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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特别白     大明武夫txt下载     大明武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97章 有勇不胜

    袁应泰登时语塞。

    张铨不可能是个胆小鼠辈,这他是知道的。甚至他觉得张铨是辽东少有的能够务实、能够做事的文臣之一。在萨尔浒之战前,张铨就上奏给朝廷,断定杨镐不是帅才,统御不了杜松,刘铤、李如柏这些骄横的将领,而且对杨镐孤军深入的部署也颇有微词,但是朝廷并没有听他的谏言,最后萨尔浒一阵大败,损兵折将十几万。

    在万历四十八年夏天,他又再度谏言朝廷不要为了平息建奴之乱而在内地加派辽饷,以免激起内地民变,甚至用上了“竭天下以救辽,辽未必安,而天下已危。今宜联人心以固根本,岂可朘削无已,驱之使乱。”之类的话,道理都说得够清楚了,可是朝廷还是没有听他的。

    就算是身为上司的袁应泰,当自己觉得做法有问题的时候,张铨也经常毫不犹豫地提意见,比如当初袁应泰下纳降令,企图将投降过来的蒙古和女真人充实自己,张铨力争,说其中风险很大,但是袁应泰当时没有听从,张铨无奈之下只能叹了口气说“祸始此矣。”

    事后来看,张铨的建议是很有道理的,这些投降过来的人大多都不可靠,甚至里面还混杂有不少女真人那边的细作,很多时候女真人就是靠着这些内应攻下城池的,最近的一个例子是沈阳。

    但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意义?袁应泰心里黯然叹气。

    他当初下纳降令的时候不是不知道其中的风险,只是当时辽事实在败坏,而且明军内部已经对女真军怀有深深的恐惧感,因此他才想着要用这些能打仗的人来充实己方的实力,只是..

    “宇衡,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认为我等误国,我也无话可说,确实是我有错。但是现在大局为重,我等不要再做意气之争了..”沉默了许久之后,袁应泰长叹了口气,“宇衡,你明天就离开辽阳吧,去河西去,那里还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张铨先是有些不解,然后突然突然好想明白了什么,接着恼怒得胡须都竖立了起来。

    “袁大人!你是叫我赶紧跑吗?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我张铨岂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

    “宇衡,我岂会看轻于你?”袁应泰也有些急了,“只是现在你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何必如此?我是经略,不能擅离职守,等到辽东战事完结,能去那里收拾局面、为朝廷安抚住辽西地方的只有你了!”

    “局面,还有什么局面?全都完了!”张铨还在气头上,又大喝了一句,“我等皆误国之辈,还有什么颜面去说给朝廷收拾局面!只盼朝廷能派一二能员猛将,平息掉辽东局面,这样我等才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说到这里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又都哑然了,显然对朝廷往后到底能不能“派一二能员猛将,平息掉辽东局面”没什么信心。面前的这支军队,大明真的还有谁能够荡平的吗?

    他们心里都没有底,但是都只能选择去相信。

    这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持续了一会儿之后,张铨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为国殉身,何其美事,大来你不跑,我怎可以让你专美于前?再说了,辽事败坏至此,我等皆有责任,现在大难临头,我岂能独自逃生!之后的事,自然有人来出面收拾,我等在此报效国家即可!”

    看到了张铨眼中的坚定,大明经略终于感受到这位同僚已经下定了的决心。

    他的心忍不住猛的一颤。

    也好,那就两个人一起在这里殉国吧。

    但是,当袁应泰还在心中感慨的时候,张铨突然又开口了,眼中满是沉痛。

    “事已至此,我等理当引咎自决,自不必说。可是辽事日益败坏,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大明三百年江山,天下人才济济,怎会拿建奴这样的小小蛮夷毫无办法呢?宇衡,不用多想了。”袁应泰笑了笑,但是语气却有些干涩,“好了,既然你也不想走,那么我们就一起留在这儿吧,这样也好..。也好..”

    就在这时,突然从远方传来了一阵激烈的鼓声,两个人连忙同时向建州女真金军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他们发现一支打着蓝色旗帜的女真部队正脱离了阵列,向城下冲了过来。

    难道是想直接攻城吗?两个人心里同时闪过这样的念头。

    然后,他们突然发现,在这群士兵后面,还有不少穿戴像是平常百姓的人跟着,正被押解着向辽阳城下奔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是想要驱赶平民攻城吗?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

    “不好,建奴是想要掘沟泄壕!”看了片刻之后,张铨突然喊了出来。“经略,快快下令拦阻啊!”

    “该死的建奴!”袁应泰也马上反应了过来。

    对城防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城墙,其次就是护城河了,如果护城河这样一道防御被去除了,那么只剩下光秃秃城墙的辽阳城是肯定很难坚持多久的——作为大明辽东经略,袁应泰知道大明短期之内是根本凑不出太多军队来驰援辽阳的,甚至可以说,可能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救援辽阳了。

    直接放弃城外,龟缩在城内防御也是不现实的。自古以来,守城的军队,如果和敌军野战一番的勇气都没有,那么就算龟缩守城也守不住多久,这一点,就算是之前没有领过兵的袁应泰也明白。

    既然如此,既然反正要死,那还不如稍微壮烈一点地死,袁应泰心想。

    一想到这里,袁应泰就没有再犹豫了,他看向自己的亲兵,然后大声喝令。

    “快去传令侯总兵和李总兵他们,本官要亲率他们出城,和建奴一战!”

    没过多久,穿好了盔甲的袁应泰,督领明军总兵官侯世禄、李秉诚、梁仲善、姜弼、朱万良等人出城五里,向建奴军队冲了过去迎战。

    在出城的那一刻,袁应泰就知道自己是打不赢的——萨尔浒那种有几倍兵力优势的局面都打不赢,现在这个敌众我寡的局面更加是没有什么机会了,他只是想要尽量多拼杀掉一些建奴的士兵而已。

    “大人,万万不可啊!连番战败之下,将士早已胆寒,我等守城就已经如此艰难,如果出城迎战,那更加是毫无胜算啊!”在出城迎击之前,一位幕僚苦劝袁应泰,“辽事虽然艰难,但是既然圣上以辽事相托,大人总归还是需要辛苦操持的,何至于如此自暴自弃?”

    “我意已决,何复多言!”袁应泰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就转身慨然离开。

    看着袁督师离开的背影,幕僚急得直打哆嗦,但是最后只能狠狠地一跺脚,长叹了一声。

    你只想着殉国,你有没有想过大明天子派你过来是叫你收复国家山河的,不是叫你殉国的!

    这等文臣,平素能说会道,满口大言,结果事到临头了却什么都想不出,只想着事急一死报君王,你死了倒是能够给自己留个好名声,但是大明天子的期待呢?辽东生民的祸福呢?他们又该如何!

    “戕国者贪官污吏,误国者清流文臣啊!”也许是因为预感到了末日即将临头的缘故,这位幕僚也不在乎什么了,平日里小心谨慎的一个人,此时居然大喊了起来,满眼都是泪水,“大明朝廷现在两者比比皆是,充塞庙堂,我看怕是要完了啊!”

    这番感叹,袁应泰已经听不到了,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有什么表示了。

    虽说是冲锋,但是其实明军的阵列并不严整,更别说有那种决一死战的悲壮气势了。士兵们在军官勉强的维持之下,手持着兵器,摇摇晃晃地对对面冲了过去,发出了长短不一的呼喝声,甚至没有任何给自己壮胆的作用。

    而努尔哈赤看见明军出城迎击之后,没有放过机会,马上命令大军向明军发动冲击。

    两支军队很快就碰撞到了一起。

    士气如此低落的明军哪里是久经战阵的建州女真金军的对手?

    穿着坚盔重甲的女真甲兵们,很快就切入到了明军的阵中,然后以娴熟的战阵技巧和强大的个人能力向周边的明军席卷而去,犹如锋利的刀刃般撕扯着明军的阵线。

    早已经胆寒了的明军士兵,在如此不利的形势之下更加完全失去了继续战斗的意志,他们很快就开始畏缩着向后退却,但是女真甲兵完全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直追击着他们不断厮杀。随着厮杀的进行,明军的伤亡越来越大,而建州女真金军却没有多少伤亡,好像越战越勇了一般。

    终于,有一支小部队受不了这种完全没有希望的战斗了,他们转身就往后逃,口中还大声呼喝。

    “败了,败了!”

    仿佛是连锁反应似的,在看到了有一支小部队溃逃之后,剩下的明军士兵好像也受到了感染,纷纷退出了和女真部队的接战,然后死命向后溃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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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8章 登城

    “败了!败了!”的呼声先是稀稀拉拉,然后越来越大,最后汇聚成一种无可抗拒的洪流,明军士兵们一边大喊,一边完全不顾一切地向后跑去,有时候,慌不择路的他们拥堵在一起,竟然在为谁先逃生而刀兵相向,好像这个时候就有了上阵厮杀的勇气一般。

    看着此情此景,建州女真金军不禁大笑了起来,这些年来,汉人军队在和他们对阵的时候,这样的情景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也令得他们对汉人越发蔑视了起来。

    在后方督阵的袁应泰,眼前不由得一黑。

    前线显然已经崩溃了,诚如之前那位幕僚所预料的那样,早已经胆寒了的士兵甚至不敢再和女真人厮杀。

    现在重组前线,再和女真人接战显然是不可能的了,他只得下令赶紧收兵,让那些部队先回来。

    也许是畏惧城头上的大炮的关系,女真人的追杀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就没有再继续了,他们一边在城外嘲骂着,一边有条不紊地收兵,好像早已经把辽阳城视作了囊中之物似的。

    当夜,袁应泰是在城外明军的营地当中歇息的,只是一夜无眠,根本无法入睡,只是辗转反侧,脑子里纷乱之极。他想了很多东西,想到了自己这一生的经历,年轻时寒窗苦读,而后金榜题名,在成为进士之后,他当时只想着报效朝廷,而走进了官场之后,他却发现原本憧憬的世界居然和想象得完全不同..到处都是倾轧和掣肘,大家纷纷结党营私,上下蒙蔽,根本没有人把国家和万民的安危放在心上。

    他当时也是想做一些事的,结果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做成,官位却越来越高,最后成为了大明的辽东督师,最高级的文官之一。

    可是成为了督师的自己,到底为国家做了些什么呢?

    除了一次次失败,失陷了一个个城池,让无数辽东子民落入建奴手中之外,自己到底做好了什么?

    当发现自己从小苦读、奉若圭臬的圣贤教诲对击败建奴居然毫无帮助的时候,这位大明文臣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痛苦当中。

    想来想去,他最后还是只能想到了一个主意:只要辽阳一被攻破,辽东就再也没有了汉人的立锥之地,百万辽民势必落入建奴之手,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作为大明的辽东督师,他必须用自己的生命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直到快要到第二天拂晓的时候,袁应泰才勉强爬起来回到了辽阳城当中,虽然第二天他强打起了精神登上城头鼓舞士气,但是大明众将士还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在城下列阵,显然已经悲观沮丧到了极点,看到此情此景,袁应泰和张铨都是痛心疾首,但是也毫无办法,只能在城头唉声叹气。

    他们的悲叹并没有持续多久,天色一到大亮,建州女真金军就发动了进攻。

    因为昨天大败的关系,现在明军的军心士气更是不堪,建州女真金军直接就杀到了城外,然后旁若无人地驱赶汉人平民挖沟掘地以泄濠水,根本就不把城内的大明军队放在眼里。

    因为被努尔哈赤强令要负责攻城的缘故,阿敏已经急红了眼了,亲自率领亲军在城外指挥,同时监督挖沟的进度。

    在贝勒、旗主的注视下,镶蓝旗的士兵们更加不敢怠慢,死命地催逼那些被建州女真金军从城外各处村寨抓到的汉人平民挖沟。此时的辽东虽然已经到了三月末,但是仍旧天寒地冻,这些穿着单薄衣物的汉人平民不分男女老幼,被迫在女真士兵的驱使之下,用铁揪,锄头甚至双手不停地挖着仍旧被冻得坚硬的地面,有人双手已经鲜血淋漓,但是在女真人的鞭子和刀枪面前,仍旧只能一边哭喊着一边挖地。有的人不堪忍受这种可怕的煎熬和苦楚,发疯似的往后跑,但是很快就被旁边监视着的女真士兵用刀枪和弓箭杀死,剩下的人只能在恐惧和饥寒的煎熬中不停挖土,甚至都不再指望自己能够从这样的灾难中生还,只是在麻木中挖土,不停地挖..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时人因为饥饿和寒冷而身体僵硬而挖得越来越慢,即使挨了许多鞭子也无济于事,最后直接瘫倒在地上死去,这种毫无声息的死亡仿佛是传染病一样,在寒风中的荒野蔓延,倒毙的人越来越多,但是他们没有得到任何怜悯,直接被抬到了旁边的一个坑中草草丢弃,就如同路边的野草一般。

    看着城下那悲惨的一幕幕,袁应泰和张铨都睁大了眼睛,好像要渗出血来了一样,双手也紧紧地握住了,全身都在颤抖着。

    “建奴如此残害我汉家百姓,与禽兽何异!”袁应泰颤声骂了出来,“我等当与建奴不共戴天!”

    “我等无能,有负圣心,贻害百姓,罪该万死..”而张铨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只是不住地喃喃自语,黯然摇头。

    是的,他们心里都明白,即使心痛,他们也无法做到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惨剧的发生,并且等待着惨剧之后降临在自己身处的辽阳城中。这种无力感啃噬着他们的心,让他们的痛苦更增添了一层。

    在女真士兵毫无留情的驱使之下,虽然城头上不停发炮放箭,但是壕沟还是越挖越长越挖越深,最后终于和辽阳城的护城河接上了,护城河里的水立即就顺着沟被引走了,城内的官兵们看着此情此景,都感到分外的绝望。

    发现护城河的水已经变得很浅之后,阿敏大喜,然后下达了从塞城东水口攻城的命令,在建州女真金军严厉的军法和能够入城抢掠的希望的双重激励之下,留着辫子的女真士兵们纷纷嚎叫着从阵中窜出,渡过壕沟直接攻城。

    辽阳城原本有高高的城墙,兵甲器械也十分完备,虽然之前城下接战失利但兵力也还算是充足,甚至还有红衣大炮助阵。但是,即使握有如此优良的条件,在嚎叫着冲过来、不断从城墙上攀爬上来的女真士兵面前,早已经胆寒了的明军将士根本不敢过多接战,只是稍微接敌就自行溃退,完全不敢和女真人交锋,他们很快就从城墙上溃退,让建州女真金军登上了城头,甚至连军官都带头向城内逃跑。

    “何其无耻!何其无耻!”呆在城楼上督战的袁应泰看着此情此景不由得大骂了起来,“辽兵得朝廷如此厚养,不意竟如此贪生怕死,不敢和建奴一战!何其无耻!”

    “大来,现在还不知道吗?!辽兵都是兵为将有,这些将门个个只想着保存实力,心中哪里还有什么国家,哪里还有什么百姓!争功个个争先,临敌畏之如虎,国家一年几百万粮饷,就养出了这样一群衣冠禽兽!无耻!”旁边的张铨也长叹了口气,“不铲除这些将门,大明辽事败坏将永无宁歇!唉.。。事到如今再说又有何用..”

    正当这时,袁应泰的一位亲兵突然冲上了城楼。

    “大人!大人!不好了!”一边冲他一边大喊。

    “何事!”等到他到了近前之后,袁应泰大声问。

    “监军高大人、牛大人还有胡大人傅大人他们都跑了!”亲兵的声音里已经带着一丝哭腔,“他们都跑了!”

    一阵晕眩突然袭向了袁应泰的心头。

    亲兵口中的这些“大人”,就是指担任监军的道员高出、牛维曜、胡嘉栋,以及明军的督饷郎中傅国,都是大明的正牌官员,理应和国家休戚与共的。没想到在这个危急关头,这些官员居然置城中军民于不顾,逾城而逃了!

    无耻!无耻!

