视,王兆靖则是调动人力和物资全力准备。
知道决口的地方已经堵住之后,赵进就没有太急着赶路,何家庄到徐州州城一线,也有沿河的官道,赵进索性沿着河坝走,不时的上去拿看看情况。
水势并没有暴涨,加上这几日也没有下雨,甚至将徐州境内所有的沟渠引水到满,没道理决口..
等赶到那边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天光大亮,能看到河坝决口处的样子,不过看着更像是垮塌,而不是被冲毁的。
看到赵进等人到来,早就在这边等候的赵十一郎等人连忙迎上,每个人都是满眼血丝,算计时间,他们昨夜能睡一个时辰就不错了。
河坝决口处一片狼藉,能看到被冲垮的房屋,到处可见的垃圾,甚至还有家畜的尸体,但古怪就古怪在这受害的程度太小了,也就是决口处一处村庄被冲毁,甚至这村庄都说不上被冲毁。
“昨夜河坝突然塌了个口子,水从下面涌出来,然后那一处河坝垮掉,河水灌进来,好在巡河的人发现及时,这附近又有几百人屯驻,喊着那村子里的百姓一起将这个口子堵住,老天保佑,眼下这水势还不大,不然这徐州城就毁了。”赵十一郎禀报这个的时候,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表情虽然如此,可说这话的语气却是咬牙切齿,赵进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不过接下来所知道的却让他哭笑不得。
这个庄子靠近河坝,在徐州这边靠近黄河的村寨都有个传统,那就是修土围,只不过这土围不是为了防备响马盗贼,而是为了防洪。
黄河这些年没有爆发大的洪水,所谓水灾也不过是涨水泛滥,村寨自己的土围就可以挡住水,几天后水自然就退了,何况这些年干旱的季节居多。
赵字营能真正掌控徐州,动员人力过万后,就开始兴修水利,黄河河坝也一天天建设起来,这村寨也出了不少力。
不过就是这最近水势涨起来的时候,沿着河坝的村寨都要出人驻守待命,然后这家村寨看着黄河一天天看涨,村子里的人越来越是慌张,而且觉得官家修筑的大坝都从没顶过什么用,这赵进没名没分的修筑的大坝又能顶什么用,虽说这大坝看起来很像样子。
所以村子里的青壮看守大坝的时候,就向村子这边运土,这附近已经没有什么取土的地方,他们直接挖大坝的土,还想了个主意,用破竹筐之类的填在挖土的地方,外面铺上草席再该上散土,不注意的根本看不到。
这举动没有进行几天,因为赵字营加大了对河坝的巡查,所以没办法偷偷下手取土运土,但就是这一块缺陷在今夜顶不住了,先是挖土的地方被冲出一个洞来,然后那处堤坝崩塌,黄河水奔涌而入。
黄河水势一直在涨,但还没到洪水的地步,所以这水冲进来之后,垮塌的堤坝起到了挡住的作用,然后巡视的人立刻发现,机动的连队还有挖土村寨的民壮都被动员起来,不得不说,竹筐装着土石的方法很有用,这很难被水流冲散,竹筐堆积然后加土,很快就将缺口堵住了。
堤坝一决口,早就在城外值守的赵十一郎立刻赶过来,同时安排人去给赵进送信,这个严令谁也不敢违背,不过堵住的很快,急忙又是派出第二个信使不计危险的向前追,这样才有完整的消息到了何家庄那边。
说到这里赵进总算明白了,怪不得决口的损失这么小,怪不得赵十一郎如此咬牙切齿,也怪自己这些天对黄河汛情关注的越来越多,深夜一听到消息就是心驰神动,朝着坏处去想,却忘了真要是有什么大事,孙大林不会那么镇定的通报。
赵进看了看堤坝,又看了看满地狼藉的地面,徐州七月难得有此时的湿热天气,夜里跑过来,赵进已经满头汗水,他没有去擦拭,只是深吸了口气,站在赵进身边的几个人都很是紧张,他们极少看到赵进这样的漠无表情。
“人都带过来了吗?”
“进爷问的是石头洼的,都带过来了。”
“从我这边起,向东向西各三十里,把沿岸村寨说话算数的人都带到这里来,现在去办。”
赵进命令一下,立刻有人向着四处而去,赵十一郎还想说什么,赵进却没有理会,只是向大坝上走去,现在那缺口处正有几百青壮在那边奋力修补,赵进走到跟前说道:“大伙辛苦了,中午的伙食有犒劳!”
他说“犒劳”那肯定是荤腥油水之类的好饭食,正在干活的青壮们哄然乱叫,都在那边喊着“多谢进爷!”
