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你很不错
“..这那里是人干的,分明是畜生,三个女人连同伺候她们的丫鬟,有几个身子都不全了,都被火烧焦了,可还能闻到一股腥臊气,我见了多少尸首,那次晚上都吃不下饭..”
结果喝完这顿酒,那仵作酒醒了之后就找到孟超的长辈,孟超的父亲把孟超一顿痛打,说得很明白,再这么不知死活,就打断你两条腿,就算这差事不做了,也不能看着你给家里招祸。
这口气孟超忍了下来,过了几天本以为自己忘了,结果又听到有人讲,城外某家女儿,不小心和关涛照了个面,结果被当街拽走,第二天才放回来,家里人不让这女儿进门,那女人自己跳了河。
官府不敢管,士人不敢说,连江湖上都不出声,孟超也知道自己点技艺,单枪匹马去了就是送死,还要牵连到家人,原来也只能忍了,可现在的清江浦还多了一股势力,而且这股势力强悍无比,这几个月下来,大家还都感觉这股势力做事很是公道。
清江浦这边再怎么和赵字营合作,心里终究还是憋屈的,毕竟被一个外人直接打服了骑在头山,官面上江湖上的抵触尤甚,孟超更是记得自己一行人过去,明明现场血流成河,遍地尸首,违禁的兵器到处都是,却硬顶官差,把自己一干人硬生生吓回去了。
但事情到了这般,已经没有什么人或者什么势力可以帮忙,也只有去赵字营那边想想办法,孟超也不知道自己去求到底有没有用,不过他指导一件事,如果自己就这么忍着,这一辈子晚上都睡不好了。
孟超换了身衣服,想要偷偷摸摸的混进来,他倒是有个计划,混进赵进住处门内,然后跪下磕头大喊,总能到赵进面前,而且还不用担心被清江浦各处的人发现,一举数得。
可这孟超根本没想到赵字营的戒备如此森严,几条街外就有岗哨和眼线,没走几步就被人盯上,还没等自己表明身份,就已经被堵住嘴捆起来拿了,直接送到了地牢里,然后刑具摆上就要拷问,急忙表明身份之后,又喊来人辨认了,这才算逃过一劫。
不就是徐州过来的江湖门派,或者是大商号蓄养的护卫,怎么会有这么严谨的布置,京师南京来过清江浦的大佬也不少,那些人带着大批的家人护卫,又有官兵护送,又有本地的差役静街,但那个和现在比起来,最多也就是声势惊人,严密远远不如。
而且一伙徐州蛮子,怎么就能就对衙门的差役这么清楚,片刻功夫,居然就能找到人来辨认,更令人惊愕的是,找到的这个人居然自己都不认得。
种种疑问,种种震惊,但此时都只能按捺在心里,孟超分得清轻重,知道来这里到底做什么的。
但也就因为刚才看到这些,孟超介绍这件事的时候,格外详细,从前这牛胜杰和关涛的恶行,他们的倚靠,仗义出头的那些人遭到的报复,都说得清清楚楚,如果事先不说明,以这伙徐州人的本事,事后肯定能查清,如果被误会成设局害人,那真就要有大祸上身了。
他这么详细,在一开始的时候,赵进脸上都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可说到后来,屋子里的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
等这孟超说完,站在他身后的成大虎忍不住朝着地上吐了口吐沫,颇为鄙视的骂道:“清江浦这些孬种,卵子都被割了吗?”
若是在徐州和邻近各处,有这等事出现,即便是平民百姓也有同归于尽的烈性,可整个清江浦却这么忍气吞声的下来,也难怪被这成大虎鄙视。
孟超跪了那么久,膝盖生疼,两腿酸麻,听到边上的人鄙视,只觉得脸上发烧,抬不起头,其他难受却顾不得了,窘迫羞愧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不是最要紧的,自己说了这么多,到底进爷会不会答应?
坐在那里的赵进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听了那么多丧失人性的恶事,的确不会有开心的情绪。
“孟超,那牛家上下可有什么无辜吗?”赵进沉默了会突然问道。
孟超一愣,不知道赵进问话的意思,迟疑着回答说道:“或许有无辜,但大多数都是死有余辜,那牛胜杰小鸡子的模样,关涛是个短脚的老鼠,没他们那帮狗腿子帮忙,怎么会坐下那么多丧尽天良的勾当!”
赵进点点头,又是问道:“你能不能把这些无辜的指认出来?”
孟超又是一愣,随即低头说道:“进爷,小的不敢露面,万一认出小的,牛家在海上的那些亡命找上门来,小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可家里几十口子难免受连累,小的不敢出头。”
看到赵进脸上露出笑意,屋中其他人发出鄙视的冷哼,孟超咬咬牙说道:“小的不是胆小,进爷若不信,小的自己先了断了,用这条命换个公道!”
“都听到了?”赵进开口问道,那边的孟超一愣,看到门后一名个子不高的年轻人走进,笑着对赵进点头。
“这个孟超不错,有血性,有良心,能把事前前后后说这么明白,还能自己去查,徐州的捕房里这样的人才可不多,而且还有脑子,知道自己出头没好处有祸患,这份冷静咱们兄弟几个都缺。”赵进点评说道。
就算这进爷的年纪也比自己要小,新进来这个矮个子肯定也不会大,怎么就在这里老气横秋的说话,孟超心里纳闷的很。
“现在六扇门里找过来的差役吏目,都是冲着好处银子使劲的,缺这么一个真心实意做事的,我给你留下了。”赵进开口说道。
“大哥运气好,上门求人都有这样的好苗子,小弟要了!”进来的那人是刘勇,他笑着接过话头。
他们两人聊了两句,赵进转向孟超说道:“你们衙门那个班头是个糊涂蛋,拿了银子就过来送死的傻货,事后还要挑拨着守备那边出兵,这样的混账糊涂蛋,再做下去肯定要给你们衙门招祸,你就来做这个班头,替我管着,有什么事过来说一声。”
孟超还在发愣,心想怎么突然转了话题,说得是主持公道,怎么就成了让自己做班头,捕房里两个班头位置都是热火的很,你抢我夺的,谁能上去就能发一笔横财,在城外还能有自己的生意场面,怎么能轮得到自己,而且怎么就能让徐州来人轻描淡写的安排。
“过来给我磕三个头,给刘勇磕三个头,你以后就算我们赵字营的人了!”赵进笑着招招手。
孟超正糊涂的时候,被身后成大虎踢了轻轻一脚,能听到那成大虎低声催促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去磕头,你造化来了!”
下意识的孟超膝行上前,才两步距离就愣愣停下,跪在那里挺直腰板问道:“进爷看得起在下,是在下的福分,可在这之前,在下要问一句,进爷管不管这件事,若不能,在下对不住了。”
听到这话,屋子里除了赵进之外的脸色都变了,成大虎阴着脸就要上前,赵进伸手拦住,赞许的点点头:“不卑不亢,脑子清楚,这个不错。”
说完后,赵进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若不管,我就不会收你!”
孟超浑身一颤,随即反应过来,当即重重磕头下去,屋子里好大声响,抬头看到额头都青了,孟超却顾不得这么多,只是激动万分的说道:“进爷义薄云天,进爷为小的,不,是为整个清江浦主持公道,小的今后一定会为进爷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宁死不辞!”
“不要再磕头了,再动,脑门就要出血了。”赵进笑着说道,屋子里一阵哄笑,气氛却从刚才那些听惨剧的凝重变得轻松不少。
赵进站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开口说道:“还不到午饭时候,今天就把这桩事了结了。”
在下面的孟超一愣,急忙说道:“进爷,牛家也有几十个亡命,海上又有大盗撑腰,这么光天化日的过去,肯定要费一番手脚,小的有些法子..”
话没说完就被赵进打断,赵进笑着说道:“这么点事还要什么法子算计,直接过去办了就是,海上大盗?那是什么东西?上陆之后又算是个什么?”
无所谓的评点几句,赵进转头对刘勇低声说话,刘勇那边点点头,转头出门去了,赵进笑着对孟超说道:“你先回去,等这事情办妥了再来找我。”
孟超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还在那里迷糊忐忑,可又觉得赵进的态度值得相信,等反应过来,发现押送他进来的那几个汉子已经不见,经过刚才那对答之后,孟超对赵进已经不该怠慢,起身前还是磕了几个头,做足家臣的态度,这才起身告辞离开。
刚出门,却听到蹄声轰隆,看过去发现烟尘滚滚,几十骑朝着山阳县城方向而去,孟超一愣,随即一怔,立刻跟着拔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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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3章 光天化日之下
几十骑在清江浦街头呼啸而过,能从身上服色看出是云山车行的队伍,清江浦市井百姓只是隐约听过赵字营,可云山车行的名头却尽人皆知,谁都知道这是徐州人的大产业。
都说徐州人做事凶横,又说死了多少人,抓了多少人,开始时候,清江浦百姓们很是害怕,遇见云山车行,甚至遇到徐州口音的人都躲避的很远,不过时间久了,才发现这伙徐州人很守规矩,比起从前横行街头的那些江湖汉子强出不知道多少,连带着清江浦本地的小贼拐子之类都消失无踪,大家的印象才渐渐好起来。
民间极少见到赵字营这么张扬,一看这个架势,都在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
至于本地江湖角色,见到这个更是心惊胆战,个别心虚的甚至翻墙逃走,还有人急忙回家交待后事,大白天就关门停业做鸟兽散,直到这几十骑大摇大摆的过去,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明其他地方,精华都在城池之内,只有运河沿线的几处在城池之外,清江浦尤其如此,他的富庶繁华区域都在运河两岸,山阳县城池之内,尽管还是淮安府城所在,可比起外面来远远不如,那里面也没什么商行铺面,江湖生意更不必说。
可山阳城内却住着不少江湖人,原因就是城内安全,江湖人做的是违背王法的勾当,可却需要王法的保护,说起来也是荒唐的很,可城池内只要一关闭四门,那就是完全封闭,而且官差捕快全都集中在城内,谁要在城内犯事仇杀,城门一关,差役捕快甚至守军调动,谁也跑不了。
正因为如此,大家不管在清江浦地面上怎么仇深似海,在城内彼此却能安然无事,这就是安全所在,那牛胜杰先前也是觉得运河两岸繁华快活,住在那里万事方便,可被关涛劝了之后,才搬进了城内。
城门前很是冷清,守门兵卒无精打采的,看到这几十骑过来,就犹犹豫豫的想要上前拦阻询问。
“赵字营办事!快些让开!”马上打头的那人吼道,兵卒们忙不迭的闪开,这伙徐州人可得罪不起,连守备大人都不敢动,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看着几十骑过去,尘土扬天,路边也有人愤愤不平骂道:“咱们清江浦这么好的地方,却让这伙徐州蛮子祸害了,将来还不知道会折腾成什么样。”
清江浦本地的官差兵卒,江湖人物,还有那些地痞恶棍横行的时候,没有人做这个感慨,可一旦外地人过来,还是清江浦这边很瞧不起的穷荒徐州过来的,立刻就有很多人看不惯了,觉得气不平,受了欺负。
这几十骑是以陶贵为首,成大虎、齐二奎都是在队伍中,严格说起来,成大虎和齐二奎在赵字营里的地位并不比陶贵低,甚至连这次做事的主持都是齐二奎和成大虎两个人,但赵字营的规矩,一旦公开出动,就要用亲卫队和三个团内的队正、连正带领。
在这马队里,有人骑马跟在陶贵的身边,若是有熟悉地头的,立刻能认出这是某位小盐贩子,一直做山阳县城这片地方的生意,大家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到了,这位盐贩整日里在城内奔波忙碌,对道路住户都是了如指掌。
几十人马穿行在大街小巷,对于山阳县城来说也是大事了,县衙、府衙很快都知道了消息,然后双方很默契的装作不知道,只要不冲着衙门来,谁去理会他们做什么。
没过多久,又有新的消息传过来了,这几十骑停在了牛胜杰的宅院门前..
赵字营的几十骑在牛家大门前停下,已经是晌午,可这牛家大门依旧紧闭,熟悉本地的那个人说道,这牛家上下每日都要吃喝嫖赌到很晚,差不多下午才会出来,这时候十有**还没起来。
有十几骑吆喝一声,转向了牛家的后门,还有十骑分成两队,各自看住一边,其余的人纷纷下马,一名大汉上前就是砸门,碰碰大响。
“轻点,轻点,砸坏了门你赔不起!”没砸多久,里面就有人不耐烦的吆喝。
脚步声响,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睡眼惺忪的汉子站在大家眼前,这人还没反应过来,看着门前站着一堆人,禁不住揉了揉眼睛,开口问道:“你们..”
赵字营的这些人也只让他说了两个字,砸门那汉子一脚踹出,直接把牛家开门的这位踹成了虾米模样,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这可是牛家..”话说半截,又有一脚踢在脑门,直接晕了过去。
后面的人跟着鱼贯而入,牛家这宅院不算大,仅仅三进,进门没几步,却看到两个黝黑高大的赤膊壮汉冲出来,两人手中都拿着朴刀,口中大喝说道:“什么人敢来..有话好说!”
能在城内有把朴刀,那也不算差了,可自己刚冲出来,却看到对方居然张弓搭箭,这气势顿时弱了半截,急忙就要和缓,可箭在弦上,却没有人停手,嗖嗖几声,两个汉子大腿中箭,痛叫着跪在了地上。
“牛二爷,牛三爷,可是海上的龙头,兄弟们是那一路的。”其中一人跪在地上痛叫说道。
话没说完,齐二奎已经走到跟前,扬起手中的雁翎刀狠狠的抽了过去,倒是没有用刀刃,但这么一个铁家伙打在脸上,直接把牙都打掉几颗,当即口鼻喷血,痛叫不停,那边齐二奎笑着说道:“海上的龙头,好吓人的名号,你们现在在陆上在海上?”
调侃一句,这边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询问这个宅子里面的布置和防卫,询问那牛胜杰和关涛以及一干人都在不在,牛家这两位护卫平日里也是凶人,可看到对方这个架势,就知道该怎么办了?脖颈处都已经被刀刃压出血了,不说或者少说,脑袋十有**要搬家..
因为居住在城内,也因为先前凶名在外,牛家并没有太多的护卫,毕竟海上也要人手,而且现在城内城外谁还敢碰这个牛胜杰,牛家那两位海主自然不用担心什么,这边也没安排几个人。
问清楚了之后,事情就好办很多,赵字营的人冲进去挨个屋子搜索,这个过程简单得很,非但没有遇到抵抗,甚至连发现的人都没,大部分人不是宿醉未醒,就是根本不敢动手,这蛮横和厮杀是两码事,牛家这伙人横行霸道不假,但真动手就怂了。
牛家这边每个人都会说什么,这可是海上大龙头的亲戚,你们这么做,不怕报复吗?赵字营的回答也很简单,往往就是用刀背一顿猛砸,打的满地打滚才算罢休。
不过,就是这样只敢打不杀人的举动,让牛家上下有了点底气,恶棍诬赖,往往有点混不吝,不要脸的本事,满地打滚都是好手,还有人故作忠心在那里大喊大叫,说什么要动我家少爷,就踩着我的尸首过去,得到的回应也是一顿暴打,可这样的打皮肉之苦而已,骨头都伤不到,更别提性命了,这样的分寸愈发压不住局面,闹得此起彼伏,不过赵字营来的这些人力气不小,手上技艺也不差,随牛家的人闹和折腾,抓住架住了都是捆绑了弄到前院去,丢在那里就不管了,反正跑不了动不得。
在卧房中找到的牛胜杰和关涛,两个人和三个粉头睡在一起,屋子里充斥着酒气、脂粉气和腥臊气,连赵字营这些什么都不在乎的江湖人都直皱眉头,也不知道昨夜折腾到多晚,把两个人从床上揪起来,三个粉头吓得尖叫,这两位还没醒,直到绳子捆在身上才反应过来,关涛有些发懵,那牛胜杰眼睛还没睁开,就挣扎着破口大骂。
“你们敢碰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快放了爷爷,不然让你们全家死光!”牛胜杰酒色掏虚了身子,没有力气,但嗓音却尖利无比。
“各位好汉,不管谁让你们做这个事情,你们都得掂量掂量,我家少爷可是洋面上大海主大龙头的独苗,他要是伤了根汗毛,清江浦地面上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你们知道打了我家少爷的那个吗?号称清江浦排名第八的好汉,全家被灭门了!”相比于撒泼发疯的牛胜杰,关涛这个破落秀才口齿就清晰的多,在那里大谈牛家的威风势力,一边说,一边眼珠骨碌乱转,观察眼前的局面,他隐约觉得不对劲了。
这边几个人进来,几个人压阵,成大虎跟在后面,皱着眉头四下看了看,闷声说道:“这宅子不大,可这孙子惹事这么厉害,怎么就两三个护卫?”