    有这样的武将,有这样的文官,大明焉得不败,焉得不败!大明经略袁应泰在心中怒吼。

    “大来,休要生气,这等贪生怕死的鼠辈,就算能够逃得一条性命,自有国法处置,悠悠苍天还怕找不到公道吗?我等为国尽忠就好。”旁边的张铨突然拉了拉袁应泰的手,提醒他不要在部下面前太过于失态。

    “也是,也是..随他们去吧,我等为国尽忠就好..。”在张铨的规劝之下,袁应泰总算恢复了一些镇定,接着,他面色灰败地看着张铨,“宇衡,事到如今,我也不劝你跑了,你我就分头据守,直到最后吧..”

    到了“最后”之后再怎么做,他不说,两个人当然都知道。

    张铨看着袁应泰,然后大笑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好!好!大丈夫理当如此!大来,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接着他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城楼,然后带着自己的亲兵和一部分仍旧能够指挥动的部队去城内的另一处据守去了。

    阿敏站在城下,眼看一队队士兵登上城墙,心头的狂喜溢于言表。他在城下大声呼喝,让一位位亲兵去传递命令,指挥大军从已经攻破的城墙赶紧上城,巩固已经取得的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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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9章 辽东的结局

    而在他的旁边,是一堆一堆的尸体,既有明军官兵,也有女真士兵,但是更多的,是那些他下令从周边村寨中抓掠过来挖沟的汉人百姓,但是他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地从这些尸体身上踩过,昂然前行。

    “大汗有令,拿下辽阳,汉人的财帛子女可以自取!赶紧加把劲!”

    然后,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一队队穿着盔甲打着白色旗帜的士兵突然从他的部队旁边窜出,也加入到了攻城的行列当中。

    这是正白旗的士兵!

    阿敏的心头突然燃起了无法抑制的怒火。

    皇太极这混蛋,刚才不见人影,现在自己打下城了倒是抢着来进攻了!

    惊怒交加之下,他狠狠地朝旁边的亲兵挥了一下鞭子,打得对方满脸都是血。

    “还不快去传令!让他们加紧进攻,赶紧进城!不要让正白旗的人沾了好处!”

    在建州女真金军的阵列后方,后金国的大汗努尔哈赤也在同样注视着城头上的攻防战。

    在他的注视之下,建州女真金军轻松地击退了明军城头上的士兵,正在蜂拥往城内冲去。

    轻松,太轻松了。

    他原本想要借明军之手削弱阿敏和皇太极的意图,竟然因为明军之孱弱而无法实现。

    汉人怎么越来越不经打了?此情此景,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汉人这就无人了吗?”这位已经年届六旬的大汗,突然半是高兴半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他年轻时候是见过李家军队的强悍的,即使在起兵之时,也时常有些惴惴不安。没想到过了二十年后,曾经看似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如今却已经孱弱到了这种地步,只能任他在辽东纵横驰骋,居然丝毫没有办法!

    片刻之后,他重新振作起了精神——不管怎么样,辽阳城已经很快就要攻陷了,他即将成为主宰辽东的大汗,这总归是一个好消息。

    “传令下去,不要伤了袁应泰,要活捉了他!”接着,他向旁边的亲兵下了一道新的命令。

    如果能够活捉一位大明督师并且令其归降,一定能够给大明天子、给所有汉人一个大大的羞辱吧,他心里冷冷地想。

    ******************

    随着明军的溃败,辽阳城的城防战已经进入到了尾声。到了傍晚,在建州女真金军不间断地攻击之下,城门楼已经起火了,而女真人从小西门蜂拥入城,城中已经大乱,到处都是厮杀声和哭喊声。

    辽阳城已经注定要陷落到女真人手里了。

    在城楼上的大明经略袁应泰,此时仍旧站在城楼上,呆呆地看着目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穿着经略的全套官服,拿着皇上赐予的佩剑,宛如平常的检阅般,呆呆地看着这群蜂拥而入的辫子兵。

    以他对建奴的了解,他当然知道辽阳陷落后所将要遭受了命运:这种凝聚了百万辽民百年心血的大城将会变成建奴的匪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放光华,成为汉人的河山;而城中的汉人士兵和百姓将会面临着一次空前的洗劫,许多人将会在女真士兵的抢掠当中死去,幸存的那些将会沦为奴隶,受到生不如死的虐待。

    “我等无能,有负圣心,贻害百姓,罪该万死..”

    袁应泰的脑中突然不停回荡着刚才张铨的自言自语。

    他说得没错啊,我等都罪该万死!

    辽东畏敌如虎的武将,空谈误国的文臣,临阵脱逃的监军,庙堂里还在不停党争的衮衮诸公..哪个不该死?没有我等这些人,辽东万民何至于要受到如此奇祸!

    “我等罪该万死.。。”心情激荡之下,他也不自禁地喃喃自语起来。

    城楼已经失火了,虽然火苗还没有蹿升到顶部,但是也足以威胁到他的生命。但是他毫不在乎,因为他已经决定就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是的,煌煌二百年来,哪怕有皇帝曾被俘虏过,大明还从未有过高级文臣降过蛮夷,也许降了可以保住性命,但是袁应泰自己绝不想做这耻辱的第一个。大明的督师是决不能落到女真人手里,成为他们羞辱皇上、羞辱大明的工具的。

    梁上已经有几尺白绫垂挂了下来,随时可以让他走上最后的绝路。

    所以他不急。

    他还在想,为什么一个人数如此少的蛮夷部落,却能够将他,将大明——这个天下最为昌明、最为繁荣的国度——逼迫到如此地步,到底做错了什么?

    如果当年李成梁杀掉了努尔哈赤的话..

    如果之前就发兵剿灭这个女真部落的话..

    如果各个文官武将之间不是各怀私心互相掣肘,而是奋力效国的话..

    如果有这些如果的话,又何至于此!

    袁应泰看着楼下红色变幻不定的火苗,一瞬间竟然掠过了无数想法。

    一开始他来到辽东之后,也曾雄心万丈,可是当开始做事的时候,就发现竟然千头万绪,各方掣肘,最后什么都也没有做成。

    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吧。袁应泰苦笑了起来。

    那边张铨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不知道他守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比自己守得好一点,有没有比自己多杀一点建奴?

    应该会的吧,张铨的能力,袁应泰还是颇为佩服的。

    不过,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就算那边张铨守得再怎么好,也没有办法再挽回大局了,等待着他的也只是最终的败局而已。

    最终,他也将落到和自己一样的下场——没错,通过对张铨的了解,袁应泰知道对方也会和自己做出一样的选择,以身殉国。

    以身殉国。

    轻轻松松的四个字,却又有多少沉重!

    总兵贺世贤、尤世功,参将夏国卿、张纲,知州段展、同知陈辅光,川浙总兵陈策..突然一个个人影闪过袁应泰的脑海中。

    这些人都是他的同僚,并且都在之前的沈阳之战当中同女真人力战并且殉国了。

    他们都做得到,我身为督师,岂有做不到的道理?

    袁应泰嘴角微微一动,扯出了一个艰难的苦笑。

    早已经对自己的命运做好了觉悟的他,并不害怕死亡,但是此时他的心里却充斥着一种恐惧,一种对未来的莫名的恐惧。

    从城楼下这些女真士兵模糊而又扭曲,充满了杀戮和掠夺后的兴奋的脸上,他感受到了一种恐惧,一种对“华夏”未来的隐隐约约的恐惧。

    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如果被这群人杀入了关内的话.。。还有华夏吗?

    不知道多少繁华的城镇,将会变成一片废墟;不知道多少汉人黎民,将会变成冤魂枯骨;不知道多少华夏菁华,将会变成蛮夷腥膻?!

    我等误国,以致有今日的下场,死不足惜,可是关内的大明江山,亿万生灵,到时候可该怎么办!谁来救救他们?

    谁来救救他们!

    只能指望朝廷接下来的督师能够力挽狂澜了,不,是一定能的!如果不能的话,就全完了!大明在关内依然有万里江山,依然有亿兆百姓,只要天子振作,三军得力,文武不贪财不惜命,何愁小小建奴不灭?年迈的大明经略无数次地告诉自己。

    虽然久在朝廷的他,知道这个想法有多么可笑,但是此时此刻,他只能用这种念想来安慰自己。

    时间已经不多了,女真人已经大量涌入到了城中,正向城楼这边杀来,而城楼下的亲兵们虽然在勉力抵挡,但是在这些已经杀红了眼的女真士兵面前,显然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了。

    也该是是时候了。

    袁应泰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像是在为自己,为辽东百姓,为大明朝廷的命运在概叹一般。

    接着,他勉强活动起已经僵硬了身子,缓缓地朝西南方跪拜了一下,为自己和旁人的过失,遥遥地向远在北京的大明天子道了歉。

    “悠悠苍天,开开眼吧!”然后,他喃喃自语,然后走到了凳子上,然后一脚踢翻了凳子。

    *************

    辽东大败,辽东经略袁应泰自杀,沈阳和辽阳两座大城被建州女真占领,消息传到京师之后,却没有激起像萨尔浒之战的波澜,上下都好像麻木了一般。

    按说此时朝中是东林当政,正是所谓“众正盈朝”的时节,书上都讲,大凡众正盈朝的时节,都是国富民强,野无遗贤,四夷臣服,什么女真鞑虏都不值一提,之所以还在猖獗嚣张,想必还没有受到东林诸位贤臣大德的感化,等感受德化之后,自然不会骚扰边镇,而是会称臣纳贡。

    所以这等疥藓小患也不必放在心上,尽快让当今圣主贬斥群邪,选用东林贤德才是正事。

    在移宫案中东林党人出了大力,自然要酬功行赏,内阁六部都察院所有要害清贵位置都要全是东林中人。

    这个事在天启刚登基的时候还好,可现在却越来越难办,因为天启天子也和从前几位天子一样,开始让自己的亲信宦官参与正事了。

    从内书堂到二十四衙门办差,十年二十年历练下来的宦官们,可不是没什么经验的年轻天子,他们除了身体残疾之外,在政争和政务上比外廷这些只知道结党相斗的士人更加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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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0章 谋反的御史

    毕竟宦官们读书时间的短,大量的时间都是用在办差上,而士人们想要进入官场,读书还是读无用的四书五经,耗费了他们太多的光阴和精力。

    宦官太监权重,做决定的毕竟是天子,东林朝臣在移宫案中立了大功,又靠着红丸案把政敌清扫一空,向天子陈请,天子也不会贸然驳回。

    可当今这位天启皇爷却和他的祖父一样,不喜欢上朝,登基没几个月,京城内外就都知道,这位万岁爷喜欢做木工活,喜欢眉清目秀的小宦官,就是不喜欢上朝听政。

    眼见着好不容易拿到的优势就要丧失,东林党人愈发焦急,发动内外所有的力量想要扳回来,在这样的局面下,谁还顾得上什么辽东。

    既然袁应泰殉国,那么先前那个熊廷弼做得不错,就再丢过去试试,反正去了辽东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熊廷弼并非东林中人,去那边自生自灭就好。

    相比于满不在乎或者来不及在乎的京师百官,王友山对辽东发生的一举一动都是万分关注。

    一开始他也觉得不用太过在意,自成祖北伐之后,大明北边狼狈的次数不算少了,土木堡之变连天子都丢了,小王子、俺答这一个个草原上的霸主出现,大明一次次的吃亏,这京城被鞑子兵马摸到边也不是一次两次,大明还不是好好活到今天,那些草原枭雄死的死烂的烂,早就不知那里去了。

    建州女真又是什么货色,还用这么在意吗?在万历二十年的时候还在乖乖上贡,一个不过二十万人的小部落而已,开始时候大明肯定要吃亏的,这个也是历年历次的常例,可这么慢慢熬下去,建州女真也就没了那股精气神,也就会慢慢衰败下去,十年几十年之后,大家也就会在史书中找到了。

    但自称大金的建州女真打下抚顺城,打下清河堡,在萨尔浒大胜之后,却由不得王友山不重视了。

    东虏女真和西寇蒙古有个很根本的不同,那就是他们不光野战能胜,也能攻城拔寨,经过询问之后,王友山知道抚顺和清河堡到底是什么样的城池,这样的坚城要塞,还是素称精锐的辽镇边军守卫,就这么被建州女真军队攻了下来,以往蒙古各部入寇,野战无人敢当其锋锐,可坚壁清野大家却能做到,都知道蒙古各部不善攻城,偶尔失陷几座城池,也是那种单薄弱小的县城。

    野战能胜,又能攻城拔寨,等于大明在其面前没有遮挡,长久看或许有自己丧失锐气的可能,可现在看,不管怎么说都是大明的心腹大患。

    王友山现在和兵部一干郎官吏目的关系很是不错,王友山在官场上的前途已经没有了,这个所有人都清楚的很,不过这位王御史花钱很大方,且不说经常请大家饮宴,年节礼品什么的也是丰厚的很,所求也很简单,就是想要尽快知道辽镇边事。

    人有千百种,王友山这么大方,想来是不缺银子的,仕途上也是前进无望,或许只能把兴趣赚到国事兵事上了。

    辽镇那边的消息也不是什么军国机密,何况守密也不会给自己有什么好处,该告诉的也就告诉了,何况谁越早说,王友山这边的报酬就越丰厚,这么时间长了下来,兵部各位都是争先恐后的透露风声。

    接到消息的时候,王友山总是给个客气的笑脸,不过笑脸却越来越僵硬,辽阳和沈阳是什么地方,那是辽镇的核心之地,相当于关内各省的省会重镇,这样的地方都被建州女真打了下来,朝廷大臣自杀殉国,那么大明还有什么遮挡?

    看着兵部上下满不在乎的样子,这让王友山更加心寒,自建州女真起兵来犯,辽镇已经丢了六座大城,砦堡丢失无数,总兵大将死了不下十人,参将以下不可胜数,兵丁过十万,大明的确地大物博,可也不过十几个省,又有多少个沈阳辽阳一样的大城,又有多少总兵参将,又有多少个兵丁十万..

    兵部没有人在乎,都察院在乎的人也不过是为了党争,看看谁当年撤换的熊廷弼,谁提拔的袁应泰,谁该为辽东这场大败负责?谁又该为接下来辽东的局势负责?

    所有人的漠视,大多数人的浑浑噩噩,让王友山感觉到很孤单,也让他感觉到不寒而栗,到底是自己错了,还是其他人错了,如果自己没有错,为什么京师上上下下都对辽东和女真没什么关注?

    都说这是疥藓之疾,都说修德化鞑虏自会来投,可王友山却觉得徐州那几个小辈说得对,大明的确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但那建州女真却在拿着斧子一下下的砍,砍一斧下去,大明的根基就少一点,这么一下下的砍下去,早晚能把这棵大树砍倒,或许砍树的人探头看过去,还会发现大明士人正在拿着锯子再另一面锯树,当然,他们会说,这么做是为了大明更好。

    更麻烦的是,王友山看不到任何改变的可能,难道这大明就这么完了?就这么被建州女真鞑虏一步步的打进来?王友山想到了徐州,但他从不觉得身在徐州的那几个小辈真能改变太多,或许能够自保吧!

    自从辽阳、沈阳被威胁的消息传回来,王友山每天都要请兵部的人饮宴,顺便打听消息,等到了后来,白日里也要去一次兵部,看看有没有什么急报,等辽阳沈阳陷落的消息传回来,王友山还是去个不停,就是想要知道更多,想要知道还有没有后续。

    “王大人不必这么忧心,现在已经快五月了,辽镇那边积雪化冻,道路泥泞不堪,大队人马行动不便,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兵部的人这么安慰说道。

    只是这淡然的回应,还有这总算不必麻烦了的态度,让王友山心里总是有怒气,可也不能发作。

    每日里轿子来去兵部,王友山也能看出兵部官吏笑脸下的不耐烦,道理他也想得明白,如果不是这宴饮馈赠,对方早就冷脸相对了。

    和兵部官员估计的差不多,辽阳和沈阳被攻下之后,建州女真金军的攻势也停了下来,辽镇的局势又稳了,不过这个稳定是以大明丢失了辽东后,在辽西重新开始整备防务的稳定。

    坐轿回到家中,王友山习惯性的坐在书房里发呆,拿笔时不时的写几笔,想到某处,表情变得沉重无比,再想到某处,则是苦笑自嘲,自己在京师所做,或许仅仅为了满足家乡小辈们的好奇,自己何苦在这边撑着,早些回去居家耕读有什么不好,听说儿子的几个结义兄弟都已经说了亲事,自己是不是也该催促下。

    王友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书房很热,因为在这个天气里还有个炭盆放着,这炭盆冬日里用来取暖,之所以春夏还留着,是因为有别的用途。

    在京师呆着也没什么意思,目前朝中局势还没有明朗,不过一旦确定,自己就该腾位置出来了,兵部那边已经习惯拿自己银子了,以后只要银子维持着,消息也不会断绝,在这边留几个下人就好..