上了堤坝之后,赵进看了看奔腾的黄河,又回头看着决口处造成的不大破坏,只在那边沉吟不语,看到他的态度,身边人愈发忐忑。
各三十里的沿线村寨,想要带人过来很花费时间,中午时候,特意杀了头羊给修坝的人开荤,给赵进则是准备了羊肉打卤的面条,赵进没有要,反倒去修坝那些青壮之中,和他们一起吃高粱杂面饼子,喝羊肉汤,气氛很是热烈,看到高高在上的进爷和大伙一样吃的香甜,那些团练和各村民壮都是激动的很。
太阳西沉的时候,沿线的人都被带到了这边,各村寨做主的人物或是地主或是长者,以他们的地位平时见到衙门的白役帮闲都要毕恭毕敬,莫说是见到赵进,每个人都是诚惶诚恐,不知道发生什么。
石头洼全村百姓也被带到了这边,沿线村寨主事的人物被带到另一边,赵进走上前去。
“石头洼的人全跪下,十岁以下的孩子领回去,没人给块饼子,找人看着。”赵进吩咐了句。
那边孩子被领走,惶恐惊惧的全村百姓都是跪下,这些百姓里面男女老少俱全,即便是乡下地方,这年轻女子抛头露面也不合适,可这时候也只能跪在泥水里,大家已经觉得害怕了,有人开始浑身发抖。
“把村子里做主的人带出来。”赵进又是吩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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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3章 洪灾骇人
三个五十几岁的老者被从人群中拽了出来,相比于石头洼的其他百姓,这三个人气色穿着都要好很多,石头洼共有两个大姓,其中一个大姓是兄弟两个做主,另一个则是一人为族长,就是这面前三人了。
那三人被带上来之后,还想要说什么,却被直接按着跪在地上,赵进对赵十一郎示意,把对方带着的后背长刀拿在手中,抖抖手腕,刀身反射阳光,寒意森森,赵进拿起刀这个动作让场面顿时安静下来,被叫过来观看的那些村寨主事人物都是身子一抖,不少人下意识的后退,而石头洼跪地的那些村民百姓则是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明显是捂着嘴在哭。
“你们知道我兴修水利,修筑河坝,每年要花多少粮食,每年要废多少人工吗?”
“你们知道这黄河决口,咱们徐州要有多少人遭殃遭祸吗?”
赵进问一个问题,下面跪着的人就颤一下,赵进声音很大,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
“我费了多大的力气,赵字营流了多少血,才让咱们徐州过上了好日子,如果这堤坝决口,这一切都毁了你们知道吗?”
跪着的那三名老者只是低头磕头,没有人敢回答这个话,赵进转头看向跪着的石头洼百姓,扬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吃饱饭的?”
没有人回答,赵进也没有追问,只是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恨声说道:“这一切一切,都要被你几个混账行子毁了,徐州这么多人的好日子,就要被你们的糊涂给毁了,你们还是不是还以为自己为了族人村民,觉得无愧于心!”
说完这句,赵进看向被喊过来的各处村寨主事人物,被他这森然眼神一扫,那些战战兢兢的土豪乡老都是吓得后退。
“我本来要洗了这个村子,好在这祸患不大,但这主事三人的死罪难饶,全村土地充归云山行,全村百姓罚做苦役五年!”赵进冷声说道。
话音一落,跪地的那几百号村民立刻骚动起来,才过上几天好日子,突然间全村赖以生存的田地被罚没,全村百姓要去做那些苦役,大家不是不知道苦役什么样,那些有罪流民做活时候的辛苦大家看得都害怕,怎么就轮到自己了。
“凭什么,只有朝廷和官府才能罚我们杀我们,你不过是一个保正,你凭什么,这还有王法吗!”一名跪在赵进面前的乡老抬头吆喝起来。
场面又是一安静,跪在那边的石头洼村民们开始骚动,而被喊来的各村主事人物也都向赵进这边看过来,甚至连环绕周围的家丁和团练们也都面带疑惑,那边的赵十一郎则是大急,看向赵进好像要说什么。
赵进则是脸上浮现冷笑,一字一顿的说道:“朝廷?官府?王法?在这徐州,在这徐州周围,我就是朝廷,我就是王法!”
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话里的内容不必说了,区区保正这么讲,那就是大逆不道,就该被诛杀九族的大罪。
可这话吼出来,石头洼村民们的骚动停下,各村寨主事人物也都是恭谨敬畏的低下了头,而家丁和团练门的神情则是变得坚定毅然。
“你们死有余辜!”赵进又是冷笑一声,手起刀落,接连砍下,三颗人头落地。
斩首杀头的刀术是父亲赵振堂传授的,刀也是好刀,现在还没有沾染多少血迹,这三刀可以说是干净利落,可赵进还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发堵,他将刀交还给赵十一郎,扬声说道:“有脑子坏掉挖土的,抓紧和附近的赵字营管事报备,这次只是重罚但不杀人,如果闹出什么祸事来,全村都没有好下场!”
那些村寨主事人物都是低头答应,各个敬畏非常,甚至这服从敬畏的态度还要超过先前,更有些年轻一点的人物看着赵进的眼神炽热无比。
天已经要黑了,甚至比昨日黑的还要早,赵进抬头四下看看,发现天边浓云密布,依照这些天的经验,赵进知道明后天可能又要下雨了。
赵进没有回何家庄,只是在这附近找个住处住下,晚上是和家丁们一起吃的,和赵十一巡视大坝的时候,赵进还是怒气难平,在那边恨声说道:“咱们为了防着水患,每年下大本钱修水利,修大坝,结果这些百姓居然这么不知道好歹,他们信不到我们,难道不想想周围的人家?”
