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一个时代的结束
弘德殿中,几名太医面色苍白的看着病床上的万历皇帝,既畏惧又有些漠然。他们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了,而且早已经把话暗示给了那些焦急等待结果的人。
如果细看的话,这些太医眼神中还有一丝轻松,毕竟到了现在这时候,总算不用担心自己陪葬了。
有生就有死,这些太医都是见惯了生死,他们强颜悲痛,却又没有任何真正的悲痛。
在天子的龙床下,站着有很多人。司礼监和御马监几位大太监都在,内廷中有身份的大珰全都过来了,内阁自然也要来人。不过,内阁这边已经有好多年只有一人在了,所以显得形影单只。帝国最重要的辅臣方从哲低眉顺眼的站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着和君王最后的诀别。而在宫殿的外围,还有几个女官打扮的人在隐蔽地翘首顾盼着,显然,她们是为了天子的那些嫔妃们等消息的。
在殿中的这些大人物的环绕之下,屋中的中心却站着是一名看上去精神不大健旺、甚至连站都站不太稳的中年人。虽然天气并不热,但是他的脸色苍白,脸上已经全是虚汗,显然,他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了。而在他的身边,跟着两位穿着红袍太的监,神态恭谨侍立在他的身旁。
虽然扮相并不是太好,但是绝没有人敢轻视这三人,那个中年人,就是当今大明的太子朱常洛。他马上就要成为大明天子了,而且根据流传的小道消息,他接位后的年号差不多都已经拟定好了,应该会选泰昌——正是那位方大人的手笔。
而那两位宦官,虽说都有个少监和太监的名号,但在内廷一直不起眼,可在今天之后,如果没有走岔的话,他们也将会是内廷的大珰之一了,只有一个理由:他们是太子的心腹太监,当然要随着太子鸡犬升天。大伙虽然眼下的身份地位都远远高于太子朱常洛身边的人,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再过几天,或许地位要颠倒过来了。
想想即将远去的权势,在场的太监们都是悲从心生,恍惚间,好像真的变成了对即将离世的皇帝的哀痛一样。
已经到了父亲的最后时刻,太子常洛的表情却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有些漠然。一般说来,每个太子都会对父亲的离世暗暗抱有一种宽慰之情,但是这位太子甚至表现得更加明显,显然,他对自己父亲的即将逝去没任何悲伤。
大家都注意到了,也都装作没有注意到。这倒也正常的很,万历皇帝不喜欢太子的母亲王氏,碍于母亲的压制和礼法的催逼给了她一个贵妃的封号,但是却常年不闻不问。结果令得王氏身为贵妃,在宫内却过着苦日子,最后竟然连眼睛都瞎了。
不仅仅是对母亲,万历皇帝,同样也不喜欢这个长子,他一直想把太子这个位子,交给他的宠妃郑贵妃的儿子朱常洵来坐,结果闹出了争国本那样的荒唐事。虽然在众臣们的反对之下,纠缠了数十年之后万历皇帝终于放弃了改立太子的想法,但是多年的争执早已经耗尽了万历对大臣们的好感,他宁可幽居深宫中,君臣都不愿相见;也早已经耗尽了儿子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太子再也没有一丝对父亲的眷恋和敬爱了。
一位君王手握天下,临走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为之悲伤,甚至连陪伴在旁的儿子也只是敷衍着而已,这样的皇帝当起来到底算不算舒心畅快呢?免不了有人在心头闪过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当然不可能得到答案了。
唯一让殿中诸人松一口气的是,虽然从小就历经坎坷,但是太子朱常洛性子十分宽厚,他和几个异母生的兄弟关系都不错,甚至和那位想要篡夺自己太子之位的郑贵妃之子福王朱常洵关系也还算好,这样仁厚的性子真是历代无人能及,怕是只有过去的孝宗皇爷可以比肩了吧。
未来的皇帝有这样仁厚的性子,以后大家的日子会好过些吧,不止一个人这么想。
要说这位太子有什么不好的话,那就只有一点了:他在女人身上下了太多的工夫,所以才会把身子骨弄得这样虚弱。不过这也正常,天家子弟,死在女人肚皮上的不知道有多少。
就在大家想着各种各样的心思的时候,“咯”的一声,从龙床上发出。
本就安静的屋子瞬间就变得更加寂静了,此时就算真有针掉在地上,大家恐怕都能听清。大家情不自禁的向着病床看去,想要再看看天子是否又清醒了。
从御医们的诊断来看,天子想要挺过今晚是不大可能了,不过在之前,天子在神智清醒的时候颁布了遗诏,然后就陷入到神志模糊当中。如果再清醒过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新的想法,给遗照作出点增减来。
大家都记得很清楚,遗诏上除了一大堆按照传统写上去的废话之外,还写着几条皇帝陛下真正的遗嘱——“……封皇贵妃郑氏为后,罢矿税,召回税监……”。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这几条都没什么实际意义,虽然大家当时都唯唯诺诺地应了,谁都知道这些不作数。只要万历皇帝一死,新的皇上登基,郑贵妃就什么都不是了,朝臣只会争先恐后的去驳斥她,来表明自己的名声,顺便讨好新的皇上。至于矿税和税监,这次回来,下次有需要的时候再派出去就是了……
这时,太医院院使探头看了看,然后对着众位大佬摇摇头,示意皇上并没有醒过来,大家或失望或淡然,又是重新等待。
躺在病床上的万历皇帝仍旧双目紧闭,已经昏迷了两天的脸上自然看不见什么表情,脸色苍白得像白纸一样,原本肥胖的身躯,也因为重病而被销蚀了不少。
突然,皇上莫名地嘴角上微微翘了起来,好像是在笑,然后嘴角又向两边扯动,又好像很恐惧一般。太医们对此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人在濒死之后出现一些古怪的表情很正常,就算是贵为天子说白了也是凡俗之躯。
没有人注意皇帝此时是否还有神智,甚至也没有多少人关心他此时在想什么。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降临。
而躺在龙床上的大明万历皇帝朱翊钧,此时却好像不急着离开他的江山一样。虽然紧闭着双眼,貌似酣睡,但是他却意外还保留着最后的神智。
他一生的种种经历,一幕幕地在眼前闪现着,好似模糊,却又极其清晰。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看见了自己的大伴冯保,然后跟着冯保一起,听着课。
在他的面前,是张先生,那个影响了他一生的人。
先生张居正讲课时的表情十分端正,不容许任何杂音,大伴和先生都很严厉,写字时错一个字都会被训斥,有时候甚至还要罚跪,别人都说太子尊贵,皇帝尊贵,可在这二位面前自己从没有感觉到这种尊贵,就连自己的娘亲也不护着自己,而是任由他们惩罚这个国家的皇帝。
当时自己是怎么想来着?皇帝陷入了思索当中。
想起来了。
你们想让大明天下好,想让我劳心劳力顾着这江山社稷,我偏不管,随他们去折腾,怎么折腾都行……我身为天子,想做什么他们都不让,那我还理会做什么……
这就是那个十岁孩童最原初的想法。
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后,曾经的孩童长大了,渐渐明白了他们当初为什么这么严厉,明白了他们对自己曾经有过多少期许,明白了母亲为什么不肯护着自己……然而还是恨他们,无法原谅他们。
离开了他们之后,自己也曾励精图治,想要证明没有他们帝国也能运行地很好,可是很快他就厌倦了这一切,当个皇帝如果连换个太子都无法随心所欲,这样的皇帝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渐渐地,他再也不想看见那些大臣,也懒得多看奏章,甚至内阁和六部却官员需要递补的时候他也懒得去管。
在一开始,大明似乎依靠惯性还能按照正常轨道慢慢自动运行着,可是现在却越来越麻烦了,辽东那边女真人一步步压过来,越来越接近山海关,也越来越接近京城。然而,在这种紧急关头,关内却天灾频频,不管怎么加税也收不上什么银子,而且看这些年景,以后只怕会越来越坏……
我做的这么差,会不会被先生和大伴训斥,娘亲也会不满意的……行将就木的老人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可祖父不也这么过了几十年,我学祖父也是这么几十年,有什么不对的!仿佛是为自己辩护似的,皇帝的脑海中又闪过这样一声嘶吼。
朕的天下才是大明的天下,朕不在了,管他死活,哈哈,以后这个摊子就交给常洛了,好坏都由他,你们不是说他是命定的太子吗,那就看看他能把国家怎么办,一想到这里,万历皇帝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
一个个人在皇帝脑海里出现,皇祖父、母亲李氏、大伴冯保、先生张居正、贵妃郑氏..只有父亲的面孔很模糊……
皇帝慢慢睁开了眼睛。
什么都看不清了,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片迷雾。
床外面肯定站着不少人,常洛肯定也在那里,但是他们会伤心才怪呢……皇帝在心中哂笑。
皇帝无意识地转动着视线,然后他似乎在一片迷雾当中看见了一道人影。
张先生?
张先生!
那位曾经主宰了这个帝国十年,比皇帝还要像皇帝的张先生,正站在一片迷雾当中,静静地看着自己,他的表情十分严肃,好像重新变回了当初在学堂中的那个严厉的老师似的。
皇帝心中闪过了无数复杂的思绪。
就像几十年前一样,首先皇帝感受到的是难以遏制的怒意。
他……他以为……他是谁?朕是皇帝,每个人都应该毕恭毕敬,匍匐下跪,没人能够这样对待朕!
正是因为这种怒意,所以皇帝在他刚刚死去的时候,自己就直接发难,褫夺了他曾有的一切,把他打成了奸臣,甚至还饿死了他的儿子。
这样的报复,才能够让皇帝心平气和吧。
随着怒意的退潮,皇帝的心中突然又涌过了一道莫名的歉意。
是的,自己也完全辜负了他的期待,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是自己确实没有成为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也自知没有得到天下臣民的爱戴。
甚至,在临到离世的时候,连几个真心为自己悲痛的人都没有。
错了吧?
也许错了。
要认错吗?
不……不行,天子怎么会有错了呢?!朕是天子,朕怎么会错?
“朕对不起你,你也对不起朕,”他勉强张开嘴,好像对站在那一团浓雾中的先生说,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了,无论是生理上还是感情上。
在旁边的人看来,皇帝只是微微张开了嘴,荷荷了一声,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
皇帝已经看不到龙床周边的人们了,他的视野范围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他只感觉面前的张先生,好像越飘越远……他是满意这个回答呢?还是不满意呢?
床上的万历皇帝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然后停下,太医院的几位太医急忙上前,七手八脚的诊看,彼此交换眼神,暗自点头确认。
“陛下!”
“万岁爷!”
“父皇!”
各种真真假假的痛哭呼喊从弘德殿爆发开来,万历的四十八个年头,在这一刻到了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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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驾崩,泰昌即位,这是关系天下的最要紧消息,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还是在位四十八年的万历天子。
已经持续了几十年的规矩要变了,如今当政当权的要换了,一切都要跟着变动,内廷二十四衙门,外朝内阁六部,地方上从督抚到知县,每一层都要有大变动,或者面临着变动,在这样的局面下,一切事情都要以此为准,其他的都要放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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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
第723章 算账
莫说别的,就连辽东和建州女真的战事都无人理睬,至于徐州谋反事?可有公文,可有呈报,地方官可有急信,一切都没有,就不要胡言乱语,扰乱军心民心。
这件事的确是大事,人在京师的王友山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就让快马送信出京师,在这几天内,京城也不知道有多少快马出城送信。
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的根脚大家都很清楚,是依靠郑贵妃的弟弟起家的,万历皇帝驾崩,郑家立刻就要败落,马冲昊也会倒霉,这么一来,马冲昊针对徐州的行动就会烟消云散。
虽说杀人放火受招安,可不扯旗开打总归是好的,身为长辈,也不愿意小辈冒险,不过他的消息来晚了几天,等赵进他们知道,那伙气势汹汹的大队已经散去将近十天了。
这一次虎头蛇尾的风波,得利的人极少,不过真有什么重大损失的也不多,大家亏得无非是集市停业不能做生意没得赚,真正损失惨重的则是扬州盐商。
扬州冯家这一任家主冯金德的脑袋并没有葬在扬州,而是硝制了带到徐州来,冯家这边说得很好听,一切都是这冯金德发疯,冯家人并不知情。
赵字营的回答也很简单,以后凡是经过徐州的盐货,每一石都要交两成的厘金,不经过徐州的没有办法统计,所以扬州各家盐商共同让出六座盐场给孙家商行经营,所出盐货,由盐商承销。
大家从祖辈起开始贩盐到现在,连给大明朝廷交过足额的盐税,凭什么你一个土豪就敢这么收。
说归说,扬州这边也只能捏着鼻子照做,赵字营的确不想造反,或者说,的确不想现在造反,也就不会去扬州大打出手,可赵字营已经完全控制了淮安府的北部,从荒草滩那边向西就是淮盐产地海州一线。
赵字营所有家丁力量甚至都没有出动,只是派人给那边的张虎斌去了一封信,张虎斌派出了两千团练组成的队伍,海州盐场向外的几条陆路立刻面临被锁死的危险,赵进不想做绝,现在也没有到做绝的时候,不过盐商们也知道不要逼人做绝的道理,各个乖乖交钱。
就因为下注要搏一搏,扬州盐商们每年就要多给赵进二十余万两银子,这还是个最基本的数目。
这次的扬州冯家再也不是盐商里的第一家了,因为本金不足,所以请云山行入股六成,一半的家产今后的进项都是赵字营的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平白在冯家人身上砍一半下来,这自然是要拼命拼死的深仇大恨,可冯家人都还清晰记得那一夜的腥风血雨,还记得自家引以为傲的私兵怎么就烟消云散了,在生死面前,什么都是虚的。
在这次的风波中,做得最漂亮的反倒是清江浦的豪商们,你说他们见风使舵,却挑不出什么证据,他们送给马冲昊的那些银子和礼物,甚至那些瓜分赵字营财产的商谈,他们都承认,可也说这个是不得不为,都是在锦衣卫的凶恶逼迫之下才不得不为。
而且赵字营在清江浦的产业没有任何的损失,人员也都安然无恙,在这其中,清江浦的豪商们还起了些正面的作用。
赵进不想做绝,也不想撕破脸,对方也给了足够的台阶下,对于清江浦这边,也就轻轻放下了。
不过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心里有数,所以清江浦豪商们的补救也足够的豪爽,当时送给马冲昊那一队的银子,因为大部分留在清江浦等回程带走,这些全部给了鲁大和李和掌管的团练们,然后主动给大车行的车脚钱加价三成,这就等于是变相的承认赵进可以在这边收税了,毕竟清江浦所有的进出运输都得依靠云山车行。
除了这一笔笔的巨款,清江浦的豪商们齐齐北上徐州,携带重礼,准备好好恭贺赵进得子的大喜事。
先前赵字营回缩,从邳州到清江浦之间的地盘上,处处纷乱,土豪和匪盗杆子们都想扯旗扬名,等马冲昊率领的各路人马溃退离散,地面上立刻肃静了,该偃旗息鼓的偃旗息鼓,该亡命奔逃的亡命奔逃,那些被裹挟的流民难民之流立刻成了一团散沙。
在确定马冲昊他们过了清江浦之后,赵进下了一个命令,李和率领一千名团练回徐州待命,陶贵率领马队一百,庄刘率领徐州精选团练一千则是从徐州出发去往清江浦,这南下北上,并不仅仅是调动,还要扫清一路上的乱局,还有先前不知死活的那些小势力,赵字营一下子出动了两千余人,在这片区域内没有对手。
当时徐州参将周宝禄也参与了这个图谋,他和别人不同,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赵进不好惹,所以直接把全家都从徐州城内接了出来,搬到了邳州城来住,等图谋不成,周宝禄也不想回徐州了,邳州这边靠着运河,已经繁华兴盛起来,长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甚至天子驾崩对他们这种南直隶的军头来说也没太多影响,在朝中大佬理顺一切之前,三年两载不会动他们位置。
身为分守大将,不在徐州自然有种种不方便的地方,甚至尴尬丢脸,这些周宝禄都知道,也准备忍下来,等日子久了,再托人过去说和说和,怎么也有个转圜,说白了周家和别处还不一样,在这徐州坐镇这么久,也算是本地土著,关系盘根错节的,但是自家手下的亲卫家丁里,就有许多是徐州三卫出身的,当然,这些人基本没跟着掺合,在那个当口上,不是受伤就是得病..