    王友山正在书房里遐想,突然听到屋外一阵嘈杂吆喝,甚至还有叫骂的声音,这动静应该是在宅院内。

    仆役下人都被河叔管束的不错,根本不会有冲突,他们都知道自己喜静,不会大声喧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放下笔,就看到一名仆役神色惊慌的进了书房,一进来就急忙说道:“老爷,锦衣卫把咱们家围了,说咱们家谋反!”

    王友山心里“咯噔”一下,谋反?难道是徐州那边的事情发了,自家几个小辈所做,的确是无法无天,一直能含糊过去,靠的就是民不举官不究,现在难道暴露了什么吗?

    仆役正禀报的时候,却听到外面脚步声响,王友山深吸了口气,从书桌上抓起一叠字纸,直接丢进了炭盆里,对那仆役说道:“看着他烧完,不然就有大祸。”

    说完之后,王友山迈步向外走去,仆役神色紧张的去翻动已经燃烧起来的字纸,让他烧的更快。

    其实字纸不过是在兵部打听消息的纪录,说不上什么大祸,但锦衣卫株连的本事不小,能少些手尾还是最好。

    王友山走出书房没几步,就碰到了两个挺胸叠肚趾高气扬的锦衣卫番子,这两人满脸轻松,根本没有拿人办案的紧张模样,甚至连威吓的表情都懒得做出。

    主仆打扮的分别还是不小,一看到王友山,番子立刻知道这就是正主了,瞥了眼之后大大咧咧的说道:“你就是都察院的御史王友山吗?”

    “正是本官!”

    “你牵扯谋反的案子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谋反?本官在京师多年,堂堂正正做人做官,家乡小辈也是本份,怎么就能牵扯到谋反,朗朗乾坤,圣君在位,你们不要诬陷良民!”王友山义正词严的说道,身为御史,这嘴皮子上的功夫当然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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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1章 大祸将至?

    王御史气势逼人,鼻子却抽动两下,却已经闻到了纸张燃烧的焦糊味,王友山心中暗道不好,这两个番子肯定也是闻到了,如果就这么追查过去,看到那些辽镇军情,兵部的消息,罪名更会坐实了,加上徐州做得那些事情,谋反大罪恐怕跑不了了!

    让王友山没想到的是,对面的两名番子对这个根本不闻不问,其中一名还厌恶的用手扇了扇,闷声说道:“什么味道?”

    另一番子则是笑着说道:“王大人,换了别的御史,咱们兄弟还真要掂量掂量,动了一个那就是动了马蜂窝,可你孤单单的没个仗恃,咱们怕什么呢?抓了也就抓了,谁会理财?”

    王友山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另一位接口笑着说道:“原本王大人也是有根脚的,奈何他这一派以经散了,没了这个倒也没什么,如果王大人靠着的那位吴公公还在,咱们也是不敢碰的,可吴公公不是去凤阳那边种菜了吗?谁还能护着王大人?”

    “你们想要什么?”王友山沉静了下来,闷声开口问道,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能挽回的了。

    这几年更迭太快,各党轮流出头,又因为皇位迅速更迭,内官势力同样动荡的厉害,这等更迭变化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王友山则是发愁的一个,且不说自己那个徒党烟消云散,就连宫内的关系也都不复存在,还能照顾着他的那个吴公公早就被发配出京了。

    两个番子对视了眼,嘿嘿一笑说道:“王大人家中豪富,咱们兄弟都知道的,钱财乃身外物,王大人若是多舍得些,也就能少遭些罪,咱们也没什么私下里的仇怨,只是上面交办的差事。”

    王友山知道自己没有挣扎抵抗的余地,但他还有个想法,那就是如果只来了这两个番子,可以让家中仆役动手,然后逃离京城,除了河叔这个身手好的,王家身有武技的仆役还有三个,加上快马传信的信使,料理两个番子不难。

    不过来到前厅之后,王友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锦衣卫一共来了十几个人,其中颇有几个精悍之辈,每个人都拿着兵器,如果动手,更大可能是两败俱伤,惊动太大,麻烦也就更大。

    河叔也已经被看管起来,他看到王友山过来,一直拿眼神询问,王友山沉默了会,还是小幅度的摇头。

    把人抓了之后,锦衣卫番子们自然要搜检一番,王友山也没什么隐瞒,直接把藏银的地方告诉了对方,看到那大笔金银之后,过来的番子们都是兴高采烈,对王友山的态度也好了许多,既然这么有钱,想必家里更富,到时候过来探望活动,少不得还有好处,对财神爷当然要好些。

    王友山这些年在京师见识不少,知道这番子拿人都要细细搜检,书信字纸之类都是证据,而且还可以株连,书房往往是翻检最仔细的地方,可这次来了这么多人,把银子和值钱的东西搜刮一遍之后,别的却丝毫不在意。

    这实在是诡异的很,王友山甚至怀疑对方是假扮劫财的,不过番子们把腰牌亮了出来,还报出了自家上司的名号,这就做不得假了。

    被押出院子的时候,不少人都在外面围观,这里住着的都察院家属很多,但大家看王友山的神情都很漠然,也没什么义愤填膺的模样,因为王友山和大家的关系都很远,不是同党,自然就不会亲近。

    王友山脸色苍白,他又是对自己接下来的遭遇忐忑,又是担心徐州那些小辈,连带着脚步也有点踉跄,王友山突然发现身边的河叔不太对劲,似乎在转头摆动。

    看到这个王友山有些恼怒,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做这等无用的勾当,他转过头,顺着河叔的方向看过去,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那是个徐州来的信使,正满脸愕然的盯着自己一行人,这信使脸色随即变得漠然,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转头向着远处走去。,

    王友山莫名松了口气,自己被抓的消息能第一时间送回徐州,怎么都方便了,搞不好自己也有救了,在他的心底,下意识觉得徐州那些小辈其实无所不能。

    和抓人的番子所说一样,王友山自己也估计到了,一个没有人庇护,内廷外朝都孤零零的七品文官被抓,尽管他是号称清流的都察院御史,却根本没有人理睬,也有人出于好奇,出于职司所在打听了下,一听是谋反,立刻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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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要过五月了,这是天气最好的时节,天气晴朗,又不怎么燥热,而且断断续续有雨,田里庄稼的涨势也不错,已经有人说今年是风调雨顺了。

    在洋人路易的指导下,搬到何家庄附近的铁匠们造出了新样式的火铳,铁匠们打造时候都是中规中矩,私底下却少不了议论几句,比如说这洋人不靠谱,长相古怪,对铁匠铺里的活计也懂得不多,这样的番鬼,能知道铁件上的事情吗?

    何况这新打造的火铳,除了这木柄变长变大之外,铳管也变短变粗,这样的家什能打多远?能有什么威力?

    这洋人麻烦的地方还不止这一处,火药那个东西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方子,这么多年大伙就这么用,他偏要出什么幺蛾子,要把配好的火药做成火药饼子,然后小磨细细磨碎,还要用细筛筛过,这这么做,也不知道有多麻烦,如果不是赵进支持,大家早就翻脸了。

    而且赵进说到底也是年轻,他自小学武,居然也对铁匠铺子里的东西指手画脚,他懂什么,各个师傅用的量具家什都是自己打造的,用别人的就不趁手,他倒好,非得要求一样,一个师傅打出来的还要多次检查,完全一样了才分给大伙用,开始太不习惯了。

    不过大家心里倒也明白,进爷就是大伙的东主老爷,他说什么,大家就乖乖听着。

    对于那个洋人路易的怨气,在火铳打造出来,铁匠们试射后烟消云散,铳管更粗,装药可以加量,铅弹也可以加重,威力自然更强,然后射程没有变短。如果用了重新磨制筛过的火药,射程和威力还会加强..

    既然好用,那么大家都无话了,只是乖乖照做,但还是要不断的招募帮工,因为火药的处理很麻烦,需要大量的人手,原本只是铁匠帮工就做的伙计,现在也变成专门的一个作坊,而且单独建在小河旁边,还挖了几条沟,河水用来救火,万一有爆炸的危险,大家先朝着沟里跳吧!

    说是样式不同,但基本结构和鸟铳区别不大,甚至因为铳管变粗加工起来更简单了,废品率也降低了许多,五月二十二这天,三十支火铳送到了赵进这边,发射药也都按照事先的吩咐包成了一个个小纸包。

    和上次一样,学丁们被召集到校场上,前面摆着几套盔甲,有棉甲,也有赵字营自己的铠甲,除此之外,先前被存进库房的鸟铳也拿来了三十支。

    新造火铳和鸟铳同时开始装药射击,差距从一开始就拉开了,尽管都是用定装发射药,可鸟铳因为铳管细长,装填就不如新式火铳方便,不说别的,通条对准枪口,一下插进去和两下三下也是有差距的。

    然后射程、威力和准头,都是有差距的,火铳枪柄的改进让射击者身体可以保持稳定,而鸟铳做不到,更大的口径代表着装药更多,铅弹更重,射程和威力也就更远更大。

    让过来观阵的赵字营诸位惊愕的是,在四十步左右的时候,新造火铳就对赵字营自造的铠甲造成破坏,三十步完全可以破甲了。

    看到了这个效果,吉香心服口服,果然这种事情是不能想当然的。

    “好,奖赏路易十两黄金,通译十两白银。”赵进笑着在木台上说道,有功当赏,尤其是对路易这种人来说。

    这个时代来到大明的洋人有两种,一种是虔诚的传教教士,另一种则是为了发财的冒险家,路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他自己也没有刻意的遮掩,因为赵进这边丝毫不看重他教士的身份,路易就是个披着虔诚皮一颗发财心的冒险家,对这样的人,干脆利索给他金银的奖赏刺激,比什么都有效。

    听到赵进的话,通译喜笑颜开,他忙碌一年也就是二三十两银子,这一下子就是半年的进项,而路易没等那通译翻译,就满脸堆笑的躬身行礼,嘴里怪腔怪调的说道:“多谢大老爷的赏赐。”

    口音很是怪异,差不多就是变调了的松江官话,赵进等人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都觉得有趣。

    “老爷,这路易现在学官话很是用心,最先会的就是‘金子、银子’..”通译看着大家高兴,连忙凑趣说道,这让赵进等人更是大笑。

    洋人路易满脸笑容,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没有众人的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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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2章 论兵

    设计完毕,千疮百孔的铠甲就要回炉了,而负责学丁的队正则是将新造火铳和鸟铳收起,应该还和上次一样归入库中。

    “不必了,鸟铳入库,火铳发到手里去,每天练习装填和射击,每三日练习一次实弹射击,弹药支取找曹先生那边。”赵进扬声吩咐说道。

    他这么一说,学丁队的几个队正没有立刻听令,反倒是小跑过来,询问到底该把这些火铳发给谁。

    “表现最好的学丁才能拿到火铳,拿到火铳的人就是家丁了,单独成立一个连,就是火铳连,小孟,你做见习连正管着。”本来是一句简单的安排,说着说着,却多了一个连的编制。

    被点到名的孟志奇满脸不可置信,他本来是跟在赵进身边的护卫,怎么就突然成了一个见习连正,现在赵字营多少老兵还没到这个位置,不光是孟志奇惊愕,连过来询问的几名队正也满脸惊讶。

    “这学丁队有多少人不愿意学用火铳,觉得学了这个,这辈子就没有什么前途,还是学些真刀真枪的本事要紧,这个火器连队就是告诉他们,学好用火铳,一样有前途,小孟的火器学得最好吧!”赵进笑着说道。

    学丁队的队正也是无言,尽管赵进要求学丁队学习火器施放,但队正们都是家丁出身,觉得长矛无敌,这火铳次一等,教导学丁时候未免也带上这种情绪,学丁队上上下下都是以长戟论英雄,以用的好坏分高下。

    孟志奇很聪明,可做事也很实心眼,既然是赵进交办的那就一定要学好,前途什么的不去考虑太多,所以他的火铳技能最出色。

    至于今日被选出施放火铳的这些人,自然就是练的最好一干人,队正们教授的不怎么用心,但拿出来表现的肯定是最好的。

    队正们脸色都不太好看,却又带着几分敬畏戒惧,原来赵进亲自带学丁的时候,自然没有人敢搞鬼现在赵进不太顾得上这学丁队了,但里面的大事小情依旧清楚的很。

    不过赵进这个命令说下去之后,学丁们却都兴奋起来,学丁队说是家丁的预备队,可学丁想要成为家丁却不容易,由团练转过去的更多。

    今天赵进的这番话却让他们看到了一条出路,以后是不是在火铳上多下下功夫,然后就能成为家丁。

    脑筋快的还能想到一点,这个什么火器连队一共才三十多人,只怕队正队副什么的也会在这三十多人里提拔,如果扩充的话,连正什么的搞不好也在其中,看来自己要多努力,这可比使用长矛的家丁团队容易提拔多了。

    对赵进的这个举动,好多人有话要说,不过赵进却带着大家进了议事厅,那个洋人主仆和通译也跟着走了进来。

    议事厅内摆着一张方桌,桌布是白色的,桌面摆着一些大小不同的木块,这是从前没有过的布置,每个人都好奇的去张望几眼。

    赵进没有说桌上是什么,只是开口说道:“明日下令,每个团每个大队都要选拔出十分之一的人手作为火器家丁训练,火器暂时生产不出这么多,每一处临时发两杆下去,平时用木棍训练。”

    陈昇、吉香都是动容,各团各队一下子选拔出十分之一的人手来训练火器,这可当真是重本了。

    “这么一来,方阵可就有缺口了。”对于赵字营的团正和大队正来说,他们对长矛方阵到了近乎迷信的程度,他们先没有去考虑什么选拔火器家丁的意义,而是先考虑被抽掉了十分之一,长矛方阵就有缺口。

    赵进失笑,有些没好气的说道:“缺的人会从团练和学丁里给你们补充。”

    陈昇面色严肃的建言说道:“赵进,刚才那火器的确是威力不小,可让这么多人来练,有这个必要吗?咱们赵字营强就强在这股血气刚勇,别因为练这个火铳把什么都荒废了。”

    “开弓射箭的弓手,怎么就没人说他们胆小了,施放火铳,看着敌人一步步靠过来,要浑身稳住,不能提前开火,放响了一次,敌人又冲近了一些,稳着再打一次,真等敌人到了跟前,轮着火铳砸过去,抽出佩剑佩刀去拼,你觉得这样的人,没有血勇,不沉稳的能做到吗?”赵进把火铳家丁接敌时,可能的情况说了一遍。

    阐述完之后,屋中安静下来,几个上阵带兵的人琢磨了下赵进的说辞,能做到这一点的,没有血气刚勇还真是做不到。

    “我说过几次的,咱们这样的方阵,真和对方真刀真枪的拼,咱们不怕,甚至对方放马来冲,咱们也不怕的,可如果对方用弓箭火器打怎么办,咱们这方阵快慢大家心里有数,对方打了就跑,你能追的上吗?那大炮更是在几百步甚至几里外轰打过来,你怎么办?硬挺着向前冲?”