“进爷,百姓都是这样,大义和大事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管,他们只顾着自己和自家,他们只能看懂自家的事,能看懂整个村子的都算明白人,进爷你的这些善举安排他们不会觉得怎么感恩,反倒觉得理所应当,挖土这样的事情又觉得自己聪明无比,可以瞒天过海,别人都发现不了,到最后自家落了便宜。”赵十一郎在徐州州城内抓总,接触的很多,也有自己的感慨。
“要用严法,严法才能让百姓知道敬畏,有些事他们未必要知道为什么,但知道害怕不敢去做就对了。”赵进放下饭碗沉声说道。
天气和赵进判断的情况差不多,夜半开始下雨,第二天一早还下个不停,赵进简单巡视河坝之后,就开始回到何家庄。
到了何家庄,正好赶上河南那边的信使传信回来,河南开封府和归德府流域这两天下雨不停,虽说雨势不大,却一直在下。
忧心忡忡的又过了一夜,赵进和伙伴们商议,准备把宿州团和丰沛团,还有第二旅的一个团都抽调到黄河河坝边上警备,连附近的团练和田庄民壮都要动员起来。
经过昨日那有惊无险的决口之后,众人对调集家丁守坝没什么异议,不过总觉得用这么宝贵的力量上去,实在太可惜,却没想到在赵进的印象里,这抗灾救灾就该是家丁和团练们冲在最前面。
王兆靖行文用印,赵进的命令马上就要被快马送出去,大家就这么一路忙到下午才松了口气。
天黑后刚吃过晚饭,赵进准备去木淑兰那边看看母子俩,孙大林又在外面拍响了门,这次任谁都能听出他声音的惶急。
“老爷,老爷,州城那边黄河决口了,水冲进了城..”
听到这个吆喝,赵进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吓得刚刚睡着的赵麒哇哇大哭,木淑兰和保姆连忙过去安慰,但也没有埋怨,木淑兰还好,那徐州本地保姆的脸上已经有了恐惧神色。
赵进深吸了口气,他心里总想着拿刀砍点什么,不然就觉得憋闷。
“..。进爷,州城那边的堤坝也被人偷土了,正在堵的时候,水冲了进来,当场就被冲走了百余个,一时间人没跟上,堤坝也垮掉,水就这么涌了进来,现在州城内已经进水,有四个村子遭灾,一千多户人家的宅院被冲垮,两处酒坊也进水,现在死伤已经过千了..”
听到那边赶过来的使者禀报,赵进心里愈发的郁闷,这人在决口前后赶过来,肯定是急赶,也就是说,决口那边的损失还不确定,或者说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损失肯定比这个使者说得多。
赵进先去议事堂,孙大林和牛金宝则是去传令召集亲卫马队,凡是能赶过来的人都要赶过来。
“大哥,这时候就怕人心不稳,咱们一定要小心,大哥你留在何家庄,小弟我去徐州那边。”王兆靖神色郑重的说道。
“在徐州这里,人心没什么不稳,你留下来就好,我要过去,黄河水患,我要亲眼见到才好决断,现在发命令给宿州团、邳州团、第二旅,让他们在原地驻守待命,发命令给各巡丁团严加戒备,若有趁机骚动煽动的,格杀勿论,发令给周学智和各处贸易主管,现在要储备粮食和物资,记得储备的地方要防水,现在徐州邳州和淮安北区的家丁、团练、义勇不得请假,不得出营,全力戒备!”赵进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马队都已经备好,这时候雨已经停了,夜间行路,灯火很重要,灯笼火把之类的都特意多带了几份。
赵进临走前,徐珍珍和木淑兰却披着蓑衣出现了,已经上马的赵进又只能下马。
“夫君要小心!”徐珍珍说得很简单。
木淑兰眼圈已经红了,说话也停顿了下:“夫君要想着家中的孩子。”
赵进夫妇极少有太清晰表达情意的时候,赵进也不知道怎么回应,看着徐珍珍和木淑兰满是担心的面孔,只是闷声说道:“放心,我会回来的。”
那边吉香已经披甲待命,整个亲卫旅、骑马家丁团和火器大队都已经临战动员,军令也已经向四处送出,赵字营控制区域马上就要进入临战状态。
队伍每个人都是张灯举火,将前进马队的区域照得通明,然后又有轻骑在马队周围游荡,不时的去河坝附近询问情况,然后拦住徐州州城方向过来的信使,让赵进这边及时知道最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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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4章 西高东低
遭灾的村子已经有八个了,还有三个是这几年兴盛起来的大庄子,遭灾的人家一下子变成了两千五百多户,人数已经过完,死伤两千肯定超过,这还是夜深没办法仔细清点,天亮后肯定麻烦更大。