他这问题问出,没等赵字营的人回答,那关涛忙不迭的开口说道:“各位爷好眼力,你们徐州来的好汉不知道清江浦地面上的情形,我家少爷背后靠着的人物可不是寻常江湖豪杰,那是有船数百,手下上万的大佬,真要打过来,连这城池都挡不住,这样的人物,谁还敢得罪,也不用放太多护卫,连官差官兵都不敢碰的,各位爷在徐州来,咱们一向没有往来,可能有什么误会,以后大家多多来往,那就是自己人,云山行各处买卖,我们家二老爷和三老爷也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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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
第604章 铁钩
徐州口音瞒不了人,而在清江浦眼下敢什么横行的,一定是赵字营的人马。关涛虽说跟着牛胜杰胡作非为,但也对清江浦有所关注,知道现在清江浦最大的是那一伙。但这关涛也没想到对方会上门,在他想来,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你做你的江湖大生意,我和我家少爷自己快活,能有什么相干,可一旦被冲进来,关涛心里就有些打突了,急忙的解释。
“不知道几位爷拿了多少银子,只管说个数目出来,我家按照两倍来给!”关涛有些口不择言,在他想来,肯定是徐州人拿钱办事。
刚要再说,成大虎却听得不耐烦了,上去抓住这关涛,关涛比侏儒高不了多少,被成大虎提在手中就好像是个口袋一样,成大虎一抓一丢,关涛人在半空中划了个弧线,重重的摔在前院地上,脸在沙土地上擦过,鲜血淋漓,只在那里疼的大声喊叫,看到这一幕的内卫队江湖汉子们却都是大声的叫好唿哨、
那牛胜杰在清江浦横行惯了,向来觉得自己没有人敢惹,这徐州人在清江浦的事迹他们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些,可觉得和自己没有关系,这牛胜杰认为自家两个叔叔,自家在海上的局面谁也不敢得罪,他也没必要在乎什么徐州来的蛮子。
一看关涛被丢了出去,换做旁人已经怕了,前院的叫嚣吵闹都安静了些许,可这牛胜杰在那里拼命的挣扎,用变调的声音大声骂道:“现在放了爷爷,跪下磕头,爷爷饶你们不死,不然全家杀光,鸡犬不留,还要杀到你们徐州去!”
抓着他的齐二奎手腕一抖,牛胜杰立刻感觉浑身骨架都散掉,难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齐二奎笑着说道:“这人身子估计空了,个子还好,一点份量都没有!”
说话间,也不理会这牛胜杰的怒骂和挣扎,直接拎着人来到了前院,前院已经变得好像集市,嘈杂喧闹无比,关涛落地也没让他们安静多少,人人都在叫骂哭喊,还有人在挣扎。
“二哥,刚才那矮子在地上低声说了两句,应该是鼓动这伙杂碎叫嚷。”一个内卫队的家丁低声说道。
难怪闹得这么厉害,难怪他们不怕,到现在受伤的也就是那两位拿刀的汉子,再就是关涛受了点皮肉伤,其他人就那么捆着,开始时候大家还有些惊惧,甚至不敢大声,可后来发现看守他们的人沉默没有反应,有人叫骂也没有挨打,立刻群情汹涌,还有聪明人有小心思,现在大伙在宅子里被抓,如果折腾的动静大了,外面没准有人能听到。
等到牛胜杰也被拎过来的时候,大家闹腾的更加厉害,在牛家这些帮凶打手心里,天底下谁也不敢惹这牛家,谁敢动牛家少爷一个小指头,海上的两位老爷就要灭他们满门,这伙徐州人说白了就是土棍,怎么比得上海上那些无法无天的亡命,或许牛胜杰身边的这些帮凶真的以为牛家两位海上手下千船万众,天下无敌..
牛胜杰也被丢在人堆里,依旧在那里污言秽语叫骂不停,有主子带头,其他人更是帮腔叫喊。
那伙徐州人好像没了主意,只是站在那里小声聊天,难不成是怕了?忌惮了?这让他们更是气势汹汹,街面上混,就是要比谁声音大,比谁凶恶不吝,清江浦那些英雄好汉怎么了,牛家少爷撒起泼来,谁还惹这牛魔王!
“城里街道不宽,三马并行就快不起来了,可这么走,队伍就拉的太长了。”
“也没说非得一队,十个人一走,十个人一走,安排两个人去城门那边看着,免得城内外官差脑子坏了关门?”
“你以为进爷想不到吗?早就有人过去盯着了,咱们做好咱们的差事。”
那边几个为首的商议几句,齐二奎扬声说道:“十个人一队,在城内走一圈然后顺着原路出城,第一队老成带着,领这几个杂碎先出去吧!”
成大虎点点头,张口喊了几个人,这自顾自的行为让院子里那些被捆绑的人迷糊起来。
只看着被点到名字的十个人出了院子,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了一根一尺长短的铁钩,钩子尖端锋锐,看着像是船上或者木场用的家什,钩子把手那里则是连着根粗大的绳索。
成大虎接过一根铁钩,走到那牛胜杰的跟前,牛胜杰骂得嗓子都有些嘶哑,面孔扭曲,等看到这寒光闪闪的铁钩,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对,下意识的向后缩,气势太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求饶。
“小子,你排第一个!”成大虎狞笑一声,抓小鸡一样抓过牛胜杰,牛胜杰只感觉肩膀上压着一座山,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铁钩直接穿过了他的肩膀,鲜血飞溅,还没挨着的时候就已经大喊不停,等刺穿了更是在那里嘶声痛叫,可牛胜杰上身被捆的结实,根本没办法拔出或者避开,他的喊声完全没什么语句,就是在喊。
“这也算不上个人了,就和个畜生一样。”边上有人笑着议论。
成大虎一抖绳索,直接把牛胜杰带翻在地上,也不理会他喊疼挣扎,只是拎着绳索向外走去。
看到这个场面,其他人愣住,还真敢动手,而且还对牛家少爷动手..那关涛却反应过来了,挣扎着翻身,不顾脸上的鲜血淋漓,只在那里磕头求饶,用变调的声音说道:“爷爷,爷爷,小的也没办法,都是这杂碎畜生逼的,饶了小的,小的什么都知道,小的可以去衙门作证..”
话没说完,一根铁钩直接刺穿他的肩膀,把人死死挂住,突然的剧痛让关涛大喊出声,整个人下意识的翻动,可越动越牵扯到伤口,整个人颤抖着僵在那里,不敢动弹。
成大虎走到他跟前的停了一下,抬脚将关涛踢了个翻身,铁钩扯动,让关涛嘶声大叫,成大虎冷笑着说道:“爷爷当年就在海州那边呆着,还真不知道咱们南直隶地面有百余条船,上万部众的大佬,今天听你讲了,还真想见识见识。”
院子里赵字营的人都是大笑,而牛家这些帮凶打手之类的却呆了,敢情这伙凶人真的不在乎什么海上的牛家,一直没动手,是等着用铁钩把大伙穿了,等到更多的人被铁钩穿过肩膀,一个个在那里拼命的哭喊求饶,还有人扯着嗓子大叫救命。
这牛家宅院不大,里面扯着嗓子大喊,外面听得清楚,这伙牛家的人还想外面会不会有听到呼救帮忙报官的,光天化日的,听到这样的动静,怎么也会报官。
可外面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这伙牛家的帮凶就没有想到,在淮安府城山阳居住的本地土著,谁还敢和牛胜杰居住的宅院沾边,大家都是宁可绕远路也不会从周围走,唯恐招惹了这个无法无天的杂碎,唯恐沾染了这种邪魔气,而且牛胜杰和关涛祸害当地这么久,又有什么人会为他出头报官。
看到被挂上铁钩的人在地上打滚痛叫,一根根绳索就这么扯出门去,牛家这些人还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有那心存侥幸心想,这次只要不死人那就万事大吉,被铁钩穿过肩膀充其量疼痛出血,忍忍就好,事后牛家两位大爷肯定能找回这个场面,就算找不回,再也不敢跟着这牛家少爷厮混了,跟着分润些好处快活,可也太凶险了。
哭喊和胡思乱想交杂,乱糟糟一团的时候,只听到外面有人吆喝一声,马匹嘶鸣,蹄声响动,想来是马匹跑起来了,就在同时,看到连着牛胜杰肩膀铁钩的那根绳索猛地绷直,牛胜杰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惨嚎,整个人却不受控制的被向外拽去,地上跌跌撞撞,过门槛的时候更是磕碰,肩膀上鲜血喷洒,整个人挣扎扭动,可还是抵不过马匹的拖拽,就那么出了门,撒了一路的鲜血。
第二个是关涛,他五短身材,身量很轻,少遭了点罪,但人和砂石路面摩擦磕碰,肩膀上伤口牵扯,也是酷刑。
想要求饶,想要摆明理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只能在那里惨嚎,甚至连嚎都嚎不出来。
院子里已经大乱了,刚才还叫骂嘈杂的众人,人人哭号求饶,但赵字营那些徐州来客依旧谈笑风生,把铁钩挂在一个个人的肩膀上,然后用马匹拖拽出门。
哭喊两声,血流满地,加上身体在地面上被拖动扬起的尘土,真好似是人间地狱一般。
这城内,也就是淮安府城山阳,到下午时候能热闹些,因为在清江浦做活做事的人陆陆续续的回城回家,现如今大家都在议论那清江大市,议论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前景,议论那伙徐州人能给清江浦带来什么,大家都不怎么放心,觉得徐州蛮子靠着武力进来,现在还守规矩,将来早晚要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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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这就是天开眼
就在这安静祥和的局面下,突然间城中某个方向响起了鬼哭狼嚎,能听到人在哭喊,在求饶,在痛叫,好像被残酷的折磨,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听到声音的人个个惊惧不安,不过看热闹的天性还在,都是在路边等着,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过多久,就有骑手乘马过来,马后用绳索拖着个人,马跑得不快,可地上的人只是打滚惨嚎,站也站不起来,就那么被拖着向前,仔细一看,才发现被马匹拖行这人的肩膀上被铁钩勾着,根本没办挣脱,还能看到血迹在拖过的身后。
这也太惨了,下手实在是太狠,路边每个人都是眼皮直跳,胆子小的,甚至都闭上了眼睛。
耀武扬威骑马拖人的骑手们大家都很陌生,可也有认识的,或者看这个做派就能猜出来,都在说这是那伙徐州人,什么云山行,什么赵字营的,现如今的清江浦,也只有这伙人才敢这么猖狂。
这说法一传开,登时群情激奋,大家现如今都在议论这个,这外人来咱们清江浦、来淮安府、来山阳县撒野,先前还说他们有规矩,可这哪里是有规矩的样子,分明是肆无忌惮,这帮徐州蛮子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没有王法,就这么对人如此残酷,如果这么下去,会怎么样,大家还有活路吗?
因为要让更多的人看到,所以奔马的速度并不快,被拖着的那些人还有余力发出惨嚎和求救的声音,加上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更让人看不过去,已经有人忍不住怒骂,只是惧怕赵字营的威风,不敢抬高声音,甚至有人去官府那边报信,你们就算胆子再小,这等混账事在眼前了,总不能不去管..
一队队的骑手出现,每匹马身后拖着个挣扎惨嚎的人,那人已经身上已经被血迹和尘土混合的污渍糊满,看不出样子来了,外人只能看到一个个凄惨无比的重伤可怜人。
居然这么多人被拖行,这伙徐州蛮子到底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就对这几十人行这样的酷刑,以后会怎么样,自从一次次教训下来,大家知道这赵字营的厉害之后,第一次有了同仇敌忾的心思。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在徐州马队迎面而来的方向,又有马蹄声响起,难道还有人被拖着走,顺着蹄声响起的方向看过去,却是一个年轻人骑马从城门的方向过来,认出这年轻人的百姓很是不少,都知道这是衙门捕房的捕快孟超,还知道他是个热心肠的好小伙,和别的官差衙役不同,非但没有敲诈勒索的恶习,反倒喜欢扶老爱幼,周济贫苦,很多人都念他的好,即便他穿着不伦不类的便装,可还是被很多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小伙子侠义心肠,肯定看不得徐州蛮子这么猖狂,可徐州凶徒这么多人,他一个人要管肯定会吃亏,咱们大伙要不要帮忙?
下面念头乱转,动嘴的不少,可站出来动手的却是一个也没有,城内百姓的心思都被吊了起来,让大伙没想到的是,侠义心肠的孟超没有拦在街中,反倒是拨马转向跟在了后面,看那个样子,似乎是盯着地上被拖拽的人看。
就那么跟了几步,距离近的人都能看到孟超的脸色涨红,看着激动无比的样子,的确该义愤填膺,光天化日之下有这样的惨事,这位侠义心肠的捕快怎么会不怒,大家也被这表情变化影响,各个攥紧了拳头,若说方才还有迟疑不敢,现在不同了。
大家看着那孟超张开嘴,可出人意料的是,喊出的却不是大骂喝止,而是大笑,痛快无比的大笑,街道上的人鸦雀无声,附近的人都错愕无比,这是怎么了?难道孟捕头是失心疯了?
“报应,报应,这都是报应,牛胜杰,你也有今天,你看看天上,被你糟践祸害的那些人命是不是看着你!”孟超满脸涨红的大吼说道。
他声嘶力竭的大喊,被拖行的那牛胜杰本来已经没余力顾着别的了,可听到这话,却尖叫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恐惧,被拖行的身体也抽搐颤抖了起来,人在这种绝境濒死的时候,想来有很多控制不住的幻觉,想来在这时,他肆无忌惮祸害糟践的那些人都在眼前浮现,那些被牛胜杰当成快活快意的哭喊和绝望,当日看着痛快有趣,现在却成了可怖骇人的景象。
街道两旁依旧安静,只能听到马蹄声和牛胜杰一声弱过一声的惨叫惊叫,此时太阳照在街上,可恍恍惚惚的,每个人都觉得心里凉气泛起,浑身瘆的慌,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马上有人壮着胆子问道:“孟大爷,拖着的是牛魔王吗?”
问话的语气很是将信将疑,似乎觉得这不太可能。
“就是这千刀杀的杂种!”孟超的音调都有些扭曲,他激动万分,快意无比,大声吼出的回答都变调了。
“..居然是牛魔王..”
“牛胜杰那个畜生终于遭报应了..”
“天开眼,天开眼,让这些徐州大侠过来收拾他!”
孟超的回答话音刚落,街面上嘈杂的议论声嗡的一下响起,刚才还说无法无天的徐州蛮子,现在都是仗义除害的徐州大侠了
不知道谁先反应过来,开始追着前面的马队奔跑,徐州马队跑的并不快,谁不想追上去看看那祸害百姓的牛胜杰和关涛,看看他们的凄惨模样,看看这牛魔王和红孩儿两个祸害也有今天,看到了一定很痛快。有人跑步的时候,还随手从地上捡起了土块石头什么的,很快就是追到了前面,把手里的土块石头朝着血肉模糊的身体上狠狠砸下去,然后大声咒骂不停。
这消息传得极快,以马队走过的路线为起始,很快从前面传到了后面,听到的人都是不能置信,随即满脸惊喜,开始大家都在怒骂徐州蛮子无法无天,到现在大家都是跟着跑起来,牛家这伙**害百姓祸害的太久了,清江浦的官面江湖民间都对他无可奈何,甚至大家已经习惯了被他祸害,习惯了避而远之,觉得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过多少年,谁也想不到还能看到他们被惩治,还是这么痛快的处置。
跟着马队的百姓们怒骂呼喊,把手里的砖头土块砸下去,还有人上去用脚踹,还有人拿着木棍上去打。
牛胜杰和关涛这一伙人为首的身子虚弱,这么被拖着走,早就进气少出气多,再这么被殴打泄愤,根本顶不住,不过赵字营的马队对这两个人却有点保护,一看大家来砸,特意跑得快些,铁钩牵动伤口,自然是撕心裂肺的疼,身上衣服早就被路面磨的稀烂,血肉模糊的还要摩擦,更是酷刑。
“这样的杂种,怎么能让他死痛快了!”成大虎在马上嘿嘿笑着说道。
整个淮安府城山阳轰动了,一传十、十传百,街上追着看的告诉在家里的,一时间街道两旁人山人海,有人喝骂,有人欢呼,只不过这喝骂是给牛家那些恶徒,欢呼却是送给赵字营的。
消息早就传到了县衙和府衙里面,里面从吏目到差役,各个无动于衷,这光天化日之下做这样的酷刑,的确违背王法,可为什么要去管?有人来告状报案吗?你说有人,那个人在那里?不都跑回去看热闹了吗?