    连续提出几个问题,屋子里鸦雀无声,赵进能想到的这些,其他人未必想不到,可大家往往不愿意去想。

    “有火铳,我们才不怕对方的弓箭和火器,我还要铸炮,但不能是那种安在城头不能动的大炮,要那种能跟着我们走的!”赵进说得很明白。

    说完这句,赵进转向站在角落的洋人路易,开口说道:“你懂造炮吗?就是你们国家战场上可以随着步兵行进,用马匹拖拽的那种火炮,如果不懂的话,现在承认我会原谅你,如果还是坚持自己懂,造出来合用的火炮,你会得到更多的奖赏,如果造不出来,你会后悔活着。”

    赵进的语气很淡然,可通译翻译这几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了,谁都能听出这些话里蕴含着的森森杀气。

    听到这些,那个路易沉默了一会,他经历过太多事情,已经足够的涵养保持面不改色,权衡得失之后,路易开口说道:“我只是见过铸炮,也见过火炮,也大概知道如何开炮,别的的确不懂,不过,我可以给大人找到懂这些会这些的人。”

    通译翻译回来的时候,身子都有些抖了,心想这位说大话骗了进爷,而我一直没有发现,到时候会不会被株连,而且这通译已经看到赵进身边那些年轻人脸上的怒色。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赵进只是摇头笑了笑,开口说道:“把我交给你的事情好好做,再多走多看多想,看看自己和你那仆人能做什么,你想得到重赏,并不在你说自己会什么,而是你自己能做什么。”

    说完这些,不理会深深鞠躬的路易和仆人,赵进转向自己的伙伴亲信,自嘲说道:“老天没那么善心,不会安排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洋人过来。”

    大家都以为赵进在说笑,都跟着笑了两声,赵进伸手招呼大家走向那张方桌,指着方桌上的木块说道:“你们看,这个就是咱们的长矛方阵。”

    一个四方形的木块摆在当中,而在四周还有四个等大的小木块,赵进又是指着说道:“这个就是火器家丁,按照他们佛郎机的规矩,一个团的战斗兵要有一千六百人,一千长矛兵,六百火铳兵,然后还要带着三门火炮。”

    说到这里,赵进又指向摆在边上的一个小木块,陈昇和吉香死死盯着这些简略的图形,他们能明白其中的意义。

    “..火铳掩护长矛,长矛遮挡火铳,真正接敌肉搏的时候,火铳兵就是袭扰对方的散兵,或者冲到对方阵中的勇士..”

    “..还要有火炮,让对方的骑兵没有办法列阵,让对方的步兵没有办法列队冲锋,这火炮还要和对方的火炮对抗..”

    “..我们还要有骑兵,用骑兵去拔除对方的火炮,袭扰对方的后侧..”

    赵进以这几个抽象的方形木块作为示例,不停的挪动讲解,陈昇和吉香聚精会神的听着,唯恐落下一个字。

    等赵进大概说完,这两个人已经可以说是眼睛发光了,赵进笑着说道:“不要看我,咱们弄回来这两个洋人,这路易懂得不少,他那个老仆却是个老兵出身,在佛郎机的步兵团里服役多年,经验丰富,这些东西不少都是这个老仆人说的。”

    “大哥,咱们能做到这些..”吉香激动的有些说不连续,要按照赵进刚才的描述,一个团会到什么样的层次,实在是让人不能去想。

    赵进笑着摇摇头,掀开白色桌布,拿出一本小册子丢在桌上,笑着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假的,先把火器练出来再说,按照这个图册上的动作一个个来,只要一点也不马虎就能练出来了。”

    陈昇拿起那本小册子,翻开来看,发现就是一个个的动作,从装药到射击,每一个步骤都有图像,这图画不是平时看到的样式,而应该是那个洋人的手笔。

    “这个册子上是标准的动作,明日就会开始刻印,到时候会给你们每个人发下去足够的数量,但有一点要注意,一本也不能流失,这些法子不能让外人学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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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3章 似惊雷炸响

    陈昇和吉香都是点头,赵进看向吉香说道:“各团各队是抽调十分之一,亲卫队拿出一半的家丁来练习火铳!”

    吉香肃立领命,他和陈昇的注意力一直就没有离开桌面,那几个样式简单的方块好像珍宝一般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力,刚才赵进所描绘的将来让他们越想越是激动。

    赵进和王兆靖还有如惠对视了眼,大家脸上都有笑容,赵进对自己伙伴们的神态并不惊讶,每当他自己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都按捺不住激动。

    带兵练兵,专注下去之后,就会对任何提高战力和实力的途径感兴趣。

    借着火铳演练,把该交办的事情交办下去,赵字营最近没有仗大,但可以用火铳家丁的选拔和训练,让气氛紧张起来,也让大家更有进取的锐气。

    学丁队火铳演练,还有火器家丁的选拔,连队组建等等消息很快就会被赵字营各团各队知道,今日的计划也算圆满完成了。

    赵进觉得心下轻松,笑着对那路易说道:“你说你有招揽各种工匠人才的法子,怎么招募,说说看?”

    通译很快就把答案回答了出来:“铸炮的工匠可能只有吕宋有,而且这个可能不大,但吕宋、南洋和澳门那边有很多从西边过来发财的番人,只要过去悬赏,运气好的话,就可能碰到合用的工匠,再就是走商船这条路,从西边来到大明的船很多,只要足够高的价钱,他们会从那边替老爷招募,并且把人带过来。”

    赵进笑着点点头,却对王兆靖和如惠说道:“他说得这个法子倒也靠谱,只不过太费时了,要是吕宋和澳门以及南洋真有可用的工匠还好说,要是从他们家乡那边招募,万里之外,海上要走几个月甚至一年,却不说这时间,那工匠能活着来这边就不错了。”

    “这伙番鬼..洋人还真是见钱眼开,不过,刚才这路洋人有一句话倒是让小弟想多了些,如果他知道那是什么样子的,咱们可以让咱们自己的工匠学着做,天下事道理总是一样的。”王兆靖笑着说道。

    赵进点点头,沉吟着说道:“此时无非是个想法不一样,工匠们的本事差距还不大,可以这么试试。”

    他这话听着有些没头脑,不过大家也习惯了,如惠则是笑着说道:“也不知咱们徐州的物产在外洋能不能卖出个好价钱..”

    说完这句,如惠自己顿了顿又是说道:“咱们要是能有自己的海船,那就更方便了,现在赵字营的力量已经到了东边海岸。”

    赵进又是点头,不过却没有明确答复,只是笑着说道:“现在可不能抢余家的生意,有什么先和他们商量着做吧!”

    如惠也不坚持,笑着点头,他也能听得出来,赵进话没有说死。

    就在这时候,屋外有敲门声音,孙大林快步走过去开门,能在屋外敲门,这都是得了家丁们的允许,按照惯例应该是内卫队的人,屋子里众人都是看过去,没有要紧事,内卫队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门开之后,看到门外的人,大家脸上的笑容都是消失,居然是聂黑,刘勇和雷财现在都不在徐州,聂黑暂管,他亲自过来到底是什么大事。

    聂黑神情慎重,门一开冲着其他人点点头,就快步朝着赵进走过来,这让屋中诸人更加严肃,屋子很快安静了下来。

    大家看着聂黑在赵进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以赵进的城府沉稳居然也是脸色沉下,特意盯了聂黑一眼,好像在确认什么事情。在这个时候,通译也知趣的领着路易主仆二人离开。

    “刚刚得到的禀报,那人已经被关起来了,正从州衙和县衙请问案的吏目过来询问。”聂黑的回答等于是个肯定的答复。

    赵进点点头,伸手对门口打了个手势,家丁立刻把门关上,过了片刻,远远的听到家丁禀报说道:“等老爷发话。”

    屋中没有外人了,赵进深吸了口气,开口说道:“兆靖,刚才你家信使跑回徐州,带来了消息,说你父亲被锦衣卫的人抓了,罪名是牵涉谋反。”

    素来沉稳的王兆靖一愣,不能置信的盯着赵进和聂黑,眼睛越瞪越大,然后晃了晃头说道:“大哥,你能再说一遍吗?”

    “你父亲被番子抓了,说他牵扯谋反!”赵进又是说道。

    王兆靖身体剧烈的颤动了下,脸上找不到一丝血色,站在那里向后踉跄了步,还好如惠急忙搀扶住,这才稳下来。

    安静的屋子这才有了声响,王兆靖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闷声说道:“刚才有些失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十天前的事情,信使说那天正好上街办事,回来后看到王老太爷被番子们抓走,自己和邻居打听知道了这个,然后不敢停留,骑马向回急赶,内卫队的兄弟们看他不像是说假话的,不过为了保险,还是去城内请州衙和县衙的刑名老吏过来再问问,现在这信使累得很,正被人看押调养。”聂黑说得很周全。

    不能他急忙来说就信了,还要找人确认,衙门里的刑名老吏自然在察言观色和拷问上经验丰富,经过他们验证才能保证是真实。

    当然,也是这信使报过来的事情太过惊人。

    “大哥,牵扯谋反,这个会不会是说咱们赵字营?难道有人把咱们的事情报上去了?”王兆靖急忙问道。

    “会不会和河南还有山东的两家王府有关?”如惠闷声问道。

    陈昇没有出声,只是把自己的佩刀拔出半截,然后插回刀鞘,吉香则是盯着赵进,神情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却是兴奋。

    “南京、泰州这两边都没有消息吗?”赵进凝神询问说道,聂黑摇摇头。

    南京是南直隶的中枢,泰州则是凤阳巡抚的官署所在,如果真是徐州谋反的大案发了,这两处肯定会有消息传出来。

    赵字营和云山商行在这两处虽然没有太多的眼线,可这么多巴结讨好赵字营的豪商,他们和官府关系密切,靠着他们已经可以得到足够多的消息了,而且大明官府根本没什么保密可言,就是个透风的筛子,谋反大案这样的大事肯定早就有消息传出来。

    赵进的问题问聂黑也是问王兆靖和如惠,因为官府的消息,内卫队和云山行都有收集。

    “徐州知州衙门肯定是没有消息的,不然我们早就知道了。”赵进沉声开口说道。

    王兆靖在那里深深呼吸几口,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在那里晃晃头开口了,第一句话的声音都有些变调,停了一句才恢复了些正常。

    “家父若是牵扯到谋反大案,只可能和徐州有关,可这里面也有几处蹊跷的地方,谋反是大案,京师厂卫若是动手,断没有先抓家父那边而徐州毫无消息的道理,毕竟咱们这里才是主谋所在,小弟也是主谋之一。”如果放在平常,王兆靖不会说出这么露骨的话来。

    众人没在意这言语有什么不对,此时也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大哥,朝廷若针对徐州,肯定要先对咱们徐州做好布置,然后再抓家父,抓家父的时候,就是会剿徐州之日,不然的话,一有闪失,提前泄露了消息,岂不是要闹出大乱子来,大哥,这个不对,这个不对。”王兆靖有些语无伦次,不过该表达的都已经表达了出来。

    以徐州为中心,四面八方不知道多少人给赵字营通风报信,对付谋反又不是抓捕小贼,肯定要出动官军,大军一动,赵字营虽然不能立刻知道消息,可也不会到现在一无所知。

    看着王兆靖还要开口,赵进直接出声打断说道:“兆靖你心已经乱了,先定定神,我来安排,曹先生你动笔记录。”

    王兆靖张张嘴,到最后摇头苦笑了声,坐回了椅子上,那边如惠点头答应,摊开纸笔开始预备。

    “冰峰的第三团调到隅头镇西侧驻扎,军粮供应由孙家商行暂时就地筹措,李和的第三大队集中向第三团靠拢,成大器调集邳州各路人马待命,只要骑手,人马花费由咱们这边负责。”

    随着赵进说,如惠笔走龙蛇,把三封信很快写出来了,赵进拿出花押一个个盖上,那边孟志奇过来,手脚麻利的帮着把三封信封好,用火漆点上之后,赵进又拿出铜印一个个盖过。

    “安排人现在送出去,快!”赵进吩咐了句,孟志奇也听到了屋中的说辞,知道事情紧急,拿着信快步出了屋子。

    “我父亲和冰峰的父亲,带上各自忠心可靠的人手,接上家眷,由赵完和赵松两个连护送,今日启程赶往骆马湖东岸的庄园,把在那里值守的团练组织起来待命,随时等着消息。”如惠点点头,下笔却是不停。

    赵进转向陈昇说道:“陈叔那边恐怕不愿意动,你亲自去劝,让你父亲带着二宏也一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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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4章 为何被抓

    “我会劝我爹过去,二宏管着金库账目,得留下办差,他年纪也不小了。”陈昇简单的说道。

    赵进点点头,沉吟了下又是说道:“各位的家眷最好都送到那边去,那边是最安全的所在。”

    牛金宝和孙大林脸上都有放松的表情,他们的牵挂也就是家人了,倒是吉香那边满脸兴奋,根本没在意赵进所说的什么家人安排。

    “内卫队和云山行今日就要发下命令,把所有的人和所有的眼线都撒出去,让临清州和南京那边的人都盯紧了,徐州周围的各个方向,都要有人盯着,让江湖市井咱们能控制的人也都要动起来,不光是外面,咱们控制的几个地方都要盯紧,防着别有用心的人乱动乱来。”聂黑答应,如惠走笔不停。

    “让鲁大的第一大队去境山,看守徐家的煤矿铁场,让黄河上的蔡家做好预备,徐家的铁匠和煤铁要过河,咱们的人也要过河,让他们最近不要用船做生意了,还要多准备几条。”

    “徐州州城那边的四百团练调到何家庄来,徐州其余团练都在各处不动,从孔家庄和宿州抽调八百团练去清江浦,归石头管辖,清江浦在第二团不动,清江浦团练不动,但从今日起,不管他们分担什么任务,都要集中驻扎,巡街治安的事情交给武馆的江湖人去做。”

    赵进不断口述方方面面,如惠飞速的记录下来,然后赵进用花押和铜印签证,王兆靖的手有轻微颤抖,只在边上默默的叠好信纸封好书信,而孟志奇一次次进出,不停的把这些命令让快马传递出去。

    “牛马大车要点检,除了运送军粮物资之外不要外派,铠甲兵器要点检,库存应该充足,不足的尽快补上,徐家那边的生意也会停下,专门为咱们做事,火铳那边也要开始打造,不要吝惜银钱,然后云山行在各处的分店,留下暗桩眼线,其他人能撤回来的都撤回来。”

    这就是王兆靖和如惠要做的事情了,两人一边记录,一边点头,有些话这时交办了,赵进回去还要和徐珍珍那边商量,这个大家都知道。

    说完这些,赵进转向陈昇和吉香肃声说道:“自今日起备战,这次恐怕要大打一场了。”

    吉香很激动,他连呼吸都有些粗重了,强自镇定的开口说道:“大哥,亲卫队加上二哥的第二团一共才两千人,要不要把宿州的第二大队调回来,要不要将团练补充进家丁里面?”

    “李和的第二大队要防备凤阳方向,我们要想清楚,徐州身在大明天下之中,各个方向都会有敌人过来!”

    吉香这次没有停下,而是急切的继续追问说道:“大哥,咱们是和整个大明来打,大明天下有多少兵马,不下百万!咱们就靠这三个团三个大队还有几千团练来和这百万大军对抗吗?大哥,咱们这局面不容易,可千万不能马虎啊!”

    听着吉香的话,赵进却忍不住笑了,摇头说道:“你就想大打特打,然后彻底掀翻这天下是吧?”

    吉香窒了下,赵进却又是说道:“百万大军?这个数目说说而已,咱们早就估算过,徐州周围的山东、河南、北直隶、南直隶,想要集中一万兵马要多久,这些兵马粮草齐备开拔又要多久,他们集中这些兵马时候,咱们早就把所有能动员的人全部动员起来,你怕什么?”

    赵进下一句话却是对王兆靖说的:“现在局势还没有明朗,如果我们大张旗鼓的操办起来,搞不好给其他人口实,只怕没有的事情也变成有了,所以我们做好自己的准备,然后打探消息。”

    “大哥做的没错,现在官军各处都没有动,我们也不好做的太过显眼。”王兆靖语气很低沉,不过还是同意赵进的说法。

    赵进摇摇头吐了口气,闷声说道:“你家跑回来那个信使不会说假话,但我始终觉得这桩事诡异蹊跷,要用谋反的罪名拿咱们,那早就该动手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问罪,辽东刚有大败,朝廷根本不合适用兵啊!”