可世间事哪有遂自己心意的,徐州参将周宝禄没想到的是,马冲昊那一干人退过清江浦之后,他家在邳州城内就被围了,光天化日之下,徐州参将全家连同麾下兵马在城内被团团围住。
成大器足足纠集了两千多人,其中骑马的六百余,进城干了这桩事,上午动手,下午的时候已经将近三千多人围着了,几条街都是水泄不通。
听到消息的人都是急忙赶过来,当时没讨好进爷的,现在这个机会可不能放过了。
当时的周参将气得嘴唇发青,双手颤抖,他身边的心腹亲信都恨得破口大骂,要拔刀出去拼命。
不过出去打交道的还是周参将的两个儿子,满脸赔笑,客气无比的说道:“大家都是乡亲,何必动刀枪,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不能坐下讲!”
“我们徐州邳州的好汉,没有你们这种吃里扒外的乡亲,进爷那么照顾大伙,你们却勾结外人来害他,今天一定要见个真章。”
外面有人大吼说道,应和声一片,不少人拿着刀枪举起来大叫,好像声音小了,就显不出对赵进的忠心。
周参将临时住的这个宅院倒算是高墙大院,有人在墙头趴着向下看,来来回回看了几次,又是急忙回去禀报。
“将爷,赵进没有派人来,属下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赵字营的家丁和团练,搞不好就是这邳州城内外的土鸡瓦狗闹事,不如打散了他们,这也太体统了。”
“咱们手里这四百人恐怕不够,外面路都被塞死了,真要打,出得去出不去两说,搞不好还会被堵在那里进退不得,将爷,属下觉得,可以请邳州黄守备过来救援,到时候里应外合,这些土鸡瓦狗立刻也就散了。”
你一言我一语,周参将也觉得可行,立刻让自己手下的家丁亲卫准备,同时让人偷跑出去喊人,然后还不放心的叮嘱,等下动手的时候,千万不要闹出人命来,不然就没办法收场了,大家听到这个,只是丧气。
如果是赵字营来围这里,就算四百家丁过来,也不会让一个人混出去,可邳州各路人马来了足足三千多,结果还是让周参将的属下偷跑了出去,更混账的是,不但是让这人跑了出去,而且还让他见到人把消息带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整个宅院是愁云不展,原来刚才楚千总去纠集家丁准备开打,又有一大半的人“受伤”或者“病倒”,结果楚千总气得大骂,因为骂得难听,结果那些“受伤”和“得病”的全都急了眼,大家拔出刀子来对峙,你骂我狼心狗肺不忠心,我骂你没安好心带着大家送死。
要不是周参将去了之后破口大骂,让两边都停手,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
这位求援的亲卫去见了满脸阴郁的周参将,他禀报消息的时候也是吞吞吐吐,他这次求援的确见到了邳州的黄守备,不过黄守备也“病倒了”,实在没有办法带兵来援救,周参将听到这个,好悬吐出一口血来。
外面围着的的确是土鸡瓦狗,临近天黑居然一大半的人还要回家,说是第二天再来,成大器和几个铁杆的领着家兵团练仍旧围住,城内居然还有人给他们供应食宿,让周参将这边气得咬牙,可始终是不敢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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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4章 赵天王办事
第二天依旧是大队围着,不住的叫骂,而且这次有些按捺不住了,南边的消息一点点传回来,赵进此次安然无恙,大显威风已经成了定局,那么大家光这么叫骂表现就未免不够了,如果能把这个院子打下来,能把周参将抓住,没准进爷当了皇帝,自己也能换个将军坐坐..
有人开始叫嚣着冲上去,不过拥挤太甚,也没办法砸门撞墙,只能爬墙上去,然后被墙头守备的参将家丁打下来,看着你推我搡,拳打脚踢,就和街面上混混打架一样,只是这么折腾的火气越来越大,终于要动刀兵了。
堵在门前的人散开,撞门的器械准备好,各家能打能杀的跟在后面,而周参将的亲卫们再怎么惫懒懈怠也是张弓搭箭准备死战。
就在这个时候,从徐州那边有人过来了,来的人是云山行的一位管事,有几名骑马的家丁护送,别看只是一位管事,但这在邳州土豪眼中,已经是天上人了,当即停了动作听从安排,这位管事就是来和周参将谈的。
原来在徐州地方,赵字营这边想要出面和周参将沟通,怎么也得是赵进身边几个伙伴亲信才行,要不然就是各家父辈长辈出面,可这次只来了一个管事,着实让人感觉到羞辱。
可周参将那里还顾得了这么多,赵进愿意和他谈,这就让人谢天谢地,连忙把人请了进去。
倒也没有谈多久,那管事出来后,只对成大器说了话,说进爷谢过成家这段时间的辛苦,进爷现在抽不出手来,邳州这边要请成大器兄弟多多费心。
云山行派来的这位管事说这个话的时候,没有让大伙暂避,声音也不小,摆明就是让大伙听的,成大器听到之后,就和喝多了好酒一样,满脸涨红,站都站不稳,周围的人开始安静,等听到这个之后,都是满脸艳羡。
看看,成家当日里冒险,大家都笑他傻,心说你那个不成器的兄弟赔进去就罢了,怎么还把全家拿过去折腾,现在才知道这赌的对,赵进这话就已经是把邳州给他管着,原来他在邳州算是什么,不过是跟着冯家屁股后面的三流土豪而已,现如今已经管着一州之地了。
羡慕完这个,大家又在猜测,进爷到底怎么处置徐州参将周宝禄,进爷现在不像是要杀官造反的样子。
尽管成大器盛情邀请,可那管事没有停留,只是马不停蹄去了隅头镇那边,看来要去骆马湖那边的流民新寨,不,是赵家庄园。
这个管事走了之后,成大器就说进爷已经有了安排,大家不要围了,各自散去,等着下一步的消息,不管怎么想,刚才那管事说了话之后,大家下意识的已经不敢违背成大器的吩咐,就这么散去了,而成大器自家的人手却没有动,还是留在这宅院边上。
到了第二天,周参将全家和手下兵马都是离开了邳州,成大器带着自家的几十名骑手跟随,就这么一路向西进入了徐州,到了徐州那边,成大器就率队回返,不过回来的时候,已经多了几十匹鞍辔齐全的健马,上面驮着兵器,还有几匹马挂着沉甸甸的木箱,有眼尖的能认出来,这是周参将麾下将士的坐骑。
难道是在荒郊野地里把徐州参将周宝禄全家连同那些家丁灭了,进爷真是好大的手笔,真是心狠手辣!
但也就是第二天,就有去徐州的人带回了消息,说看到周参将一行人了,只不过有几十个人在步行。
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多,大家终于弄明白怎么处置了,徐州参将周宝禄依旧在徐州城中居住,麾下兵马也没有减少,但只给他们家留下了骑乘的马匹两匹,大车都改换成了牛,所有的骑兵亲卫变为步卒,而周参将这边的几百匹马,房村集姜木头那里也接受了一百多匹,其余的则是被拉回了何家庄那边分配。
没了骑马的亲卫骑兵,这周参将立刻就是个没牙的老虎,虽说这几百没马的亲卫家丁也算是勇悍善战,可这些人步战在赵字营的家丁面前,根本就没有一丝胜算。
而且从这个时候起,周参将手下几百亲卫已经彻底分裂了,那些出身于徐州三卫都已经没心思在这边呆下去,赵字营给他们开出了更好的条件,有人担保,那么就可以来赵字营的马队效力,只不过一开始不能作为家丁,只能当团练,月例是在周参将手下时候的一半,但赵字营可以保证一点,原来你在周参将手里拿多少,这些肯定照发,而且还是由徐州参将周宝禄这边发放。
分守徐州参将周宝禄被赵进揉扁搓圆,境遇让人感叹落泪,据说周家已经花了大钱派人进京,倒不是请朝廷会剿反贼,而是请求调任或者离任,这徐州实在是不能呆了,可如今新君刚刚登位,朝堂各派掐的厉害,那里有人理会他这边。
现在的徐州已经热闹起来了,重新开业的,重新卖货的,过来送礼的,过来赔罪的,各色人等都有,虽说内卫队和各处眼线密布,盯得很紧,可难保有那种咸货店的探子,也不打听什么,就是正常做生意听风色。
结果参将周宝禄这件事发生后没几天,就有一队人马自狼山那边过来,给赵字营这边送来了三百匹马具齐全的健马,还有五花大绑的施坪敖..
送这些来的甚至都不是狼山副总兵麾下的将佐,而是清江浦的一名豪商,反正都要过来送礼,这就当成附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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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前后的山东鱼台县没有丝毫节日的气氛,万历驾崩,严禁一切宴饮娱乐之事,这只是原因之一,辽饷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本就没有在灾年恢复元气的县城被辽饷彻底摧残了,百姓逃亡,连中小地主都纷纷破产,这样的局面下,那里还有什么热闹和欢庆。
城池的南门就没有多少人进出,守城的兵丁也无精打采的,太阳都已经偏西了,早就过午饭时候的困顿,可几个人还是靠在那边打盹。
“你们看那边,快看!”有清醒的突然开口喊道,这一嗓子把大家都是惊醒,都想着南边看过去。
刚才还看不见什么人,此时却看到十几个人正在官道上狂奔,好像身后被猛兽追逐,这光天化日的,周围田地里除了老鼠那还有别的..
不过这疑问没有持续太久,守城的兵丁马上就看到在官道远处有烟尘扬起,十几骑就这么追了上来。
难道是响马劫道,大家这是第一个反应,有城门处的民壮反应快,已经把告急的铜锣拿起,一帮人急忙朝着城门内躲,反正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入城的百姓,先吆喝着把城门推上,留出一道缝隙,把狂奔逃跑的人放进来,然后直接推门,敲锣召集团练上城抵御。
虽然鱼台县已经残破了,可城内还有不少人住着,真让响马冲进来,大家都要倒霉。
人那里能跑得过马,那十几个人越跑越慢,跌跌撞撞,有人踉跄着直接摔在地上,其他人连看都不看去看,继续向前狂奔。
让鱼台县众人胆寒的是,后面追逐的那十几骑根本不去闪避摔在地上的人,就那么直接踩踏了过去,那惨叫隔着好远都能听到。
人一个个的被追上,追兵倒是没有动刀,拿着棍棒之类的直接把人打翻在地,可人借马力,又是居高临下,一棍子下去人也是筋骨断折,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一个个倒下,有两个跑得特别快的,都已经跑到了距离城门十几步的地方,但身后的追兵做得更绝,脱手在马上抛出一根绳索,能看到那绳索上拴着一根铁钩,铁钩直接挂在前面那人的肩膀上,后面人一停坐骑,被钩住肩膀的那人惨叫一声,直接仰倒在地,后面那位直接调转坐骑,把人拖着向后而去,任由那人在地上挣扎惨嚎。
而另一个还有四五步就能进城了,后面那追兵张弓搭箭,一箭从把这人的大腿射穿,被射穿大腿的这人嘶喊着求救,拼命向城门处爬,可城门处的兵丁团练那里见过这等凶煞的“马贼”,早就拼着命把城门推上,那追兵到跟前,丢个绳套把人绑紧,也是拖着走了。
“..你们还有王法吗?”
城头一位官军打扮的头目战战兢兢的喊道,尽管城下有人在凄惨无比大喊求救,可鱼台县上下绝不会出城的,可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人在城池前这么张狂杀人伤人,不问问似乎也说不过去。
追到城下那骑手转头看了一眼,城头上的众人都下意识的向垛口后面缩,这位凶人箭术准头不差,可别被他射过来。
好在下面那人没有张弓搭箭,只是同样粗着嗓子喊道:“赵天王办事,不要不知死活。”
赵天王?徐州赵进?校阅家丁就把朝廷几千精骑吓退的那个?城头上的人瞬时都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缩回了垛口之后,任凭那凄惨的求救声远去,却再也不肯露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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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 何家庄的大宴
原本在徐州周边地方,也是认赵进的威名,报出赵进的名头来,大家都要服软给个面子,不过这名头前面总要加个“徐州”二字,现如今不用了,直接说名字就好,谁不长眼,想想自己比那些官家的精锐骑兵强多少..