商铺作坊被淹的不少,不过真正有干系的是三个酒坊还有两处粮仓,虽然没有冲垮,不过损失肯定是少不了的。
徐州州城内也是进水了,最深的地方是东城和南城交界区域,据说能把人淹了,大部分的区域都是齐腰或者到小腿,城内倒是没有太多死伤,只不过两处酒坊损失惨重,酒糟和池子恐怕在这一次之后要彻底换新,还有两处在城内的仓库,里面存着的东西恐怕也要有麻烦。
在这个时候,州城按照规矩是关闭城门的,为了避免城内骚乱,赵进也不打算夜晚入城,按照后续过来的信使消息,赵十一郎已经集中了三千多人过去堵决口的地方,虽然还不知道决口和堤坝垮塌的地方有多大,但这个消息本身就让人松了口气,因为还能堵住就说明不是那么严重。
徐州知州衙门的吏目差役也被动员起来,在城外收拢灾民,安置百姓,平心而论,徐州周围赵字营的力量反应的很快,后续的处置也跟得上,不过决口就是决口了,后续再怎么完备,损失已经造成。
唯一让人宽心的是夜空晴朗无云,星月漫天,最起码不会继续下雨,雪上加霜了。
等赶到州城附近的时候,又有新的消息传过来,崩塌的堤坝已经被堵住,正在加紧用土石加固,然后赵十一郎请赵进不要再向里面去,因为决口之后水漫各处,虽然各处都不怎么深,可夜里行走却有危险。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进也没办法向里走了,就在外面等候,而骑兵们则是结队进去打探消息。
不过到了天亮的时候,赵进发现情况没有自己判断那么糟,这次决口的危害比几天要大很多,几天前那不过是一个村寨被冲毁,而眼前看着好似一片汪洋,整个徐州城池都被淹没在其中,当真触目惊心。
但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水面很浅,所见范围内的黄河水根本淹不过小腿,而且还在快速的消退。
这时候就显出平日里整治的好处了,那些被挖掘出来而且时时修缮保护的沟渠里面都是灌满了水,而且在飞速排水。
赵进站在那里看了半天,然后转身上马,护送赵进的亲卫也有计较,眼下看着危险,但涉水而过的时候小心些应该问题不大,大不了多在前面放几个探路的亲卫,遇事停住就好。
却没想到赵进没有朝着州城方向走,而是策马向河坝那边走去,到了大坝跟前,下马就要向上走,有人想要去劝,却被赵进瞪了回来。
赵进在大坝上走得很慢,不时的停下观察细看,黄河水势又变得凶猛了不少,但比起前几天并没有暴涨到什么地步,就这么走了两个多时辰,走到正对州城方向的时候,赵进在大坝上停住了,有些烦躁的赶开挡在面前的护卫,就站在那边凝神观看,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一样。
他所在的这个位置距离最新一次决口的地方不远,赵十一郎也带着人在那边忙碌,没过多久就赶了过来,和上一次的忧心忡忡相比,这一次的赵十一郎却满脸笑容,不过细看后就能知道这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进爷,本以为是大祸临头,没想到还能堵得住,这水势没想的那么大,冲进来之后劲头也有限,属下带着兄弟们冲上去,没命的朝下面丢土石竹笼,很快就是截住,不瞒进爷说,知道这消息之后,属下腿都软了,觉得徐州这下子全完了,没想到没那么大事,进爷看到没有,这水下去的很快,都是咱们挖掘沟渠的用处,多亏了这大坝,多亏了这布置,我看这黄河不用怕了。”本以为一切都要毁掉,没想到事情还能挽回,大悲之后大喜,这个心态倒也正常。
赵进笑了笑,听赵十一郎这么说他的心情也好了点,不过还是叮嘱说道:“不要瞧不起这条黄河,这几天是没什么雨,咱们防备的严谨,这才能防得住,真要是从前那种模样,这次咱们真要吃大亏了!”
“进爷说得是,不过外面能做到这个地步全靠进爷的英明,城内咱们不方便动,可州城内这次的水现在还没怎么退,属下安排巡丁和衙门里的人全城清查,现在天气太热,万一弄不干净生出疫病就麻烦了。”
说完这句,赵十一郎也有自己的感慨,他对州城里外最熟悉:“若不是大哥在的时候将城南那边好好整饬,城南不少百姓都因为子弟入赵字营,或者为云山行当差出来了,很多人搬出徐州,如果没这些,这次洪水入城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这次偷土的那个村子,全村五抽一杀头,其余罚做苦役,人头要让黄河沿线的每一处村寨都看到,再有下次,全村我就要鸡犬不留了!”赵进说到这个,语气顿时转冷。
赵十一在边上连忙答应,恨声说道:“这村子的人真是混账之极,看着堵不住,居然四散而逃,还有人去跑回家了,结果被水全都冲走,要不是咱们赵字营援救的及时,恐怕全村都要死在这洪水里了,他们死了是活该,可其他那**个村寨的百姓白白他们的混账连累,那些死伤损坏到那里去说理?”