    屋中每个人都是沉默下来,赵字营在徐州所作所为,扣上谋反的罪名没什么稀奇的,要不然马冲昊也不会纠集两千余骑北上威逼,但赵字营从没有说过自己要造反,也没有人主动挑破这一层,大家就这么含糊到现在。

    现在的赵字营各处都是平稳的很,也没有什么大张旗鼓挑衅朝廷王法的事情,不过是经营聚敛罢了,比起各处的豪霸士绅之流,赵字营甚至算得上是守法良民,可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抓了王友山?在马冲昊率队北上的时候抓,那时刻似乎更加理所当然一些。

    而且谋反谋逆,又是赵进这样徒众过万的大豪,朝廷肯定不能指望地方上的捕快差役,而是要动兵会剿,可现在辽东沈阳和辽阳陷落,正是伤元气的时候,朝廷怎么会妄动兵马,从里到外都透着不对劲。

    “最近唯一有些不对的,也就是山东和河南那两个王府,或者这谋反的罪名和他们相关。”排除掉没可能的原因,只剩下这两个可能最大了。

    “兆靖你不必担心,我们一定会把你父亲救出来。”赵进说出了承诺,其他人都是郑重的点头。

    王兆靖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变得坚定,想要开口说话,迟疑了下却没有说出来。

    “马冲昊到了!”远远的有人通传说道,赵进对聂黑点了点头,聂黑快步走过去把门打开,马冲昊快步走了进来。

    到底是在官场上打混过的人物,一进门先恭敬的给每个人施礼问候,赵进开门见山的说道:“既然是番子在京城抓的,我让马冲昊也去询问那个信使,他在这一行里呆过,让他来说说。”

    “老爷,各位爷,这件事透着蹊跷,里面肯定有些古怪。”马冲昊也没有废话,同样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按说谋反大案,厂卫上门拿人抄家,不会做得这么轻忽,会有人围住宅邸,会在周围各个路口设卡安排眼线,然后会选早晚登门,因为这两个时候全家一般都在,不会有人跑掉,而且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走漏消息,根本不会让人围观,闲人想看,十有**会被拳打脚踢赶走了。”

    马冲昊果然懂行,他分析那信使的见闻经历,娓娓道来,屋中每个人都听得很专注,王兆靖更是身体前倾。

    “而且真要是谋反大案,十有**不是厂卫先发动,往往是地方上闹起来了,或者是内廷外朝某派下了狠手,才会用厂卫去抓人抄家,咱们徐州防护的这么严密,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厂卫的探子混进来,这谋反的罪名罪证,他们怎么知道的?”

    说到这里,马冲昊自嘲的笑了笑:“不瞒各位爷讲,以徐州做得这么内敛,也根本不会有什么厂卫混进来,天底下的厂卫都在发财,谁还有心思办差,属下去年盯上这边,还不是因为咱们徐州生发的厉害,金山银海的让属下动了贪心。”

    赵进和几位伙伴亲信对视,都是缓缓点头,脸上神情也放松一点,那马冲昊继续说道:“王老太爷那一党已经散了,不是致仕就是去了偏远地方,王老太爷靠着的宫内大佬也没了,在京城就是孤零零一个,和别人不会有什么干碍,党争牵连不到,王老太爷又有咱们徐州的孝敬,不会做什么贪墨枉法的勾当,这也没有被人挑刺的地方,再说了,京城那边,谁会看得见徐州..”

    “那家父为什么被抓?”王兆靖忍不住开口询问。

    马冲昊躬身,继续说道:“属下冒昧猜一个,听三爷信使所说的那情形,倒像是厂卫里为了发财动的手,王老太爷手边钱财应该是不少的,可属下这里也是想不通,抓到蛛丝马迹之后,株连诬陷富户敲诈钱财,这个是常见的,但谁会去碰一个都察院的御史,那边可是个刺猬窝!”

    又看了看众人的神情,马冲昊继续说道:“厂卫平白无故不会去查一个都察院的御史,万一招惹了清流攻讦,事后要用官位和人头来交待的,而且谁又知道王老太爷有钱呢?谁又知道王老太爷和咱们徐州牵扯得这么深呢?”

    “我们徐州这样,都把南京锦衣卫招来了,难道京城那边的注意不到?”吉香开口问道。

    马冲昊哑然失笑,躬身说道:“五爷,你不要把厂卫想成咱们徐州的内卫,那里面没多少办差的,他们就算要办,也会在两京和江南等富贵繁华的地方,没人理会徐州的,属下当年想要针对徐州,还派人去京城那边问过,谁也不知道这边的事情,最多也就知道个汉井名酒罢了!”

    赵进一摆手,其他想要询问的人都是停住,赵进看着马冲昊问道:“既然是为了敲诈钱财,那么是不是花钱就可以把人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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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5章 诡异蹊跷

    马冲昊神情变得肃然,郑重的说道:“回进爷的话,属下也只是猜测,如果真是图财,抄家之后再捞一笔,他们也会收手,毕竟文臣士子同气连枝,说不准就能找到谁,不及早收手会有麻烦,但属下也只是猜测,如果不是的话,花钱恐怕..”

    赵进点点头,又是问道:“花钱打听消息,你有办法,这件事先交给你去办,让你京师的关系去捞王兆靖的父亲,不要怕花费银子,你今天就找关系,银子的事情不用担心,会在你办事的时候送到那边。”

    “只是打听消息,京城那边有几个人很是可靠,请进爷放心。”马冲昊躬身回答说道。

    “这几****跟着聂黑一起,不要办别的差事,随时等我吩咐。”赵进开口说道,马冲昊连忙躬身答应,告辞离开。

    等马冲昊离开,屋中几人脸上的疑惑更重,彼此对视,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王兆靖迟疑着问道:“大哥,银子这块怎么能快到京师,云山行调拨一时也来不及。”

    “先让临清李家那边调,他做巡检,不知道多少商人要巴结,那里距离京城也近。”赵进随口回答了一句。

    这个根本不是众人关注的,大家彼此看看还是沉默,赵进用手拍了下桌面,站起来说道:“该准备的已经准备了,该动作的也该动作,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沉下心打听消息,各自去忙!”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烦躁,本来是和大家描述火器,讲述完整的长矛方阵的,结果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消息,很多可以徐徐动作的事情,变得急促了,急促的话必然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和漏洞。

    屋中诸人各自告退,他们要忙的事情都有很多,王兆靖特意落在最后面,等所有人都出去,他到了赵进跟前,面露决心,深吸了口气想要说话,可嘴张开又合上,脸上却又有游移的神情。

    “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不用想太多,把你的事情做好。”赵进沉声说道,他能猜到王兆靖想说什么,可这样的话,身为人子,哪有那么容易轻易决断。

    王兆靖点点头,眼中似乎有泪,不过低头掩饰了过去,赵进拍了拍王兆靖的肩膀,又是说道:“不管是劫狱还是怎么,肯定会把王叔从京城救出来,这你放心!”

    去京城劫狱,说起来是天方夜谭,匪夷所思,可赵进说得斩钉截铁,王兆靖伸手擦了一下眼角,躬身就要拜下,才要动作就被赵进搀住,盯着他说道:“自家兄弟,这些都是应该的。”

    王兆靖深吸了口气,赵进放缓了语气说道:“回去早些歇息,明日开始就要忙了。”

    临辞别前相对,王兆靖一句话也没有说出,赵进送他出了院子,走出去的时候,已经能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处处响起,然后又是远去,已经开始向各处传令传信了。

    但何家庄集市盐市以及赵字营势力所及各处,目前都感觉不出太多的不同,因为一切都在照常营业,可每个人都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了。

    ***********

    尽管安排了大伙的家人去往骆马湖东岸的田庄寨子,可赵进没有打算让徐珍珍、木淑兰以及儿女离开。

    “如果我护不了你们,徐州邳州这方寸之地,你们又能去那里?”赵进知道自己妻妾的性子,他说得也没什么遮掩。

    徐珍珍和木淑兰也是表现淡然,只有赵凤和赵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笑,一个哭,然后过了会,又是变了过来,让屋子里热闹无比。

    “那境山铁场外面的活计生意都先停了,给夫君打造兵器铠甲,徐家上下的青壮也不少,编练起来也是夫君的助力。”

    “目前看,事情有些蹊跷,但还到不了这一步。”赵进闷声回答,前后分析,加上马冲昊的判断,这件事疑点重重。

    以往一直防备着徐州相关牵扯到谋反的罪名上,可一旦被落上这个罪过,却又不是对着徐州来的,总感觉古怪别扭。

    “进哥,如果朝廷要动徐州,闻香教内必然有飞签传信,算算日子,最迟后日就能得到消息,到时候就能更准些了。”

    即便徐珍珍知道木淑兰手里有一套人马,关于闻香教相关的事情,木淑兰也只会单独和赵进来讲。

    “徐家和王家在京城都有布置,这样的大事,又不是相关闻香教的大事,飞签会走得急,但不会太机密,妾身安排的几条线都能截到知道。”

    木淑兰说得很明白,不过吃过晚饭后,赵进单独和木淑兰谈话并不是为了这个。

    “小兰,我想派人进京劫狱,你这边能不能帮上忙?”

    “我二伯和四叔这些年凑起的人手已经散了,目前还在慢慢捡起来,京城那边怕是没有,小良他们家倒是和京师里熟,不过带路这样的事情,也是指望不上。”

    赵进沉默下来,王兆靖等人离开后,赵进没急着去忙,只是关上门询问说道:“凑齐一队精强好手去京师劫狱,你们有没有把握?”

    屋中孙大林和孟志奇脸上都有震骇的神情,牛金宝和聂黑则是神色平常,安静一会,聂黑摇摇头说道:“没把握,京城太大,杀进去倒是不难,救人出来也是不难,可劫了天牢,必然关城大索,即便救出来只怕还要被抓回去。”

    “聂兄弟说得不差,老爷手里精强好手不少,京城那些人享受惯了,没胆子厮杀的,可麻烦就麻烦在,一旦惊动,四面八方都有人来,这京城又太大,只怕还没冲杀出去,城门就关上了,那时候真就是插翅难飞。”

    “如果把银子都使到地方了,上上下下全部能买通,咱们派人过去只是护送着人出来,防备个万一的话?”赵进又是问道。

    既然这帮番子是为了敲诈银钱,那就给他们银钱,赵字营聚敛了这么多金银,正是该用的时候。

    听到这话,聂黑和牛金宝都不出声了,又是沉默,聂黑才开口说道:“或许有几分把握,但在京师地方,万事都不敢有什么保证。”

    “明日找马冲昊,先问清楚京师道路,如果能知道关押那处的明细最好,先在徐州搭建起来演练。”赵进闷声说道,这就是当日冲入冯家之前的规程了。

    不过大家也知道急不得,消息还只是个信使的一面之词,现在王友山到底如何还不知道,甚至是不是关在所谓的诏狱天牢内都不好说,一切都要等这边的人去查,这一来一回,最快也得十几天..

    和木淑兰那边交代完,赵进晚上却是和徐珍珍睡在一起,临睡前,徐珍珍小声说道:“夫君,要不让小凤和小龙跟着木家妹子去流民寨那边?”

    “不要胡思乱想。”赵进没好气的回答了一句,或许觉得自己的语气太重,又是解释说道:“就算真到了那一步,也不是去流民那边。”

    “妾身自小管家,性子也强,家中长辈总说妾身以后嫁了会吃亏受气,可跟了夫君之后,一切顺心如意,妾身满足的很,觉得这是福分,就有一处熬人,每隔一段总要提心吊胆,担心两个孩子,担心夫君,也担心自己。”躺在那里的徐珍珍幽幽说道。

    赵进一时间也是无言,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这次之后,你也不会担惊受怕了..可能还得连着担惊受怕一年或几年..”

    这话却让徐珍珍忍俊不堪,扭了赵进的胳膊一把,捂着嘴在哪里低笑不停。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醒来,赵进发现自己睡得不错,按说牵扯到谋反大案,接下来即将是狂风暴雨,可自己却不怎么担心,这也是奇怪。

    赵进知道自己足够镇定,但这牵扯谋反却是他一直担心的,因为到这一步,就是彻底撕破脸要做将起来,从前偶尔想到,都会辗转反侧,这次真正碰到却没那么担心了。

    要说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下也不是,或许昨日询问出来的疑点太多,根本没有办法落实的原因。

    以往赵进晨练都是体能和武技,在洋人路易来到之后,就开始学着施放火铳,用新造的火铳,按照路易图册上的标准动作,一丝不苟的进行装填射击。

    当晨练结束后,一家人吃过早饭,然后忙碌的一天开始,和从前相比,今日里格外不同,昨天交办下的各项事务,今日里就要开始反馈了。

    “各路送信的都已经出发,州城那边已经开始动了。”

    赵进照例先去亲卫队和第一团的校场,在半路上,聂黑已经跟了上来,聂黑所要说的是另外一桩事。

    “老爷,盐市和集市各处都不见一点反应,各家私宅里也都是一切照旧,不见任何异常。”

    听到这个,赵进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才是真正诡异的地方,集市和盐市都是各路豪商开设的店面,其中清江浦的豪商和扬州盐商牵扯颇多,有些枝蔓甚至还能牵扯到河南、山东的几处贵人家里,这些人靠着背景自然消息灵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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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6章 只怕惊动

    而且徐州盐市和集市日进斗金,是各处很大一处财源,柜上货物金银存着的也不少,真要有什么危险,肯定会先通知到自家产业撤离,就和上次马冲昊率众威逼过来一样。

    也正因为这个,内卫队和云山行都在集市和盐市的商户那边安插了明暗眼线,这些眼线能提供相当多的消息和动向。

    谋反大案,肯定震动朝野,这些商户的靠山背景各个消息灵通,断没有道理比赵进这边还晚知道。

    可现在这个局面却不合常理。

    “老爷,这么多人,各方势力,也不会联手做戏给咱们看,他们也没这个做戏的本事。”聂黑小心翼翼的说道。

    赵进沉默着走了一会,这才开口说道:“我会让马冲昊那边去京城打听,不过你们内卫队也要安排人过去,和马冲昊不要混在一路,要快,要仔细,不要担心花银子。”

    聂黑连忙点头答应了,这边赵进去了校场,看到陈昇神色和从前没什么区别,而吉香则是顶着个黑眼圈,满脸没睡醒的样子。

    看到这个,赵进眉头立刻皱起,他知道吉香有两个相好,而且他还知道到底是谁,年轻人血气方刚,又是自家伙伴,赵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在这样的要紧关口,居然还在女人身上折腾,真是不知道轻重了。

    “昨晚翻来覆去没睡着,脑子里总在想事,索性来亲卫队这边看他们巡夜,点检了下兵器武备。”吉香干笑着解释说道。

    看着身边陈昇点头,赵进这才确认,如果吉香真是荒废正事,陈昇不仅会训斥,搞不好还会动手。

    不过吉香的这个情绪,赵进却能明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了看有序出营跑圈的亲卫队家丁,缓声说道:“我说过几次,咱们这个年纪不用急,等到水到渠成的时候,自然就成了。”

    “大哥,这个道理我懂,可好久没有上阵厮杀了,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吉香同样干笑着回答。

    看完亲卫队和第一团的操练,赵进又去何家庄附近的铁匠工场,现在洋人路易知道自己的重点在那里,以后不好说,但现在,能保质保量的做出火铳,这就是他的财富和前程所在,不过和赵进见面的时候,赵进也从这洋人脸上看出了些许忐忑。

    自家事自家知,路易自从离开神学院到现在,也不是没有发过财,可每次有了起色就被变故打击的烟消云散,洋人路易的阅历要比徐州的大多数人都丰富,昨天突然紧绷起来的气氛,别人或许没有注意到,这路易却感觉到了,心想自己才看到发财的曙光,难道又要一场空了,因为这件事,路易昨夜破天荒的祈祷了几次,尽管祈祷词都记不太完整了。

    赵进没理会对方的心情,只是强调了要保质保量,要用统一的量具,火药和铅弹不能有一丝的马虎,然后又给了五两黄金和五十两白银。

    看到这闪亮的贵金属之后,路易的坏心情烟消云散,立刻做出了赌咒发誓一般的保证,赵进也给了通译赏钱,话说得很明白,不管怎么麻烦,也得教会这路易的老仆官话,他知道的同样有价值。

    打造火铳的铁匠们也得到了好消息,打造一干火铳,赏钱加了,原来是一杆火铳赏银一两,现在是两杆火铳赏银三两,这个可当真是重赏,大家的干劲又是变得十足。

    同时徐家工匠们之间还有消息流传,谁若是能懂得铸造火炮,或者认识铸造火炮的人,都能发财,这一辈子都不用在铁炉面前辛苦了。

    有人说是姑爷喜欢,也有人说是外人打听,不过消息都很模糊,谁也说不准,毕竟这火炮是军国重器,私铸火炮那真是杀头灭门的大罪了。

    但忌讳归忌讳,铁匠们为赵字营打造了这么多家什,再迟钝的也能隐约猜到些什么,这火炮的传闻一出,大家打听的都很努力。

    骑马回到亲卫队的驻地,马冲昊已经在议事厅中等候,和昨日一样,屋子内只有赵进和伙伴们以及护卫,屋外的人都要躲开一定的距离。

    “如果银子上上下下都打点到了,能不能从天牢里把人弄出来?”赵进问的很直接。

    “能,银子用到了,在京城,在这天下没有办不成的事情。”马冲昊回答的也是斩钉截铁。

    边上细听的王兆靖顿时精神一振,赵进眯着眼睛看了马冲昊一会,拍了下椅子扶手,沉声说道:“既然这么讲,我们再安排一队人过去,人一出天牢,立刻快马送出京师,只要出了京城就不必担心太多了。”

    那边马冲昊弯弯腰,又是开口说道:“老爷,从天牢里出来不难,可这里面也是有风险的,如果出来之后,万一有变,哪怕是万一,有人鼓噪起起来,那就出不去城了,原本人关在诏狱天牢里没什么大事,这一次之后,只怕真成了重犯,三爷久在京城,想必也知道这个道理,天牢诏狱说起来名头吓人,在里面其实也没什么遭罪的,都等着外面斗出个结果,或者银子打通关节,可一旦劫狱不成的话..”