山东和南直隶的边境对赵字营来说并不是难以跨越的鸿沟,但从前赵字营的行动一直很有节制,从某种意义来说,闻香教也是个庞然大物,而且无孔不入,稍不留意,就在不注意的地方掀起风浪,制造祸端,所以赵字营和闻香教抱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各自不向对方的地盘发展,当然,暗地里的小动作都是不少。
可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率领各路人马去徐州抓捕反贼赵进的消息传开后,闻香教的小动作就开始多起来,原来尽可能的隐秘,现在也变得嚣张起来。
什么赵进妖孽转世,朝廷派高人来收他了,赵进杀孽太多,弥勒和老母降下罪过,马上就是杀头灭门下场,什么徐州要有大劫,不烧香祭拜就要有天打雷劈等等,香头和各路传经的人马进入徐州,进入邳州,到处煽风点火。
在这些地方,赵字营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看看地方豪强去不去管,而在骆马湖东岸的流民居住区域,则只有一个字,杀,在那里可没什么王法,赵字营的规矩就是王法。
等到尘埃落定,赵字营开始算账了,实际上不用赵进发话,各处就自动自觉的抓捕闻香教徒,本地被骗进去的勒令悔改,至于那些香头传香的则是或杀或抓,等到赵进传信过来时候,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赵进的命令很简单,把人送到何家庄来。
这个简单的命令又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徐州和周边的各路人马,都在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在前段日子有没有做差什么,既然进爷下令,那么现在就要好好表现,对从前多少是个弥补。
抓人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大伙知道赵字营做事不含糊,所以也不敢随便弄些信徒之类的充数,所以到处抓捕香头、传经人这种,徐州境内早就被扫的干净,要抓只能去山东抓了,开始时大家有点顾忌,不过很快就有风声透露过来,去山东抓人,进爷给你们撑腰,这一下子就炸开了。
虽说大伙不敢太过深入,可靠近徐州的鱼台、单县、曹县以及城武县四处,处处烽火,徐州各路人马肆无忌惮的扫荡抓人。
地方上不敢动,谁不知道打了小的,引出大的,万一引出赵进这个大虫过来,那就是大祸了,官府不敢管,锦衣卫和副将参将的凑出几千精锐来都吓跑了,自家这边穷苦凋敝的那有什么本钱去动,至于闻香教那边,不见什么反应,只是在退,向北一直在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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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四十八年八月二十一,不,现在应该说是泰昌元年八月二十一,何家庄这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因为皇帝驾崩,天下严禁宴饮娱乐之事,不过城池里做做样子就罢了,城外谁能管得了,何况在这徐州,谁能管得了何家庄,谁能管得了赵进。
用作校阅家丁的那一处空地现在已经是拥挤不堪,各种车轿停放在这边,而且这些不是什么装货运货的,都是各路富贵人等的车驾,车夫亲随也都在这边等着,他们东一堆西一堆的小声聊天,之所以小声,是因为赵字营特意安排了一个连盯着这边,人实在太多,闹出乱子来得有个控制。
在原本是大车店的云山客栈内,已经是大排筵宴,宾客云集,在这大车店外专门空下了一个宅院,用来储存和登记礼物,这些来自南直隶各处的富贵人等,或者为了巴结,或者为了赎罪,或者为了别的目的,每个人的礼物都是丰厚无比,甚至有人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就是真金白银了。
通报姓名,在名册上登记,每个人不管心里如何想,脸上都是堆笑,彼此热情客气的打招呼,给外面看起来,自家就是进爷第一信用的亲近人,这次来是自己人道喜的。
云山客栈的大堂外搭起了大棚,桌椅都是摆好,酒菜的香气已经开始从后厨那边传来,赫然是节日气象。
在大棚入口外,却有一个很惹眼的地方,有的人过来好奇的看看,有人瞥了一眼却不敢多看,还有人想要故作忠勇的喝骂几句,甚至想要吐痰什么的,却都被人喝止。
有两个人跪在这里,一个人身穿文士长衫,带着青巾,身上倒不见怎么脏,可不管怎么说,跪在那里总归是灰头土脸,脸色也是铁青的,而另一位则更扎眼,一身大红的飞鱼服,带着黑巾纱帽,也是跪在那里。
从扬州和清江浦来的各位富贵人等,大多认识这二位,狼山副总兵陆全友麾下心腹幕僚施坪敖,还有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的境遇真是不可说,可现在都能讲成三十天河东三十天河西了,一个月前,大家还奴颜婢膝的在这两位面前陪笑客套,谈分润徐州赵进的丰厚产业,而现在,大家奴颜婢膝的来到赵进门前求见,还看到了跪在这里的马冲昊和施坪敖,当年唯恐见不到,现在是唯恐让人知道大家认识。
能让锦衣卫指挥佥事跪在这里,能让副总兵的亲信跪在这里,还是示众给大家看,这位进爷的威风越来越大了。
“万历皇爷快六十岁崩的,泰昌皇爷也快四十了,眼下这位小爷才二十岁吧?”
“听说是万历二十八年生的,看来这徐州的天是变不了了,这南直隶其他各处的天只怕要变了!”
看到这一幕之后,没有人感慨什么赵进要造反,反倒是议论起来赵进的年纪,前段日子事情闹到了那样的地步,还有什么需要挑明的。
众人一边议论,一边朝着大棚里面走去,有人的资格只够坐在大棚下面,有人的资格则能进了大堂,地位再高些的,就可以琢磨琢磨能不能靠前了。
“这还不如一刀杀了好,读圣贤书,为国家做事,到头来却被这般折辱,真是愧对闲人,恨不得此时死了痛快!”跪在那里的施坪敖喃喃说道,声音放得很低。
“若是想杀咱们,摆在这里的就是脑袋了,施兄弟,不用害怕!”边上马冲昊开口说道,声音中气倒是颇足,只不过脸绷得很紧。
施坪敖目不斜视的看着面前土地,还有不远处一条条腿,嘴里却充满恨意的说道:“折辱够了,过几日再杀又有什么不同,若不是你突发奇想要抓什么反贼,我又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连封公文都没有,你就敢纠集这么大的声势来徐州,结果事情还没做成,人人麻烦。”
“若是做成了呢,这是多大一注财源,公里私里,做什么都会顺畅,建功立业,他赵进在徐州经营起这么大的局面,赚了这么多的银钱,值得赌一铺!”马冲昊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跪在那里的施坪敖只是冷笑了几声,然后说道:“只是没想着惹了个大虫是吧!听说马都堂你还不是被抓的,是自己投过来的?怪不得身在高位,这唾面自干的本领学生自愧不如啊!”
“非战之罪,非战之罪,我也去过边关,也看过京营,南北去了不少地方,谁能想到徐州这荒僻地方居然有这样的兵马,天要亡我,这有什么奈何,话说回来,你们和徐州老周那边从一开始就扭捏胆怯,临到动手的时候还缩着,这等事,要么去拼,要么把实话说出来,何苦大家都到了现在这个结局。”
“笑话,当日我就算说,你们那一副兴冲冲发财的样子,你们会听吗?”
两个人声音都有些大,站在一边的看守家丁听得不耐烦了,狠狠的跺了一下脚,两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施坪敖的眼泪不住的掉落在尘土里,砸出一点点水迹,这流泪模样却让边上的马冲昊看不惯了,闷声说道:“拿出些男人样子,别做妇人之态!”
“..我一家六口都在通州,这次我被送过来,只怕我死了,家里人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我可不像你这等冷硬心肠,可怜我那还在念书的孩子,被..”
“别在那里嚎了,跪在这里已经足够丢脸,你还嫌丢的不够吗?”此时的马冲昊有些火了。
“生死事大,想想我妻儿父母,怎么不能哭。”
“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坏,你怎么觉得咱们就是死路一条。”
“怎么?还有活路?都让咱们在这里被千人唾骂,比得上岳王庙的跪像了!”
“真要杀咱们,怎么会让咱们这么轻描淡写的跪在这里,过几日再杀,你想得倒是轻松,为何不是折磨几日后再杀,何况我是罪魁祸首,我回来之后都跪在这里没有什么事,你个替罪羊又怕个什么?”
说到这里,悲戚的施坪敖猛地愣住,不能置信的转过头看着马冲昊,小声问道:“难不成还有活路?都这般折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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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6章 豪赌
“这不是折辱我们,而是折辱王法体统,折辱的是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身份,折辱的是狼山副总兵,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赵进这么雄才大略的人,不会做这么浪费的勾当。”
马冲昊说得也有道理,施坪敖在那里愣怔了半响,却又是哭了起来:“可怜我的家人..”
“哭个屁,如果赵进用了咱们,陆全友那还敢碰你的家小,他得乖乖送过来!”马冲昊不耐烦了。
在一旁看守的家丁开始也是极不耐烦,心想这两个人跪着也不老实,可那马冲昊越说越让他诧异,这人还真是有脑子。
这个时候大棚外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表情肃然的赵字营家丁手持兵器把这里重重护卫,戒备森严。
“咚咚”鼓声敲响,喧闹嘈杂的大堂内外顿时安静了下来,有人也是忍俊不堪,这位爷居然把宴会弄得好像校阅,实在是不懂的享用..
这次宴会说是为了恭贺赵进得子,可从头到尾,孩子也没有抱出来给大家看看,接受些恭维话,甚至赵进的家人也没有出面,只有赵进和他的几个兄弟在。
鼓声响起,赵进从客栈的后面走了进来,陈昇、王兆靖、石满强、董冰峰、吉香、刘勇、曹如惠、周学智一起走了进来。
对赵字营熟悉的,往往还知道内卫队有一位队正姓雷,也是赵进一起长大的伙伴,不过极少出现在人前,一直暗处,其他的出身根脚大家都清楚的很,说是如数家珍也不夸张,可这次却有了一个生面孔,看着人穿着打扮,举止风度,一看就是大地方出来的世家富贵子弟,年纪比赵进他们几个大些,可也大的有限。
看这位年轻人手里拿着个不合时令的折扇,笑着轻摇,很有些春风得意的样子,众人都是纳闷的很,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在大堂最上首只摆着一张桌子,赵进等人过去按照次序坐下,那位看着像是世家子的年轻人坐在了最下首的位置,这又是让众人猜测纷纷。
赵进一行人走入的时候,从内到外,所有人都是站起,清江浦和扬州的那些豪商盐商早就富贵惯了,不是盐务上的专管官员,五品以下未必能得他们的笑脸,宴席上都是端坐对待的,可在这个没有什么品级,年纪又不大的赵进面前,每个人都得站起,没人有资格在赵进面前端坐不动。
伙伴们坐下,赵进还站在那里,很多准备坐下的客人又忙不迭的站起,一片桌椅乱响,可迅速就安静下来。
“该来的都来了,不来的也就不必来了。”赵进淡然说道。
和校阅时候一样,家丁站在各个桌子之间,次第复述赵进的话语,不少来客听到这句话之后,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赵进扫视一圈,每个人都陪笑着点头,赵进略抬高些声音说道:“在徐州和淮安府,我的话就是规矩,你们可以不守王法,但不按照我的规矩做,就只有死路一条,都明白了吗?”
这那里是对待客人,分明是对待属下和奴仆的态度,但家丁们复述之后,下面众人都是配笑着答应,唯恐自家的声音不够大,让边上的家丁误会觉得不真心实意。
“老姜,老成,到我这边来!”
坐在第二桌的成大器和姜木头顿时满面红光的站起,在全场中人艳羡嫉妒的眼神中走上前去。
赵进面前摆着三个空碗,赵进拿起酒坛给空碗倒满,然后将两碗酒端给成大器和姜木头,自己端起后说道:“这次你们表现的最好,能看出是自家人,我敬你们酒!”
说得干脆,做的利索,酒碗一碰,赵进一饮而尽。那两人也不敢怠慢,急忙的喝下,赵进很少这么喝烈酒,在那里哈出一口气缓了缓,然后笑着说道:“这次唱大戏,从徐州到淮安府,再算上徐州周围,很多人都搬家了,人走了不去理会,留下的东西总得有人看着,老姜,你家子弟多,安排几个去曲里铺,那边蔡举人可是留下了不少铺面田庄,可别让他们荒废了,老成,你去隅头镇,以后那边的局面你替我管着!”
场下再怎么安静,此时都有人忍不住惊叹,曲里铺在徐州是仅次于何家庄的繁华地方,那举人蔡正德更是依靠和赵进的联盟大发其财,这次锦衣卫会同各路人马过来抓赵进,蔡举人甩手就走,被徐州内外的人认为高明,觉得这位到底是读书出身,便宜好处拿到,祸事一点不沾,可现在看,聪明未必是好事。
至于隅头镇,那可是小一号的清江浦,成大器领着成家人过去,虽说是替赵进做事,可自家好处必然是车载斗量,原本二三流甚至还不到的土豪人物,马上就成了顶级这一等了。
赵进将这个许诺一说,两人都是激动的跪下感谢,赵进也没有弯腰去搀扶,只是点点头说道:“好好做,我不亏待忠心能干的人。”
等这两人走下之后,赵进又抬高了些声音说道:“这次的事情,还有几位长辈帮了不少忙,他们来这边不方便,到时我会登门拜访。”
这话一说,下面不那么靠前的几张桌子上,有几位年轻人面露激动神情,当日里马冲昊率领大队人马来到,徐州城内城外几乎全不看好赵进,很有些吏目差役家里催着改换门庭,去马冲昊那里出首告状,免得事后被牵连。
可这些吏目差役都是精明角色,一次次被赵进洗剩下来的,每个人都知道怎么做,到如今得了报偿。
赵进还是没有坐下,却对坐在他那张桌子最下首的那年轻人招呼说道:“余兄弟,站起来。”
那富贵公子模样的年轻人笑嘻嘻的站起,赵进手指着他扬声说道:“这位是来自松江的余致远,以后他就是赵某的兄弟,请大家多关照了。”
屋中安静,接着就是一阵骚动,居然被赵进这么对待,这人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被如今的进爷叫一声“兄弟”。
赵进那一桌的人都含笑看着余致远,没人有怨气或者不满,余致远依旧风度翩翩,在那里对着大家作揖为礼,含笑坐回位置。
当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领着各路人马渡江北上,一步步靠近徐州的时候,那些平时和赵字营走得很近,甚至结为同盟、甘为属下的各方势力纷纷离散,那些带着功名的士绅们直接就是离开徐州,而这余致远则是带着两千两黄金来到了徐州,并且住下不走了。
余家的确是松江的豪商世家,又有海上的生意,金银自然也不缺,可那个当口上,余家的现银大多是投在了海上,买了各项货物去往倭国那边贸易,手里根本没多少,但这位余二公子靠着抵押部分家产筹措银两,又拼着折扣耗损换成了容易携带的金锭,在几名心腹家丁的护卫下,北上来到徐州。
“进爷,这些金子就是余某献上的军资,等沙船从各处回来,就会装满粮食和所用商货过来。”
“这里凶险,你就不怕吗?”
“在下真没看出什么风险来,只觉得把握不小,攀龙附凤从来都是要早,等尘埃落定再来,那好处未免就小了。”
“你不怕牵连到你哥哥?”
“在下说过,眼下这个局面,根本就牵扯不到。”
两千两金子虽说影响不了什么大局,余致远来这边对文武双方都帮助不大,可这个姿态却让赵进和伙伴们把他当做了自己人。
和余致远判断的一样,在赵字营的强势面前,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的行动虎头蛇尾,无功而返,而他自己则是得到了赵字营上下的信任,外人看来,他来徐州冒了极大的风险,但对于余致远自己来说,不过是来徐州休息一段时间。
在这宴席上得到赵进的介绍,余致远表现的云淡风轻,可心里却激动得很,余家的确豪富,又有海上的船队,自然进项丰厚,不过谁都想把这生意做大,余家自然也想把生意做到扬州、清江浦、隅头镇这几个繁华市镇和运河两岸。
但扬州盐商、清江浦的商会都是自成一体,余家目前只能依靠赵字营的庇护在清江浦有一两间店面,但今日之后,余家在江北的局面就全部打开了,眼下谁敢拦阻赵进兄弟的财路,那是嫌自己活得不够长了,余家生意更上一层楼甚至膨胀更多,都是指日可待了。
余致远平时也是个滔滔不绝的性子,可在赵进这一桌上却显得很沉默,虽然已经兄弟相称,可这里还没有他说话的地方,沉默安静着,禁不住就有些恍惚。
“赵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席卷而下,截断漕运吗?”余致远回想起和赵进的谈话,截断漕运,漕运改海,这是他心里的愿望。
“截断漕运,那就是和整个天下为敌了,不光朝廷要发大军会剿,连运河上下的士绅豪强,甚至沿线百姓都要群起攻之,赵字营为什么要招惹这样的麻烦?”回答的这么直接,就是真正把余致远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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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7章 恩威并施
“赵兄韬光养晦是不错的,可已经和这马冲昊碰过,赵兄想和从前一样谦逊,怕是不能了!”