“所有的尸体都要尽快烧掉,谁要停灵不下葬的就用强,这个事你要用心,州城内是封闭的地方,尸体在这么热天停留,很容易出麻烦。”
“请进爷放心,全城能用的青壮都带动了,凡是被淹死的牲畜,能吃的立刻做熟,不能吃的立刻拉出来烧掉埋掉,这个当口可不能出什么乱子。”
简单说了几句,赵进依旧看向城池方向,这让他身边的人有些纳闷,心想这次也可以说是有惊无险,州城也没什么大碍,虽然这几年太平,可早些年发洪水入城不是一次两次,徐州城依旧屹立不倒,眼下的水情真算不了什么。
赵进在那里看了会,开口说道:“这个方向决口水冲进来,可水只是在东边南边,西边和北边的水都差不多退下去了,恩,这西边就没怎么过水,看着还很干,我从何家庄那边一路走过来,路上和沿途也还好,没因为下雨积水。”
他这边说,边上的赵十一郎随意回答说道:“咱们徐州地势是西高东低,何家庄那边是徐州地势最高的一处,水怎么可能存住,当时老祖宗选建城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把州城选在洼地上,发洪水就被淹。”
说到这里,赵十一郎却来了兴致,笑嘻嘻的说道:“进爷你不知道,城里那些年纪大的人都说咱们赵字营和有气运,说当年进爷你起家的时候,换谁都要留在城内,可你却领着人去了何家庄,当时大家都说你看得短浅,可现在看,谁不说进爷站得高看得远,那何家庄的地势就不怕发洪水,这就是所谓天和了!”
“我当时那里想得这么远,只是觉得咱们这等在城内太过扎眼,那何伟远又上门送死,这才领着大家去了那边。”赵进失笑说道,说完这个,赵进自己摇摇头,也觉得这件事巧合。
“进爷,这就是天意,这就是天意,咱们赵家兴盛的天意!”一向镇定的赵十一郎,说起这个来显得很兴奋。
看着赵进没有什么表示,赵十一郎却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哥,有人传咱们赵家是什么宋朝赵匡胤的后代,当年..”
话说一半,赵进脸已经沉下,冷冷看过来,赵十一郎立刻不敢再说,低头垂手。
赵进盯了几眼才肃声说道:“现在说什么天意,不要让别人说,你也不要掺合进去,做这个没有一点用处,反而添乱,你明白吗?”
“属下知错了,请进爷放心,属下以后不会说,还会严查。”赵十一郎有个好处,那就是对于命令,他会毫不含糊的绝对服从。
赵进点点头,又是看向州城那边,口中淡然说道:“两宋那个赵有什么光彩的,攀扯这样的祖宗,实在是丢人。”
“若进爷想要禁这样的流言,还要请勇爷那边总括处置,据说各处都有流传..”赵十一郎开口说道。
“严查,若是有人想要借这个煽动人心或者牟利的,严办!”赵进语气冷然。
冲出堤坝的黄河水没有留存太久,第二天晚上就已经退的差不多了,对于那些失去家园的徐州百姓来说倒还不至于太惨,赵字营已经给出了安置的方案,山东和归德府那边都有田庄可以安置人,而且他们过去劳作一段时间之后,赚出自己的家用就可以安家落户。
不过让众人觉得奇怪的是,就地安置岂不是更好,这次水患破坏也不至于这么大,去往别处安置,那花费未免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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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5章 外人看来
奇怪归奇怪,遭灾的百姓们没有什么选择,赵字营能够赈济这就已经是大慈悲了,他们只能乖乖听从。
对于偷土的村寨处置也极为严厉,就在水刚退去的泥泞地面上动手杀人,偷土那村寨的男女老少,除十四岁以下的孩童外,其他人一概要抽签定生死,五中抽一。
那村子里的百姓才从决口发水中幸存,又是遭遇到了这个,可这般凄惨却没有人愿意同情,其他被波及村寨的幸存者赶过来不少,如果不是赵字营的家丁们维持秩序,这村子的幸存者只怕要被赶尽杀绝。
被砍下来的脑袋用石灰硝制之后,装在木盒里沿着河坝展示,遇到附近村寨,只要是没被这次水患波及的,全村男女老少都是叫出来,不管敢看不敢看,都要一个个看过去,然后说出命令,如果再有被发现偷挖河坝土石的,全村鸡犬不留。
除了这些被砍下的脑袋巡游之外,那些遭灾村寨的百姓也进行巡游,他们不用说太多,背井离乡就足够凄惨了。
人都怕死怕穷,看到首级,看到同乡的惨状,已经足够吓住许多人,谁还敢再去偷土,何况进爷已经下了“鸡犬不留”的死令。
偷挖河坝土石的不光那两个村寨,徐州这边还有六处,有四处早早的已经把土石填了回去,第二年缴纳的赋税加了一成,还有两处居然就在何家庄附近的河段,这个当真让赵进以及赵字营的核心们大怒,居然就在眼皮底下做了这样的事情。
“..。我们都以为百姓会畏惧敬服,却没想到他们始终会耍弄小聪明,自以为可以占便宜得好处,只有用严刑酷法才能吓住他们..”