    他欲言又止,大家也能听得明白,现在局势还模糊,如果真要用强劫狱,只怕反而坐实了某些事。

    “只要人能出诏狱,凭咱们的精强,足以护送着人出城,就算有人阻挡,只要不是埋伏,短暂遭遇之下,咱们也能冲开。”这却是王兆靖说的,他已经有点急了。

    “三爷,小的冒昧讲一句,其实按照老爷说法,真把银子用足,上下打点齐全,救出来的把握很大,京师距离徐州千里,万一有个闪失,那就是大祸!”马冲昊声音略微提起了点。

    “真要有惊动,出城的路就那么几条,京城要是把马队派出来怎么办?那更是跑不了,禁军四大营的马队、锦衣卫的马队、京营也有马队,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也有,这些骑马的可都是精锐。”

    说到这里,赵进却用手切了下,看到这个手势,马冲昊立刻停住,那边王兆靖的脸色已经很差。

    “你抓紧联络京师那边,这边还有不少要紧事你也得盯紧了,这次的事情做好,大队正的位置有你一个!”赵进简短说完,挥手让马冲昊离开。

    马冲昊的话虽然是实话,却对王兆靖刺激太大,还是不必多说了,反正对这个已经有了布置。

    听到赵进的许诺,马冲昊满面笑容,躬身行礼后离开,他本就不是对王兆靖说这些,能让赵进知道他思维缜密周全,了解京师局面就足够了。

    “马冲昊现在不能完全信任,但也得给他足够的位置,他的才干本领足够了,不重视就笼络不住,更谈不上用了。”赵进解释了句。

    王兆靖呆呆的坐在那里沉默了会,突然开口说道:“大哥,小弟想带队去一次京师,小弟身上也有举人的身份,儿子出面也比旁人方便自然,我..”

    “想什么想,老实留在徐州!”赵进喝了一声。

    “这是小弟不孝,是小弟拖累了家父,不孝,我..”王兆靖的情绪有些绷不住了。

    “荒唐,你去了又有什么用,你也陷在京城难道就是孝顺了!”赵进说得很不客气,王兆靖刚要开口,外面却有通报,说是陈昇来了。

    陈昇进这里当然不用等什么允许,无非是知会一声,推门进来,却看到屋中王兆靖的状态,皱眉问道:“怎么了?”

    听完赵进的解释,陈昇冷冷说道:“平时脑子还算好用,一到要紧关头就糊涂,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你要是敢去,我就把你关起来。”

    “大哥,二哥..”王兆靖哑着嗓子说了句,双手捂住了脸。

    陈昇摇摇头,转向赵进说道:“昨夜我也想了想,如果朝廷要对咱们动手,徐州参将这边必然会有消息,就算觉得周宝禄不让人放心,也会安排人来接替,可那边毫无消息,的确是透着古怪。”

    赵进伸手在额头上拍了拍,苦笑说道:“灯下黑了,我都当没这个参将在了。”

    徐州参将分守区域广大,以徐州中心,北到济宁州、西到归德府、南到凤阳府城和清江浦、东到海州沿海一线,等于是扼守住大明东部的咽喉枢纽,徐州参将在兵部那边,在朝臣大佬们心里,都是有足够份量的强镇。

    这样的力量,又是在徐州,肯定是镇压徐州谋反的主力,兵贵神速,那边行动,这边肯定也要知道消息,计算对这个周宝禄不放心,那么替换的人手或者布置,在这个时候也该安排了。

    但徐州参将人在徐州,身边师爷僚属都在,护卫却只有十几人,一共留了四匹拉车的马,一举一动都在赵字营监视下,他若有动静,赵字营各处早就知道了,而不会现在这种忽视过去。

    “这就让聂黑去查,或许我们漏过去了!”赵进闷声说道,说完之后,却拿下腰间的牌子递给孟志奇,传口信的时候必须要有赵进的腰牌,而且事后得到口信的人会来赵进这边对证,务求中间关节不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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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7章 来客上门

    话是这么讲,不过漏过去的可能很小很小,王兆靖把手从脸上拿开,但情绪依旧很低落的样子,陈昇也不去理会,只是说道:“这么看,徐州参将这一路算是空了,他周围驻守的几个千总不敢乱动,用团练就能看住,集兵都不可能。”

    分守参将手下的近万兵马分散在驻防区域的各个要点,平时是维持治安,战时则是集中出动,可徐州参将的驻扎区域大部分都和赵字营的区域重合,这帮官兵早就知道赵字营的厉害,而且不少还是拿着赵字营的银子办事的,真要打起来,这些人直接可以忽视,甚至可以当成助力来看。

    当然,就算这些兵马与赵字营为敌,那么他们会被毫不留情的灭杀,而且用团练就足够了。

    “狼山那边也不用多想,陆全友若是动,清江浦那边的第三团和团练也会立刻打垮了他,陆全友说是副总兵,手下过万大军,可手里常管的能有三千吗?集兵时候,咱们的人就到了!”赵进接口说道。

    陈昇点点头,赵进又是说道:“南直隶江北东部差不多就空了,凤阳那边还有大兵,山东和北直隶会有,河南那边没有多少兵马,最坏的估计是秦晋边军南下。”

    “那岂不是天下兵马对付咱们徐州?没可能的,外面还有鞑子,辽东更要防备,要这么算,江南还有大军,要提防他们渡江。”陈昇嗤笑了一声说道。

    “料敌从宽,总没有差的。”赵进笑着回答,说完这句,赵进看向王兆靖,发现王兆靖的神情依旧有些浑浑噩噩,顿时火了,盯着他说道:“想要救你父亲,就别在这里发呆出神,要忙的事情这么多,你让曹先生一个人折腾吗?快忙去!”

    王兆靖被呵斥几句,身体一震,下意识的站起,默默的抱拳,转身离开了屋子。

    他走出去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等关上了门之后,陈昇的眉头皱起,压低声音说道:“看他这个样子,搞不好会顾着大局,但顾这么一次之后,只怕心里也有了疙瘩,这兄弟以后也没得做了,可让他去京城也不行,没准去了连他一块就抓了。”

    说到这里,陈昇停顿了下说道:“我还有弟弟,我带人去一次,咱们兄弟几个也古怪,怎么这么多独子。”

    “荒唐!你过去就没风险了吗?你折在京师,你爹妈就不心疼了吗?”听了陈昇的话,赵进气得笑了,指着陈昇鼻子说道。

    陈昇一把打落赵进的手,肃声说道:“那你怎么办?真就不去管了?王叔帮了咱们多少,下面和周围多少人都在看着我们,这次做得不好,很多人都会心凉的。”

    “要管,要做周全的准备,这次的事情你以为就是救人吗?搞不好我们打算十年二十年之后做的事情,都要在现在开始了,可我们还没有准备完全!”赵进声音抬高了些。

    陈昇在那里摇了摇头,放缓了声音说道:“不是我们打算,是你的打算,不管你怎么打算,生里死里,水里火里,兄弟们都会去做,有时候我也想不明白,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就想得这么多,谋算的这么远。”

    “我不会对不起大伙..”

    “自家兄弟,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先琢磨着怎么把兆靖这桩事解决了,他心事太重,我骑马去渡口那边看看,那里也得安排团练和哨探守着。”陈昇站起,点头示意,向外大步走去。

    赵进也只是点头示意,坐在那里没有动,等陈昇出门,赵进在身侧茶几上重重拍了下,茶几上的瓷杯落地摔了个粉碎,倒是让牛金宝等人一愣,极少见赵进这等情绪,赵进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没有平静下来,咬牙怒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明不白的谋反!真是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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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进父亲赵振堂和董冰峰的父亲董吉科离开各自镇守位置,带着家眷去往骆马湖东岸的庄园,对外只说是去清江浦闲住几天。

    镇守城池的守备说走就走,还是去繁华都市闲住,较真起来可是违犯军法的大罪,但在徐州根本没有人在意,在徐州地方,再大还能大过两位老太爷吗?

    再说了,这两处原本就没设守备的位置,还是因为进爷孝心,为了让老人高兴,这才弄了守备的官职,平时两位老人也不怎么管事,都由进爷派出来的连正盯着,既然这般,出去闲住本就无所谓。

    至于各处队伍的调动消息,除了住在他们附近的人之外,徐州各处还不可能知晓,因为自何家庄出发,即便快马加急,信也要两天到三天后才能到。

    今日才只是第三天,大家能知道也就是老太爷们闲住的消息,大家能做的也就是感叹赵进他们的孝心。

    即便知道赵字营各团各大队的调动,除了一直关注赵字营团队的精明人之外,其他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无非是在镇守区域内的移动罢了。

    五月二十四这天,赵字营派往京师的第一队人出发了,这一队一共八人,只有两人是内卫队的家丁,其余的都是孙家商行的管事和伙计,管事和伙计不知道什么王老太爷被抓的事情,他们去京城是为了看看汉井名酒的市场,顺便打听搜集下京城的消息,那两名内卫队家丁明面上的身份也是孙家商行的管事。

    刘勇从清江浦那边回到了徐州,他能做的也是不多,一边督促各处眼线盯紧动向,一边在徐州各队范围内挑选精明强干的家丁,那些忠心于赵字营的各路江湖市井众人也在挑选之列,尽管没人看好去京城劫天牢,可该做的总归要去做。

    徐州的急信也给到了临清州那边,让雷财继续留在那边,毕竟临清州距离京城更近,能做出更及时的反应,顺便求李巡检那边帮忙去京师打听下,李巡检别看官职低微,却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在如惠的建言下,赵进还给清江浦的周学智下了命令,让他观察清江浦豪商们的风色,这帮人消息灵通,如果有什么不对,肯定会有所反应,或者趁他们在反应之前,利用他们去京城那边打听消息。

    所有该做的准备和应对都做了,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焦躁,因为徐州和京师距离太远,不计成本的快马加急单程也得七天才能到,来回就得半个月时间。

    日久生变,这半个月时间有太多变数,很可能徐州这边做再多的准备,事到临头发现全然无用。

    木淑兰也把手里有限的闻香教人手发动了起来,她这边和其他处不太一样,尽管才三天,结论却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小兰说了,如果你父亲被抓,朝廷要会剿徐州,这等大事,闻香教一定会加急传回来,并且散布四方,因为一旦有兵灾兵祸,就是招募信众,兴风作浪的大好时机,可到了现在,飞签传信还没有一点消息,这就太古怪了,小兰有个猜测,说有没有可能你父亲被抓的罪名和徐州无关?”赵进开口说道。

    听到赵进的话,王兆靖只是苦笑了两声,赵进点点头说道:“她现在手里人也不多,徐州闻香教还没理顺,但她这些话也有道理,你也不要总朝着坏处去想。”

    王兆靖苦笑着点点头,刚要说话,外面却有家丁通报,进了屋子之后说道:“老爷,门外有一位盐市上的商户求见,属下问他做什么,他支支吾吾的不说,属下要赶人的时候,他让属下给他纸笔,在外面写了几个字,说老爷看了这几个字就会见他。”

    边说边将一封信纸递给了赵进这边,信纸是折起的,这家丁沉声说道:“属下没有看写了什么,折起后直接拿了进来,那商户和随从行为蹊跷,属下安排人看住了。”

    赵进点点头,伸手接过,打开一看之后,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变得肃然,坐在一边的王兆靖立刻关注起来,让赵进变色,到底是什么大事?

    没想到赵进看完之后,直接将信纸递给了王兆靖,然后说道:“把人带进来。”

    家丁领命离开,王兆靖接过信纸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字“王友山谋反”,看到五个字,王兆靖眨了下眼睛,随即身体巨震,看向赵进。

    “还真是处处蹊跷。”赵进冷声说了句。

    没过多久,家丁领着人到了门外,却没有直接朝着屋内领,而是外面询问说道,本来安排着商户一个人和赵进见面,却没想到这商户坚持要带着个随从一起,问赵进是否允许。

    这的确有些古怪了,赵进打了个手势,牛金宝大步走到门前,先没急着开门,顺着门缝向外看了眼,回头说道:“老爷,家丁看得很紧,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赵进点点头,牛金宝打开门,放那两个人进了屋子,家丁们退下,牛金宝关门后站在了那两个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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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8章 鲁王府来人

    一个人四十岁年纪,看着平常人模样,脸上有油光微胖,盐市上的商户大多这个样子,倒是没什么稀奇,他的仆役也是这个年纪,面白无须,低眉顺眼。

    那商户脸也是白的,不过却是那种惊吓后的惨白,被赵进打量几眼后,身体都开始抖个不停。

    还没等赵进发问,这商户自己先忍不住了,颤抖着跪在地上,连磕几个头,带着哭腔说道:“进爷,您老一定是进爷,小的也是被逼无奈,这次来不是小的主使,请进爷明察,请进爷饶命!”

    没人理会他的哭喊求饶,大家此时都看向那个没有跪下,镇定自若的随从,到这个时候,任谁也能看出这位随从不对劲了。

    “其实是咱家要见进爷,可咱家若是平白过来,进爷未必会见,所以拐弯找了个法子,遮遮掩掩的,还望进爷莫要取笑。”那随从缓声开口,声音尖利,带着几分阴气,却是个阉人。

    赵进和王兆靖对视一眼,都觉得古怪,但同时两人都知道,王友山谋反被抓的蹊跷和古怪,马上就要有答案了。

    “这位公公怎么称呼?”赵进沉声说道,那阉人身后的牛金宝上前走了一小步。

    “咱家姓任,任道黑,爹娘不识字,请人随便起的,咱家是山东鲁王府熊公公身边的听差,见过进爷了。”这位任公公自报姓名来历,躬身行礼。

    “鲁王府”,赵进的眼睛眯了下,朗声说道:“任公公这么远过来,想必不是游玩的,说说来意吧!”

    看这个任公公的谈吐和气度,在山东鲁王府想必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但赵进根本不在乎,也不安排座位之类的招待。

    那任公公对此也不在意,神情自进来的时候就没有变化,只是笑着说道:“先让这位宣员外走吧,咱家求见进爷,总得找个人引路,这宣员外和王府产业有些关联,顺便就找上了,他什么都不知道的。”

    跪地磕头哭告的那个商户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看,赵进摆摆手,这商户如逢大赦,又是磕了几个头,急忙跑了出去,接下来内卫队肯定要查这人的底细,现在也没必要去计较什么。

    “说吧!”