“为何不能,马冲昊没有接到旨意,没有公文,甚至没有上司的口令,图谋乡绅家产,肆意妄为,大家也没有打,就是他来了又走了,赵某这边做什么了吗?”
“可校阅强军,吓退数千精骑,这难道不是..”
“官府可有一字一纸说是我吓退的?朝廷可有旨意?马冲昊率众北上这件事在官面上等若不曾发生,只要我自己不大张旗鼓,谁又会自己抹黑自己,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
说到最后,余致远实在是无言以对,只是苦笑着说道:“大哥真的没做过官吗?这等官样文章,扯皮鸡毛的本领,怎么比小弟见识过的官们都高超。”
“我今年二十,余公子今年二十三四?我们急什么呢?赵字营不怕事,可也犯不着和天下人为敌,慢慢来吧!”赵进老气横秋的回答说道。
余致远在那里走神,却有家丁走进来,过来赴宴的商人和各路宾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家丁们客气的帮着挪动桌椅,在大堂外的大棚下清出一块地方来。
“奸邪妖孽,人人得以诛之,把人带上来吧!”赵进语气很淡然,此时大家都是纳闷,场面有些骚动,不是每个人都听到赵进的这句话。
场地清出来之后,也不管大家听懂与否,家丁们撤了出去,然后听到哭喊叫骂的声音由远至近,两名家丁架着一人,三十余人被带了上来。
“..进爷饶命..”这是最常见的叫法。
“..赵进你这个妖孽,定当被天打雷劈,佛爷不会放过你的..”偶有这样的叫喊。
不过这些声音都是虚弱无力的很,有赵进边上的家丁抬起手臂挥了下,架着人的家丁们立刻把这些哭喊吆喝的嘴牢牢堵上。
“这是我的徐州,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在这里胡作非为,这就是下场。”赵进朗声说道,说完之后,赵进把手里的酒碗朝着地上一丢,顿时粉碎。
场中已经寂静无声,酒碗的破碎声就是命令,家丁们已经是抽刀动手,一刀刀斩下,一个个头颅满地乱滚,满腔鲜血狂喷,刚才还弥漫着酒肉香气的大棚和大堂中,立刻充斥着血腥之气。
这三十几人杀光,又有三十几个人被架上来,这一次已经是直接堵上嘴巴的,家丁们动作很干脆利索,斩首之后,将尸首直接拖走,往复三遍,这才算是停止。
鸦雀无声,坐在空地周围的那些宾客,不少都长大了嘴巴,衣襟下摆沾染上喷溅的血迹也不自知,大家的脸色甚至还很正常。
就这么古怪的安静了一会,突然间有人尖叫出声,有人捂着嘴想要呕吐却拼命忍住,还有人急忙站起后退,可站起后腿软脚软,直接跪在地上。
大棚那边顿时大乱,大堂这边也有很多人惊惶站起,怎么摔个酒碗就血流成河了,这可是百多条人命!
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保持正常了,每个人都是脸色煞白,身子颤抖,还有不少人直接闭上了眼睛,坐在赵进那一桌的余致远虽说距离杀头的现场有段距离,可他也是脸色苍白,只不过还能保持者镇定。
家丁们没理会场中的慌乱,只是自顾自的带着石灰什么的进场,然后用石灰将血迹掩埋,又将搬开的桌椅摆回原位,有刚才惊慌失措打翻碗碟的,也有家丁重新换上新的。
收拾一会,连浓郁的血腥气都被风吹散了不少,地面也没有了血迹,看起来就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刚才的杀戮历历在目,想到自己所坐的地方刚才血流满地,甚至有脑袋滚过,怎么还有心思吃喝,甚至坐都坐不安稳,只觉得战战兢兢,恨不得立刻离开,可看着不远处平静站立的赵字营家丁,谁也不敢乱动。
“不做我赵进的朋友,就是我赵进的敌人,从今以后,想要三心二意投机取巧的,下场如此。”赵进朗声说道,这句话却和校阅家丁时候一样,家丁们次第传了下去,又有不少宾客失手打翻了面前的杯盏。
赵进说完坐下,伙伴和亲信们都是点头赞同,如惠更是赞许说道:“恩威并施才是御下之道,老爷从前就是对他们太慈悲了。
坐在下首的余致远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了,一开始他没有开清楚,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听到就已经感觉震撼,接下来随着大堂和大棚中宾客的战栗表现,从外面飘来的浓厚血腥气,都让余致远愈发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松江余家经营海面上的沙船生意,少不得和海主海盗们打交道,这等豪商看似贵气,血腥杀人的事情倒也经历见识过,可以余致远的经历,又怎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看着百余颗人头落地,越想心里越是不舒服。
“看余兄有些不适,是不是先下去歇歇。”王兆靖貌似关心的询问说道,如惠和周学智对视一眼,都是转开了头,心细的人都能看出来,王兆靖尽管和余致远出身经历都很类似,但却很有些相斥的意思。
余致远只是含笑回答,丝毫不忌讳自己的不适和胆怯:“还好,能撑得住,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被吓住了。”
赵进听到这话,把端起的茶杯放下,淡然说道:“如果截断漕运,彻底大闹起来,死的人就是此时的百倍千倍,到时候从徐州到淮安府到整个南直隶,甚至整个天下,所有人都会怨我,怨我妄动刀兵,把这么多条人命的债算在赵字营身上,算在我身上。”
他说的平静,可听到这话之后,余致远愕然,然后沉默下来。
刘勇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笑着说道:“这次东西南北的人都以为大哥要败了,闻香教那伙疯子更是下了重本,这次派来了大批教内的骨干香头和传经人,结果大半死在各处的追杀下,其余的都在今天被砍了脑袋,经过这一次,不管怎么讲,他闻香教得被打残不少。”
“恩,虽说咱们不知道那伙信教的到底有多大的规模,可若是还能拿出这样规模的人手来,那这天下早就是他们的了。”吉香附和着说道。
大家都是点头,闻香教或许有百万千万教众,但大部分都只是名义上烧香供奉互助的百姓,真正能在平时被闻香教指派动员起来的,就是这些教中骨干,这些人成长起来,并不仅仅要虔信,还要培养还要历练,这样的人就是种子,放在某处之后,立刻就可以开坛烧香,招募信徒,这样宝贵的资源死一个少一个,想要重新培养起来,需要几年甚至十年,需要闻香教投入人力和钱财。
而这次马冲昊率众北上徐州,大家都以为赵进覆亡在即,赵字营各处都在收缩,控制的地盘也在丢弃,一直被排挤在外的闻香教也是下了重本,大量的人员派了进来,就准备将这块已经垂涎许久的地盘吃下,结果一日翻盘,那些对他们视而不见甚至暗中勾结的地方势力立刻翻脸,甚至逃出地盘都不依不饶,当真是损失惨重。
赵进和伙伴们对闻香教防备一直很重,因为这闻香教行事诡异,和官府地方上的做事方法都完全不是一路,真刀真枪的对撼赵字营并不怕,可这种摸不到规律的阴谋和刺杀却让人头疼无比,赵进身边的人就担心百密一疏,被这帮闻香教的妖孽钻了空子。
“别用常人的规矩揣测闻香教的做事,这帮疯子出其不意的事情太多了。”赵进摇头感慨了句。
“请大哥放心,小弟和各位哥哥这边不会松懈,会看紧咱们的地盘。”刘勇郑重说道。
这场宴会的气氛已经有些诡异了,大堂内大棚下的许多人都在呆若木鸡,还有人就在那边闭眼颤抖,谁也没心思管面前丰盛的酒宴,还有些人吆五喝六,已经是酒过三巡,来了兴致,正在斗酒喧哗,还有些人则是云淡风轻,就和平常赴宴没有区别。
赵进那一桌的气氛最为淡然,大家笑着谈些家事杂事,问得最多的就是赵进刚得的儿子赵龙,也谈到了陈昇、石满强、吉香、董冰峰几个人的亲事,王兆靖这个情况不同,大家都知道他要自作打算,而刘勇和雷财则是明确表态,这几年不会考虑成家的事情。
现在大家对亲事都有一个差不多明确的判断了,都知道该找什么样的人家,李书办、刘书办家里都有女儿,孙甲也有女儿,卫所里千户和指挥一级家里待嫁的女孩也不少,这些人都和赵字营结合的最为紧密,已经算得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你们看看这些人,咱们平时让利给他们,给他们种种好处,有几个觉得感恩的,都觉得理所当然,都觉得咱们给的不够,甚至还要勾结外人来图谋我们的家业财产,可现在呢,刀架在脖子上,他们自然而然的跪下了,同样觉得理所当然,不会为缴纳厘金发怒,反倒会为我们饶了他们一命感到庆幸。”闲聊之中,赵进说了一句,听到这个,大家停下交谈,转头看向神态各异的宾客们,都是沉默下来。
“以后我们再做什么,就不会像从前一样磕磕绊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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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8章 你做得很不错
这次宴会之后,没有给大伙恢复的时间,也没有让大家去赵进面前讨好客气,而是直接按照地域行业分门别类,说明赵字营今后的安排。
淮安府邳州、凤阳府宿州和归德府的永城、夏邑两县,正式不用缴纳辽饷了,按照朝廷标准的税赋浮收两成,一成归赵进,一成归地方上负责征税的人,一般都是地方上的吏目差役和徐州团练。
按照大明这么多年的规矩和惯例,朝廷定下的税赋是十,地方上加上自己火耗摊派,实收的总数差不多要到十六十七,而辽饷则是一下子收到了四十甚至五十,民间自然不堪重负..。
赵字营定下的规矩,等于是让地方上收十二,这么一来,除去上缴的部分,地方上的好处被大幅削减,而且徐州团练还要加进去分润,每个人能分到的更少,断人财路是最结仇的勾当,各处的吏目差役,在此次马冲昊北上的事情中表现都不差,最起码也做到了中立,以赵字营一向不亏待别人的作风,这么做实在让人觉得奇怪。
更何况现如今其他各处征收辽饷,固然民不聊生,但经手的吏目差役各个肥的流油,这么里外一比较,肯定会让人怨气更重,早晚要出乱子。
可细究起来,大伙就会发现和所想的不同,因为在这几个区域,没有任何人可以免税,不管你是身有功名,又或者家里养着若干丁壮,在赵字营的刀枪面前,这些什么都不算。
偏生在收十二的这些地方,大部分田地都是被土豪乡绅们垄断,从前大部分的税赋都是压在那些没有多少田产的百姓身上,在归德府边境,在邳州、在宿州,这几处的土豪乡绅们在这一次大部分都没有看好赵进。
少数几个忠心的在工商业上得到了丰厚的补偿,其余的大部分只能在刀枪威逼面前屈服,连锦衣卫凑起来的几千精锐骑兵都未战溃散,别的更不值一提。
此消彼长之下,各地收到的税赋总额,比起从前每年收上来的,反倒是大幅度的增加了,大家能分润的也是多了很多很多,百姓们缴纳的比从前少了很多。
至于地方上的知县知州们没有收上当年的辽饷,怎么应付上司的追责,那是他们的事情,顶得住,能在这十里分一杯羹,顶不住的,丢官去职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地方上抗命不交辽饷,又不是全部不交,这也算不得谋反,也犯不上请官军下来平乱,话说回来,真到了那一步,反倒是要担个激起民变的罪责。
不过,以赵字营所了解到的,这几处地方官能做文章的数目最多也就是六七的样子,差役和吏目们实在是太贪了,对此,赵字营只是默许,目前他们要求的是,最多收到十二,赵字营要在里面分润一成,其余的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了,清洗要循序渐进,总不好一次把所有人都逼到绝路上去。
辽饷已经把这几处的百姓农户逼得奄奄一息,连中小地主都觉得快喘不过气,赵字营的法子一出,到处都是感恩戴德,不过赵字营也不是白做善事,这几处都要进行普查,吏目、差役和团练们去收取赋税的时候都会提前说得明白,之所以少收,是因为地方不靖,进爷随时要办团练,到时候抽调到谁家别不答应,谁不答应立刻征辽饷,答应了的,则是全家免征。
在这样的局面下,除了地方官和身边亲信之外,其他人都觉得这法子还不错,各自好处不缺,地方官这边,要么就是苦熬,这样的收法,虽然被上司追逼,在辖地内毫无官威可言,但多少也有点好处,还有一等受不了这个气,直接辞官,最会做的则是利用这个局面,让自己高升一步。
比如说已经调任商丘县令的孙传庭,他也是拒收辽饷,认为是残害百姓,这举动非但没有被上司训斥,还不知怎么传到了京师,被士林交口称赞,认为此时正是革新气象的时候,这样的年轻俊彦理应得到重用,所以孙传庭在河南归德府永城县和商丘县都没有做太久,直接就调任京师吏部,成为清贵一员。
至于在徐州和清江浦营业的商人们,早就已经议定了增加的数目,比往年少赚了两成上下,换来的是能够活命,或许远期还有种种生意机会。
这次风波之后,赵字营差不多控制了近一百万的人口,每年几十万银子的进项,还有大笔的实物出产。
说起来骇人听闻,实际上也没太多稀奇的,这位也没有扯旗造反,不过是生财有道,聚敛有术而已,你说匪夷所思?当年徐阶致仕还乡之后,在松江府和周围占地数万顷,又大肆经营工商之业,未曾向国家缴纳过一文钱一粒米,因为盘剥本乡太狠,死后甚至不敢葬在本地,害怕被乡亲鞭尸,这位控制的人口似乎也不下百万了,几十万两银子也不在话下,至于什么松江知府之流,又何尝在他眼中。
倒是有明白人容不下徐阁老这等聚敛,想要用法度惩治,这位还是应天巡抚,还是名震天下的海瑞,还不是被来了个釜底抽薪,直接罢官回乡,事后如何,徐阁老安详天年,得了美谥,国家也依旧太平。
话说了这么多,就是让人别多管闲事,知道不知道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哪里去了,还不是妄图对地方上的豪强士绅下手,到最后身败名裂,只能被迫消失无踪,也多亏是消失无踪了,不然的话,在南京等着他的也是抄家灭门的罪过,做了让大伙劳民赔钱的混账事,自家的靠山又彻底倒了,难道不该给个交代?只是有点诡异的是,不仅马冲昊不见了,他一家老小也早早的不见踪影,难道是因为仇家暗地里下手了?这样的事情南直隶倒也不少见..