被发现的几处都已经被及时补上,同时又安排家丁、团练、巡丁和各处民壮手持竹竿木棍沿着河堤探查,看看有没有被挖掘出来的空洞残留,或者有什么别的隐患,也要考虑到沿河村寨被严厉的惩罚吓怕了,所以心存侥幸。
但这次也有发现,那就是何家庄河段处的堤坝空洞居然没有发生什么险情,按照通晓汛情的河工讲,在何家庄这一段水流比徐州那边要相对湍急些,不知这是不是原因。
灾祸发生的突然,不过赵字营处理的也是很快,灾民迅速得到了赈济和安置,垃圾被收拾掩埋,尸体被及时焚烧,毁坏的堤坝得到了及时的修缮填补。
五天过后,原本堤坝决口处的狼藉已经消失不见,被冲毁的村寨连废墟都没剩下太多,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样子。
徐州城内的水也迅速退去,按照城内住户的话说,这一次发水倒像是把城池洗了一次,让城内又变得干净了不少。
有传闻徐州知州和同知以及推官一起上城观看,看到城外的救灾处置之后都是无言,各自闷闷下城,回家后都是心情不太好,到底为什么这样大家也能猜到,无非是觉得如果换了大明官府来做这个赈灾救济,肯定不会如此快速有效。
接下来几天,河南开封府和归德府一直在下小雨,徐州的雨也一阵阵不停,不过黄河水势却稳定住了,天晴后没有多久,就开始下降。
这让大家都松了口气,进入八月之后,不管河南还是徐州这边,雨水都会迅速变少,再也不用担心洪水的祸患。
可就在徐州这边松了口气之后,邳州有两处决口,一处决口在距离邳州城二十里的地方,有四个村庄遭灾,其中一个是赵字营的田庄,而在雎宁县城东南的河段,则是河堤崩塌,雎宁县城进水,水深六尺以上,而周围村庄都被冲毁,死伤无数。
雎宁县归属淮安府,这里不管从田地还是交通都不怎么重要,赵字营在这里没有放置什么力量,这次的损失也不太大。
不过这次邳州和雎宁县的水灾却让徐州上下后怕不已,想想如果在徐州出现这样的局面,那会造成怎么样的破坏和损害。
赵字营对雎宁县水灾的处置就没有徐州这么有效了,云山行掌柜管事们拿着银子和粮食在没有发水的安全地带等候,等大水退去他们就会进入,买下一切值得买的,从人口到田地,甚至连安置雎宁难民的地方也已经选好,那就是凤阳府毗邻徐州和淮安府的那部分,那里地势偏高,不会被水患波及。
除了云山行的人之外,徐州邳州那些开办工场作坊的业主也都赶了过去,遭灾之后的青壮劳力最为便宜,给口饭就会勤苦做活,正是赚这个便宜的大好时机,而且被水浸泡之后,庄稼很难再涨,估计满地杂草,还有人琢磨着是不是弄来牛羊在这边放羊,这羊毛可以制成羊绒,也是一门生意。
尽管灾害程度不同,可对于官府的吏员们来说,这足可以做手脚了,而且还是能博得赵字营欢心,让自家赚到好处的手脚,没过多久,徐州、邳州、雎宁三处大灾的消息就报向泰州巡抚官署,然后又是急报京师,按照常规的处置很快就是下达,遭灾三处免赋税钱粮两年,也就是说,这两年的收成都归赵字营所有,吏员们也有分红好处。
这三处的确受灾,也都有了损失,可这损失对于徐州邳州两地来说完全是九牛一毛,而且恢复的也很快,但看在外人眼里就完全不同了,徐州和邳州封锁森严,来这边的做生意的人又都有默契,所以相关的消息很难传出去,很多人只能从报灾的文书以及闲言碎语的传闻上来判断。
有人觉得徐州受灾严重,就算不是元气大伤,也是伤筋动骨,而且之所以消息不多,那是赵字营在掩饰什么,免得让人发现这次被伤到,在这样的猜测下,传闻就更加离谱,甚至还有人说赵进有家人死在这次洪水中..
黄河汛情在危急时刻让人心惊肉跳,可一过了那个季节,水位立刻就下降到让人放心的地步,徐州上下都是安心松气,不过赵进和伙伴们却轻松不起来,黄河在淮安府的河段和运河重合,和骆马湖相连,然后骆马湖又和淮安北区的各处河流沟渠相连。
这次汛情,也就是在雎宁县被洪灾侵害的时候,骆马湖跟着涨水泛滥,隅头镇没有被淹没,可全镇都是进水,而淮安北区的各处村寨不少也都是进水,很多泥土搭建的窝棚被冲毁,虽然死伤不过十几人,可也是实打实的损失,更让人的心思不安起来。
之所以没有大害,归根到底还是这平时兴修维护的水利设施起了大用,沟渠通畅,排水的效率就很高,村寨仓库等等当时建造就选择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按照规矩一丝不苟,这次也得了不少好处。
但这次之后,第二旅第一团要向海州那边迁移,一方面是保护海州港口,另一方面则是尽可能的离开有可能被水灾波及的地方。
计划不如变化快,前面两批辽民在山东次第上岸之后,第三批辽民就接到了赵字营的快马传信,让他们在海州那边的港口登陆,因为那边需要大量的人口,而且这大量的人口安居,还是海州地方上的请求,赵字营顺势而为。
对于海州地方官员士绅,还有盐政的官吏豪商,他们原本躺在淮盐的暴利上睡觉,享受着金山银海,醉生忘死根本不管其他,可以说是一滩富贵死水,但赵字营在海州的一系列作为却在这死水中投入了几块石头。
这港口贸易吞吐居然有这般的暴利,居然不次于这食盐专卖,港口修的越好,来的海商越多,商货贸易也就更多,原来这食盐并不仅仅是官盐私卖才赚钱,装上船运到南方居然能有更高的暴利,大家原来是坐地收钱,可那银子都是死的,每日每月每年都有定例,可现在把银子投入到生意上,马上就有大笔的回报。