先不说大家得罪不起赵字营这伙凶人,再说大家住在这府城城内,每日里看那牛胜杰和关涛丧尽天良,要说心里没有愤懑也是不可能的,平日里敲诈勒索,仗势欺人是一回事,可大家也有做人的良心,管不了这等恶事,总归是惭愧的,现在有人出手,叫好还来不及,管什么,去看看才是真的。
牛家横行各处,作恶多端,连官府都不怎么在乎,更谈不上什么沟通敬意,这样的人死了,对官府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甚至有文吏和差役直接告了假,也去街面上看热闹了。
至于知府和知县那边,眼下这个局面最重要的就是装聋作哑,那徐州的赵字营做了那么多事情都没有管,这等为民除害的好事为什么要管?
马队在城内转了一圈,顺着原路出城,还没等到城门的时候,路边突然有人快步冲出来,马上的人立刻戒备,手按在了刀柄上,连带着人群中都有谁伸进怀里的,虽说场面很热闹,可赵字营上下还是谨慎异常,警惕得很,“每个人都可能是敌人”,这是头领们的训话,骑手们已经摸到了兵器。
没想到冲出来这人再没有向前接近,而是直接跪下,对着马队碰碰碰磕了几个头,然后抹着眼泪退了回去,还有人就在路边作揖,更多的人则是满脸快意和欣喜,在那里大喊:“牛魔王遭天谴了,牛魔王被收拾了!”还有人跟着马队边跑边喊,一边嬉笑听着牛家这一干人的惨号,好像这个无比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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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
第606章 货郎和小贩
城内已经有鞭炮声响起,卖酒卖肉的地方也兴隆起来,若是外人突然来到这淮安府城山阳,看到城内百姓的行事,还以为今天是地方上的什么节日,不然怎么这么多人在庆祝欢笑。
“按照大哥的吩咐,拖着这牛家一干人城内走了一圈,然后清江浦这边也走了不少地方,路边都是叫好,还有人放鞭炮,有人作揖,官府根本不理会。”刘勇笑着对赵进说道。
石满强有些兴奋的说道:“大哥这个法子真是好,收拾了一帮杂碎,然后清江浦这上上下下对咱们都是亲近起来,刚才就就有几家过来送酒肉犒劳的,说咱们做事辛苦,清江浦这边都在眼里,过来慰问。”
赵进点点头,微笑着说道:“这就是人心。”
牛家那些作恶多端的,被铁钩穿过肩膀,就这么被马拖拽着几个时辰,等到达赵字营的时候,都血肉模糊,浑身上下见不到一块好肉,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有些人在城内的时候就已经了账,甚至还有人跟到赵字营这边,拿着石头去砸尸体的。
就这么一夜过去,第二天用大车把尸首送到了运河边的工地上,那边有空地,而且来来往往的人多,就那么把尸体堆积在一起,然后加上柴草烧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掉包之类的。
为民除害,还是祸害民间好久大害,再也没有比这种做法更立竿见影有效果的了,清江浦和淮安府城山阳的百姓对赵字营的印象一下子变得大好,这伙徐州人来这边是给咱们主持公道的,清江浦地面上这么多势力,当官的懒得管,江湖人管不了,士绅不敢管,百姓们管不了,纵容这样的恶徒横行这么多年,可这伙徐州人来了,干脆利索的把人拽着全城游街,干脆利索的砍头焚烧,让这帮混账遭了罪,又把这些祸患彻底了解。
如此行事的势力,那是和大家站在一边的,靠得住,信得过,外人到外地,必然被当地人排斥,赵字营做了这么多,也只能讲站稳了,却谈不上扎根,可这一次却是扎根下去,得了人心民心。
不仅仅是百姓们觉得痛快,连士绅们都觉得赵字营做的漂亮,牛胜杰和关涛根本不讲什么规矩,仗着身后的海主大盗,在清江浦横行无忌,百姓被祸害,士绅们吃亏的也不少,连带他们在百姓民间的声望都受损,这么收拾了自然皆大欢喜。
尸首当众焚烧,打消了一些人最后的疑虑,当天就有人敲锣打鼓的送来了匾额,也不知道仓促间怎么做出来的,赵字营不是官府,“公正廉明”四个字想必用不上了,居然是“护卫一方”,送匾额的居然是府城山阳两位老举人,这种可是士绅首领,他们出面,也就说明了清江浦和淮安府城山阳民间的态度。
现在可都是把赵字营当成自己人来看待,就有人好心提醒,说牛家靠着的可是海上大盗巨魁,先前某某家得罪了,半夜被人冲进去,杀的鸡犬不留,进爷你们家大业大,一定要小心为上。
“有劳各位挂念,赵某说句托大的话,我在这清江浦万事无忧,牛家这些鼠辈不值一提!”赵进回答很客气,可里面的自信却已经到狂妄的地步了。
听到他的回答。让建议的人很是担心,回去后忍不住叹气感慨,到底是年轻人,终究冒失毛躁骄狂,这等侠义心肠,要万一被那牛家那伙人害了,岂不是可惜,要知道牛二牛三在海上的确算是个人物,而且以后清江浦再有什么祸害,还得靠这个赵字营出面。
就在焚烧尸体的第三天,赵进所在的云山武馆附近,有一个货郎出现了,货郎挑着担子,里面放着各项杂货,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吆喝着号子,货郎长得黝黑,一看就是辛苦人,这等货郎贩卖些针头线脑和玩具之类的东西,走街串巷的流动,云山武馆这附近也有不少人家,有这么一个过来也不稀奇、
不过这货郎挑着担子,看似不熟悉路,东转西转的,却朝着云山武馆靠过去,还差一条街的时候,这货郎觉得不对劲了,按说这边距离云山武馆还有三条街,街面上人家院落什么的都有,可现在中午时分,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但街道上安静的很,只有三三两两闲人模样的汉子或坐或站。
没道理听到这拨浪鼓的声音,没有妇人孩子跑出来,按说街巷民居处,有个货郎再正常不过,可这个时候,却显得突兀异常,货郎走了几步就停住,扭头想要离开,他这一动,坐在街角闲聊的几个汉子嘿嘿笑着站起,朝他这边围了过来。
货郎开始还陪个笑脸,想要低头过去,随即觉得不对,他反应也不算慢,把挑子一甩,扭头朝着一边就冲,才跑了两步,只听得“嗖”一声响,身子剧震,大腿剧痛,立刻没了平衡,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直接摔到在地,挣扎着回头看,大腿已经中了一箭。
“又不是抓不住,你折腾什么!”一名汉子颇为不满的抬头骂了句,在房顶上墙头却有人哄笑。
那货郎一边忍住痛,一边哭丧着脸说道:“几位爷,小的就是过来卖东西,到底有什么罪过,怎么还动了弓箭,咱们要去衙门好好说说!”
“废话这么多,心里没鬼,你跑什么?”一名汉子怒骂一声,上去就要踢打,还没等动作,就被身边人拦住,只看拦住人的那位从墙角一摸,居然拽出一杆朴刀,那货郎看到这个,登时目瞪口呆,怎么街道墙边居然还放着这等兵器。
拿着朴刀那人直接把朴刀架在了货郎脖子上,闷声说道:“毛躁,先去搜他身,多少人就折在这时候了!”
刀刃架在脖子上,整个人当然不敢乱动,这一搜立刻搜出东西了,怀里一把短刀,小腿上绑着一柄匕首,如果刚才有人靠的太近,这货郎暴起,很容易挟持人质或者杀伤。
“几位,兄弟是牛家龙头属下,送兄弟走,没准还有缓和的余地,不然可就不死不休了!”那货郎也变了脸色,冷冷说出几句话。
“断了他手脚!”用朴刀逼人的那个根本没理会这货郎说话,只是冷冷吩咐。
听到“喀嚓”几声,那货郎失声惨叫,四肢都被打断,直接被人抬着进了一处院子。
没人注意到一个货郎的去向,但到了第二天,又有挑着果子的摊贩,和挑着鱼干的摊贩过来,两人从两个方向来,看着也没什么不对的样子,黝黑瘦小,一看就是整日里太阳底下为生计奔走的辛苦人,不过若是细心,却能看出点不同,同是黝黑,他们这黑却和清江浦运河边的辛苦人不一样,似乎更黑一点..
“隔八百里就能闻到你们身上的海腥味了,装什么装!”
两人距离云山武馆还有两条街道的时候,就被人堵在了街道当中,两边路口各站着几个不怀好意的壮汉,手里已经拿了刀斧兵器,为首的一人冷笑着讥刺道。
“几位说什么?”挑着果子那摊贩和同伴隐秘的交换了个眼神,然后装作懵懂的问道。
“说你们想要痛快死不容易了,昨天那个倒是没说话,刚才才断气,看看你们能不能这么硬气!”一名汉子狞笑一声,手持朴刀大步走过来。
事情到这个地步,假装没了意义,两个小贩动作不慢,一人直接从竹筐里掏出了三尺宽刀,洋面船上,空间局促,肉搏都是这等稍短的刀剑,卖鱼干的那个却把扁担拿在了手上,扁担一头却是个铁刺,看着是个短矛的样子,也是呼喝迎了上去。
距离还有十步左右,一名汉子从后面闪出,爆喝一声,手中短斧呼啸着盘旋飞出,那卖鱼干的摊贩猝不及防,直接被短斧劈中肩膀,朝着后面翻倒,另一摊贩大惊,还没等动作,手持朴刀那人已经抢到了跟前,手起刀落,直接把摊贩拿刀的那条手臂斩了下来,还没等他痛叫,一棍砸中脑门。
两个“摊贩”都是倒在地上,大家一拥而上,把人牢牢捆起来,伤口简单一包扎,送到院子里面去了。
“有一个伤重死了,有一个开**待,说是牛家的船队就在庙湾镇附近的蛤蜊港,他们家在清江浦这边也有销赃和补充的店面,昨天那货郎和他们两个,都是那铺子派出来的,至于牛家那边会不会派人过来,还没有问出。”刘勇禀报说道。
赵进驻地外面的外围都是内卫队的江湖人盯着,拷问也交给他们来做,他们都是盯梢潜入的好手,牛家这几个看似隐秘,实际上是破绽百出,很容易就被拿到。
和别处不同,别处是有事才会加派人手,赵字营这边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在运转,每个人都有负责的区域和职责,只要认真做下去就不会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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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正是杀人夜
“也不要把他们想的如何,若是在南直隶和浙江洋面上真有什么大佬,咱们会听不到?你会不知道吗?”赵进笑着问道。
刘勇也跟着笑,不过还是谨慎说道:“大哥,那牛家毕竟在城内洗了几次江湖人,肯定有他们的手段,咱们不能大意。”
在边上的石满强脸上也有赞同的意思,赵进端正了神色肃然说道:“这个不是大意,而是自信,咱们里外布置的这么严密,手里有这样的力量,我为什么要担心这牛家,如果咱们布置到这个地步,牛家依旧扬长而入,那么咱们就出大问题了。”
第二天无事,第三天也无事,赵进每日里正常忙碌清江大市,这边再也没有什么摊贩眼线的过来,就这么三天天无事,只不过刘勇和石满强不敢放松,每天都领着人里里外外走一趟,各处都叮嘱的很紧,说起来已经第四天,眼见着到了天黑。
夜里也安静的很,到了三更天的时候,巴音替换了墙头的同伴,自己坐了上去,说是墙头,实际上是个搭建好的木台,外面看着是墙壁,里面则是个木架,这边可比趴在房顶上要舒服不少,那边不小心就滑下来,还有踩破瓦片掉进去的。
巴音身量不高,小眼大脸,草原上惯常的模样,他看着也没那么粗壮,从小流浪在草原上,靠着射猎抢掠为生,饿着比饱着的时候多,长成这样也不奇怪,夜里值守用鞑子多一点,因为他们更敏感和警觉。
清江浦比草原上湿热太多,这让巴音很不适应,到了晚上凉快下来才舒服些,巴音不喜欢这边,尽管那些汉人同伴都说这边繁华热闹,巴音更喜欢徐州,在那里人少,让他感觉很自在。
他因为早年学过汉话,长大漂泊这几年又和大明那边的人学过,加上不错的射术和骑术,很快就被提拔为队正,巴音知道这是个小官的名目,他手下管着二三十个人,差不多就是十夫长百夫长的意思。
巴音在这里过得很快活,这边一切都有规矩,不会有人蒙骗,也不会有人仗恃欺压,只要你肯出力就能有好对待,对巴音最重要的是,这边有好酒,而且能吃饱,别的都关系不大了。
有时候巴音也会想,草原上一切都讲究个出身血统,祖上是什么,你现在就是什么,黄金家族的后代,还有各个老根脚贵人们的后代,到现在还是那颜还是各级的贵人,自己这种流浪在草原上的孤儿,在各大部里还不如贵人们养着的狗,那些在部落里的牧民一代代也是这个命,不过,来到这赵字营,跟着进爷这位大贵人,一切就不一样了。
巴音流浪这么久,眼力是有的,进爷手里的金银比王子台吉都要多,手里的兵马不逊于大部的酋长,可做事却一点不显得骄狂,巴音也听年纪大的人讲过,这样的人能成大事,只是大明和草原上不一样,草原上各部互相攻杀没个尽头,大明却是铁板一块的太平江山,这么想的话,这事也成不了多大..
黑夜里很安静,巴音在木台上胡思乱想,突然间,他听到了脚步声,很细微的脚步声,好像没有鞋底和沙土的摩擦,这似乎是赤脚在路上走,巴音知道自己这些草原上来的有一项好处,那就是夜里的听力和目力,他们能在草原上活下来,因为都对细微动静和迹象会很敏锐,稍有风吹草动就能觉察,不然的话,躲不过草原上的狼和马贼。
巴音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拿起了木台上的弓箭,偌大一片区域,只有在云山武馆的方向有一个灯笼挂着,其他各处都是一片黑暗,巴音记得上面的吩咐,真要有人来,放他们向里走,一切听号令行事,如果提前惊动了夜袭的贼人,那就要受到重罚。
细微的脚步声稍大了些,除此之外,巴音还听到了周围一些更细小的动静,他知道同伴们也已经发觉,并且做好了准备。
巴音小心翼翼的趴下,好在他个子不算高,这木台对他来说不算局促。
“..翻墙进去见人就杀,然后放火..”
“..听到锣响就走,别管钱财和女人..”
能听到下面的声音,压得很低,不过还是很嘈杂很乱,还有人咬牙咒骂,有人训斥。
如果赵字营去夜袭,恐怕不会有这样的嘈杂混乱,命令一下,谁敢违背会被军法直接处死,而且身后什么照顾都没有了,巴音这么想到。
实际上下面这伙夜袭的贼人做得不算差,如果赵字营这边真的一点防备也没有,他们这么摸进来,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巴音所在的地方是第二条街,只有飞鸟才会俯瞰这片区域,也没有人来得及在赵字营封锁之前把这里走一圈,所以他们不知道环绕云山武馆的三条街道和建筑已经有了改建,成了以云山武馆为中心,一层层扩出去的建筑群,说起来,街道和街道两旁的宅院就是“城墙”,云山武馆就是“城内”。
突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唿哨,安静的院子里立刻有人动了,一个个蒙着黑布的灯笼被摘下黑布,用粗大竹竿高高挑了起来,一根根火把被点燃,插在了墙头各处卡口上,没多久各条街道都是明亮无比。
巴音唿哨响起的时候就眯上了眼睛,短暂适应了下明暗的变幻,随即起身张弓搭箭,他看到街道上拥挤着不知所措的人群,在这个距离上,断没有射不中的道理。
街道上足够一百几十号人,各个都是短打扮,黝黑瘦小,很多人都是赤脚,因为街道的宽度,他们的队伍拉的很长,进来的时候四下安静,突然间灯光大亮,每个人都没有反应,被光线一晃,很多人暂时什么都看不清了。
“有埋伏!”