“小的把家人安置在暗处,当初是为了防备进爷下手,做这等事就是去赌,凶险自不必说,该防备的都要防备了,不然稍不小心就满盘皆输了。”那次杀鸡儆猴的宴席之后,马冲昊就被喊到了赵进跟前,而且不用跪在那里回话,只需站着就可以。
赵进询问的第一件事就是马冲昊的家人在那里,让赵进没想到的是,马冲昊居然把家人安置在清江浦的一处宅院。
双方做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任谁也想不到马冲昊居然会把人放到赵进控制的地方来,而且马冲昊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如果自己死在外面,或者到了年底也没有消息,他们就会拿着积存的银子在苏州、常州这两处置业长住,隐姓埋名。
谁也没想到这个小心的安置和做派,却在此时保全了家人,也把自己保全了,家小主动交待出住处,而且愿意搬到这边来,这样的投靠才会让人相信。
马冲昊交出了住处地址,还拿出了自己的信物,刘勇安排手下过去接人。
“你这次谋划看似荒唐,没有什么名义名份,可你做的没有任何错误,唯一的问题是遇到了我,如果不是我,这次你就做成了,你做很好,你的本事很不差!”赵进评价的很诚恳。
见马冲昊的时候,赵进所有的伙伴都在座,听到赵进的话,大家先是愕然,沉默了会之后,却不得不承认赵进的评价。
有明二百年,天下人谁不敬畏大明朝廷,谁不畏惧大明的王法和官军,多少如龙似虎的强人,也啸聚了若干的人马,也有自己的局面,大军一到,甚至仅仅是旨意一到,立刻是烟消云散,土崩瓦解。
这里面也有藩王,也有朝廷方面大将,有边境的豪酋,平时在当地的威风等同于帝王,赵进的吃穿享用和威风做派和他们比起来就是个叫花子,可不管他们是否谋反,只要朝廷认定谋反这个罪名,在会剿的大军没有来到之前,就会众叛亲离,理智的人就会觉得这是一条死路,必将败亡。
更何况是本朝,三大征,入朝鲜平倭、西去宁夏灭哱拜,西南平播州杨家,这是赫赫武功,谁人不惧,即便是最近在辽东有几次挫败,可也不过是小败而已,不值一提。
什么人敢于对抗人口亿万,雄兵百万的煌煌大明,天威一到,什么人还能站着?什么人还能不怕?
每个人都这么想,村夫愚妇或者不知道,可读书识字的人知道,和官府打交道的人知道,卫所的人知道,越有见识,经历越多的人,就会越深刻的知道。
知道的越多,就会越觉得大明的不可战胜,平时猖狂跋扈罢了,对抗地方官府,欺凌官员也就罢了,真到了大队人马一来,看到天子亲军锦衣卫,看到了大明官军的家丁精骑,立刻就要知道末日将近,绝望崩溃,那还会顾得上什么旨意,什么公文,只能是战栗跪地,任人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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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9章 区别对待
话说回来,就算没什么名义,这近两千的精锐骑兵摆出来,谁人不惧,谁人又能够挡住,莫说是打,就算看着两千多精骑走过,都会觉得身心俱颤。
但这一切一切理所当然,情理之中,常理所在的判断和比较,在徐州,在赵进面前,全都没有了任何用处,尽管双方的主力没有去面对面的碰撞,可马冲昊看到了明知大队精骑来临,却沉稳备战的赵字营,更在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中,看到了如山的军阵!
知道看到之后,马冲昊就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机会了,声势再大,名头再压人,他们也只是纸老虎,大家来到这边,是为了仗势欺人压人,不费刀兵的抓人发财,而不是要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把自己的底子赔进去,不愿意有什么死伤,更不要说还有可能全军覆没..
赵进这几句点评夸奖,让身边伙伴们错愕,却让马冲昊的眼圈红了,他这种老奸巨猾的厂卫头领,又是在这等投靠的关键时候,出现在这样的动情动容却是不应该,但也在情理之中。
“进爷看得明白,现在..现在南京那边,江北各处,那些人不知会怎么唾骂小人,小人在各处肯定已经沦为笑柄,可此事事败怪不得小人,只怪进爷不凡,谁能想到进爷能有这般的局面,能有这般的实力,那样的威势,小的只是听过,却从未见过,遇到进爷统率的这等虎狼之师,此事办成这般已经非战之罪了,若不是进爷在,小人已经把事情做成了。”马冲昊说着说着也是激动起来。
说完这些,屋子里变得安静,本来站在一旁的施坪敖听得很仔细,在这时候却苦笑着低头,马冲昊说完之后也注意到了这安静,脸上的愤愤不平也变成了苦笑和颓然,作势就要跪下,只是膝盖刚弯,赵进却站起把他扶住,搀扶马冲昊站直,看着他笑出声来,赵进一笑,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笑,马冲昊却是面红耳赤。
“你说的没错,你之所以没做成,是因为遇到了我,从我察觉,到你发动,你筹划周全,借大势逼我不敢妄动,又多方联络,凑齐一只足够煊赫的人马为你自己壮声势,然后维持着一路北上,一直到了徐州,从头到尾你都做得很不错,你在南京江岸边及时回转,敢冒险来徐州投靠,说明你脑子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赵进朗声述说,开始时候马冲昊脸上还是那种惭愧神色,赵进越说,马冲昊表情越是严肃。
“你现在无处可去了,南京那边在抓你,京师那边你的后台自顾不暇,你去了也是死路一条,天下间也只有我这一处能护着你,只有这一处能让你活得舒服些,留下来好好做吧!”赵进说完这句话之后,坐了回去。
到这时候,马冲昊才大礼拜下,在地上郑重其事的磕了几个头,赵进坐在那边受了,然后转身说道:“小勇,马冲昊和他带来的几个人先跟着你,从家丁做起,按照规矩走。”
刘勇答应了,赵进又继续说道:“既然马冲昊能在咱们这边安排下咱们察觉不到的探子,想来也能找出咱们顾不到的漏洞和错处,让马冲昊跟着内卫队再把徐州内外筛一次。”
这边又都是答应,站在一旁的施坪敖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些唏嘘,堂堂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正四品、从三品的高品武将,如今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家丁,几十天前还琢磨着怎么拿住赵进,怎么把赵字营的局面和产业谋夺过来,可今日却跪伏在对方面前得一个家丁的位置,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对这个对待,马冲昊却是满脸笑容,连忙谢过,先对赵进大礼,然后又对刘勇大礼,算是参见上司。
当马冲昊想要投靠的消息传过来之后,赵进就和身边人表露出招揽的意思,等这几天大概了解,知道马冲昊的家人不在南京,可以接到这边来之后,大家知道这件事差不多已经是定局了。
这马冲昊的确有能力,能把赵字营逼得手忙脚乱,到最后准备撕破脸开打,这就是本事,但大家对马冲昊的态度还是有些不适应,他只有一开始略微像是败军之将,其余的时候,完全就是个新入赵字营的家丁,这个做派让人有点不舒服,好像从一开始马冲昊就给自己留了这条后路,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当然,大家都知道这不可能。
拜见之后,马冲昊就被领了下去,一名家丁是没资格在这个屋子里听话站立的,赵进转向施坪敖,开口说道:“我已经给陆全友写信了,你的家人这几天就该来到徐州,施先生,我这里缺能做事的读书人,咱们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你又是狼山副将的亲信,本领想必不差,愿意留在我这里做事,就跟着曹先生那边做个管事听差,不愿意留下,你自去就好,缺少盘缠什么的尽管张口。”
听到这话让施坪敖错愕的很,本以为对方也会给自己安排一个低等的位置,却没想到对自己这么优容。
好像看出了他心中的疑问,赵进摆摆手说道:“你听命而已,又没有什么错,自己拿主意就好,去留随意。”
施坪敖又是愕然,他做狼山副将的心腹幕僚好多年,反应自然不慢,不过此时着实沉吟了许久。
“多谢赵公子,不,多谢进爷的好意了,此时在下也不知何处去,徐州又是难得的太平之地,在下想先为进做事,等和家人会合,商议定了去路之后再做定夺。”施坪敖语速很慢,但说得很诚恳。
“可以,先跟着曹先生那边,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有什么需要曹先生会帮你安排。”赵进回答的干脆利索,施坪敖连忙施礼谢过,又对曹如惠施礼,只不过这个是晚辈见前辈的礼节,双方较为平等。
那边施坪敖也是告辞离开,坐在下首的周学智欲言又止,如惠脸上微笑却沉默,只有王兆靖愤愤然说道:“读书人就是麻烦,大哥饶他性命,救他家人,给他一条出路,却还这么拎着抬着,这不知道有什么可自矜自傲的。”
这话也只有王兆靖能说了,赵进笑了笑,他也明白如惠和周学智是差不多的意思。
“施坪敖是老军务出身,不过他那套和咱们配不上,但施坪敖却是对江北各处兵马了如指掌的,身为狼山副将的心腹师爷,狼山副将辖地自然了解,就连相邻的徐州参将辖地肯定也是知晓,或者说,整个南直隶的兵马分布,内外虚实,他都清楚得很,这是他的用处所在,能留下来,多一个可用的人手固然好,不留下来,好合好分,这些话他也要说的。”赵进笑着说出自己的打算。
“小勇,带着马冲昊和他的手下,把咱们所管各处好好查一查,江湖上的能忍,但闻香教万万不能留,一定严查。”刘勇站起,肃然答应。
赵进吸了口气,端坐在那里说道:“从把大家撤回来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各团各队再留几天,生意上江湖上的事情要抓紧回去看着了,我只和大家说一句,不要因为这次的事情骄狂,还是按照规矩做,外面人不守我们规矩的,从前怎么收拾他们,现在一样收拾,但不要过了,我再多说一句,我们现在还是大明百姓,还没扯旗造反,一切分寸就在我这几句话里了。”
众人点头,陈昇开口说道:“这一次事了,必须要给下面人名份了,张虎斌、鲁大、李五那边,还有大伙各自管着的,光是连正、队正的名号恐怕会有人心不平了。”
赵进缓缓点头,众人脸上都有严肃神情,赵进开口说道:“会加一个大队正的职衔,会明确大队的编制,管六个连或者五个连,至于内卫队和其他方面,这个还要再议。”
看着陈昇还要再说,赵进沉吟了下直接打断:“现在还没到要紧的时候,让他们升的太快不好,那么多家丁,他们被提拔起来比旁人已经出挑了很多,若是施予太多,难免会让他们有别的心思。”
屋中诸人一时间都是无言,石满强开口说道:“大哥,咱们的铁甲还是不足,全挂的铠甲花费太大,起码要把所有人的铁盔配齐,咱们的家丁阵势虽然稳,可真让人抵近了射箭,前排披甲的好说,后面很容易有死伤,带着头盔多少能顶上点。”
董冰峰、吉香、董冰峰几人互相对视,都是点头赞同,而如惠则是皱眉,顺手从手边拿出一挂算盘,噼里啪啦的打起来,然后又微微摇头。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赵进这边却沉默了下来,脸色也不是太好看,石满强愣住,心想刚才这话说得没什么错,不该惹得大哥生气,众人也都安静,看向赵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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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0章 筛过去
赵进也能感觉到众人的这种情绪变化,他禁不住失笑摇头,无奈说道:“难道我就不能想点事情,你们这么紧张作甚。”
众人都是哄笑,赵进收了笑容郑重其事的说道:“石头这番话说到我心里去了,咱们手里的弓手也就是三百出头,这里面还算上那些只会开弓的,准头就不必提了,这三百多人平时好用,真要遇到大战了能顶什么?不说别的,马冲昊这次来,那两千精骑差不多人人都会开弓射箭,真要开打,他们不和咱们正面冲撞,只是游斗骑射的话,咱们要吃多大的亏,咱们的弓手根本挡不住,家丁们只能靠着铠甲硬抗,如果要是更大的场面,对方几百弓手抛射过来,咱们怎么办?有火器怎么办?”
赵进一个个问题说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看了,吉香有些激动的说道:“号令之下,儿郎们冲过去把他们推平了就是。”
这话说出,就连陈昇也在点头,赵字营军阵如山,久经训练的家丁们对号令已经能够做出下意识的反应了,只要有命令,他们就会执行,吉香这句话与其说是争执,倒不如说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心。
“只要杀伤足够大,再强的军阵也会溃散,咱们都瞧不起官军,可你想过没有,对方真要用火炮来轰我们,我们怎么办?”
大家都是无话可说了,彼此对视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后怕来,本来想着马冲昊率领的各路人马是纸老虎样子货,可被赵进这么一说,却发现对方未必没有胜机,大明军中凡是挂着家丁名号的精锐,弓马都是不差,如果就这么骑射游斗,到最后进行冲击,赵字营还真是有危险。
“但弓手难找的很,徐州三卫里能开弓射箭的现在凑不齐二百,其他处就算猎户能开弓的也少。”董冰峰迟疑着说道,他的射术出色,对这个自然有自己的见地。
赵进摇头说道:“练一个弓手要几年十几年,还要看天赋,咱们哪有那么长的工夫,你看咱们的家丁,按照咱们的法子严训,用不了半年就可以上阵杀敌,火器也能及远,学会训练也不用太久,而且不用担心战死受伤很难补充。”
原本陈昇、董冰峰甚至王兆靖,都对这火器很是不以为然,不过学丁队的训练科目里一直有,而且徐家精工打造的鸟铳一直在供应,六十步到七十步的距离上杀伤也不比弓箭差,大家倒觉得可以,但让大家纳闷的是,赵进对鸟铳很看不上,不打算大规模装备,所以现在训练用有一百多支,库里存着二百支不到,鸟铳虽然不多,可赵进始终叮嘱要存着一定量的火药,这个数量远远多于鸟铳的需要,惹得这边管仓库的几个管事提心吊胆,特意在刘家矿的空矿洞里存着,就是怕出什么闪失。
说到这里,赵进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说道:“鸟铳这个也是能用的,可这东西毕竟不是最好最对的那种,把这个练熟了,再用那种就要多不少麻烦,本以为余致远能帮忙找到,却没想耽搁这么久,不过有用的毕竟比没有要好,先将就吧!”
大家对赵进的这个神态倒是不意外,大家都知道赵进做事一向严格,极少会有这种含糊过去的情况,赵进的另外一个习惯大家也了解,那就是既然决定,就会立刻执行。
“周先生,你明天一早去境山那边,和徐家商议鸟铳的制造,要一千杆,每一杆鸟铳都要能追责到打造和监工的人,一杆出事,我就要找工匠和监工的麻烦,另外,让黎大津带着内卫队的人过去,徐家现在不怎么安宁,小心些总归好。”周学智起来答应,刘勇也站起领命。
陈昇偏头问道:“既然嫂子在那边,要不要让大香派几个连过去?”