    “进爷,我家熊公公在京城是有根底的,东厂管事的几位公公,和我家熊公公都是出自同门,平时书信往来也是不少,前些日子可巧知道一件事,说是进爷结义兄弟王兆靖的父亲王友山,就是在都察院做御史的那位,居然因为牵扯谋反被东厂拿了,熊公公想,山东和徐州距离这么近,大家也算是乡亲,该帮的忙总要帮,就派咱家过来问问。”任公公不急不慢的说道,他的官话带着些山东口音,不过也很地道。

    “你说你是山东鲁王府的,可有什么凭证吗?”赵进却转了个话题。

    那任公公微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腰牌和告身文书,王兆靖伸手接了过去,皱眉验看之后点点头,开口说道:“应该是真的。”

    赵进眯了下眼睛,他对这个阉人没有一丝的客气,不过对方却涵养不错,这也是有备而来的样子。

    “你想怎么帮?”

    “我家熊公公和东厂那些人熟,知道那几位公公是钻进钱眼里的,而且听说王御史牵扯谋反的罪证颇为确凿,活动起来肯定不容易,花费也大,熊公公那边大概估算了下,进爷这里把盐市和酒坊抵押了,差不多也就够了。”

    王兆靖脸色变得通红,盯着这任公公的双眼好似要喷出火来,赵进则是面色沉静,上下打量这宦官阉人。

    “任公公这话说得委婉,赵某是个粗人,想得不一定对,任公公所说的,是不是你们联络东厂的人抓了王御史,然后让我们拿银子去赎人,这盐市和酒坊就是赎人的银子,是不是这个意思?”赵进开口问道。

    “进爷何必说得这么直接,这岂不是伤了彼此的和气,不过,我家熊公公也说了,现在事情还压得住,无非就是抓进去呆几天,也没有拷打逼问,事情了结,把人放出来,直接回徐州享福就好,可若是拖久了,那就真朝着谋反谋逆的罪名办下去,几位没在京城呆过不知道,那东厂的大牢就是阎王殿,任你铜浇铁铸的英雄,在里面也得服软低头,王御史清贵人物,何必遭这个罪呢?”

    随着这任公公的讲述,王兆靖的脸色有些发白,赵进依旧淡然,这任公公根本没理会王兆靖的表情,看到赵进的表现,又是继续说道:“若是从王御史身上问出些东西,牵扯到了徐州这边,咱家一路上看到听到的,这徐州不方便见人的可是不少,万一朝廷认定进爷你也是谋反,派出大兵会剿,那可不就是大麻烦了吗?”

    “你说的是,朝廷派来几万十几万的大军会剿,小小徐州支撑不住。”赵进开口说道。

    这位来自鲁王府的任公公听了赵进的话后点点头,可下意识的觉得不对,看了眼赵进,确发现对方神色平静,也判断不出来到底对或者不对,索性继续说了下去。

    “进爷说得没错,朝廷只要认真下来,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从前什么白莲教,什么白衣兵,什么鞑子倭寇之类,只要朝廷认真对付,还不是一个个灭了,进爷这些年也积攒下了金山银海吧,这么多钱财,就应该好好享受富贵,如果落了个谋反的罪名,杀头抄家,不得安生,这何苦来呢?”

    “盐市和酒坊交割给你们?人就能放回来吗?”赵进问得很直接。

    “能,我家熊公公说话算数的,只要拿到盐市和酒坊,立刻就会快马传信给京师那边,让他们放人。”任公公回答的也是斩钉截铁。

    王兆靖忍不住要开口,却被赵进摆手制止,赵进冷笑着说道:“这交易徐州未免太亏了,给了你们好处,如果人不放出来怎么办,那我这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任公公脸上露出了微笑,点头说道:“进爷,王御史在大牢里多呆一天就多遭一天的罪,万一忍不住说出什么来,到时候我家熊公公出面也没用了,那对进爷和进爷手下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啊!”

    “你的意思是我们没得选?”

    “咱家可没有这么说,只是设身处地的替进爷想了想,钱财是身外之物,比起性命来实在不算什么,进爷要早作决断啊!”那任公公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赵进沉吟了下来,王兆靖要开口,却被他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王兆靖的方寸已经有点乱了,这时候开口说话等于是添乱。

    沉吟片刻,赵进脸上露出了笑容,摆手说道:“让任公公站了这么久,却还没个座位,没有茶喝,真是怠慢了。”

    说话间打了个手势,孙大林立刻帮着送上热茶,那任公公道谢一句,在王兆靖的对面坐下,赵进却叫来孟志奇低声说了几句,孟志奇快步走了出去。

    尽管请坐奉茶,可屋中的气氛也不见有丝毫的缓和,王兆靖阴沉着脸死盯着那任公公,赵进脸色依旧平静,那任公公却自顾自的喝茶,很是自在。

    没过多久,出门的孟志奇带着几名家丁回来,几个木箱被搬进了屋中,家丁退出去之后关上门。

    孟志奇打开木箱,瞬时间屋内都明亮了些许,任公公的动作也停滞了下,看向木箱内,木箱内码着整齐的金锭,几个箱子差不多是过千两的数目。

    ”赵某是个粗人,说话没什么遮掩的,任公公替鲁王府做这一趟差事,辛辛苦苦担着风险,能赚多少银子,为赵某做事,这就是第一笔的报酬,事后还有回报,只要任公公能帮帮忙,把鲁王府的消息说一说,帮着转圜一二,这些就都是任公公的,若是不够,也请任公公开口。”

    那任公公盯着金灿灿的金锭,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悠然开口说道:“进爷好大的手笔,我们王府内就算是王爷千岁,恐怕一次都拿不出这么多来,财帛动人心,这些咱家也是想拿的,但却不能拿,咱家知道的都和进爷说了,咱家在王府内身份低微,也帮不了什么忙,无功不受禄啊!”

    说是动心,可这任公公的神情却很轻松,赵进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抬起手做了个劈斩的姿势,站在任公公身后的牛金宝点点头,上去就要动手。

    任公公回头看了眼,他也知道要做什么,可这任公公没有惊慌,居然还是坐在那里,开口笑着说道:“进爷,料理了咱家没什么用处的,三天后没有消息回王府,王府那边就会再派人来,要是这么一次次杀下去,杀害藩王内侍属官,也是谋反大罪,到时不管从王御史嘴里问出什么来,厂卫都要彻查,朝廷都要出动大军会剿了。”

    这等表现,倒是让赵进有些惊讶,他一摆手制止了牛金宝的举动,闷声问道:“你居然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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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9章 调查

    “咱家不怕的,不然熊公公不会派咱家过来,进爷或许不知道,咱家是三年前自宫入的王府,靠这个在大灾年让全家活了下来,咱家怕什么呢?”任公公居然还有心思端茶说话。

    尽管京城那边为入宫而自阉的无名白不少,但对于一个健全的成人来讲,自宫依旧是莫大的摧残和侮辱,看这个任公公的言谈气度,自宫之前想必不会差了,能下这么残酷的决心,不怕死恐怕不是大话,看他这般镇定,更是证明。

    赵进吐了口气,对方算计的很准,布置的也很缜密,派来了这么一个心志坚定之辈,重金贿赂无用,杀人拖延也是无用。

    “事情不小,我得考虑考虑,先送客了。”赵进直接下了逐客令。

    任公公笑着站起,温和的说道:“进爷不要想得太久,若是耽搁太久,京城或许就等不得了。”

    赵进烦躁的摆摆手,任公公伸手要去掏什么,却被身后牛金宝直接抓住了肩膀,顿时浑身僵直,牛金宝手上力气不小,那任公公疼得脸色惨白,神情却还能保持镇定,只是开口说道:“只是给进爷留个凭证,到时凭着这个去滋阳城王府那边找人交割。”

    听到这个,牛金宝才松开手,任公公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牌子和折叠的信纸,随手放在身边的茶几上,笑着说道:“进爷若是想通了,就派人拿着这牌子和文书去王府,看到这个,门房就会请人进去的。”

    说完后,这位王府来的任公公客气的拱手为礼,转身出门,临出门前还笑着转身说道:“进爷手里马匹不少,到时候且记得快马传信,这等要紧事,耽误了一天都可能闹出大祸啊!”

    屋门关上,屋内一时无言,过了会,赵进才开口说道:“安排人盯紧了,一直跟他回鲁王府,每天都要有消息传给我。”

    立刻有人出去安排,王兆靖脸上神情变幻,最后还是咬咬牙说道:“大哥,不能答应他们,这次答应了,下次他们还会来讹诈。”

    赵进脸色阴沉的说道:“答应了一次,说明咱们怕了,那就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次敲诈过来,等把咱们的油水敲诈干净了,到时候再报一个谋反上去,还有功劳可以拿。”

    “..那怎么办?”王兆靖犹豫了下,还是问出这句话。

    “他们这法子高明啊,远远的设个局威胁咱们,咱们要是怕了,他们就一刀刀的割下来,咱们要是不怕,那朝廷就会出大军会剿,把咱们这边打烂了,他们也能捞到点东西,总归没什么损失,欺负咱们去不了滋阳城,去了那边也同样是谋反,一样的结局。”赵进抬头看天,感慨说道。

    王兆靖深吸了口气,咬咬牙从座位上站起,抱拳对赵进说道:“大哥,不能答应那王府的勒索,但小弟身为人子,家父也不能不救,忠孝不能两全,小弟自己去京城走一趟..”

    “混账!糊涂!坐下!我说不去救了吗?”赵进厉声呵斥说道。

    王兆靖一愣,闷闷的坐了下去,赵进放缓了语气说道:“事情紧急,但不急在这一天,且让我想想。”

    “那小弟就不打搅大哥,小弟先出去看看。”王兆靖左右无法,站起来作揖告辞。

    “就在外面等着,什么都不要做。”赵进声音不高却很严厉,王兆靖叹了口气,又是躬身。

    院子里的房舍齐备,王兆靖出去以后也有地方呆着,可他现在怎么能坐得下,只是焦躁的绕着院子慢走,没过多久,刘勇带着聂黑和黎大津急匆匆的赶到,一进院子就开口问道:“三哥,听说伯父那桩事是山东鲁王府做得手脚?”

    王兆靖点点头,刘勇低声骂了句,然后才开口说道:“小弟已经安排人跟上了,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布置,大哥呢?”

    “大哥说要安静想想。”王兆靖淡然回答说道。

    刚说完这句,却听到屋中赵进高声喊道:“小勇来了?你和兆靖一起进来!”

    王兆靖和刘勇对视一眼,都是快步走进了屋子,赵进皱着眉头站在桌子前,不知何时,桌子上平铺着一张地图,这地图很是简易,画的正是徐州和周边各府县区域。

    “你们两个去办一件事,抓紧去办,去盐市和集市上找人,山东兖州府人,兖州府滋阳县人,熟悉滋阳县的人,和鲁王府打过交道的,去过京师的人,熟悉京师的人,我说这几类都找过来,每一类安排一个房间让他们呆着,找人看守,不要让他们彼此交谈。”赵进沉声布置说道。

    刘勇精神一振,上前了步说道:“大哥,要抓山东鲁王府的探子吗?”

    “我怀疑鲁王府就没有在咱们徐州安插眼线探子,他那边布置这些的角色贪心归贪心,却是个有手段的,我是让你们把这几类人请过来,客气些,现在就要去办,天黑前要做完!”赵进感慨一句,随即严厉的催促说道。

    刘勇和王兆靖肃声答应,各自转身出门去操持忙碌。

    没过多久,整个何家庄就变得热闹起来,盐市和集市上的巡丁,云山行和各处打交道的管事,内卫队的家丁,以及徐州本地的江湖市井众人,就开始挨家挨户的询问盘查。

    开始时候,弄得各处的商户行人颇为紧张,但过来询问的人态度很是客气,而且说得很明白,进爷有请。

    徐州这里毗邻山东兖州府,那边又是山东最大最富的府,过来做生意的商人当真不少,这些人都被带到了云山客栈那边,人太多,议事厅那里又是赵字营的重地,要选择个房舍多的地方才好。

    除了盐市和集市上的商人伙计之流,各处客栈内的住客也被询问,这里的收获不比集市和盐市上差,这边外来的人更多。

    天黑之前,赵进交办的差事就办完了,那边去找赵进复命,赵进直接带着人来到了这边。

    “各位,赵某请大家来,是想要大家帮个忙,有些话想要问大家,今晚少不得要辛苦诸位,还请多多包涵,晚饭就由云山客栈来招待了!”

    在开始之前,赵进先把众人召集起来,客客气气的说明用意,本来心中有几分怨气和惊慌的,看到赵进这么客气的态度,也就平静下来,何况云山客栈提供的饭菜已经是宴席席面的意思了,丰盛的很,唯一让人不怎么舒服的是,本是同乡乡亲的被安排在一个屋子里,熟人见面总要攀谈几句,可赵字营的人却不让大伙聊天。

    饭菜虽好,大家都担心等下赵进发问,所以都吃的很急,却没想到吃完之后着实等了一会才开始,大家都明白,这是进爷想让大伙慢慢吃完,想到这一层,就又放松了不少。

    各个地方的人被分别请到了赵进所在的屋子里,他们注意到那屋子里灯火通明,王兆靖摊开纸笔坐在一边,赵进端坐在那里询问。

    本以为这么郑重其事的请过来,肯定要问些要紧的大事,没曾想,赵进问的问题很简单,都是些兖州府内的风土人情,还有官府贵戚之类的事情,每个问题王兆靖都会记录下来。

    因为每个范围询问的问题不同,所以大家也不知道赵进到底为了什么目的发问,也注意不到赵进注意什么问题。

    比如说,滋阳城内鲁王府的行事,鲁王府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人物,至于京师方面,则是询问最近看着紧张与否,如何能跟朝中大佬搭上关系。

    这些问题都是夹杂在很多其他问题之中,和赵进面对的时候,商户住客们已经紧张激动,那里会想得这么多,事后回忆也只能想赵进可能想要在兖州府做生意,或者是去往京师巴结贵人什么的。

    “今日来那个任道黑,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王府承奉熊早的亲信,没想到却是王府右长史司文轩的心腹之人。”

    这就是问询的成果之一,敢情这个任道黑的事迹在兖州府城滋阳县内外很是有名,原本这人是县内秀才,颇有诗名,那右长史司文轩也是读书人,双方打过几次交道。

    大灾之年的时候,这任家应对不及,偏生家里又有别的祸事,这文士之辈顺风顺水惯了,遭遇这么大的挫折,难免有些愤恨偏激,就选了自宫这一条路,想在王府内找一条活路,可当时管着鲁王府宦官的总管却不想放他进来,险些就逼死这任道黑的全家,还是这司长史说了话,这才招募进王府当差做事。

    因为有这一层缘由,这任道黑对司长史忠心耿耿,他读过书,心思比别人要活泛很多,经历过这么一次大挫折之后,性子也坚忍异常,办差做事的能力比同辈高出许多。

    也从商户们口中得知,司长史一直在帮着王府扩充产业,同时也在为自家聚敛,这等事瞒不住人,也没必要瞒人。

    “司文轩这个人长谋善断,一直善于用藩王府的皇亲皇族身份压人,这么多年下来,鲁王府和朝廷天家未必走得多近,但法理上却是一家,司文轩就是靠这一层,让兖州府和山东巡抚以及布政衙门各个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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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0章 谁能做主

    关于鲁王府的消息打听到了不少,但关于京师方面就没有什么太有意义的消息,商人们即便去过京师,也不过是浮光掠影的随便看看,真正能知晓内情的都是第一等的大豪商,这些人多在清江浦和扬州以及江南,没那么巧来徐州。

    “明日写信给周学智,让他在清江浦那边询问各路商人,如何能把消息传给京中管事的大佬。”

    说到这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屋内蜡烛已经换了几次,运笔记录的王兆靖双眼通红,密密麻麻的记录了好多页。

    “大哥,清江浦那边已经安排人盯着各家的动向,如果有什么知晓咱们谋反的动静,消息会最快送过来。”王兆靖开口说道。

    “两码事,我要的不是这个。”赵进简单回答说道。

    “大哥,要问京师里的勾当,马冲昊岂不是最好。”

    “我也知道问他最好,但只问他一个,毕竟还有风险,能提前找些验证最好。”

    问答两句,王兆靖清清嗓子,肃然说道:“大哥,家父那件事..”