“快..”有人这么大喊,然后就被惨叫替代了。
几十名弓手在墙头和房顶,居高临下的射箭,除了前后的路口,两侧的小路和院门都被封死,根本就无处可逃,对于弓手们来说,甚至不需要瞄准,只要把弓开满,让箭飞出去就可以了。
密集的尖啸响起,两轮箭雨很快就是洒下,措手不及的这伙夜袭者终于适应了夜里的灯火,也反应过来根本无处可逃,唯一的方法就是爬墙把弓手干掉,或者自己等死,有人开始大喊,想要压住这股混乱。
等这伙夜袭的人吆喝起来,好不容易稳住些,却听到了两声锣响,这让他们又是一阵混乱。
“这时候怎么逃,根本撤不走!”
“这不是咱们的锣声!”
“弓箭停了!”
锣声响起,赵字营的弓手们都是停止,墙头的都下了木台,又有锣声单调而又有节奏的响起。
“有人,两边路口有人!”
弓箭停下,夜袭者如逢大赦一般,还以为自己能跑了,可马上就发现,在两侧路口都已经堵满了人,队形站的很密集,两侧几乎是贴着墙壁行进,前前后后的人手里拿着长矛,身上套着甲,看那反光似乎是铁甲,这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江湖绿林的厮杀械斗,怎么就用上了长矛铁甲!
“向前!”外面有人中气十足的下令。
两边身穿铁甲,手持长矛的队伍呼喝一声,开始向着中间挤压过去,长矛放平,迈步向前。
身边都是中箭死伤的同伴,两侧是拿着长矛的敌人,能向那边跑,爬墙翻墙,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还能上去吗?墙头上肯定还有人等着。
“兄弟伙,和这帮徐州人拼了!”有人扯着嗓子大吼。
这些夜袭者还真有亡命之气,有人喊,有人响应,很快就是聚集到一边,挥舞着手中兵器冲了上去,狂呼乱喊,双眼血红,踩踏到死伤的同伴,还有刚才被迸溅到的鲜血,各个浑身血红,看着骇人之极,火并里面一看到这样的拼命样子,十有**会退让三分,大家械斗为得是杀死对方,可前提要保住自家的性命,何必同归于尽呢?
可两侧靠近的那些披甲持矛的年轻人,很沉默,很淡定,看着好像不知道一伙亡命贼人正朝他们冲过来,甚至不知道这是一场生死搏杀,他们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他们手中的长矛没有颤抖,笔直向前,先慌乱起来的是夜袭的贼人,对方长矛不断的推挤过来,自己要怎么办,难道硬撞上去,自己这四尺不到的刀斧怎么和对方十尺长矛对决,冲上去只有一个死,难道从长矛下面滚过去砍腿,还是爬上两边的墙壁..
有人实在是躲避不开,就那么硬撞到矛尖上,单薄的衣服挡不住锋锐的利刃,血肉直接被刺穿,也有人动作灵活,人到身前,就地打滚,才滚进第一排长矛的下面,就被后面斜向下的长矛刺中,直接贯穿,听着这个惨叫,有人用嘴咬着刀身,转身就要爬墙,才上了墙头,墙上就有人拿着刀砍下来,惨叫着落地,开始被箭雨射杀,到现在又被一个个的刺杀砍杀,无路可逃,尸横遍地,入眼全是死伤,鼻尖缭绕着血腥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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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8章 夜不静 事未了
到了现在,只剩下一个法子了,什么亡命悍勇都是烟消云散,侥幸没死的,直接跪在了地上,磕头求饶。
住在云山武馆周围的住户不多,在那三条街道区域的住户已经没有了,更外围的住户早就得了吩咐,晚上有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看,小心杀身之祸,听到那边杀声震天的,更没人敢探头出来了,即便没这个吩咐,大家也不敢冒头,这等厮杀动静,想要招祸上身吗?
不过这喊杀声也是短暂,开始让人心惊胆战,很快就是停歇,再没过多久,就听到蹄声轰鸣,好像大股的马队朝着清江浦繁华区域那边去了。
从外向内,越走人烟越密集,此时夜深人静,大股马队奔驰,蹄声如雷,声音传的格外远,一家家的狗跟着狂叫起来,沿路人家点燃灯火,战战兢兢的走出屋子,趴在门缝上向外张望。
等他们向外看的时候,马队早就远去,有几个胆大的出了院子,能看到打着火把向东去的马队。
“徐州人又要做什么?”
“难不成找到了什么祸害,有几个混账该好好教训。”
若放在前些日子,看到这么大股马队趁夜行动,大家不仅会猜到是赵字营,还会念叨着赵字营无法无天,徐州蛮子在清江浦横行霸道,但有过牛胜杰那桩事之后,大家下意识的把赵字营和这帮徐州人当成自己人看待了,觉得这么连夜动作,肯定是为大家做事。
就这么惊醒了无数百姓住户,来到了一家店铺门前,店铺不过是个三进的宅院,临街的店面,后面是仓库和掌柜伙计们的住处,经营是百货杂物。
这家店铺距离运河足有几百步,按照这个距离来算,这家店铺也寻常的很,这样的店铺在清江浦地面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过今晚却有些特殊,别家店铺早就关门打烊,可这家还没睡,店铺门前挂着灯笼,还有两个人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边看边嘻嘻哈哈的聊天,听到远处轰隆的马蹄动静,都是愣住,清江浦地面上,这样的声响可是少见。
看到大股的马队出现在街口,迅速逼近过来,这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冲着自家店铺来的,到跟前才知道不对,等急忙要回院子的时候却已经晚了,人在门前灯笼下,目标实在是太容易瞄准,只听到弓箭破空之声,两个人中箭惨叫着栽倒,人趴在门槛上,连门都被没办法关了。
院子内有惊呼,可看到同伴身上的箭支,谁也不敢靠前,智听到外面一干人吆喝着下马,和围剿夜袭贼人都用家丁不同,这样的场面,则是内卫队的江湖汉子出面了。
“咱们上不了席面,只能做点杂事了!”有人笑骂自嘲说道,拿着武器涌进了这家店铺。
店铺里只有十几个人,这么晚了,从掌柜到伙计都没有一个人睡,都衣衫齐整的聚在灯火前,看到赵字营的内卫队冲进来,这些掌柜伙计的反应也和正常人不同,虽说脸上惨白,身上缠斗,可却没有被吓倒,几个人反倒是抽出了兵器。
厮杀了一晚上,赵字营的家丁们已经收不住手了,看着对方还敢动手,当即一拥而上,被朴刀砍翻了三个之后,其他人都乖乖的束手就擒,越是在江湖绿林中打混的人物,越是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
把这家店铺大概一搜,几个人对付一个,直接开始用刑,各种手段用上,店里的人很快就撑不住了,鬼哭狼嚎没几声什么都说了出来,内卫队的人手脚麻利,把店铺里面每个人都捆扎结实,留下五个人看守,其他人又是上马,直奔运河岸边而去。
白天繁华热闹的运河岸边,此时安静的很,不过这边的安静和城内不同,依旧有些人声响动,岸上黑灯瞎火,可河面上倒明亮的很,不少船只的船头船尾都挂着风灯,防备相撞。
这边不睡的人也比别处要多,听着马蹄声响动,不少人都从屋子里探头出来看,也没什么畏惧神情,看了眼和自家无关,又是缩头回去。
在这边骑马就不怎么方便了,内卫队的江湖汉子们纷纷下马,有人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岸上的一处木屋窝棚,在外面就能听到那窝棚里人声鼎沸,里面吆五喝六,显见大家正赌的高兴,那熟门熟路的直接就进去,没多久出来,却喊出几个漕丁打扮的,和内卫队几个带头的凑在一起,大家低声说了些话,这边递过去一锭银子。
“抓一个人二两银子,船和船上的东西归你们,案子我家进爷兜着,进爷说话肯定是算数的!”交涉的人信誓旦旦。
“进爷说话”这四个字却很有份量,那漕丁掂量了下手里的银子,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子,没过多久,屋子里面出来了兴冲冲的十几个人。
这十几个漕丁运兵沿路没有闲着,不停的在码头边的屋子里进进出出,还有对着岸上船喊人的,有人从屋子里走出,从船上跳下,没多久居然有了五十几号人,而且手里拿着各式器械,刀斧木棍甚至还有锚钩,就这么向着岸边走去。
再向前走了一段,赵字营马队举着的火把大都已经熄灭,只剩下两个灯笼在前面引路,彼此谈话也少了,就是一大堆人安静前行,也没人觉得奇怪,运河岸边,晚上装卸也经常,那不方便白日里拿出来的货物,往往要这时候来做,只要官府不管,漕上的势力捋顺,那就不会有什么岔子。
大家就这么沉默的走了一段,领路的几名漕丁互相耳语几句,向前一指,靠岸停着三艘二百料的木船,夜里借着灯火看过去,显得很破烂陈旧的样子,还能看到有人坐在船头打盹。
那漕丁一指,拎着锚钩的人立刻上前,吆喝几声,直接把锚钩丢了出去,在岸边撇过去不过几步远,倒也简单,锚钩立刻狠狠的钩住了船舷。
这个响动立刻把船上的人惊醒,可眼下这个局面,醒了也是无用,岸上那伙漕丁运兵发一声喊,已经是冲上了船。
运河水面虽然平稳,可也有波动,在船上械斗厮杀和陆上很是不同,不过漕丁运兵这些人整日里就在水上,自然适应的很,尽管厮杀武技不强,奈何船上也没几个人,以少打多,又在睡眼惺忪的时候被人冲上来,也只能是一边倒了。
一阵混乱,不少船上都有人过来看,却被漕丁们喊了回去,报出把头们的名号,大家就知道不该管的不要管了。
十几个人被五花大绑的送到岸上,赵字营内卫队的头目笑嘻嘻的给了银子,彼此招呼一声,就这么带着人走了。
看着扬长而去的赵字营马队,漕丁众人一边琢磨这么分银子,一边心里都有些惴惴,小声说道:“这赵字营的手段还真是狠,一动手就照着断根来,以后还是少招惹的好。”
内卫队的这干人没有带着河上抓到的人会云山武馆,而是直接去了那家店铺,关上院门之后开始拷问。
这一夜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别人都不知道,可当夜没睡着的一夜心惊肉跳,睡着没被吵醒的都是做了噩梦,一直到第二天天亮。
淮安府城山阳的城门一开,就看到有快马急忙入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紧急的军报,一问守城的兵卒,才知道是赵字营那伙徐州人急忙要进城。
“城里太平的很,进去作甚?”询问的人这么念叨。
说起来可笑,赵字营的马队当街拖死了牛胜杰一伙之后,淮安府城山阳,连带着清江浦的运河两岸,一时间民风大靖,作奸犯科,胡作非为的,地痞混混之流,要不然急忙的收敛,要不然就远走他乡,那几十个被拖死的例子实在太瘆人了,谁也不愿意重蹈覆辙。
所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太平景象,这几天居然在城内城外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平民百姓感触最深,自然对赵字营印象大好,所以赵字营做什么事,大家先入为主的替他们想了理由,肯定是为了百姓做好事。
这边赵字营的快马才进城没多久,就看到十几名捕快骑着马出城,为首的正是新晋总捕头孟超。
牛家上下被惩治,赵字营却不会背这个行私刑的罪过,找个理由让官府接了,只说是作恶多端,官府捉拿的时候群情激奋,百姓将这几个恶徒活活打杀,国法不容,情理可原,这桩事就在官府公文上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可事情做下,官府这边也得有个人担着,油滑无比的刘班头自然不愿意担着。
虽说捉拿牛家一群祸害的事情早就做完,就是让捕快们担这个名头,对外说起来也是响亮光彩,可这桩案子还没完,牛家报复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谁担着这个名头,岂不是自找麻烦,刘班头这么滑不溜手的角色,才不会吃这个暗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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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 还以为是从前吗
若是从前,也没人和他较真,可这次却不同了,捕快孟超担下这桩功劳,这么大的功劳,自然要有奖赏,庸碌无为的刘班头自然不能再坐这个位置,让给有功的人来吧!孟超自然而然的顶了刘班头,现在上下都叫孟班头了。
莫名其妙吃了这么个亏,刘班头当然不愿意,他这等老公人在衙门里,在市面上,关系都是盘根错节的,这等人物连知县都奈何不得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认了,可上午刚去撒泼,下午直接就被下狱,贪赃枉法、勾结匪类几项罪名结结实实的扣在头上,这辈子不要想从牢里出来了。
孟超领着一应捕快去了清江浦,先到的地方就是赵字营马队昨夜突入的店铺,店铺里什么样子不好说,捕快们在这里没停留多久,就急忙回城调集人手。
没多久消息就传出来了,说是清江浦某家店铺是“倭寇”的窝点,销售的货物都是海上抢来的贼赃,还购买各项补给去海上贩卖。
虽说在隆庆年间就已经重开海禁,可“通倭”这项大罪照旧仍在,依旧是杀头株连的处治,要知道大明这“倭寇”不光指倭国来的贼人海盗,连大明的海主、佛郎机红毛人都算在其中的。
既然坐实了这店铺勾结海盗,那就一个人也跑不了了,而且人证物证的确在,不光有店里掌柜伙计的口供,还有那些从海上抢来货物的物证,然后又把昨夜袭击赵字营的那百余号人招供了出来,那些人都是牛二牛三手底下的海盗,留在清江浦这边看场面的。
这么下来,牛家通倭勾结海盗的大罪坐实,在清江浦做过的一件件恶事大案也都坐实,一条条人命,一件件罪过都背在了身上,每个被抓的人都是死路一条,连带外面的牛二牛三也成了被通缉的重犯。
一下子抓了百余名海盗,百余名海盗倭寇在清江浦的内应,两百多个脑袋,里面还有在各级衙门画影图形缉捕的要犯重犯,这功劳当真不小,孟超被提拔为总捕头已经算亏待了,一级级功劳都有分润,连知府和知县在吏部的考绩上都会添上一笔。
如此大功,又是板上钉钉的铁案,各个衙门却很低调,就算大牢里的前任班头刘某都没有受什么苦,不仅有干干净净的单间牢房,甚至还有酒肉。
之所以这般,就是因为牛二牛三还在外面,那部众过万是吹嘘的,可死伤百余个,还应该保留元气,不至于崩溃垮掉,也就是说,随时可能来清江浦报复,清江浦众人别的不知道,却知道牛二牛三都在海上受过伤,已经不可能再有子嗣,所以这牛胜杰才这么被看重,这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拖死了牛胜杰,的确是血海深仇,吃一次大亏,牛家肯定不会放弃。
既然牛家不会放弃,牛家手里又有几百海上的亡命,那么这事情肯定还有反复,大家还是先别急着表示,百姓们高兴那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大家这个位置,毛躁什么呢?
大家都有这个念头,连带着孟超这个总捕头也被架空了,捕快们不怎么听,帮役、白役也指使不动,上面的吏目更是动不动找麻烦。
不过,孟超的难堪也就持续了三天而已,八月初五这天,十几名颇有资历的帮役头目直接就被人抓到了捕房门前,这十几人自觉的资格老,背后又有靠山,根本不理睬孟超,甚至还有当面讥刺的,当时孟超也没有发作,更让上上下下的觉得他懦弱可欺,让大家变本加厉的鄙视。
现在这些头目口鼻流血,脸上手上都是淤青,就那么乖乖的跪在门前,隔一会,喊一声:“孟大爷,小的们错了。”然后齐齐磕头下去,引来好多闲人观看。
在捕房里,那些拿官府饷钱的捕快各个脸上赔笑,围着孟超奉承,倒是让孟超有点手足无措,他在城内城外也有自己的眼线,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几个恶言恶相的捕快家里都被砸了个干净,连孩子都被抓到大车行那边“学艺”,至于外面这些差役头目,从昨晚开始,已经被人打了几次,还有两家甚至被放了火,好在之前把人都抓出来了。
这伙徐州人做事果然雷厉风行,大家终于明白,这位突然冒起的孟总捕头找到了大靠山,而且这大靠山愿意下死手来支持,更让大伙心烦的是,不管是孟超还是那些徐州人,都很得民心,连士绅们都愿意支持,这么一来,就更难撼动。
“..走着瞧,也不知道猖狂个什么,规矩辈分都不讲了,这么多叔伯就这么打了?”