“小弟明日和周先生一起出发。”吉香立刻站起请命,这种事自然要奋勇争先。
赵进笑着说道:“不必这么大张旗鼓,内卫队的人已经跟着去了不少,她在徐家里面自己还有几百青壮可以动,再说了,那边的团练又不是白吃饭的。”
说起这个话题,赵进的脸上也有点尴尬,毕竟所说的是家事,而且还有点难堪,因为徐珍珍这边孩子还不到百岁的时候就要急着回徐家,而且是回去杀人的。
前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带着各路人马进入徐州前后,徐州各处表面平稳,暗地里潜流暗涌是免不了的,说起来是很难堪,这其中跳的最厉害的就是徐家。
徐家家业巨大,这几年因为赵进的看顾又在膨胀发展,论起家业豪富程度,丝毫不逊色与清江浦和扬州的豪门富商,可徐珍珍的父亲徐本荣和弟弟徐厚生从来都是压不住局面的,尽管徐珍珍嫁过来之前洗过一次,在赵家时候又是遥控,可有异心,有奢望的同族同宗之辈实在是太多了,平时有赵字营这样的庞然大物压着,自然没有人敢乱动,可这次官家数千精锐骑兵过来抓谋反逆贼赵进,所有人都觉得赵家玩了,徐珍珍自然也跑不了,徐本荣和徐厚生一样。
偏生在这段时日,徐珍珍临产,再怎么精明强干也顾不上那边,徐家各处已经闹翻了天,如果不是云山行直接控制几个铁矿,并且有团练护卫的话,当时连打造兵器储备都要出问题,凶险的还不仅是这里,就在七月前后,徐本荣和徐厚生父子不能出自己家门,这还亏得是梁三已经进了内卫队,徐家父子的护卫是徐州团练组成,不然就被群情汹涌的族人冲进去抓了,直接送到官府出首。
在这期间,消息还没有断绝,不断的从黄河北岸传到何家庄这边,徐珍珍心急如焚,却知道此时不能给赵进添乱,如果自己去那边有个什么闪失,恐怕两边都会有麻烦,好在最后尘埃落定,徐珍珍才算松了口气。
真正有趣的是,马冲昊带来的各路人马溃散,那些各怀心思,想要谋夺瓜分财产的徐家人居然觉得无事,重新换了一副笑脸上门讨好慰问,个别做得过分的,自然是痛哭流涕磕头赔罪,但也仅此而已了。
“妾身和夫君这边要些好用的人,这次要回去把徐家好好整顿一番,该杀的杀,该放到荒草滩的放过去,不下狠手,下一次风波他们还会闹事,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勾当,风起的时候上蹿下跳,风平浪静就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若是这次夫君没撑过去,妾身的父亲和弟弟也活不了了,他们做得这么绝,凭什么事后还能笑嘻嘻的做徐家人。”徐珍珍语气虽然平淡,可也是气急了的状态。
赵进没任何的反对,对想在自己家折腾的,自然不会客气,刘勇挑选了几十名精明强干的家丁跟随,赵凤和赵龙留给赵进的母亲何翠花照顾,徐珍珍自己渡河北归。
按照最近几日的消息,徐家已经有十几个人“病故”,还有人想要跑出去,可进爷夫人发话了,在徐州边境各处的势力自然要拦着,抓人办事,比抓那闻香教的香头们还要用心用力。
不过这个自家人见血死人,总归不是什么光彩事,也难怪赵进会有些尴尬,王兆靖沉吟了下,微笑着说道:“大哥,不如让小勇安排些不是流民出身的家丁过去,多一个人也多些把握。”
刘勇立刻明白了王兆靖的意思,附和说道:“三哥说得有道理,黎大津明日后日就要回来,让他带着学丁出身的人过去。”
内卫队要用经验丰富的人,要懂得江湖手段,然后还要要求可靠,和外面没什么勾连,流民围困徐州后被俘的那些人,因为在徐州没有根底,被选用的非常多,比如说聂黑这一类,但现在赵字营和闻香教之间又是一轮腥风血雨,为求万全,要有非闻香教,非山东,非流民出身的才好。
“这个马冲昊应该是能做事的,这次梳理徐州,搞不好还能抓出不少教门里的人,我倒是想看看,他闻香教能拿出多少骨干赔到徐州这边。”赵进点头说道。
赵进对马冲昊的判断没有错,刘勇做事极为高效,当晚就带着马冲昊这边几个人,加上内卫队的骨干,在徐州团练以及江湖市井中各路人马的配合下开始查办,第三天就开始有了成效,居然一下子扫出二十七个人,而且都在徐州城中,以刘勇这种心态都忍不住要去赵进那边请罪了,第四天又有十几人被抓,连着端了三个香堂。
抓获了这么多人,负责内卫这一块的每个人都觉得不安,一向低调安分的赵十一都过来帮着审讯,徐州州城和附近区域是他在管着,可眼下居然有这么多暗线桩子被挖出来,那岂不是他做事无能,所以他要来亲自看看,暗地里也有传闻,说十一郎觉得马冲昊未必可靠,很可能为了露脸立功故意诬陷好人,亲自盯着,防备别人做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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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1章 徐邳怒火--明代徐州农民革命史
徐邳怒火--明代徐州农民革命史第三卷第四章赵进反动军队的组建和初期活动
就在农民起义以燎原之势之势席卷江淮大地,各路起义部队纵横于苏鲁之间的时候,徐州反动地主官僚不得不发出“盗贼蜂起,良民不安”的悲嚎,当然不安的绝非是什么良民,而是血据徐州的大地主、大官僚、大奸商。
在这一形势下,徐州城内城外的反动地主官僚,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他们所谓的“徐邳良将”身上,而所谓“徐邳良将”的代表人物就是反动军阀赵进。
赵进在晚明封建军人之中,算得上最为狠毒阴鹜的一位,不但长于封建官场的内斗倾轧,而且对镇压农民起义也颇有一些惯用的得意手法,无怪徐州封建统治阶级将希望寄托在赵进身上。
赵进出身于一个反动封建家庭,其父赵振堂就是一位镇压农民起义的老手,“世为徐州百户,从征于苏淮之间,屡破巨寇”,手上沾满了农民起义军的血泪,但是赵振堂犹嫌不足,“香匪起事,徐邳糜乱,振堂慷然请缨,全徐人心为之一振”。
赵振堂所谓“慷然请缨”,封建文人多半语蔫不祥,但是查赵氏远支族人赵邓普书信,有“本为将门良家子,何故操屠夫贱业”一语,可见赵振堂竟然主动充当了屠杀起义人民的刽子手,可见其反动本性。
赵进的母亲何氏,亦是出身一个反动刽子手家庭,虽然封建反动文人总是掩饰其出身,但是孔步更所谓《徐州乡土志》却揭露了真正底细,“世为西门屠夫”,其反动家族在经过几代经营之后,已经是徐州城的大地主,据我们调查的资料,光赵进的舅舅何有福就有地逾千亩。
赵进出身于这么一个封建反动家庭,自小耳濡目染,自然对人民起义充满了仇恨,“十岁观刑,十三岁已能诛贼,世代将门,天生良将,尽得全徐之望”,但是封建文人的粉饰掩盖不住其反动本质。
根据孔布更《徐州乡土志》记载,赵进在徐州乡间“横行无忌,常率家丁数十人同行,虽然官军而不能制”,明季家丁是封建反动军官的走狗。数千名反动军队之中不过一二百名家丁,赵进随意出行竟能带上数十名家丁,可见其对徐邳人民的疯狂压榨程度,无怪“全徐萧条,民不聊生”,这是赵进对徐州人民欠下的又一笔血债。
只是赵进的这支反动队伍是怎么组建的?其成份又是如何?我们统计了一下赵字营早期几位反动高级军官的家庭资料,发现一些极为有趣的资料。
在这些反动高级军官当中,董冰峰家族世为徐州千户,占有大量土地长期奴役广大军户,陈昇也出身于徐州封建军队,而且还“世为巡检”是封建政权镇压人民的得力鹰犬,孙大雷家中是专门从事高利贷的封建买办,石满强家中是有着“铁匠数十”的大铁铺主,吉香家中兼具大地主与大商人身份,王兆靖其父王友山更曾是反动御史出身,号称徐州第一清贵豪门。
无怪这些反动军官为了维护其阶级利益,在镇压农民起义之中表现得特别残暴,是农民起义最凶恶的对手。
而徐州反动的封建官绅,对于这支反动军队特别寄以厚望,如王友山,他字望山,本为归乡御史,当时有一些封建文人看到其子王兆靖竟与赵进这么一个出身双料刽子手家庭的武人交往,常有议论,“士林非之,以为文清武浊,此事不宜,望山不以为然,常谓徐淮安堵,皆在一人。
正如王友山所谓“徐淮安堵,皆在(赵进)一人”,这支反动军队自组建以来,就充分暴露了反动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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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2章 谢明弦
说这话的时候,徐鸿举还挑衅的看了那书生一眼,意思表现的很明白,不管你怎么说或者做,教主徐鸿儒是我的嫡亲兄长,我还是比你亲近。
中年书生似乎没看见徐鸿举的挑衅,只是沉吟着说道:“教主,真要动强,那就要大火并了,白白损耗咱们自己的实力,还是对教主的大业不利,以属下看来,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是教主娶了那木淑兰,将木家经营的局面收在手里,中策只是火并了木家人,将他家的局面拿过来,这下策就是平了木家,毁了木家的局面,不管这上中下三策如何,都不能让王好贤娶了木家人。”
“费那个力气做什么,我现在领着人过去,把他木家人该带回来的带回来,该宰的宰了!”徐鸿举又是抬高了些声音说道。
端坐在那边的徐鸿儒却没有平时那般从容自若,皱眉盯着自家的弟弟,很是不满的说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手里也有自己一摊子事,和小谢别这个苗头做什么,小谢在辽东领着几百人,辛辛苦苦从海上回来,你就把手底下的人全带过来了,这是做什么,显摆自己手里人多,还是要告诉别人你要造反?”
几句话就把徐鸿举问的面红耳赤,徐鸿儒越说火气越大,声音也越来越高:“青州府那边就那么稳?你就放心朝着这边走?今天你就给我滚回去,把你的人全带走,不然我就对你动家法!”
被这么劈头盖脸的训斥,徐鸿举更是窘迫,却一句话不敢反驳,只在那里嘟囔着说道:“他也就是一张嘴,整日里说自己在辽东那边经营出多大的局面,零零碎碎只回来两百,天知道从前是不是糊弄..”
话说了半截,闻香教主徐鸿儒已经大怒,抓起手边一个茶碗就砸了过来,徐鸿举虽然闪过,身上也被茶水淋了不少,顿时不敢再说了。
“滚出去!”徐鸿儒厉喝一声,已经从座位上站起。
站在徐鸿儒身后的管家连忙上前,赔笑着劝徐鸿举出了屋子,徐鸿举不敢停留,却恨恨的看了那小谢一眼。
厅堂中人很少,除了徐鸿儒、徐鸿举兄弟、管家和小谢四人之外,只有站在厅堂角落的护卫,此时这些人也都是低头,对屋中发生的事情只做不闻不问,徐鸿儒用眼神余光瞥着站在那边的小谢,那被叫做小谢的中年文士神情平静,丝毫没什么激愤。
“明弦,十年前你自请去辽东传教,赤手空拳打下好大一片局面,本教在山东、在北直隶能有这般的声势,你从辽东送来的人和银子居功至伟,那女真鞑虏犯边,本座就担心你的安危,明弦你能回来就好,你一人顶得上千人万人!”徐鸿儒没了那种故弄玄虚高深的语气,说得很诚恳。
说完这个,徐鸿儒还站起重重的拍了下谢明弦的肩膀,这个动作对于已经高高在上的徐鸿儒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亲近了。
谢明弦脸上露出感激神色,眼神却平静的很,躬身说道:“本来辽东局面大好,烧香军户连村并庄,大家都虔诚踊跃,可鞑虏一来,辛苦做成的局面就土崩瓦解,属下只能带着二百虔信教众分批渡海回乡,属下有罪!”
“有什么罪过,你能回来就是大功,你去辽东之后,我身边就没有一个能出主意的聪明人,眼下咱们的局面越来越好,正是要做大事的时候,你来了正好赶上..”
话说到这里,徐鸿儒顿了顿,缓声问道:“大明在那边和鞑子在那边又能有什么两样?咱们不能派人把那边的香堂恢复起来?”
谢明弦又是躬身,略有些惭愧的说道:“尊上,大明散漫纷乱,有无数的空子的可钻,即便是公然开堂烧香传经,也无人理会,可鞑子严酷无情,杀性极重,犯了他们的规矩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且这次兵败如山倒,很多香头教众都死伤离散,局面已经彻底崩了。”
“可惜,真是可惜,本以为辽东是千秋万代的基业,却没想到就这么毁了。”徐鸿儒叹了口气说道。
说起这个,谢明弦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脸上浮现感慨神色,却将头更低了些:“谁也没想到会败的那么快,不瞒教主,除了从海路溃逃到山东的败兵难民之外,每日里都有军民逃亡,不是走陆路进关,就是去投靠女真鞑虏,辽东的形势越来越维持不住了,听下面的人讲,那沈阳、辽阳只怕也守不住了。”
惋惜归惋惜,可说起后面这些,徐鸿儒却不怎么感兴趣,谢明弦抬头瞄了眼直接停住话头,略微抬高些声音说道:“不过属下带回来这二百一十七人,各个都是辽镇的精锐,以一当十不在话下,又都是虔信教众,会是本教极大的助力。”
徐鸿儒微笑着点点头,却转了话题说道:“鸿举是个武夫粗人,和你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心里还是认你这个兄弟的,你不要因为他的脾气恼怒,大家还是自家人。”
“请尊上放心,二爷是咱们教中的架海紫金梁,属下绝不会有什么怨气,倒是属下当年年轻无知,或许得罪了二爷,还请尊上开解二爷,请二爷莫要见怪。”谢明弦很是低姿态的说道。
徐鸿儒脸上的笑意更浓,满意的看着谢明弦,缓声说道:“你刚才那上中下三策都是不错,此事说到根子上,就是不能让王家得了木家,本教的法统毕竟是王家传下来的,不过,你的那个上策却有一桩不对的地方,知道是什么吗?”
“请尊上示下。”尽管徐鸿儒态度和气好像平时闲谈,可谢明弦却没有丝毫的怠慢。
“你想让我娶了木家的女儿,将木家彻底收用过来,教内又不用火并,这上策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是不是?”
不等谢明弦回答,徐鸿儒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可你想过没有,这么收用过来,木吾真和木吾家怎么安排,木家在东昌府的那些骨干怎么安排,多少人为本教出生入死还没有得到安置,凭什么要给木家安排,按照你的上策去做,看似皆大欢喜,可实际上却让各处离心。”
“属下考虑不周,还请尊上恕罪。”谢明弦恭谨的说道。
“小谢你这么拘谨作甚,咱们就和当年一样随便聊聊,谈什么恕罪,你去辽东这么久,中间没有回来过几次,对本教的细微之处把握不够,你觉得我们也叫闻香教,木家那边也叫闻香教,好像青莲白藕本是同源,大家是一体的,但我的闻香教一回事,木家的闻香教是另外一回事,如果让王好贤拿了木家,那又是一回事了,你明白吗?”