    话说了一半就被赵进毫不客气的打断,赵进摆手说道:“你现在回去睡觉,你父亲的事情我已经有了打算和安排,听我的就是!”

    王兆靖愣怔了下,最后只是叹了口气,点点头抱拳告辞。

    他这边离开,赵进没有急着走,反倒是拿起桌子上记录的本子,仔细翻检查看起来,

    第二天一早,马冲昊就被人带了过来,马冲昊神色很平静,心里却不然,去京师劫狱护送的队伍已经开始组建,他当然是其中骨干之一。

    去京师劫狱,十有**是个必死的结局,马冲昊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个,但人在屋檐下,家小都在别人手里,有些事是身不由己,根本没有办法,这两天马冲昊基本没有睡着,一想到这个就是咬牙,难道自己看错了,难道这赵进不知道自己的价值?

    一个当差办过实务的锦衣卫指挥佥事,这可是有大用的,怎么能就用在这样的打打杀杀之中,难不成还记得当年北上威逼的那桩事?

    就在这忐忑和懊丧中,马冲昊被带进了赵进的屋子,一看到赵进,马冲昊也被吓了一跳,一直精神饱满的赵进居然也顶着两个黑眼圈,看着整夜没有睡好的样子,边上的如惠神色倒是沉静,却不见该在此处的王兆靖。

    “坐下说话。”赵进伸手示意,这客气让马冲昊心里有事打了个突,心想难道这就要让自家送死去了吗?不过已经想通了的马冲昊神色倒是镇定,谢过之后坐下。

    “如果我有事情想让朝廷主事的大佬知道,如果我想和他们谈条件做事,你这边可有什么法子吗?”赵进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问题让马冲昊顿时愣住,晃晃头才反应过来,沉吟了下回答说道:“管事的大佬,无非就是内阁的大学士,吏部的天官,司礼监和御马监的几位太监,现如今外朝的大佬上位的日子都不太久,主事的还要看内廷的大珰..”

    懂行不懂行,一开口就能听出端倪,昨日那些商户的京城见闻,未免太浮于表面,马冲昊所说的,则是切中要害,赵进和如惠都是点头。

    “想让大佬们知道什么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银子花到了,买通他们的心腹亲信,消息直接就能送过去,至于谈条件做事,这个..”

    马冲昊在这里迟疑了下,赵进沉声说道:“你尽管说。”

    “进爷说的这个主事之人,以进爷的眼界来说,想必是能管天下大事的吧?”

    问一句,看到赵进点头,马冲昊就继续说道:“小的倒是和这等大佬打过交道,这等人威福自用,可能做到这个位置也是能听进别人话的,但他们位置这么高,操持这么大的局面,能不能让他听进去,能不能值得他听,这个小的就说不准了。”

    “天下大事他们总要听的。”赵进闷声说了句,马冲昊笑着点点头。

    赵进又陷入了沉吟之中,屋中安静,马冲昊恭谨的低头不语,心里却在想着赵进到底要做什么?先前他自以为得出了判断,可屋中对谈之后,却又是糊涂了。

    “银子什么的任你花销,该用什么人也尽管开口,要尽快知道京师谁是这样的大佬,可以通过谁联络上。”赵进沉吟之后,说了这番话。

    “依属下的判断,京城内做主的人十有**就是魏忠贤魏公公了!”马冲昊抬头回答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后,赵进一愣,眯起眼睛看了马冲昊片刻,这才淡然说道:“没有查过问过,你怎么知道就是这个人,不要因为我对这个人好奇,就顺着我这边说话。”

    初次听到魏忠贤这个名字的时候,赵进格外关注,当时马冲昊也是在场,刚才的回答让赵进下意识的心生厌恶,认为对方这是在刻意奉迎。

    “进爷,属下不敢在差事上蒙混马虎,邸报上,还有王老太爷的信上,还有属下和京师通信上,都能得知,当今圣上,不,当今天子离不开乳母客氏,恩宠之极,而那魏忠贤则是和客氏亲密无比,据说还是结了对食,现如今已经入了司礼监,进爷,属下上次曾禀报过,魏忠贤不识字,这样的人都能进司礼监,可见天子对他的宠信,加上客氏这一层,只怕这就是内廷第一了!”马冲昊娓娓道来。

    不懂的人,线索摆满眼前,他也看不出门道,懂行的人,则是完全不同,马冲昊这等浸淫官场多年的角色,做得又是刺探侦缉的锦衣卫差事,对这等信息的分析综合自然和旁人不同。

    天子恩宠乳母客氏的消息,从邸报上就能看得很清楚,天启天子不仅封赏客氏,还把客氏的亲属大肆封赏,朝臣们屡次争辩,屡次没有结果,而且天子已经成年,客氏现在还住在宫中,这也是有悖伦常,本来经过争论,客氏已经搬出了皇宫,可天启天子离不了这位乳母,没过多久又是搬了回去。

    朝臣们最喜欢争论这些事,无关自家利益,无关各方争执牵扯,又能够显出自己的铮铮风骨,博取清名直名,一个女人能做出什么事来,无非就是为自己为自家子弟亲眷弄些好处钱财罢了。

    不过稍微清醒些的人都能看到另一点,客氏和魏忠贤是对食,她可以通过魏忠贤为她做事,同样的,魏忠贤的权势也因为客氏在天子那边的恩宠而得到放大。

    现如今不识字的魏忠贤已经进了司礼监这等中枢机要之地,一个得到天子宠信,和天子身边亲密人等关系密切的司礼监太监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明白的很。

    马冲昊这么一分析之后,赵进和如惠都是点头,看到他们的神情,马冲昊心中暗喜,知道自己这一次却是证明自家的手段,他清清嗓子又是说道:“好叫进爷知道,这个当口找魏忠贤说事谈事最为有效,因为这魏大珰主事不久,也需要做些事来展现自家的本领手段。”

    赵进脸上有了少许的放松神色,却没有开口说话,如惠却笑着对马冲昊点点头,经过这一次对谈,这位马都堂肯定要高升了,在赵进手下前途远大是少不了的,这样的人,少不得要示好。

    这次赵进沉吟的很久,让马冲昊和如惠都变得肃然起来,赵进做事雷厉风行,往往很快就能得出正确的结论,这次想这么久,肯定非同小可。

    “魏忠贤,或者说京城主事的大佬会不会意气用事?”他们两个人都没想到,赵进居然问出这个问题。

    马冲昊错愕了下,笑着回答说道:“不会,外朝从金榜题名熬到入阁掌权,最快也要二十多年,内廷从读书写字到司礼监秉笔枢机,也是这么个年数,熬了这么多年下来到了如此高位,意气用事的早就吃亏倒霉,沦落下去了,怎么会爬得上来,至于这魏忠贤,他中年入宫,熬了也有二十年光景,就算从前意气用事,现在也没什么棱角了,都是不论好恶,只看利害的。”

    赵进长吐了口气,默然片刻开口说道:“马冲昊,你现在就是内卫队的大队正了,你现在就和刘勇商议,安排人进京打通关节,不要怕花费银钱,看看能不能通过魏忠贤把王家叔父放出来。”

    “进爷,这个不容易,牵扯到王府,牵扯到谋反,即便是内廷大珰也要掂量的,万一被天子知晓,马上就是宠信全无,有这个风险在,再多的银子他们也不敢要。”马冲昊诚恳的回答说道。

    赵进没有因为这个回答生气,只是点头说道:“如果不能,那就先交往着,别事到临头,递不上话去。”

    马冲昊在那里点头,赵进挥挥手说道:“你现在就去找刘勇过来,我和他交待你的差事,你现在就去忙,和京师那边搭上线之后,过来禀报,且记得,一切要快,不计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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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1章 贪婪者无畏

    听赵进说得严肃,马冲昊连忙站起来肃然领命,快步转身离开,等这边门关上,赵进转头对孟志奇说道:“小孟,从今天开始你不用跟着我了,去学丁队那边,严抓火器训练,新式火铳会不断的送来,你看到练得好的,就招募到火器连队里面,有什么办不了的差事,过来找我!”

    谁也没想到突然插这一句话,孟志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跪地领命,等站起后,脸上却有些不舍的神情,总兵身边的把总大过外面的都司守备,能在赵进身边听差传令,地位差不多和大队正平齐,现在只能去做个火器连正,这如何能舍得。

    不过孟志奇反应的也不慢,在这个当口,可不是自己挑三拣四的时候,只是站起肃立,却没有任何的虚文礼数。

    赵进直接把铜印和花押交给如惠,如惠快速的写了一封文书,用印画押,然后赵进又把腰牌递给孟志奇,孟志奇懵懂的接过,快步出了屋子。

    看着孟志奇的背影,如惠笑着说道:“估计小孟是舍不得走的,不过老爷安排他去做这个连正,不服气的人肯定不少。”

    “各团各队的连正队正脑子都已经练僵了,觉得靠自己手里的十尺长矛加上那方队就可以横行天下,只想在长矛和方队上下苦功夫,什么火铳弓箭,什么骑马战船,统统觉得是歪门邪道,也就是学丁队里这种心思还不怎么多,还能练的出来。”赵进笑着解释了两句。

    “曹先生,安排一队人去鲁王府那边,不管他们是不是眼线,都一定要是专门的生意人,把咱们盐市和酒坊的契约文书都做出来,去鲁王府和他们交接,记得要说明一点,说最好是来到盐市和酒坊这边清点,不然不见实物,很容易有什么错漏,很容易被咱们做手脚。”赵进开口说道。

    如惠下意识提笔记录,写了几个之后手一抖,墨水滴在了纸上,如惠愕然看着赵进说道:“老爷,真要给他们?”

    赵进点点头,如惠迟疑了片刻,看看门外,却站起凑到赵进身边,低声说道:“老爷,给了这一次,就还有第二次,山东王府的要挟在意的话是大事,若不在意的话,也不比马冲昊那次大到那里去。”

    说完这个,如惠又是看看门外,瞥了眼不远处的牛金宝和孙大林,又将声音压低了些,咬牙说道:“进爷,当断则断啊!”

    赵进转头看向如惠,神情淡然,如惠却因为赵进这个表情心里大跳了下,心想着自己这句话是不是说的过了。

    “如果是你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觉得其他人会怎么说?”赵进问道。

    如惠微一沉吟,却是笑了,继续低声说道:“进爷这边或许会看顾,其他几位估计会和属下一样的念头。”

    赵进被这个回答说得又是愣住,想了想之后,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开口说道:“你去安排就是,现在咱们做得大了,和周边开始接触,鲁王府图谋咱们财货产业,潞王府难道就不是,这周王、福王、唐王什么的知道了难道不会吗?这南直隶地面上已经有过马冲昊那桩事,南京有个镇守太监,有个魏国公,凤阳还有个守备太监,两个巡抚,还有南京那些尚书之类的,咱们在徐州,在清江浦做的这般生发,他们难道就不眼红吗?就算不眼红,我们发财就必然他们少赚,断人财路,早晚就要你死我活,今天拿王兆靖的父亲牵扯谋反要挟,明天会说我们造反吗?这样没完没了的折腾,咱们还能不能做正事,所以要想个一了百了的法子。”

    一了百了..听到这个词,如惠的脸色也变了,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问道:“老爷要做大事?”

    听到这话,赵进却摇头失笑,开口说道:“你别和大香学,什么大事不大事的,咱们急什么呢!”

    此时的如惠却有些糊涂了,盯着赵进看了几眼,失笑说道:“也是,该怎么做,老爷做主就好,属下照着去做,肯定没差的。”

    说完后躬身作揖,转身大步出了门,看他这个动作,倒像是放下了心中纠结一般。

    赵进笑了笑,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闭,似乎是睡着了,昨夜一夜未睡,很有些殚精竭虑的意思,的确是很累。

    “大林,喊陈昇、吉香和刘勇过来,就他们三个,其他人不允许进来。”就在孙大林准备去关门关窗的时候,赵进闭眼开口说道。

    尽管昨夜忙碌到很晚,可陈昇他们还没过来,王兆靖就已经来到了这边,满脸憔悴,眼圈乌黑。

    “没睡着吗?”赵进笑着问道。

    “大哥还不是一夜没睡。”王兆靖反问,赵进的状况比王兆靖好不了太多。

    赵进又是笑了笑,王兆靖脸上则没什么表情,自去屋角桌上拿出纸笔,准备开始忙碌,赵进沉默的看了他一会,这才缓声开口说道:“这话本不该问的,但牵扯重大,事关你的父亲,还是要问一句,你信我吗?”

    莫名的问题让王兆靖愣了下,随即郑重点头说道:“小弟当然信大哥,若不然,怎么会跟着大哥出生入死。”

    “好,那接下来你要做什么,一切听我安排,救你父亲我已经有了法子,这法子未必说是万全,但却是最有把握的。”

    听完赵进的话,王兆靖长吁了一口气,对着赵进拱手深深作揖,肃然说道:“那就全听大哥安排了。”

    “二爷他们到了。”门外响起了家丁通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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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六月初的时候,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有些不对了,可究竟有什么不对,大家却说不太清楚。

    赵字营各个团队的调动瞒不住人,但各个团各个大队的移动都是在各自的守备范围内调动,没什么稀奇的。

    再说了,赵字营向外派遣驻扎也才不到两年,本就没什么规矩可循,或许是赵进找到了更合适驻扎的区域。

    另外就是靠近赵字营学丁队的营地,总是能听到噼里啪啦好像放鞭炮一样的声响,大家都知道那边是在施放火器,这个也瞒不住人,因为集市上的商人们都知道,徐州这边收购火药材料的价钱提了三成,如果量大价钱还好说。

    造火铳什么的也不稀奇,天南地北的,民间连火炮都不稀罕,莫说是几杆鸟铳了,赵字营做这个不稀罕,做得这么晚才让人觉得奇怪。

    来自京师和山东兖州府的人被格外关注,即便是没什么江湖经历的商户们也能感觉自己被盯得很紧,而且总是有人询问这样那样的问题。

    对这个大家也不奇怪,赵进和伙伴们都是年轻人,对外面总是有好奇,南来北往的客商们都得到过类似的待遇。

    倒是有个别消息极为灵通的,隐约听说赵字营在山东四县没什么进展,和鲁王府的田庄产业碰撞冲突之后,就再也没有后续,看来是惧怕了藩王的权势。

    不过鲁王府的庄子也是安静,也没有去找补什么挨打的仇怨,也没有和赵字营派过去的江湖势力有后续的冲突,看起来也是被徐州武夫的强横吓住了。

    大家能看到和注意到的也就是这么多,其他的或者看不到,或者看到了也不会注意,根本不觉得有什么意义。

    比如说云龙山云山寺那边正在大兴土木,挖深沟修高墙,修缮拓宽山路,扩建仓库,然后一车车的粮食和物资运上山去,各处庄园的仓库也在扩建和清点,分布在各处的粮食正在朝着几个点集中。

    对这些,就连徐州本地人都没什么感觉,因为这些地方都是赵进的私产,根本没办法靠近和进入,然后所有动员起来的劳力都是赵进庄园内的庄户,算起来,这些人都是赵进的长工佃户,根本和外面无关。

    然后徐州江湖市井的活动自有规律,商户良民和百姓们自然看不到,他们或许能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却不知究竟。

    快马赶往京师,又有运送金银的车辆赶往临清城,这些事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何家庄的常态,也是司空见惯了。

    实际上,就连赵字营的家丁和团练们都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他们只知道训练加重,伙食变好,然后纪律更严了。

    “乔大人,这盐市是个下金蛋的金鸡,养好了每年都有金蛋,若是太急了,杀鸡取卵甚至鸡飞蛋打,那可就只能吃一年或者吃几个月了。”

    “你这话说得是没错,可局面这么兴旺,总没道理一文钱交不上去,听说这盐市上的商户都巴不得多交几年租金,大伙这么热心,咱们也不能驳回去,就先交个三年,常例份子这个不急,年底再收就好。”

    赵字营的使者很快就到了鲁王府所在的山东兖州府滋阳城,鲁王府的反应也不慢,很快就把人派了过来,来的人大家倒是不陌生,带队的居然是在邳州挨打的那位乔山乔百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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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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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进平凡一生,没想到在明末有了新的开始 他要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凭手中矛,平万里河山,这就是大明武夫大明武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武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武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