“..蹦不了几天了,不说别的,那赵进都和手下的爪牙回了徐州,想来也是躲海上大佬的..”
赵进在八月初四那天离开,石满强留下,他和刘勇在马队的护送下返程,清江浦的力量没有丝毫的减弱,所以这些人也敢私下里念叨,过过嘴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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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芳,我****十八辈的祖宗,你自己降了鞑子,还想着让老子跟你过去,白日做梦..”一名身着铠甲的大汉在破口大骂,他身边有百余名明军打扮的精壮汉子护卫,各个身上有伤,血迹满身,而且这百余人周围,已经看不到有什么兵丁了。
距离他们百余步之外,则是旌旗招展的建州女真金军,一名穿着锦袍,留金钱鼠尾的中年壮汉站在最前,此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着很是尴尬,而这位锦袍中年身后的女真将佐兵丁,脸上都有讥嘲的神情。
战场上弥漫着浓重的硝烟,硫磺火药的气味极为刺鼻,不管明军还是建州女真金军身上都沾染了不少烟尘。
围困清河堡城三日之后,建州女真金军开始攻城,清河堡城头的火炮轰鸣,各式火器也是一起打响,硝烟甚至让人看不清十几步之外。
但这火器的轰鸣,更像是给对方的号令,建州女真金军用扎起的木排遮挡,就这么一路向城下攻来,火炮还是打死了几个人,但火炮只能轰打固定的位置,避让开落点区域,其他地方就没什么可害怕的,除了火炮之外,其余的火器根本没有什么杀伤,不要说打穿建州女真金军护身的木排,甚至根本就打不到。
偏生火器用得多,弓箭就没什么人会了,也就是清河堡城头几位军将的亲卫家丁会用,可这些人太少了,根本阻碍不了建州女真军队的冲击。
当云梯架到城头的时候,清河堡城的抵抗就彻底崩溃,万余守军或死或降,城中统帅副将邹储贤和手下亲卫,也被建州女真金军逼到了角落里。
对大明的文臣武将,建州女真一直是拉拢劝降,在他们看来,这等从一开始就死战不退的武将总比李永芳这等一开始就准备投降的要更有价值,不过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派来劝降的居然是降将李永芳。
“..容你们一时猖狂,等大明缓过劲来,十万百万大军来到,让尔等鞑虏变为血泥..”邹储贤嘶声大吼,他手下的亲卫家丁也跟着大喊起来。
大部分的建州女真能听懂汉话,但他们对“鞑虏”这个词很敏感,一次次被提起,让他们的耐心到了极限,一名甲喇额真皱着眉头抬起手臂,李永芳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狞笑,怒吼声中,潮水般的建州女真兵丁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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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镇清河堡在七月十七前后被建州女真大军包围,城池一日即下,守军万人全军覆没,火器辎重尽为建州所有,守城副将邹储贤、游击张方旆战死..”在徐州何家庄的赵字营营盘内,王兆靖低声诵读着家信,屋中每个人或面无表情,或神色肃重。
自从抚顺陷落之后,朝廷加强了京师到辽镇之间的驿路,一有紧急军情,就可以快马接力传递到京师,让朝廷中枢最快得到消息。
而王友山已经和兵部郎中张清海建立了交情,只要有消息到,张家的下人就会马上给王家送过来,王家则是会派人快马送到徐州这边。
和抚顺陷落那次不同,那次王友山特意等到各方面消息确认了,才将消息发出,而且还在上面附上了自己的很多话,而这次,辽镇消息一到京师,几乎就是前后脚,王家传信的下人急忙赶往徐州。
这次与其说是家信,倒不如说是军情的传递,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原原本本的写在信上。
“先前说辽镇那边太平好久,还以为抚顺城因为懈怠大意,被人突袭陷落,可这两三个月过去,清河堡城早就应该有了防备,又有万余守军,火器众多,结果还是这个结果..”王兆靖欲言又止。
坐在下首的吉香看看赵进,又看看陈昇,肃声说道:“抚顺那次怎么都好说,可战阵杀伐的勾当,有了一次教训,第二次万万不能大意,毕竟谁都想着活命,可还是这个结果,说明女真鞑子太强了,要不然就是咱们大明的官军太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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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 有识之士皆然
王兆靖脸上扯出一个干笑,吉香这话就是说出他没说的,王兆靖清清嗓子又是说道:“清河虽说是堡,实际是和抚顺差不多的大城,无论城池规制,还是守军百姓,抚顺和清河堡两城陷落,辽镇在东边的屏障已经没有了,辽阳、沈阳这两处辽东枢纽重镇,就在建州兵锋威胁之下。”
赵进双眼微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似乎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屋中其他几人彼此交换眼神,陈昇闷闷的开口说道:“这两次朝廷都是守御,说起来还没在野战中打过,守城的兵卒都是什么样,咱们大伙也清楚,再说了,辽镇烂掉,其他地方的军兵未必。”
说完这话,陈昇自己都摇头,辽镇、建州女真、努尔哈赤,因为赵进这些年莫名其妙的关注,让身边的伙伴和兄弟们对那里盯得也很紧,这两次失败,或许京师和辽镇两处紧张急躁,可天下间其他地方未必会在意,那么遥远的事情,和自家何干,再说了,大明九边数千里地方,每一年都有战事,胜败寻常,没必要太关心。
可赵字营却不同,因为赵进的缘故,他身边每一位都对这件事在意非常,得到消息后压力更是倍增,两次消息都是全军覆没,城池陷落的大败,这让每个人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上次能找出很多理由,李永芳不战而降,建州女真金军以逸待劳,援军分进合击,被敌人抓到破绽,可这次什么都不用说了,就是一场实实在在的败仗,据坚城死守,火器齐全,建州女真金军兵临城下,然后开始攻城,城池守了不到一日,然后全军覆没,堂堂正战,而且明军据坚城,女真军攻城,明军易守,建州女真难攻,可就在这样的局面下,不过一日完败。
事到如今,也只能说建州女真金军以多为胜,可大家都知道些兵法,也知道“十则围之”这句话,攻城是最难打的苦战,而且建州女真还没有能够破城的大炮,若是清河堡的守军苦战十余日,弹尽粮绝陷落,倒觉得情理之中,可眼下这样的情形,真让人无话可说,细想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读史可知,自太祖开国到如今,已经快有两百年,这两百年来,边事一直没什么起色,从瓦剌的太师也先,到小王子,到俺答汗,大明一直没打过什么胜仗,山西、陕西任其往来劫掠,京师数次被围,也曾有天子北狩,可到了最后,草原上这些部落或覆灭,或衰落,只有我大明不倒。”王兆靖很缓慢的陈述说道。
赵进依旧微闭眼睛,但其他人的注意力被王兆靖吸引过去,他那边继续说道:“这建州女真气势汹汹,可细数起来,也不比瓦剌、察哈尔、俺答这些新起的时候强盛,长久下去,估计也只有败亡一条路。”
屋中几人都是点头,吉香撇撇嘴,脸上颇有些遗憾的神色,赵进还是老样子,王兆靖迷惑的摇摇头,忍不住问道:“大哥怎么想?”
“天下间的有识之士想的应该都和你一样。”赵进睁开眼缓缓说道,王兆靖一愣,赵进又是继续说道:“辽东距离这边足有千里,那边发生什么和咱们这边无关,咱们要做的就是自强,要练的更好,要赚到更多的银子,要控制更大的地方,当然,一切都是在不造反撕破脸的规矩下。”
屋子里安静,先前就是赵进对那边最是关心,现在倒好,赵进居然说无关,王兆靖愣了愣,笑着点头说道:“的确无关,那边有什么,咱们想太多也是无用。”
一时间众人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王兆靖又是摇头,放下书信说道:“还有桩事,赵家伯父那边为萧县守备,董家叔父那边是砀山守备,兵部的文书应该在中秋前后到,此事一成,赵字营在徐州又从容了许多。”
这是喜事,不过先说辽东清河堡的大败,再说这个,大家实在没什么情绪,董冰峰在那里沉吟了下说道:“咱们可以在赵伯伯和我爹那里多放些人,流民那边又多了去处。”
“两位叔伯坐镇萧县和砀山,咱们在徐州的局面就彻底稳了,不管官面私下都动不了咱们,连那个徐州参将都没太多办法,还有,虽说七折八扣的,可毕竟有钱粮发下来,还有住的地方,总归咱们可以节省一点。”刘勇笑着说道。
“恩,去当兵吃粮,这帮苦哈哈肯定觉得比在寨子里辛苦好。”吉香也跟着附和。
赵进沉默了下说道:“第一等、第二等都不要放过去,第三等的拿过去,所有兵饷都要克扣干净,只是吃饱,若能练得好,就选出来做徐州团练,再好一点,就拿过来做家丁!”
“大哥,咱们现在没理由养人太多,有这么两个去处,应该把最好的都放过去才是,反正伯父叔父那边都是自家长辈,肯定一体。”吉香急忙说道。
赵进这次没有出声,吉香也立刻停住,他有点纳闷,难得有个出主意的机会,而且自己说得没错,为什么大哥这个表情。
这次沉默比吉香预计的还要久,吉香都有些不安的时候,赵进又是开口,说话前还特意扫视了屋中诸人,神情颇为郑重,不过说话的语气却很淡然:“守备为什么能领兵,是因为朝廷让他们领兵,不管是流民青壮还是什么人,当兵之后得到的一切好处,他们都觉得是朝廷给的,他们谢的是朝廷,敬服的也是朝廷,到时候有我们什么事?”
屋子里安静,每个人都沉默不语,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赵进话中意思,似乎和刚才说的辽东大败有些关系,又好像再说另外一件事。
“要让他们觉得给朝廷做事,不如给我们做事,这样才有敬畏忠心,不然以咱们兄弟的出身和功劳,做个守备有什么难的?”赵进反问。
这话或许又有别的含义,赵进的伙伴中,也只有石满强听到不会多想,其他人都是沉思。
赵进没理会大家的感受,很快转了话题,他开口说道:“余家这层关系还是有用,海商海盗果然就是一家,这次我要在徐州多呆些日子,小勇回清江浦,大昇带着四个连去邳州流民寨,集合人手待命,这次带着流民里面的青壮去打一次,让他们见见血历练。”
被点到名字的人都是答应,赵进又是说道:“等大昇你到了流民寨,盐路上会有人去见你,会带着你过去,到时候清江浦那边会有人和你汇合。”
陈昇点头,赵进站起来说道:“有些话一次次讲,大家听着也絮烦,咱们大伙还不到二十,什么也不用急,一急反倒容易坏事。”
众人笑着点头,出门的时候,赵进把陈昇拽住,单独面对面说道:“一直放着你看家,这样久了也麻烦,你不出去打几次,不光自己手生,下面的兄弟们也不服,这次出去,一定要做的漂亮些。”
陈昇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淡然说道:“就这么点小事,你操心这么多,放心就是。”
“刀枪无眼,咱们强归强,一定要存着..”
“存着雄狮搏兔的心思,我懂得,说起来我还比你大几个月,怎么你就和我对二宏一样。”陈昇笑着说道。
赵进用手拍拍陈昇的肩膀,也不知道怎么说了,陈昇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然后又是停住,沉声说道:“你太在乎大伙的心思了,咱们的确年纪不大,可已经走到现在,难道还能回头了吗?你在前面,我们跟着,说太多,想多了反倒是麻烦。”
“大香想的就不少..”赵进下意识调侃一句,然后深吸了口气。
大家都已经是成人,已经不太适应过于亲切和亲近的动作和言语,陈昇发自心底的信任让赵进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只能微笑点头沉默。
陈昇却不在意这个,只是嗤笑说道:“大香那叫聪明吗?那是傻?比石头差远了。”
说完这句,陈昇点点头大步离开,最后这句话倒是让赵进想了会,然后摇头苦笑。
赵进不在清江浦的时候,为了照顾儿媳妇,赵振堂和何翠花公婆两人来到了何家庄这边,现如今已经不用担心徐州城内的局面了,明里暗里,那边都被赵字营牢牢抓在手中。
出去了快一个月,回来后全家也要聚聚,在吃饭前,赵进才想起萧县守备这桩事没和父亲赵振堂说过,一时间有些汗颜,也不知董冰峰那边和他家说过没有。
“我是你老子,这等事你好歹也要提前打个招呼,若不是董吉科和我显摆,我还不知道。”赵振堂的反应在预料之中,好在董吉科提前说过,如果今晚第一次听说,赵振堂就要发大脾气了。
在这样的场合,徐珍珍从不表现自己的精明强干,只在那里默默倾听,何翠花倒是很惊讶,禁不住开口说道:“守备,那可是好大的官。”
赵进一愣,心想自己母亲怎么还知道守备这个官名,徐州这边原本没有守备这个官职,就算听都没地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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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 家事、天下事
“你二叔在饭桌上讲过,说咱们徐州卫这些年最大的一个才是千总。”赵振堂的情绪很低沉,闷声说了句之后却自嘲的一笑,继续说道:“若是你二叔得了这守备的位置,肯定欢喜得紧,咱们徐州卫啊,上面的钻进钱眼里,下面的窝囊只会干活,这十年就只有几个把总,两个千总,当年你二叔出去闯荡的时候,还跟你老子我讲,说在外面博取功名,当个守备什么的。”
本来在小口抿酒,说到这里,赵振堂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嘿嘿笑起来说道:“你二叔他一定想不到,我能当上守备,而且还是借自家孩子的力。”
赵进也吐了口气,每次说起二叔赵振兴,不仅父亲赵振堂惆怅感慨,他自己也不舒服,而且按照往日里的习惯,父亲赵振堂会喝不少酒,然后借着酒意念叨很久。
却没想到母亲何翠花拽了拽父亲赵振堂,使个了眼色,赵振堂叹口气,却在那里放下酒杯,吃了几口菜后说道:“这守备听着大,用处却小,你也不能有什么指望,再说凭你现在这个局面,区区守备也帮不上你。”
“孩儿知道,这两个位置是锦上添花,有父亲和董家叔父二人各守一处,徐州这边再没什么隐患了。”赵进朗声说道。
在某些场合,赵进用这样的口气说话,赵振堂总要说几句风凉话,此时也是如此:“天灾**,你防得住人,黄河发水你防得住吗?”
赵进咳嗽了声,现在这个黄河的确不用担心太多,年年大旱,黄河水少的厉害,黄河泛滥还真不用担心。
话说到这里,饭桌上的气氛已经变好了不少,可赵进心里却不太舒服,莫名其妙的,他感觉到自己的父亲确实老了。
“..婆婆和公公私下里说了几次,说夫君你现在事情太多,让公公少喝点酒,趁着还没老到不能动,多帮帮夫君这边,公公现在只有晚饭才喝酒,一次不过二两..”