本来语气轻松,可说到后来,徐鸿儒的神情语气都很郑重,盯着谢明弦说出了这番话,谢明弦点头躬身说道:“属下明白了,是属下考虑不周。”
徐鸿儒脸上笑容依旧,却没有继续说话了,谢明弦皱眉琢磨,沉声说道:“临清是大城,本教在那边不能放手做事,而且那木吾真生性谨慎,又懂得兵法,那边很是麻烦,咱们若动,就要确保一次成功,不然就很难有下次了,以木吾真做事的习惯,恐怕会让自家侄女早些嫁给王好贤,如果这亲事成了,局面就会大变。”
谢明弦抬头看了眼徐鸿儒,又是继续说道:“不如将木家兄弟诓过来?直接半路或者席面上了结了?”
说完这句,他自己摇头否掉,闷声说道:“若这么做,只怕东昌府那边剩下的会抱团,到时候还是麻烦。”
“事情若不去做,光是谋划,总觉得千难万难,可真要动手了,却发现简单之极,木吾真的确不错,可也不过是他一人不错而已。”徐鸿儒说得似乎有别的意思。
谢明弦却看到了徐鸿儒脸上的自信,他稍一错愕,立刻反应过来,笑着作揖说道:“想必尊上早有谋划,属下这一番言语却是见笑了。”
徐鸿儒也是笑,指着谢明弦说道:“咱们认识这么久,不要拿这些官场上的虚文虚礼折腾,木家这些人看着精明能干,却是不知大势的糊涂人,木家老三那么出色的一个人物,若是留在我身边,不知道能做出多大事业,结果却要去徐州给王家开疆拓土,木家老二难得的沉稳角色,可也见不得这个‘王’字,那王好贤猪狗一样的人物,却被他当成东宫太子看待。”
说这个的时候,徐
第733章 徐邳怒火--明代徐州农民革命史
徐邳怒火--明代徐州农民革命史第三卷第四章赵进反动军队的组建和初期活动
就在农民起义以燎原之势之势席卷江淮大地,各路起义部队纵横于苏鲁之间的时候,徐州反动地主官僚不得不发出“盗贼蜂起,良民不安”的悲嚎,当然不安的绝非是什么良民,而是血据徐州的大地主、大官僚、大奸商。
在这一形势下,徐州城内城外的反动地主官僚,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他们所谓的“徐邳良将”身上,而所谓“徐邳良将”的代表人物就是反动军阀赵进。
赵进在晚明封建军人之中,算得上最为狠毒阴鹜的一位,不但长于封建官场的内斗倾轧,而且对镇压农民起义也颇有一些惯用的得意手法,无怪徐州封建统治阶级将希望寄托在赵进身上。
赵进出身于一个反动封建家庭,其父赵振堂就是一位镇压农民起义的老手,“世为徐州百户,从征于苏淮之间,屡破巨寇”,手上沾满了农民起义军的血泪,但是赵振堂犹嫌不足,“香匪起事,徐邳糜乱,振堂慷然请缨,全徐人心为之一振”。
赵振堂所谓“慷然请缨”,封建文人多半语蔫不祥,但是查赵氏远支族人赵邓普书信,有“本为将门良家子,何故操屠夫贱业”一语,可见赵振堂竟然主动充当了屠杀起义人民的刽子手,可见其反动本性。
赵进的母亲何氏,亦是出身一个反动刽子手家庭,虽然封建反动文人总是掩饰其出身,但是孔步更所谓《徐州乡土志》却揭露了真正底细,“世为西门屠夫”,其反动家族在经过几代经营之后,已经是徐州城的大地主,据我们调查的资料,光赵进的舅舅何有福就有地逾千亩。
赵进出身于这么一个封建反动家庭,自小耳濡目染,自然对人民起义充满了仇恨,“十岁观刑,十三岁已能诛贼,世代将门,天生良将,尽得全徐之望”,但是封建文人的粉饰掩盖不住其反动本质。
根据孔布更《徐州乡土志》记载,赵进在徐州乡间“横行无忌,常率家丁数十人同行,虽然官军而不能制”,明季家丁是封建反动军官的走狗。数千名反动军队之中不过一二百名家丁,赵进随意出行竟能带上数十名家丁,可见其对徐邳人民的疯狂压榨程度,无怪“全徐萧条,民不聊生”,这是赵进对徐州人民欠下的又一笔血债。
只是赵进的这支反动队伍是怎么组建的?其成份又是如何?我们统计了一下赵字营早期几位反动高级军官的家庭资料,发现一些极为有趣的资料。
在这些反动高级军官当中,董冰峰家族世为徐州千户,占有大量土地长期奴役广大军户,陈昇也出身于徐州封建军队,而且还“世为巡检”是封建政权镇压人民的得力鹰犬,孙大雷家中是专门从事高利贷的封建买办,石满强家中是有着“铁匠数十”的大铁铺主,吉香家中兼具大地主与大商人身份,王兆靖其父王友山更曾是反动御史出身,号称徐州第一清贵豪门。
无怪这些反动军官为了维护其阶级利益,在镇压农民起义之中表现得特别残暴,是农民起义最凶恶的对手。
而徐州反动的封建官绅,对于这支反动军队特别寄以厚望,如王友山,他字望山,本为归乡御史,当时有一些封建文人看到其子王兆靖竟与赵进这么一个出身双料刽子手家庭的武人交往,常有议论,“士林非之,以为文清武浊,此事不宜,望山不以为然,常谓徐淮安堵,皆在一人。
正如王友山所谓“徐淮安堵,皆在(赵进)一人”,这支反动军队自组建以来,就充分暴露了反动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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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会在这里和大家聊些有的没的,比如说,今天这个是定时发布,我一天在路上,正式更新请等明天权镇压人民的得力鹰犬,孙大雷家中是专门从事高利贷的封建买办,石满强家中是有着“铁匠数十”的大铁铺主,吉香家中兼具大地主与大商人身份,王兆靖其父王友山更曾是反动御史出身,号称徐州第一清贵豪门。
无怪这些反动军官为了维护其阶级利益,在镇压农民起义之中表现得特别残暴,是农民起义最凶恶的对手。
而徐州反动的封建官绅,对于这支反动军队特别寄以厚望,如王友山,他字望山,本为归乡御史,当时有一些封建文人看到其子王兆靖竟与赵进这么一个出身双料刽子手家庭的武人交往,常有议论,“士林非之,以为文清武浊,此事不宜,望山不以为然,常谓徐淮安堵,皆在一人。
正如王友山所谓“徐淮安堵,皆在(赵进)一人”,这支反动军队自组建以来,就充分暴露了反动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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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4章 行善不得善报
在车厢内的木淑兰却是笑着回答:“小良你何必为这个操心,这临清州什么事不是瞒着我们,倒是小良你被姐姐我连累了,因为害怕姐姐知道,连你都瞒。”
李玉良闷闷的摇头回答:“小弟知道不知道没干系,就怕木姐你不知道耽误了事情,有什么妨害,可恨我还得过些年才能接了巡检的位置,帮不了木姐你什么!”
“小良你一片好心,姐姐明白,不过姐姐劝你,以后少和闻香教打交道,教门里的勾当不管看着多好,都是要害人的。”
“木姐你救了我一命,又照顾我到今天,小弟我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也不能让木姐你被人妨害。”
“怎么会妨害,他们还要借着姐姐这块招牌骗人呢!”
人前自然要摆出一副圣洁端庄的仪态,私下里的木淑兰带着一股混不吝的江湖气,李玉良则是内向,听到这话只是苦笑,却没继续。
庄子里的大户信教烧香了,下面的庄户往往也会跟从,不然就站不住脚,圣姑木淑兰专门来这边祈福做法,可不光是那位大户的事情,也是整个庄子的大事,木淑兰的队伍刚出城庄子里的人就迎上了,距离庄子五里左右的时候,全庄上下的头面人物都出来迎接,毕恭毕敬的把人接了进去。
“..庄子里的流民听说圣姑到来,都是欢欣鼓舞,还要辛苦圣姑先去慰问一二,让他们更加虔信..”
庄头很是客气的说话,木淑兰也没有异议,平时这庄子里的大户为闻香教供奉不少,做事也还用心尽力,这次来就是要做些表面文章,替这大户脸上增光添彩。
轻纱遮脸的木淑兰矜持的答应了下来,这时的木淑兰可看不出丝毫的江湖气质,谈吐举止间自然带着一股威压傲气,让周围人不敢放肆,庄子里那大户和几个头面人物,连头都不敢抬。
大户的庄园可当真不少,不然也安置不下几百流民,木淑兰带着队伍来到,贴身侍卫的童子营三十几人肯定要跟着,祈福做法的那些人也得进来,那些名为护卫的监视者自然也不能远离,五百人上下的流民,圣女随从加起来只怕有个一百五十的数目,这样的比较,自然不用担心什么安全。
在辽饷和灾荒的夹击下,原本还能艰难度日的百姓们家破人亡,剩下的人为了一条活路跑到了临清州这边,这一路上和这些日子他们担惊受怕,已经渐渐麻木漠然。
可他们看到木淑兰这队伍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被震撼到了,不少人甚至愕然抬头,惹得带路那大户一阵吆喝,让他们磕头。
李玉良百无聊赖的站在一边,他这些年就和木淑兰的跟班差不多,自然知道这做法祈福纯粹就是骗人演戏,这样的场面他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实在没什么稀罕的,想到自己父亲让他远离闻香教的训诫,想到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严厉,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正在胡思乱想,却被人碰了一下,转头看,却是木家兄弟派来的护卫头领,李玉良对这些人没一点好感,别的不说,童子营里为木淑兰办事,死在这些人手里的已经不下二十个了,没等他开口,那护卫头领却故作无意的看着远方,好像刚才不小心撞到,嘴里却在低声说道:“你去和圣姑说,这场面不对劲,下面跪着的那些流民太壮实了,看着就不像饿肚子受苦的,眼神也不对,快去,该走就走!”
李玉良一个激灵,刚才流民跪拜的时候他也扫了眼,只觉得有些人的眼神没有从前见到的那么麻木漠然,但也没有注意太多,却没想到有诡异。
想到这里,李玉良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转身就要朝着木淑兰的方向走去,这庄园的大门已经关上,难不成这也是布置之一?
刚向前走了几步,跪在那里的流民有一人站起,开口说道:“他们应该看出不对了,动手拿人吧!”
话说得轻描淡写,但行动却是雷厉风行,话音一落,跪在地上的那些流民就站起一半,各个手里拿着兵器,直接冲了上来。
这等祈福****,随从护卫都是用来做做样子,以防万一的,可这么久下来也没有个万一,大家早就懈怠了,反倒是童子营的早有预备,掏出身上的短刀短刺,急忙将木淑兰护卫在中央。
事起仓促,更有一桩乱上加乱的,那三十几名少年抽出兵器,外围的闻香教护卫第一反应不是对付那些暴起冲来的“流民”,而是下意识的以为童子营要作乱。
猝不及防,临敌的反应也是误判,顿时出了大乱子,场院再大,这里面也是塞了近千人,彼此之间不可能距离太远,暴起冲上,转眼间已经到了跟前。
木吾真和木吾家派来的护卫也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可没有占得先机,更有人连兵器都来不及抽出来,甚至闪躲都来不及,外围那些能做的只是惊惶大喊。
刀斧及身,鲜血飞溅,那大户一步步后退,整个人都贴在了墙上,却没有失却分寸,他的几名亲信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不过还知道护在他身旁,其余庄子里的其他头面人物,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吓得失禁崩溃,哭喊逃窜,可庄子的大门都已经关上,急忙间能逃到那里?
除了这二百多个冲杀过来的“流民”,其他流民也是惊慌失措,哭喊着乱跑,同样是无处可去,有那昏了头跑错方向的,兜头就是一刀下来。
借着最外围那些同伴被杀的空当,监视木淑兰的护卫们总算能拿出兵器开战,江湖人物刀尖舔血,吃的就是生死这碗饭,遇到这样的局面也知道得拼了,人人怒吼呼喝,挥刀迎上。
可那些杀过来的“流民”更强,他们三五人组成一小队,三五个小队又有配合,分进合击,木家的那些护卫武夫根本不是对手,对方本就人多势众,又能够彼此配合,将人多的优势发挥出来,这可不是他们能抵挡的,一个个被砍翻在地上,更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是,杀过来的“流民”前面的拿着腰刀短斧,后面的居然拿着朴刀,兵器、勇力、配合上统统不如对方,那还怎么打?
真正给埋伏流民造成麻烦的是童子营,少年们没有什么怒吼吆喝,一个人拿着短刀扑上,看着莽撞之极,直接被当面的刀斧砍中,可被砍中这个顺势抓住了兵器,另外几个再冲到跟前,用手中的短刀铁刺朝着要害招呼。
打垮了那些木家护卫后,看到木淑兰外围的童子营少年,“流民”们下意识的都有了轻视之心,却没想到对方凶悍到这样的地步。
再怎么悍不畏死,他们也只是没长大的少年,突然照面杀死了几个,然后就没有任何便宜可赚了,想要冲上去同归于尽都不能,只能一个个的被砍死。
“木姑娘,我们这次来只想把你带走,别的事情懒得理会,现在局面如此,不如让大家停手吧,我给他们一条活路走。”最先站起来下令的那人扬声说道。
木淑兰此时站在步辇之外,手里拿着一把二尺左右的短剑,冷冷的看着场中,而李玉良已经将雁翎刀抽在手中,平端在胸前,咬牙准备战斗。
战斗发生还没多久,场中已经全是尸体,木家护卫还活着十几个,都跪在那里求饶,而童子营只剩下了十个人,却依旧聚在一起,挡在木淑兰身前,还不住的回头吆喝,让木淑兰快走,而暴起围攻的“流民”,现在才死了不到十个,气势汹汹的围在外面。
木淑兰扫视场中,沉吟了下,却是将手中短剑倒转,顶在了自己的咽喉上,抬高些声音说道:“不想让我死的话,就全都停手。”
她这话一说,“流民”们没有什么反应,但童子营的少年们立刻停手,唯一没有照做的是李玉良,他已经急了,回头喊道:“姐姐,你..”
“他们想要杀我,何必设局在这个时候动手,肯定是要活口的!”木淑兰声音很高,不光说给李玉良听,也是说给别人听。
“都停下!”那人下令,对他的命令,拿着兵器的“流民”同样听从,立刻齐齐后退了几步。
号令出无人不从,进退整齐有度,在东昌府从未见到这样的人马,单单这一个命令表现出来的,就让懂行的人惊心动魄,就连李玉良都无
第735章 这也是兄弟
童子营的少年直接丢掉了兵器,早就跪地求饶的人更不必说,说话那人点点头,开口说道:“把所有人都看起来,来两个婆娘伺候木姑娘,别苛待了!”
有两名“流民”扯掉了头上的布巾,直接走了过来,看到发髻之后大家才发现,这伙冲上来厮杀的“流民”里居然还有妇人。
那两名妇人架住了木淑兰,直接朝着庄园另一头的屋子走去,木淑兰回头看了看童子营,又看了看满脸不甘的李玉良,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离开。
看到她这样的表现,那发话下令的人却觉得有趣,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问问你叔伯如何了吗?”