海州的官吏豪商们开始把眼光转向徐州,转向清江浦,原来这两处商机这么多,原来自己手中的钱财如此有用,可以投入到任何一个地方坐收厚利。
他们的确不缺银钱,缺的是动作,缺的是做事的成就感和收获,现在他们都感觉到了,原本觉得海州盐业就是金山银海,守住了一辈子吃用不尽,可心里也有惶恐,这样的地方要轮流坐庄,自己捞够了一辈子几辈子的花用,可总有花完这天,但做生意走贸易,抓准各处商机,这个才是能一代代传下去的聚宝盆。
海州上下都为这些激动,甚至狂热起来,他们看到两处正在建设的船厂,他们也想买船出海贸易,他们看到一根根大木堆积在那边,他们也想要参与辽东的贸易,每一项机会他们都想试试,每一项生意他们都想把银子投下来,因为赵进不会吞了这些,而且已经有丰厚的回报。
想要行动起来的富豪们有极大的力量,他们想要更大的港口,能提供修建港口人力的只有赵字营,他们想要出产更多的盐场,能提供煮盐晒盐人力的只有赵字营,他们想要各种劳力,能提供这些的也只有赵字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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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6章 无消彼长的变化
那么海州上下很快就有了默契,以港口贸易为交换,海州以西的内陆田地都可以作为赵字营屯垦的田庄,可以将辽民安置在那边,甚至已经荒废的盐场也可以作为安置辽民的处所,只需要生产出来的盐货能和他们分润。
这个条件赵字营立刻答应下来,外人始终弄不懂,他们总觉得赵字营是为了发财捞钱,却没想到赵字营的根本目的是要吸收消化更多的人口,海州地方和盐政上这么做,可以说正中赵字营下怀。
李家大帮在赵字营这边拿到的铁器和布匹,在海上翻手就可以卖个极好的价钱,而从辽东那边带回的木材,在海州这边装运的盐货,意义更不仅仅在赚钱上,让闽粤的海主们又对他们李家大帮高看了许多,更不必说这海州港口和蛤蜊港两处的特权,这就等于让他们在长江以北的海上贸易处于先发不败的局面。
看到李家赚了这么多,余家知道自己已经赚了很多,不想被抛弃,又想要得到更多,余家上上下下都感觉到了危机感,余致远更是接着这个由头开革出去几十个族人,总算让余家劲往一处使了,余家投入的船队也是越来越多。
“这一次去,单是把木头拉回来他们就不赔,算上山货特产之类,他们还赚的不少,从前之所以不情愿无非觉得没有其他处赚得多!”周学智对余家的评价很苛刻,不过说得也是实情。
李家、余家两支船队不断的用物资去皮岛交换人口,已经让皮岛有些应接不暇,原本寄存在皮岛、旅顺和金州一带的难民不断的被运走,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几个月后,这些人要被运空,那么用什么来和徐州那位古怪的豪商交换物资?
毛文龙试了很多法子,比如说对两家船队晓以大义,但没有人理睬,比如说企图私下售卖,可他拿不出太值钱有利的筹码,毛文龙甚至想到了夺船,这么一次次的贸易交换,他也能看出这海上贸易的厚利,和他聊的时候,船上人也不会有什么隐瞒。
不过毛文龙始终不敢乱来,且不说每艘船的戒心都极重,而且这船上有全副武装的队伍,看起来像是精锐官军,可又和官军的路数完全不同,再说船队里面那些水手之类的,本身就不是良善之辈。
拿不出人来怎么办?拿不出物资来怎么办?毛文龙这边想了很多法子,他已经派人潜入到建州女真控制的地盘内,去煽动那些辽民百姓离开,甚至秘密抓捕附近的朝鲜人口充作辽民,也算是竭尽全力了。
可这样的为难是幸运的为难,在这一船船物资的支援下,东江镇的实力开始恢复,并且一点点增强,他有了充足的粮草和物资,没有那些附庸的难民拖累,全剩下装备齐全的青壮兵丁,那些时不时到来的船只从某种意义上就是他们的退路,这让他们也是底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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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鸭绿江西岸某处,建州女真的一个巡逻队和游击到此处的百余名东江镇兵丁遭遇,人数上有五倍的差距,双方骑马的都才十余人,可建州女真的巡逻队没有丝毫惧怕,反倒觉得兴奋异常。
一次次胜利让女真八旗从上到下都有了自信,甚至自信到骄横的地步,女真如虎,尼堪如羊,这是新近传开的俗语,这尼堪就是女真人对大明汉人的称呼,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一百多人,就是一百多颗首级,是一个个前程,让人从奴才到贝勒的前程。
只不过让他们奇怪的是,那些往常见到他们会跑的明军残余,这次却列阵备战,怎么还有胆子打?躲到朝鲜的那些明军残余就和老鼠一样,只知道乱窜烦人,却不敢见光放对,今天难道知道自己跑不了了,所以要拼命?