小夫妻独处的时候,徐珍珍和赵进说道,她的眼线众多,家里的风吹草动也瞒不过她。
“你所说清江浦的民心,现在已经拿到手里了,那边各处只为银子,事不关己都是挂起来,没有这个牛胜杰,还会有马胜杰,就算那孟超不出来,咱们也会主动管,这一伸手民心就定了。”赵进把清江浦的是非讲述给徐珍珍听。
徐珍珍一边看着保姆哄孩子,一边提醒说道:“夫君也不要大意了,这件事手尾还没了。”
“不用担心,牛家的人敢去清江浦,去多少留下多少。”赵进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那边哄孩子的保姆,保姆低眉顺眼的在那里,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这保姆每月拿到的工钱是市面上的五倍,不过却有个代价,要呆在赵家宅子里两年,这两年不得外出,好在这保姆进来之前,新寡一个月出头,家里有两个不大的女儿,又不愿意改嫁,直接被招了进来。
开始还有人劝徐珍珍,说这等人不吉,别冲撞了夫人和小姐的贵体,不过徐珍珍没有理会,目前对她来说,能找到最放心的,又会伺候孩子的,也就是这个了。
因为被关在家里出不去,所以不用担心泄密之类,别家夫妻谈些家长里短,而赵进和徐珍珍谈的都是公事,内宅的确是重地。
赵进也知道这保姆的底细,只不过习惯性的提防。
“牛家主事的都在海上,要在中秋之后才会回来,到时候就一绝后患了。”赵进笑着说道。
牛家有千百条海船,上万部众,这个自然不可能,可千把号人,几十条船是有的,这样的实力就足以让清江浦江湖上很多人束手了,而且大家不知道的是,牛家赚钱的路子有两条,除了海主们该做的,再就是在清江浦销赃。
海上做了没本钱的生意,抢来的金银好说,货物什么的总要换成钱财,不然堆积烂掉,等于白做了,牛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这门生意,在清江浦那家不起眼的店铺,不仅销售牛家自己的战利品,牛家还在海上低价收购别家的赃物,放在清江浦那边赚个差价。
清江浦那边万商云集,每日里数不清的南货北货流动,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些赃物,比市价低一点,很容易就能出手。
也就是因为这样,牛家才在清江浦这边常年有百余号厮杀汉,因为这店铺干系太大,出货入货都要看紧了,不然那牛胜杰虽然金贵,可也犯不上用百十号厮杀汉常年在这边看着。
牛家还有一桩歪打正着的,他这百十号厮杀汉因为是海上人轮换,在海上的不缺鱼鲜,荤腥多少有的,这就保证了夜里眼睛不花,不像别处夜瞎子那么多,这百十号可以趁夜拉出去动手,就比别家多了一重优势和威慑。
护着牛胜杰也有别的好处,威名大了,自然没人敢惹,谁敢碰那个销赃的铺面,亮出名头来好用得很,清江浦发财的地方这么多,谁也不会盯着麻烦不放手。
店铺虽然隐秘,这次却瞒不住了,牛胜杰被活活拖死在街头,店铺里主事的人当即派出人要报复,不然的话,牛家两位老爷不会饶过自己。
这些海盗出身的贼匪虽然各个亡命嗜血,可厮杀起来根本不是赵字营的对手,抓住之后酷刑逼问,一层层都交待了出来,夜里被顺藤摸瓜,谁也没有跑掉,连带着庙湾镇蛤蜊港那边的消息也清清楚楚了。
刚有女儿的时候,徐珍珍除了身体虚弱,精神上也很差,尽管赵进很诚实的说男女都一样,可现实里这个孩子是男是女的区别非常大,说身心俱疲,濒临崩溃也不为过,真正让她恢复过来的是赵进去往清江浦这段时间,外人都传赵进在那边金屋藏娇,可徐珍珍却知道不是如此。
夫妻两个不断的通信,不断的问候和讨论,让徐珍珍恢复的很快,不过精神和身体上的亏欠还要慢慢的养才行。
闲谈几句之后,徐珍珍喝了碗补汤,自己斜倚在床头,轻声细语的说话:“孟家兄妹的年纪也不小了,志奇和公公那边学武,子琪也不好抛头露面,夫君早点有个安排才是,这兄妹俩都是放心的,要志奇跟着夫君你这边,子琪这丫头出落得水灵,婆婆那边的意思和妾身这一样,夫君你经常在外面,身边没个伺候的..”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赵进不耐烦的打断。
夫妻两个躺在床上,女儿的摇篮就在一边,睡得很实。
“小凤还真随你,身子壮健,还没百岁就不怎么闹腾,吃饱了就睡,睡醒了也不哭,睁着眼睛到处乱看。”母亲说起女儿来,语气里满是幸福。
“我现在忙成什么样子,你们都在操心给我找女人,真是胡来。”赵进随口抱怨了句。
黑暗中徐珍珍轻笑,低声说道:“还有人说相公你喜欢小子呢!”
赵进嘟囔着骂了一句,摇篮那边有些响动,夫妻两个生怕惊醒了女儿,立刻不敢出声了。
辽镇清河堡陷落之后,王友山给徐州这边写信的数量比从前大大增多,每隔四天左右就有信使来到,王家会骑马的家人各个疲惫之极,往往信送到徐州这边,就要立刻回返,不然信使的人数不够了。
也亏得赵字营这边有马队和马场,能提供骑手和马匹,不然寻常的富户豪门,还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一个月居然在路上死了八匹马,为了消息传递及时,也顾不得太多了。
正因为王家传递消息,所以赵进比天底下大多数人更早知道辽东发生的一切,而且因为兵部和王家的关系,赵进知道的很多事甚至比京师中人还要详细。
比如说,清河堡城被包围之前,求救的文书已经送出,一路到沈阳、辽阳再到京师,二十余年不上朝的万历皇帝急躁非常,调集各路援军准备前往救援,下旨召集山海关、保定、铁岭、大同、广宁、开原各路兵马出关营救,以前辽东巡抚杨镐督师经略,出关援救清河堡。
不过调兵的旨意刚下,清河堡城陷落的消息又是传回,这让万历皇帝更加暴怒,赐给杨镐尚方宝剑,总兵以下不听调度者皆可斩,建州女真金军连续的进攻,大明必须做出反击,这次的调兵没有停止,而成了对建州女真的征伐,北直隶和辽镇都开始忙碌起来,各路兵马陆续汇集,粮草调拨,大战即将来临。
每一封信都是加急,但王友山写得很详细,尽可能的解释评点,比如说这杨镐曾经主持过入朝鲜抗击倭寇,曾经立下大功,也曾瞒报失败,谎报军功,被去职后又曾巡抚辽东,有过数次军功,都是主动进攻女真和蒙古,不过这些功劳值得商榷,辽镇那边谎报军情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兵部很难查证验核。
还有这次率领各路兵马的将领,李如柏闲居二十年,杜松闲居十余年,刘綎是当世猛将,但已经年近六十,马林是马芳次子,也是将门传承,奈何书生气太重,不似武将更像文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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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2章 先去山东
以及兵部那些做老了军务的官吏们估计,按照眼下这个调兵调粮的进度,在今年腊月之前,根本不可能出关,就算有大战,恐怕也得明年开打了。
中秋刚过,这次听王兆靖读信的人不多,也就是吉香、董冰峰和雷财,陈昇已经带队去了邳州流民新寨那边,刘勇回清江浦去了。
听完这些内容,大家神色依旧沉重,却没有开始时那么紧张了,坏消息听得多了,又是没有切身利害,远隔千里的坏消息,有感触也会变得麻木。
“..家父说从前以为大明人口过亿,凑出百万千万兵马来有什么难的,和兵部那些老军务聊得多了才知道,凑出十万兵马是多么不容易,这次可以说是竭尽全力,建州女真那边倾其全力差不多也是八万上下的兵马,这一次可以说是倾国之战了..”王兆靖读完之后感慨几句。
赵进听得很仔细,王兆靖看了看赵进的表情,开口询问说道:“大哥,你觉得这次谁胜谁败?”
“大明败,女真胜。”赵进没怎么迟疑就给出了答案,他记不得细节,却知道大明一直在败,直到王朝灭亡。
谁也没想到赵进回答的这么干脆肯定,这么多年,大家都知道赵进行事稳重,从不妄言,凡是判断什么,要么不说,说了就没有错的,今天说起这么大的事,居然这么简单干脆的给了结论,让大家错愕异常。
“大哥..”王兆靖禁不住开口,可一说话又不知道问什么,赵进咳嗽了声摆摆手:“且看吧,到时候胜败自知。”
这种判断,也没办法解释什么,只能把话题带过去了。
听到赵进的话,王兆靖一笑,大家也都知趣的没有再提,赵进对雷财点点头,雷财会意的站起说道:“大哥,郑全就等在外面,现在让他进来?”
得了允许,没多久,郑全就被带了进来,如今的郑全看着也是个殷实士绅的模样,气色很不错,只不过在赵进这个比他小很多的年轻人面前,郑全一直是很紧张恭敬。
“..进爷,现在沛县和丰县两处,咱们自家的香头舵主什么的已经立不住脚了,郓城总舵的人正在大举进入..”
原本赵进把徐州经营的水泼不进,连闻香教这等善于渗透的教门都没办法,对于这类教门,赵字营用得是以毒攻毒的法子,他已经把徐州闻香教牢牢控制在手中,让徐州闻香教自成一体,外面自然没办法插手。
可就在今年五月,局面突然有了变化,黄河北岸的丰县和沛县两处,服从赵字营的那些香头差不多都被架空了,下面的人都是阴奉阳违,开始还没有觉察出什么,后来才发现不对,可下面的香众供奉一文不少,很多人根本没觉得是什么事,到后来,自家烧香讲经,只来三两个人,很多人才觉得有麻烦了。
一处反应上来没什么,郑全也不在意,他知道赵进不想让徐州闻香教怎么红火,懈怠散去最好,可几处反应上来就不对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再说这信教的教众很多也不是为了神佛,大家在一起久了,彼此帮扶,甚至就是个习惯,哪有这么整齐划一突然就不信了的。
很容易就能查出来原因,有别人过来传教了,甚至还主动给些恩惠好处,一有了比较,当然把人拉拢了过去。
郑全和身边内卫队的人一合计,派眼线潜伏了过去,很快就有了消息,那边自称是正道正宗,受总舵教主的指派来这边匡扶教门,不让大家坠入邪门歪道之中,还说什么山西地震、辽东兵灾就是应在赵进的身上,赵进这妖物马上就被天雷劈死云云。
“..细查下来,丰县和沛县那边有十几个庄子和寨子都参与到里面,甚至还有秀才之类的士绅人家,那些闻香教的传经法师就受他们的庇护,而且很是聚拢了一些人,各处徐州团练也有回报,说是经常有人鬼鬼祟祟的过去盯着..”
“..山东单县和鱼台县之间的地方有了个庄子,山东各处逃荒过来的百姓难民,会被直接收拢到那个庄子去,那些养着闻香教的大户会送子弟去那边守着,还在那里买人为奴..”
那边郑全说完,雷财又在那边不紧不慢的补充。
“这帮混账,当时要不是大哥领着咱们去打生打死,他们早就被流贼弄得家破人亡,难道他们不知道那伙流贼是闻香教煽动的?现在居然勾结到一起,还要对付我们!”那边雷财刚说完,吉香就愤怒的站了起来。
不光是吉香愤怒,王兆靖的脸色也不好看,阴沉着说道:“愚蠢之极,胆大包天,这些忘恩负义之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大哥,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咱们对他们太好了!”董冰峰的声音里也带上了火气。
赵进冷笑了声,站起来说道:“他们可不会觉得我们对他们好,也不会觉得咱们对他们有恩,你知道为什么要引闻香教的人进来吗?”
没等众人回答,赵进自己先说道:“是因为咱们打下清江浦之后,没有分给他们好处,所以从前一切都不记得了,只觉得咱们和他们有仇,所以觉得没必要服咱们赵字营的管,要引进闻香教来添点乱子,没准还有人念叨着什么驱虎吞狼,什么两虎相争,从中得利。”
赵进说得绘声绘色,却让伙伴们怒气更增,吉香怒极反笑,右拳在左掌砸了下,冷笑着说道:“大哥,既然他们自己不知好歹,那就让小弟领着人去一次,让他们明白现在徐州谁来做主!”
“赵字营出头干什么,难道让外人说我们不能保境安民,反倒祸害乡亲吗?”赵进摆摆手拒绝了吉香的提议,大家都是一愣。
赵进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在那里悠然说道:“让云山寺去官府告状,然后让州衙安排人去抓,凡是牵扯到这里面的,一概抄家,人口、田地、产业所有都要充公发卖,官府里捕快差役若是人手不足,就让徐州团练帮忙,至于山东那边的庄子,我和大香走一次,这次只带一个连,其余的让学丁队上!”
中秋佳节刚过,徐州北边的丰县和沛县炸开了锅,从知州衙门的吧捕快带着大队“差人”直接过来抓捕要犯,有窝藏邪教教徒的,有心怀不轨意图谋反的,各个证据确凿,大明朝廷对和教门相关的案子总是盯得特别紧,加上徐州这边曾被流民围攻,对教门相关怎么从重严办都有理由。
即便没有这些理由,赵进发话下来,刑房那边也会当成第一等的大案来办,无事生非诬告都可以,何况的确是人证物证俱全。
牵扯到的这些大户土豪们根本没想到有这一天,也有想动手拼命的,但怎么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徐州团练,还有人想要抵赖贿赂的,可吏目捕快们怎么敢撒手,赵字营派来的人紧紧盯着,再说这次抄拿发卖,虽说最后的买家只有赵字营,但发卖的好处却是大家都有分润,关照撒手,等于大伙的好处没了,自然不能允许。
刚刚重建起来的闻香教各个香头又是被彻底扫平,赵字营很是大方的下了悬赏,通风报信的、抓捕教徒的,都有高低不同的赏格,这一下子就把事不关己的百姓们调动起来,几个漏网之鱼也这么被抓了。
也有人七拐八拐的找到了赵进那边,赵进没有出面,王兆靖给的答复很客气也很坚决:这次的事情是官府办案,和赵字营没什么关系,赵字营没什么对不起大伙的,也不知道大伙为什么要做这些小动作。
话说到这里,聪明人已经知道没办法求情了,何况还有从属于赵字营的江湖人放出风来,这次进爷慈悲,用了官差,下次谁再不长眼,那就是赵字营直接动了,这次只是为首的被重判,等下次赵字营出来,何伟远的下场大家肯定还记得。
就在徐州各处乱成一团,战战兢兢的时候,赵进已经带队出了南直隶的边境,进了山东境内。
这次的行动一共有四百人参加,亲卫队一个连,学丁队二百五十人,以及徐州团练五十人,没有人骑马,每个人都是背着三天给养干粮上路,天光初现的时候启程,天亮后停下,黄昏时候再行进,天黑的时候停下扎营。
从何家庄这边出发后,先来到黄河岸边,乘坐蔡家船队的船只渡河,然后北上,早就有向导在黄河北岸等待,在路过境山徐家的时候,按照安排,徐家给赵进他们预备好了给养和装备,也派出向导带路。
这四百人没什么人注意到,就这么一路过境进入山东,一路行进没什么人不长眼过来招惹,不过这一路上走得却很麻烦,赵进和吉香一直在讲,晚上扎营时候要做什么,要怎么安排明哨暗哨,怎么设置区域,观察好退路和掩体,行进的时候要注意什么,尽量要喝开水,身上带着的竹筒就是装开水用的,如果实在没有补充,喝流水不要喝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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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3章 遇险
不要觉得精神好就多走,因为第二天会疲惫,也不要去摘路边的果子,很可能会坏肚子,然后会被人发现,如果有人过来窥探要怎么应对,各项事宜,学丁队的人都听得很用心在意。
到现在还能留在学丁队里的人,家里都是死心塌地跟着赵字营的,忠心什么的自然不必说。
在过境之后,赵进下午就让队伍休息,然后夜中叫醒,在天亮前赶到了那处庄子,距离庄子一里所有的时候,队伍熄灭了灯笼,后面的拽住前面的衣服,就这么慢慢的靠近过去。
说是庄子,实际上是利用废弃村落建成的一处收容点,有砖石建筑的地方为中心,截住的灾民则是住在中心周围,靠着自己做活和施舍下来的一点吃食为生,之所以现在还维持得住,并不是因为难民灾民不想离开,而是他们防范的很紧,夜里还能看到有人巡逻,两三人一队,手持灯笼火把。
学丁队这些人也是憋得久了,夜里出发要得是安静,结果队伍里的小声议论一直没有停,让带队的那些老家丁不住的出声训斥,但新丁就是新丁,能到了目的地之后,就彻底的安静下来,但粗重的呼吸声周围的人却都能听得清楚。