“我没有叔伯,我爹死了之后,木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木淑兰回答的很淡然。
下令那人一愣,随即笑着摇摇头,挥手示意将人带走,魂不附体的庄子众人也反应过来,那大户的亲信正在吆喝那些逃散惊慌的真正流民,大户则是弯腰弓身快步走了过来,下令那人看着木淑兰出了这处场院,看了看被赶在一堆的童子营和木家护卫,摇摇头叹了口气,有些惋惜的说道:“都是好种子,可惜了。”
说完之后就要抬手下令,还没动作,那大户却急忙的抓住了这人的手臂,压低声音说道:“谢先生,那个敦实的是本城李巡检的独子,这李巡检手眼通天,财雄势大,真要坏了他孩子的性命,不光东昌府这边的局面,只怕其他几处也有麻烦?”
谢明弦眉头皱起,盯着那边的李玉良看了几眼,点点头说道:“你安排人送这个李玉良回城,送到他家里。”
那大户连忙点头,喊了个手下跑过去把李玉良拽了出来,这时候谢明弦手一挥,早就有所准备的属下立刻手起刀落,这一次来到这边的,只有木淑兰和李玉良两个人活了下来。
**************
木淑兰的二伯木吾真是闻香教在东昌府以及周边区域的大头领,大事小事没有他的点头就做不下去。
不过这段日子木吾真一直有些烦躁,他是闻香教初代教主王森的亲传弟子,一直跟在王森身边伺候,对王家忠心耿耿,他从来没想过什么木家自己的局面事业,木吾真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家。
老教主王森坐化仙去之前,答应了王家和木家结亲的事情,这让木吾真欣喜若狂,觉得自己和死去弟弟的努力得到了回报,木家从此也算是登仙了。
欣喜若狂是一回事,木吾真也知道木淑兰不会同意,自己这个侄女看着越来越混不吝,可性子却越来越果决,真有什么说不通的,自尽不是不可能,所以方方面面都吩咐好了,对木淑兰封锁消息。
事情临近,在北直隶各处的王家人以及亲信也纷纷来到,他们来了之后,不谈什么联姻结亲,也不谈什么闻香教的大计,更不说什么共保教主王好贤,让王家基业千秋万代的传下去,他们只做一件事——捞银子。
木家辛苦打下来的好位置,要让给王家人来做,木家拿到的生意,要给王家人来做,木家在运河上的经营,要让给王家人来做,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我是老教主王森的亲戚,我是现任教主王好贤的亲戚,闻香教的一切都是我们家的,让你们外人看守着已经是给面子了。
这种理直气壮的强夺,在木家一系激起的反弹很大,尽管木吾真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可也觉得王家人吃相未免太难看了,早晚你们都能拿到,何苦跟八辈子没见过银钱一般着急,难怪徐鸿儒那边要自立门户,但这个念头一出现,木吾真就自己压了下去。
木家一系跳脚最厉害的就是木吾家,虽说在东昌府他也算不得实权大佬,可毕竟有自己的局面,有自己的属下,而且还是最肥的几个,但王家人一来,就摆明车马要走侵夺,如何能受得了,木吾真对这个弟弟也最为担心,将他和河间府那几个会主调换的事情,就是木吾真自己提出来的。
本以为说出这个打算后,四弟木吾家还要大吵大闹,却没想到就这么一直安静下来了,这让木吾真很欣慰,木家人就是木家人,都对王家忠心耿耿的。
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小兰那边,不知道说了结亲的消息之后怎么办,木吾真这个倒是想得很明白,即便现在不愿意,将来也会愿意的,这是多大的福分。
木吾真一边想,一边来到了临河酒楼的门前,早就有木家的下人在那里等候,木吾家派人传了个急信过来,说想和二哥在这里商谈,木吾真大概能猜到在想什么,无非是去河间府的事情,自己一定要硬起心肠,绝不会给他转圜的余地。
这边刚下马,就有属下从远处快跑过来,略有些紧张的低声禀报说道:“老爷,圣姑的童子营正要出城,说是圣姑下了急信召唤他们,要不要安排人手盯着?”
“小孩子拿刀,早晚要把自己割伤了,到了现在怎么还不死心,安排人跟着过去,若是没什么异动就听从小兰的安排,要是乱来,对童子营不要客气,留着这些无法无天的少年,早晚是大祸害!”木吾真越说语气越硬,明明是自家侄女,却不相信自家的嫡亲叔伯,自家亲戚难道还能害她?聚起一帮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搞什么童子营,护卫什么,还不是提防自己和老四,真是个笑话,也就是不和她较真,真要撕破脸,那些少年什么都不是!
一定要在嫁给少教主之前把小兰的性子扭一扭,把这劳什子童子营弄走了,不然在王家都要招人笑话。
边想边上楼,偌大的二楼,只有孤零零的一桌,木吾真的四弟木吾家正在那边等待,已经是笑着站起。
“二哥,想咱们兄弟刚来这东昌府,为了维持下面儿郎的开销,连口荤腥都不舍得吃,那天午饭时候,咱们路过这里,我说以后要能吃起这里的酒菜,怎么都值了,这才几年,咱们兄弟已经可以包下整家店面了!”木吾家说得很感慨。
木吾真没想到会说这个,一时间往事涌上心头,最后只是笑着说道:“也是辛苦了小兰,刚才小兰调童子营出城,出什么事了吗?你知道不知道?”
“她的事怎么会让我们知道?小兰对我们防备着呢!”木吾家冷笑了一声。
木吾真也是摇头,无奈的说道:“这孩子不懂里外,不知道咱们是为了她好。”
“二哥,小兰不懂事,可小弟懂事,小弟知道里外,小弟若是去了河间府,二哥一个人在这边就被架空了,到时候这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全成了别人的家产,我们何苦来?”
听到这句话,木吾真知道今日的谈话不出所料,只是笑了笑说道:“河间府那边距离长芦不远,在盐上的入息不少,去了没准比这边还要生发,这是好事,别人还轮不上呢!”
“二哥,长芦盐场都是京师大佬们盯着,又有盐上的强豪,咱们教门里什么时候沾的上,再说那边官府百姓做事都是蛮横,小弟去了肯定会吃亏,让小弟留下吧,留下来帮帮二哥。”木吾家说话也没什么前奏,直截了当。
看到二哥木吾真微笑,木吾家言辞里又多了几分恳切:“二哥,咱们兄弟几个,爹娘和大哥死得早,拜在老教主门下之后,全都是二哥照顾大家,那徐鸿儒自己有了局面就不顾别人,三哥去了徐州,最后不明不白的死在那里,咱们兄弟在这边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将东昌府拿在了手里,怎么又要让给别人?”
“什么别人的?我们身为教众,一切都是教里的,教主怎么安排,就该怎么做!”木吾真的脸色顿时变冷,森然说道。
“他王好贤玩女人玩相公,从小跟着老教主享福,他到底干过什么!咱们兄弟打生打死拼出这片基业,凭什么要交给那个废物,什么一切都是教里的,徐鸿儒那江山怎么没有人和他要,他怎么不送给王好贤,凭..”
啪的一声脆响,木吾家捂住了脸,他满脸愕然的瞪着桌子对面的二哥,木吾真这一巴掌用力不小,木吾家的左脸直接肿胀了起来。
站在二楼上的几名随从都是低下了头,木吾真冷冷的盯着木吾家肃声说道:“没有老教主收留咱们兄弟几个
第736章 庸碌辈
“什么?”一听木淑兰出事,木吾真顿时大急,转身就看过去,来人穿着的是亲信护卫的打扮,可看着却是脸生,能穿这套衣服的没道理不认识。
疑惑刚起,却听到身后桌椅碰撞响动,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间觉得后腰一阵巨痛,身子差点就要软瘫,被暗算了,匕首或者短刀已经刺进了腰部,木吾真立刻明白过来,可那个方向只有自己的亲弟弟。
木吾真转头,这个简单的动作现在做起来已经有些困难,果然是自己的弟弟木吾家,他脸颊红肿,泪流满面,可眼神里全是怨毒和狠戾。
“你..”
“你不是我二哥!”木吾家嘶声说了一句,手腕一拧,刀刃搅动,木吾真身体剧烈的一颤,更是站立不住。
木吾真视线已经模糊了,他有无数的不甘心,拜师入教,出生入死,几起几落,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局,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账,恨意支撑着木吾真没有倒下,伸手去拿腰间的兵器..
“徐教尊让小的给木二先生带句话,你和木三先生不识大体,不知大势,就算有泼天的本事,也做不成事。”有人按住了他的手臂,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
听声音就是上来报信的那个,到这时候,木吾真大概能想通来龙去脉,一口气再也绷不住,整个身体软了下来,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酒楼下已经响起了怒喝和惨叫,楼上站着的人却都没有动作,自家兄弟见面,自然不用带着亲卫上来,木吾真的人都留在了楼下门前,木吾真的手下护卫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此时齐齐低头。
木吾真的尸体摔倒在楼板上,木吾家整个人也没了力气,跌坐在座椅上,脸色惨白,神色呆滞,身体开始颤抖个不停。
刚才按住木吾真手臂的那人看了看地上木吾真的尸体,摇头叹口气,又看看一边浑身颤抖,满脸恐惧神色的木吾家,同样是摇头,可眼神里却有不屑。
“沈..沈爷,我..小的..该怎么办?”过了半天,木吾家才反应过来,颤抖着声音问道。
“沈智当不得这个爷字,木四哥,临来前教尊已经吩咐了,四哥要是想来兖州府,那就一起跟着过来,可以先去济宁州那边住些日子,半年内就回到东昌府来,这东昌府的地面还是木四哥管着,要是不放心,留下也好,总舵那边会派人帮着木四哥收拾局面。”沈智平静的说道。
木吾家穿着很厚实,天气也没有那么冷,可此刻木吾家环抱双臂,好像极为寒冷的样子,听完沈智的提议之后,只在那里点头说道:“去兖州府,去兖州府,全听教尊安排,全听教尊安排!”
被调出城外的童子营在半路上遭到了伏击,真刀真枪的江湖火并,童子营的少年们肯定不是那些厮杀汉的对手,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童子营没有一个投降或逃跑,全部战死。
尽管圣姑木淑兰在临清州,在东昌府有好大的名头,可她真正能依靠的就是这一百多名少年,贴身伺候的十几名少女虽然同样忠心,可在这时候却什么也做不到。
木吾真手里有二百多能打的青壮,在下午的时候也被派出了城外,说木吾真去救援木淑兰的时候被人伏击,此时木家唯一能做主的人木吾家带着自己的人手和他们一起出了临清州城。
到达圣姑过去祈福的庄子之后,这些人也被伏击,特别是木吾家的护卫临阵反水,当真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伏击的人善战勇悍,完全不是江湖上的手段,没过多久,这些人就被洗了个干净。
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看似煊赫的木家迅速崩溃,木吾真“城外遇袭”,木吾家“悲恸不能自己”,木淑兰“不知所踪”。
天黑的时候,一名衣着朴素的中年文士出现在临清州最好的酒楼中,伙计倒没有拒之门外,早就有贵家奴仆打扮的人在外候着,这文士一出现,就恭恭敬敬的把人领了过去。
这文士一进屋子,满屋的人都慌不迭的站起,各个堆着笑脸相迎,那笑容下,全是惶恐神情,文士却是客气,进门先作揖为礼,开口说道:“诸位不必惊慌,就谢某一个人来到这边,其他人都在城外等候。”
听他这么说,众人松了口气,然后奉承不停:“咱们在北直隶就听过谢明弦谢先生的大名,孤身去辽东打开了一片局面,北直隶、山西和山东各处,可都仰仗谢先生不少,今日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
“谢先生辛苦了,今晚春意楼最好的姑娘已经定下,就等着伺候谢先生。”
“我们总算把谢先生盼来了,木家人在这临清州胡作非为,连北直隶各府县也不放过,多亏教尊派来了谢先生,拨云雾见青天,拨云雾见青天啊!”
七嘴八舌说个没完,谢明弦脸上浮现笑容,却没有坐下,只是拿起手边一个细瓷的碟子丢在了地上。
碟子摔了个粉碎,屋子也安静下来,谢明弦脸上依旧带笑,语气也柔和的很:“诸位从那里来的就回那里去,刮走偷走的银钱就不论了,谁要贪心不足想要带走,那也就不要回去了。”
屋子里鸦雀无声,任谁都能听得出谢明弦话语里的森森杀气,有几个人暗地里交换眼神,这谢明弦孤身一人来到这边,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就不怕自己走不了吗?
可想到今日里发生的一桩桩事,每个人都不敢冒险,木家人赤手空拳在东昌府打下这么大的局面来,一天内就土崩瓦解,死了一个,不见了两个,要是不答应的话,天知道这些事会不会落在自家身上。
想得明白,但善财难舍,大家在北直隶都是穷怕了的,王好贤自己花天酒地,却不管别人的死活,好不容易有了临清州这样一块肥肉,还没啃下几口,就这么被人赶走,实在是不甘心的很。
“谢先生,我等来这边,可是得了教主的令谕,就这么走,说不过去吧?”这反问有气无力。
“我这次来,就是领了教主徐鸿儒尊上的令谕,不知道你们几位怎么得了这样的说法?”谢明弦故作不解的问道。
“是王好贤..”说这话的人声音更小,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什么敬意尊称。
谢明弦把脸绷紧,肃声说道:“老教主京师坐化仙去之前,曾经传下法旨,说天下闻香教皆奉徐尊上为教主,王好贤为贡奉尊者,你们怎么妄称王尊者为教主,这到底是和居心,难道不知道教中规矩吗?”
最后一句话声音略抬高了些,屋子里众人的身体都跟着一颤,脸色都变得灰败起来,老教主坐化仙去前的法旨有两份,一份是王好贤做教主,一份是徐鸿儒做教主,前面那个是自然是从滦州王家送出来的,后一份则是山东这边说的,各说各有理,不过山东这边兵强马壮,滦州这边势单力薄,自然分不出真假来。
更有消息流传,说老教主这次本来要金蝉脱壳,从京师大牢里出来享福的,谁想到就真不知所踪了,天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
不过谢明弦这言语里的煞气和杀气却让大家明白,不要拿什么教主的名位压人了,何况王好贤本就压不住人。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谢明弦脸上又有了笑容,丝毫不把自己当成客人,笑着说道:“天色不早,我这边就不留客了,大家明早还要赶路回北直隶,今晚一定得收拾忙碌,不留了,都走吧!”
话说到这般,先前故作好客豪爽的众人也只能捏着鼻子答应,灰溜溜的告辞离开。
等屋中人都走了,谢明弦才做到了上首位,自己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嘴唇还没有沾酒,这雅间的门被推开了,那沈智走了进来,看着端酒的谢明弦,再看看满桌的珍馐美味,忍不住笑了笑,感慨说道:“谢先生在辽东十年,想必是清苦久了,王家的这帮杂碎,做事不行,传经不行,吃喝享用却不比京师那边的富贵豪门差多少,北直隶大好场面,就被他们败坏掉了。”
感慨之后,沈智又是笑容满面的说道:“不过谢先生既然回来了,那就不用再去辽东受苦,咱们教门里享用也不差的。”
谢明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微微闭眼,然后哈出口气:“好酒,这些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