拼命最好,列队冲上去砍了那几个最能打的,其余的自然也就散掉,这样的战斗大家又不是没打过。
可这边才冲上去,就看到对面张弓搭箭,建州女真的这些人也没太当回事,东江镇的那些明军残余那还有什么弓箭,很多人都是拿着削尖烤硬的木棍上阵了,可弓箭破空之声一响,这边都觉得不对劲了,这分明是强弓长箭的动静。
但冲到这个距离,想要躲避都难,当即有七个人中箭死伤,剩下十几个可就不那么勇敢了,对方百余人举刀持矛喊杀着冲上来,怎么可能打得过,十几个人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快走,尼堪难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弓箭!”
自旅顺到皮岛的辽东东部沿海一线,建州女真开始觉得麻烦了,旅顺和金州的明军守御的愈发坚决,东江镇渡江的骚扰也越来越多,更让人觉得麻烦的是,本来已经稳定下来的各处屯堡村寨开始不稳。
原本一两个建州女真庄头加上十几个降兵就能压住的屯堡田庄,时常有变乱发生,那些温顺如羊的辽东汉人们会突然暴起,杀死庄头,甚至那些辽镇降兵也会再次反乱,而且暴乱之后不是向着辽镇腹地进军,或者原地困守,而是撤过鸭绿江一带。
现在建州女真的主力正在广宁一线和明军对峙,辽东辽南对于此时的建州女真来说稍微有些鞭长莫及,这当真让人焦头烂额。
不过这边的局势对建州女真来说,也仅仅是焦头烂额而已,在九月初的时候,四千女真兵马到达了凤凰城,也就是原本定辽右卫所在的卫城,连续打垮三支东江镇派出收拢人口的队伍后,局面又是稳定下来了。
毛文龙得知这新到四千女真兵马的底细后,立刻停止了行动,熟悉建州女真的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建州女真人力不足,而且和海西女真有仇,所以补充力量有两个途径,一个是明军的俘虏,但明军俘虏不能相信,另一个则是生女真。
生女真到底是不是女真还值得商榷,他们是居住在白山黑水中的渔猎部落,建州女真搜山检海将这些生女真部落抓到,然后加以简单训练后成军,这生女真野性未驯,极为凶悍,在战场上比建州女真的本部兵马都要强大,东江镇在他们手上吃过几次亏,听到来了这样的兵马,立刻不敢乱动了。
不过皮岛上下也都有昂然之气,东江镇居然逼得老奴用了野人女真来镇压,看来东江镇的确比从前强了不少,同时大家也相对放松,今年过冬物资差不多已经储备充足,不必舍生忘死去辽东境内打草谷了,这打草谷说是抢掠物资回来补充,可实际上却是去送死,给东江镇减少吃饭的嘴,今年总不必那么残酷。
在辽东沿海的九月,风渐渐变大,开始不适合行船了,船队送来最后一批物资后,没有交换到足够的人口,只是带走了不少木头,等到辽东沿海封冻的时候,船也没办法过来,毛文龙和两家船队都有承诺,等第二年开春再来,一定有足够的人口、大木和山货,到时候肯定双方满意。
对于船队来说,这不过是生意,不跑辽东,多在海州港装运些俏货,大家赚得更多,他们也不会注意毛文龙的举动,比如说这边船队一走,东江镇的船只就满载真真假假的女真首级渡海去山东登州府城蓬莱,去那边报功,说东江镇今年与鞑虏数十战,鞑虏死伤数万,其中牛录、甲喇额真数百、贝勒数名,斩首过千。
这样的大功真是让朝野轰动,大明自从和建州女真开战,就是从失败到失败,此刻却有这样的大捷,而且按照登莱道那边的点检,这近千首级全是真女真的脑袋,这就更是耀眼无比的大胜了,虽说内廷外朝相关衙门都知道这首级里面肯定有水分,可敢这么报功,五百真女真的首级总归是有的,这的确是大功。
如此功勋,朝廷立刻给出了封赏,毛文龙加都督衔,张盘的总兵变为实职,东江镇又有了几个副将,同时责令兵部和山东加大对东江镇的军资输送,补充兵员,这么下来,就算再怎么克扣,东江镇得到的实惠都会变多,在这次补充中,毛文龙特意和登莱巡抚袁可立提到,请求给皮岛增加水师,能有大船最好。
当毛文龙派的使者在山东登陆后的第五天,徐州这边就收到了消息,对毛文龙的行为,大家也说不出什么来,他也有他的选择,这种左右逢源是为了壮大东江镇的实力,从私利,从大义上怎么说得过去,只不过大家也能判断出一件事,那就是明年的辽民输入,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了。
这半年的辽民招募,林林总总一共招揽了四万余人,登州府那边一万七千余,海上两万多,但这四万多人口放在兖州府的各处田庄内,都根本不够用,赵字营还需要更多。
不过这个时候,赵进和伙伴们的注意力不在辽东那边,反正那边沿海封冻,再打交道要明年春天之后,这几个月后肯定会有变化,到时候再行处置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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