“亲卫队留六十人,然后二十人配到学丁队,二十人配到团练那边,我和亲卫队压阵,吉香你领着学丁队攻正面,徐州团练截断退路!”赵进临战前做了简单的安排,对付这么一个算上灾民才两千不到的小庄子,这个安排足够了。
借着黑暗,队伍分成三队,兜了个大圈子就位,现在很安静,也是夜里最黑暗的时候,发动攻击也不用什么信号,天亮就是信号。
天光初现,学丁队快步向着庄子里面冲去,不少学丁们激动的呐喊,在他们想来这是鼓动士气惊吓敌人。
“何苦喊出来,一个不醒,就少一个敌人!”远远看着,赵进苦笑评价。
庄子人口将近两千,可那些浑浑噩噩的难民灾民根本不值一提,见到突然冲过来的学丁队,立刻惊慌散开。
正在巡逻的护卫看到这些之后都是呆了,逃跑都慢了半拍,被几个学丁快步追上,连头都没来得及转过,就被砍杀在那边。
学丁们所用的兵器并不是长矛,而是比长矛短三尺左右的长戟,和戏文里的方天画戟完全不是一个样子,更像是小斧头和长矛的拼接,这个长度也是长兵器了,追身劈砍效果很不错。
严格来说,这是学丁队第一次实战,很多人激动兴奋的不知所以,冲了没多久,砍杀逃敌之后,队形立刻变得有些散乱,还有人忍不住吐出来乱上加乱,带队的吉香只能将队伍停住重新整队,然后再前进。
赵进领着亲卫队的六十名家丁远远观看,缓缓向前靠近,看着这样的慌乱,家丁们忍俊不堪,有人笑出声来。
“笑什么,你们刚见血的时候,比他们强多少!”赵进呵斥了一句,但也没有深究,这次的战斗是真正的雄狮搏兔,有十足的把握才开打,所以也不担心什么,关键是让学丁队历练见血。
这次来历练学丁队,给闻香教一个教训,但更重要的是,赵进要用这些学丁了,惩处了勾结闻香教的本地土豪势力,也要给那些忠于自己的势力好处,清江浦那边处处用人,正好把学丁们安排过去,忠心子弟在富贵繁华地方有个前程去处,这可是不错的榜样。
原本以为把闻香教打疼了,双方有了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却没想到对方始终没有停下对徐州地面上的渗透,那就继续打,赵进莫名的想到了木淑兰,心想若是小兰主持徐州闻香教的事务,她有背景和地位,肯定比名不正言不顺的郑全要合适,肯定能主持的更严密。
正在出神,却听到了马匹嘶鸣,赵进猛地一震,这庄子居然有骑兵?事先打探的消息上可没有说,或许是临时来的。
若是赵字营家丁接战,甚至就这一个连的家丁,并不畏惧少量的骑兵,可学丁队这次是初战,骑兵冲过来很容易慌乱,如果崩溃了,必然会有死伤,而这些年轻的学丁,死一个赵进都不愿意。
“列队跑步前进!”赵进下了命令,嘻嘻哈哈的家丁们也紧张起来,迅速的列队向前。
可毕竟有一段距离,他们这边刚动,就听到人喊马嘶,甚至还有呼喝惊叫,能看到村子里面有十几骑冲了出来。
尽管马背上的骑手衣冠不整,可手里都拿着兵器,坐骑操控的也不错,眼前就是学丁们的队伍了。
赵进心中一抽,知道这次自己还是托大了,总和伙伴们将雄狮搏兔,生死搏杀怎么谨慎小心都不嫌多,可这次事先侦查还是浮于表面,之所以没有太过认真,无非是觉得赵字营强大,来之能胜,即便是没有经验的学丁队也一样,毕竟这一个连的家丁放在乡下的械斗中近乎无敌。
“准备着,就算打不到也给我记住脸!”赵进深吸一口气,迅速冷静下来,如果死伤不可避免,那就想着以后怎么报复了。
还没等身边的家丁答应,前面学丁队爆发出大声呼喊,赵进心里更是大跳,难道这些年轻人看到马队出现慌了,如果惊慌溃散掉,那接下来更是灾难,别看对方十几骑也没有准备好,但真冲到人群中,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砍杀践踏,几百人也很容易被这么冲散击溃,然后就是屠杀。
为今之计,只能希望混编在学丁队里的那些家丁可以抵抗一阵,希望吉香能够指挥得当,大香千万不要有什么凶险。
又能听到马匹的嘶鸣,这种声音都是骑手紧急勒马变向才会发出的,刚才快速突进让队形散乱的学丁队已经聚了起来,队形整齐,手中长戟层层叠叠向外,好像是个刺猬一般。
赵进愣住,随即长吐了口气,也该对学丁队有些信心,学丁们尽管一直没有经历过实战,可他们训练的强度并不逊色于连队的家丁,而且赵字营的家丁在一开始时候训练的并不正规,因为赵进也在摸索着方法,而开始有学丁队的时候,各项训练都已经走向正轨,还有很多实战的经验分享。
在这样的训练和学习下,而且还训练和学习了这么久,学丁队这些年轻人的反应已经做到了下意识,眼前就是这样。
刚才的冲锋还可以说是初战的兴奋和慌乱,但幸运的被吉香叫停整队,就在这个当口,村子里才有马队冲出,实际上学丁队已经有了反应的时间。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尖锐利刃,策马冲来的骑手急忙转向,他们是闻香教郓城总舵所辖的亲卫,昨天下午来到这庄子,想要挑出精壮的百余个汉子带走,也是济宁州那边有大豪急用,不然也不会这么匆忙。
人昨夜已经挑好,今早早起就要带走,准备的差不多了,却听到外面杀声震天,尽管过来报信的庄客魂飞魄散,可这十几骑却没什么惊慌的,因为庄客说外面没有骑马的,全是步卒。
骑兵对步卒,以一当十是正常,以一当百也不是太稀罕,何况这十几骑颇有自信,他们可都是边军和京营出身的,在弓马上下过专门的功夫,真冲杀起来,几百上千的散兵游勇都不在话下,即便是胜不了,逃出去还是轻松。
不过看着眼前这个阵势,寻常的绿林匪盗,甚至乡勇团练都不会有这样齐整的兵器,也不会有这样森然的阵势,更不会有什么队伍见到骑兵冲过来没有惊慌溃散,而是呼喊着列队迎敌。
这十几名骑手急忙转向,既然没办法占便宜,那就快走,这庄子无关紧要,那百十个青壮也不值什么钱..
骑手们的马术精良,距离学丁队的阵势还有十步左右的时候拨转坐骑,擦着阵势的边缘就要走了,他们不觉得对方敢散开追击,真要那么不知死活,马队就地转向冲进去,杀个几进几出。
可就在这时候,那些步卒真就动了,一名脸上还有稚气的年轻人挺着那“宣花斧”直刺了过来。
这还真是不知道死活,被对准的那个骑手心中冷笑,不过他不想反击,眼前这阵势可不是能纠缠的,快走快好,可马匹转向速度快不起来,何况这还是马队,那年轻人快步冲过来,足可以追上。
呼喝着刺来,骑手抽刀格挡,本以为就是碰撞分开,却没想“宣花斧”向下一滑,斧头夹角处别住了刀身,“宣花斧”顺势一拧,那骑手再也拿不住刀,可仓促间连驱马前冲都做不到了,被那“宣花斧”重重的劈在后背上,直接扯下马来。
一人带头,其他人跟着冲上,近战中,长戟要比长矛灵活的多,除了刺杀之外,还可以劈砍,砸打和钩挂,长戟的“斧刃”“铁钩”都有作用,学丁队刚用这个长戟的时候,还觉得不如长矛纯粹,可在这个时候用起来,却试出了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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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一堆事,不扯这个,谢谢大家了
第614章 知道该做什么了
从村庄里冲出来的马队,除了头尾三骑急匆匆跑掉之外,其他骑手都是没有逃走,有的是直接被长戟从马上挂下来,有的直接被砍死在马上,更多的都是马匹先遭殃,马腿被砍,然后骑手被跟上来的一干学丁刺成了筛子。
先前说让这伙学丁学到规矩,有些见血的经验,不用管束的太严格,所以吉香在局面安全的时候也没有像先前那般呼喝命令,但这样的放纵也有一点麻烦,那就是学丁们打发了性子,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来。
和马队的战斗没有持续多久,赵进率队上前的时候就已经结束,开始以为学丁队要有危难,可看到学丁队的应对之后,他就不急着支援了,在已经结阵的情况下加入,非但不会有所助力,很可能会搅乱局面。
等赵进过来的时候,学丁队的学丁们才算是反应过来,三十几个人身上沾血,本来颇为兴奋,但现在却有十几个人脸色惨白,其中几个捂着嘴一副要吐出来的模样,其余的或者面无表情,或者依旧兴奋。
赵进示意那些忍不住的去吐,他满脸笑容,满意的看着学丁队的学丁们,这些人比他想的还要出色,有的学丁比他小两岁,有的小四岁,算起年纪彼此说是兄弟也可以,实际上关系更类似于师徒,赵进和伙伴们教授他们武技,学丁队大多用长戟,这长戟则是赵进亲自传授,还有行军布阵,文吏上的本领,都是赵进安排规划。
看到学丁们表现这么出色,让赵进也觉得自豪,自己雕琢出了美玉!
“大哥,这十几个脸没白也没吐的是好苗子,将来肯定有大用。”吉香上前说道,学丁们的反应让他也感觉很意外。
“咱们当年不也是忍不住反胃,这十几个从容的没准是家学渊源,早就见过厮杀。”赵进笑着说道。
庄子没有什么抵抗,十几骑被砍杀大半之后,庄子的护卫不是跑掉就是投降,赵进没兴趣对他们赶尽杀绝,跑掉几个去报信,让闻香教尽快知道是赵字营做的,更符合赵进的需要。
这次出动,本来就是为了给闻香教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打破默契的后果,如果破庄之后扬长而去,事后让闻香教查上一番才知道是谁做的,反倒折腾。
在这样的局面下,庄子里的人自然是知无不言,无非是闻香教在兖州府和南北直隶以及河南的边境上都设置了这种庄子,拦住想要逃难到各处的灾民百姓,然后招募那些亡命天涯的贼人匪盗。
亡命匪徒愿意有出路的,都是送到郓城附近的庄园里,那边自然有人接纳,至于灾民百姓则是威逼利诱他们留在庄园里,接着就是分门别类的报到总舵和济宁州以及府城滋阳几处,那边有专门的人兜售,有需要的就过来提货。
这赫然成了一条生意路子,庄园就是仓库,货物就是这些男女老幼,随时发卖,而且还是个没本钱的生意,至于供养这些人口的费用,这些灾民自己劳动就赚出来了,也算是一本百利的生意。
男人、女人和孩童都可以卖钱,老人则是不值什么,身体好些的留在庄子里做活,虚弱的直接就是一刀宰了,然后埋在庄子后面,灾民们虽然想过反抗,可几次都被庄子里的护卫压了下去。
知道这些之后,赵进和吉香感觉还好,学丁队的学丁们却愤怒非常,如果不是有家丁和团练们维持秩序,那些被抓来的护卫恐怕都难逃一死。
“接下来吉香你来带队,学丁队为主,用姜木头和徐州卫的人,然后加上徐州团练,把这附近的庄子都扫掉,灾民送到宿州那边去,护卫送到云山寺那边做苦役,以后不能让学丁队单独战斗,一定要配上差不多人数的家丁和团练,马队和弓手也要带上,一定要做到万全。”赵进叮嘱吉香说道。
“接下来大哥不领着了?”
“知道庄子里都是什么货色就够了,算算日子差不多,我要去清江浦那边,该收尾了。”赵进轻描淡写的说道。
进入徐州境内之后,赵字营早就给赵进准备好了坐骑,一路急赶到黄河边,渡河回到何家庄,汇合马队之后向清江浦出发。
秋风起,天气已经很凉爽了,和从前相比,赵进有些细微的变化,只有身边人才能看得出来。
“..从前夫君总是有点急躁,然后又瞒着别人,不知为何,现在沉稳下来了..”这是妻子徐珍珍所说的。
“.。。想明白要做什么了吗?这样也好,你眼下这个局面,难道还想回头吗?别想着我和你娘,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这是父亲赵振堂的话。
不知何时建州女真打进来,不知天翻地覆的王朝更迭何时来临,这种未知让赵进感觉到很大的压力,也让他不知不觉间很急躁,当抚顺陷落之后,赵进心定了,该来的已经来了,要做的不是迷惘和等待,而是准备和应对,知道该怎么做,自然心定神闲。
赵进一直觉得自己把情绪隐藏的不错,却没想到身边的人都看得很清楚,而且对这微妙的变化也把握的很准确。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赵进很想这么回答,不过却没有人询问。
从何家庄出发的时候,赵进的随从里多了新角色,孟志奇也作为家丁骑马跟随,熟悉赵家的人都知道,孟志奇这几年除了做家仆伺候,一直跟赵振堂学习武艺,不过赵家本就没什么规矩,孟志奇除了传信之外也没什么要操劳的,心思精力大多放在习武上,赵家这边条件好,不光顿顿有肉,骑马射箭也有条件,加上孟志奇悟性不错,又肯吃苦去学,很是学到了些本事。
这次孟志奇跟着赵进去南边,不光是外人惊讶,连何翠花都念叨了赵振堂几句,说赵十一跟你鞍前马后的忙碌,本事也不差,自家人你不安排,倒先安排外人了。
“什么是自家人,小孟就是自家人,这个最放心!”赵振堂也有自己的主意。
孤苦伶仃的兄妹两个,在濒死的时候被赵进收留,过上了温饱好日子,又学到了本事,而且妹妹还在内宅伺候,的确是最可靠的人。
刚过十四岁生日的孟志奇倒是没有同龄人的飞扬跳脱,很是沉默沉稳,这让看到他的人都评价不低。
赵进出发去往清江浦,王兆靖却领着人来到了黄河北岸的丰县和沛县,他带着云山寺下面的田庄管事,还有各处的长房之类,甚至还有州衙户房的吏目,来到这边清丈田亩。
那些引狼入室,和闻香教有勾结的各家各户,都因为违犯王法被抓人抄家,家中宅院田产一概充公发卖,毫无悬念的落在了赵字营的手中,这些田地的出产,有三成是归丰县和沛县以及徐州衙门的,之所以要给文吏差役分润打点,就是要把这桩事办成铁案,永远不会翻盘。
以赵字营在徐州的威势,谁还敢奢望翻盘,可赵字营非得让官府再掺上一脚,文吏差役们得了好处,就算赵字营不在,他们也不会让这个案子有反复,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给大家看看,勾结闻香教的,一定会有万劫不复的下场。
而且赵字营明着放话出去,凡是密报举报闻香教的,只要属实,查获分给密报举报的人一半,这些手段都让黄河北岸翻天覆地,倾家荡产的不计其数,大牢人满为患,不过赵字营这次没有讲究一点乡亲情谊,牢里放不下,自有流民寨那边关押,那边的流民们很喜欢有新人过来被欺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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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蜊港是淮安府安东县庙湾镇的一个小渔港,这一处在官府的各项文册上是不存在的,不过官吏差役们却都很清楚,因为他们年年月月在这边拿到好处,大家都知道,不少海船都在这边下货,然后走水路陆路运到清江浦发卖,甚至还有人在这边见到过倭人,可没有人吱声,通倭大罪又能如何,再说了,这倭人还不是在福建人的福船上下来的。
既然是个小渔港,那就说明规模有限,而且这些年南直隶江北沿海一线起沙,所谓起沙,就是说因为黄河入海口的作用,每年都有大量的泥沙入海,砂石泥土在海中沉积,逐渐起了暗沙,甚至有些岛屿出现,这让此处的海路很是难走,连带着小渔港也跟着冷清了下来。
要知道此时航海,船只要沿着海岸线,以岛屿之类的为标志行进,不能距离海岸太远,而这边沿海的暗沙很容易让船只搁浅,为求稳妥,不是太相关的船只,都会尽可能的避开此处。
那些不走不行的,都要雇用本地熟悉海路和沙情的老水手向导,甚至在经过前,要安排人划着小船一点点摸索过去,因为泥沙入海的量太大,每年都会有变化,不小心不行。
外来的船难走,本地的船因为熟悉海路就占了便宜,甚至有人专门在附近的暗沙左近打劫,反正外地大船来了在暗沙之间走得很慢,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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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 滩涂上
不过做海盗也好,做海商也好,一过中秋就该停了,因为秋风起,海上的风浪也会变大,甚至不能走船,再晚一个月两个月,海边甚至会有冰冻,那样连入港都难,所以都要在这个时候回来。
二月开海,忙碌七个月,要不在家安安稳稳休息,要不就把最后几波生意的收获出手,清江浦那边也快到了冷清的时候,不趁着这一波出去,漕运一旦停了,就得等个小半年才能再来。
“二爷,三爷,今年又是好收成啊!”
“啧啧,满仓满谷,这得打了多少鱼,恭喜发财啊!”
一支十几艘船的船队靠岸,才放下踏板,就有人凑过去作揖招呼,殷勤的奉承,牛家的船队在蛤蜊港可是了不得的。
在海面上做没本钱的生意,讲究用广船,速度快,在海上灵活,做正经生意的,就是福船和沙船,船大装得多,在海上跑得稳,牛家就是海盗的底子,可船全是大船,只有两艘广船在队里。
难道这牛家就不在乎海上火并的风险,追船跳帮的,慢一步也是麻烦,明白人都知道,牛家生发靠的不是动刀子,而是收赃销赃,大家都在海面上拼的时候,牛家有先见之明,在清江浦那边盘了个铺面,靠着这个,收赃的价钱比大伙自己卖还要多一些,靠着这个,牛家原本不起眼的小股,却在洋面上搭上了闽浙那边的大佬。
每年的七月下半一直到九月初,牛家的船队会一直在海上呆着,偶尔补给也只是派船回来运送,大队不会回来,收取各家的赃物,甚至还和远道而来的倭人、朝鲜人、琉球人做生意,拿到他们的货物,装满了船之后回返,然后送到清江浦那边卖。
很多杆子打生打死一年,比不上牛家这一趟赚的,真是人和人没办法比。
牛家也知道大伙眼红,所以他船队里也备着二百人上下的厮杀汉,虽说不指望追上别人,可也不怕海上动手,岸上又常备着一百多看家的,加上清江浦那边能动用的人力,在蛤蜊湾当真是最大的一股。
事情都是越传越玄,牛家在这里算大的,到外面就成了千船万众的大佬,不过牛家也不辟谣,威风大些总不是坏处。
牛二、牛三都是精壮汉子,在海上风吹日晒的,也看不出什么年纪,四五十岁说不明白,两人腰身都有些佝偻,走路有点不稳,大伙都知道这两位当年在海上受过伤,落下了毛病不说,生不下孩子才真正要命。
大伙奉承几句之后,就知趣的让开,由着牛家的一干人搬货卸货,岸上早有牛车马车等着装运,看着货大家都眼红的很,这些都是石头价钱买来,真金白银的卖出去,里面不知道要赚多少。
可大家也不会再去奉承,清江浦距离蛤蜊港这边有个两天路程,消息传递的一点不慢,谁不知道牛家那根独苗被人活活拖死在街上,这事,牛家二位爷恐怕还不知道,先躲远点再说。
果然,牛二牛三一上岸,就有几个神色惶恐的汉子迎了上去,低声没说两句,牛二、牛三就咆哮起来,报信的汉子一个被踹翻在地上,一个被扇了两个耳光再去询问。
“先卸货!卸完货之后跟着回庄子,谁敢出去胡混,老子砍了他喂鱼!”牛二大吼着说道。
牛家少爷出事的消息也开始在这些船上传播,大伙出海这么久,也不知道岸上的事情,今天听到都是吓了一跳,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动两位大爷的心肝肉,他们牛家可就指望着这牛胜杰传家,估计要见血了。
海上多亡命,推测到这个,大伙非但没有害怕,反倒隐约兴奋,清江浦那些孬货早就被富贵养软了身子,根本不敢拼命,也根本不是对手,大伙在海上漂流了大半年,正好借这个机会去快活快活,不然腰包的银子都没处花。
牛二牛三阴沉着脸,谁干活慢了点就被痛骂,大伙又急着上岸歇息快活,人多力量大。,十几艘船的货居然两个时辰不到就装卸完毕,一辆辆大车走在当中,船上的水手打手们跟在两旁,就这么向蛤蜊港附近的庄子走去。
“海风太硬了,一会儿得弄几口好酒喝!”
“也不知咱们这边有没有那什么汉井酒,海上弄到那坛子真让人没够!”
“等去了清江浦还怕没有吗?那边什么淘换不到。”
队伍里的气氛倒是很轻松,牛胜杰死不死和他们关系不大,在那里不都是拼命,海上人家早就不在乎这个了。
只有前面跟着牛二牛三走的那队人比较安静,没人不识趣,就这么沉闷的走了会,牛二嘶哑着嗓音说道:“胜杰死的这么惨,清江浦那边一定要给个交代,真以为咱们不过去,就奈何不了他们了?”
“死一个拿两个来抵,不然以后咱们牛家的生意还怎么做,谁都能欺负过来吗?”牛三闷声回答。
牛家在蛤蜊港附近有住的地方,也说不上什么讲究,无非是渔村改建,港里在海面上讨生活的都这么干,真正的大宅子都在庙湾镇那边,这里就是个中转的所在。
从港口到住的地方也就是半个时辰的路,牛二牛三的怒气似乎在港口的时候就已经发泄完毕,一直沉默着行走,在海上厮混打拼的老海狗,早就见过了生生死死,知道发怒咆哮只会消耗力气,不如等到报复杀人的时候再来。
原本接货的大车今天就要去往清江浦,不过出了这档子事,大车要在牛家大院这边停两天,牛家二位龙头准备好之后,会带队一起过去。
这么多年早就成了习惯,大院这边留守的人也早就准备好烈酒和猪羊,等人一回来,就开始生火造饭,气氛立刻变得快活了许多,牛家二位龙头尽管气闷,可也不想拦着手底下人快活,毕竟在海上憋了那么久,再过一会,庙湾镇的不少土娼也会来到,她们都知道这时候最好做生意。
眼见着就要天黑了,大院附近点燃了篝火,笑骂喧闹,加上女人的尖叫,让整个村子都跟着热闹了许多。
这渔村里面的住户也有过来张望的,他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有不少也是在海上厮混的海狗,攀谈几句,过来喝一杯,这都是有的。
蛤蜊港也不光是老住户,偶尔也有几艘生人的船靠过来,只要有本事自保,也就没有人去理会,所以牛家大院这个热闹也有几个生面孔张望,可天都要黑了,谁还理会外人,眼馋就眼馋吧!
没人注意到有两个人看得很仔细,然后直接出了村子,沿着小路向南边的荒滩走去,这一片都临海,荒滩野地多得是,不适合停船打渔的地方也不少,苇草之类的好高,因为蛤蜊湾连住户都不太多,没什么人去割草烧火,一片片和密林似的。
这两个人走了一会,天就彻底黑了,他们随身居然带着松明火把,直接用火媒火镰取火点着了,举着火把继续前行,黑暗中一个火把的确很显眼,可这荒郊野地的,晚上连野狗都不敢靠近,自然没有人注意。
走了一个时辰前后,换了两根松明火把,看到了前面的亮光,好像在滩涂附近也有篝火什么的。
到跟前才发现,这边不仅有篝火,还有一个完整的营地,将近五百人都在这边,他们外围的苇草没有割除,好像是个墙壁似的遮蔽在外面,里面的苇草则都是清理的干干净净,几口大锅里面煮沸翻滚着,里面能看到海菜和贝类。
放哨的人不多,大部分人或者是围着大锅,或者是躺在那里休息,倒不是直接躺在泥地上,而是用割下来的芦苇编成个厚厚的席子。
一名身形胖大魁梧的年轻人坐在一旁,短刀别在腰间,长刀放在手边,那两名从牛家大院回来的人被带到了这边。
“二爷,牛家的人全回来了,还说是休整两天后就去清江浦。”
被称作二爷的人自然就是陈昇,听到这个禀报他点点头,闷声说道:“现在派人去给清江浦那边传信,庙湾镇有快马等着,咱们明早天亮前半个时辰吃饭,然后赶往牛家那边。”
他一说话,站在他身边几个人立刻就要去传令,还没走就被喊住,陈昇又是说道:“干粮不用省着了,明早全都吃了,饿肚子干不了活!”
传令的几位脸上都露出笑意,回应的动静也大了些,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陈昇的命令就被传遍了整个营地,刚才还沉闷的营地立刻躁动起来,人人都有些兴奋。
陈昇拿着刀站起,看了看营地各处,转头对跟在身后的人说道:“李五,今天还是安排家丁值夜。”
身后的连正李五答应了,陈昇带着刀走了一圈,几次不小心,踩进泥坑里,靴子上全是泥泞脏污,陈昇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浑不在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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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6章 一步杀一人
大概估计好牛家船队回港的时间,陈昇带着四百流民青壮和一个连的家丁从流民寨南下,有熟悉道路的私盐贩子在前面带路,他们这次背着三天的干粮,沿路又有盐枭的补给点补充,走得倒是很顺利。
趁着天黑的时候过了蛤蜊港,在偏僻的荒滩上建立营地,荒滩上潮气重,蚊虫也多,在这里实际上很难熬,不过流民青壮能吃苦,家丁们守纪律,而且在这里也不会太久,大家忍忍也就过去了。
这边却有两个麻烦,一个是给养,带着的干粮不多,又没办法判断牛家这帮人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开始减量食用,在海边捡一点贝类和海草之类的熬煮补充,可这个时间长了肯定有麻烦,第二个就是黑暗,流民青壮们也就是今年才勉强能做到不饿,营养什么的不必提了,结果大都是夜瞎子,天一黑就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让赵字营的家丁们值夜巡守,这让陈昇提心吊胆,万一被人发现夜袭,甚至夜里有什么乱子,恐怕只有家丁才能撤出去。
不过蛤蜊港的人这时候都在港口那边忙碌,没人乱窜乱跑,这个营地也足够偏僻,别人发现不了,牛家回港的时间没有太晚。
陈昇做事最为稳妥,他这次出来特意带了李五,李五也是资格最老的连正之一,目前最出挑的连正是张虎斌,资历最老则是鲁大,李五也就仅次于他们两个。
赵进和伙伴们对连正也有个排序,目前各个层级很扁平,但将来肯定不是这样,鲁大、李五、张虎斌和庄刘这几个,都是要被提拔起来的,所以在一起的时候,陈昇也不完全把对方当下属看待。
流民青壮里倒也不全是夜瞎子,有人当年曾是猎户出身,这种人在流民新寨的时候就经常自制陷阱抓些猎物,营养比一般人要好,还会用弓箭,在野外也很适应,这样的人自然比别人显得出色,很快就会被选入赵字营里面。
这类流民青壮也被安排值夜,这样的人甚至比赵字营的家丁还要好用些,特别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比如说他能准确的判断天时。
天还黑漆漆的时候,营地里的人就被值夜的哨兵叫起,苇草用作燃料,有人去海边拾捡海草和贝类,蛤蜊港这边之所以能成港口,也和附近有几处淡水水源有关,尽管水苦涩难喝的很。
篝火重新被点燃,有这个照明,流民青壮还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海菜和贝类乱煮,颇为鲜美,味道也还不错,就着热汤水把节省了几天的干粮吃下,每个人精神都好了很多。
陈昇吃的干粮和大家一样,只不过他饭量大,需要家丁帮着背负干粮,他比众人起的都要早,把各项事宜安排完毕才开始吃饭,吃饭的时候,家丁们开始帮着他把铠甲穿上。
等这一切都忙碌完,海天一线交际之处已经开始发亮变白,天已经亮了,陈昇招呼一声,流民们将篝火熄灭,除了武器之外,其余东西都留在这边,然后走出荒草滩地开始列队。
在向导的带领下,大伙向蛤蜊港牛家大院那边沉默前进,几十人快步跑在前面,他们队形很散,距离大队有个百余步,乍一看还会让人以为是早起赶路的行人,如果前面有什么不对,或者有人看出不对急忙回去报信,就由冲在前面的散队处理。
蛤蜊港的船只大都已经回港停泊,这一年海上的辛苦也结束了,大伙在海上讨生活,回到陆上自然要睡个舒服,早起也没有什么忙碌的,何必早起,且不说牛家大院那边昨夜酒色狂欢,其他家也安静的很。
也是陈昇率领这一队来的太早,牛家大院这片区域,即便有几个早起的,看到这个阵势也是懵了,仓促间要跑要喊都来不及,刀砍箭射很快了结干净,示警往往只有一声,睡得沉沉的根本不会被惊醒。
“这就是牛家大院。”向导指着前面说道。
从头到尾,向导都很镇定,临到此时才有些心惊胆战,他突然发现徐州人来到这边就是为了赶尽杀绝,这要死多少人才算。
牛家大院里的酒气还没有消散,在海上这么久,回来的纵情放松,在这里他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连个放哨的人都看不见,倒是能听到远处传过来的呼噜声。
“..一个个屋子的搜过去,不留一个活口..”陈昇的命令很简单。
“这也叫大院。”家丁队伍里传出这么句话,若在徐州被称作大院的地方,最少也得有三进的院落,占地广大,怎么也得有一圈砖墙土墙或者栅栏什么的,而眼前这个所谓大院,最多就是个空地,房子也都是土坯草房,看着简陋的很。
命令一下,早就得到安排的流民青壮们迅速分开,十人一队,开始冲进每间屋子,冲进屋子也简单的很,大部分都没有锁上,甚至直接就是半开着,在这大伙都认识的地方,也不用防备太多。
不用陈昇吩咐,李五已经领着人冲进了一间屋子,把抓到的人拖到远处询问几句,然后快步跑回来。
“二爷,牛二牛三的宅院就在当中那间,他的心腹也都在那里。”
“选上披甲的打前锋,再找三十个跟在后面,一起过去!”陈昇简短说道。
李五答应一声,二十个披甲的家丁列队过来,三十名在后队,陈昇则是站在最前,大步朝着前面走去,李五也是穿着赵进设计的那种铠甲,手里拎着杆朴刀,落后陈昇半步,紧跟向前。
牛家大院各处已经响起惊呼和惨叫,睡梦中被人冲进来,那来得及抵抗,只是待宰猪羊而已。
在这大院里也有几百人手,陈昇带来的人毕竟有限,即便尽可能的突然发动,但还是有些地方兼顾不到,这边惨叫声一起,已经有人反应过来,陈昇大步向前的时候,就能看到赤身**拿着兵器的人。
“流民寨这些比咱们家丁怎么样?”陈昇边走边问。
“练出来不会比家丁们差,这些流民出身的见过血,心肠硬,不怕死,咱们的家丁万般好,就是练的太老实。”李五跟着说道。
说话间眼前两个人已经迎上,那两人也看出陈昇走在最前面,在眼下这个时候,想着先拿下首领控制住局面。
陈昇脚步加快,手中长刀顺势斜下挥斩,刀光闪过,面前那人半边身子都被斩下,另一人看到如此惨烈下场,吓得动作一停,转身就要跑,陈昇怎么会放过,手中长刀顺势劈下,鲜血狂喷,也是栽倒。
距离牛二牛三的住处还有三十多步,牛二、牛三两个人拿着兵器已经出了屋子,和大部分赤身**的手下不同,他们两个身上衣衫齐整,两侧房屋跟着出来的还有二十几个,毕竟冲到这边还要时间,他们也来得及整备,可这二十几个就是衣衫凌乱,最多也就是套着一条犊裤。
“什么人来这边,牛家跟着的是广东钟大当家的!”牛二怒吼着报出了名号。
陈昇空出手来一抹,面甲也是扣在了头盔上,随即身体伏低,长刀笔直向前,整个人向前大步冲锋,他可不知道什么广东诸大当家,他只知道赵进要杀了面前这几个人。
看着陈昇这么不管不顾的冲上,视旁边的人如无物,这个空当便宜大家当然要捡,陈昇这胖大汉子冲起来极有威势,没人敢拦在他面前,但在两边侧击的不少。
只是他们低估了陈昇的力量和速度,也低估了陈昇手里这精钢打造,千锤百炼的长刀,人在冲锋,双臂抡起,左右摆动划过,长刀映着朝阳,好似金蛇乱舞,两侧的人想不到他这么快,仓促间用兵器格挡,几把朴刀的木柄直接被陈昇斩断,连带着握刀的人手臂被斩掉,还有人胸腹间开了口子。
不光是角力,陈昇迈步行进间,收刀上撩,趁着边上人举刀砍下的空档,直接把肚皮挑开,那人惨叫一声,丢掉兵器,手忙脚乱的想要捂住,还没等反应,落后一步的李五一刀刺进他的咽喉。
向前十步,还没有人能靠近陈昇身前,他手中长刀的长度之内还没有活人。
刚见到的时候还有勇气去拼,可发现对方如此悍勇,立刻胆寒,何况不光是陈昇冲在前面,后面还有同样披甲的一干人。
“妈呀”不知道谁喊出这声,扭头就跑,可此时想跑也是难的,这人一跑,立刻有人拿着长矛去追。
“得罪了钟斌大龙头,你们不管是哪里,都要鸡犬不留,全家死光!”牛三大声咆哮,跛着脚挥刀冲上。
陈昇没有出声,只是一抖长刀,却放慢了脚步,牛三手中刀也就四尺多长,脚步也不利索,就这么接近过来,陈昇依旧是刚才架势,大开大合,迈出一步,手中长矛猛地劈斩而下,那边牛三好像踉跄了下,就要摔在地上,可这么一弯腰迈步,整个人却闪开了陈昇劈下这刀。借着这一步,人已经贴近跟前,手中刀朝着陈昇甲胄缝隙就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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