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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特别白     大明武夫txt下载     大明武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月黑风高

    屋子里稍微安静了,赵进突然抬高声音说道:“就等你了,快过来喝一杯”

    这句话说出,大家都跟着哄笑起来,伙伴们都在自内心的大笑,董冰峰却被笑的有点糊涂,左看右看的说道:“今晚不是有事吗?怎么还要喝酒?”

    边上的孙大雷一把将董冰峰拽过来,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董冰峰这才恍然大悟。

    外面偶尔经过的人听着,都觉得屋内的气氛无比热烈,这些商行内部的人也理解这个心情,毕竟白天赵进他们那么威风。

    过了一会儿,屋内的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刘勇跌跌撞撞的走出来,含糊说道:“赵大哥说了,谁也不许进去打搅,大家喝多了要好好睡一觉,实在累坏了。”

    既然赵进话,大家当然不会过去折腾,刘勇踉踉跄跄的扶着墙边走路,边走边说道:“还要回家拿个东西,真是麻烦。”

    有人好心过去搀扶,却现刘勇浑身都是酒气,看来的确喝多了,想要送他回去,刘勇却死活不让,还在那里含含糊糊的说道:“我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那好心人嘿嘿笑着没有坚持,看着刘勇拐过街角,才摇头说道:“小小年纪就琢磨女人了。”

    这人却没看见,刘勇拐过街角之后,脚步立刻变得很稳,小跑起来。

    屋子里的人当然没有睡,他们都在安静的擦拭兵器,不时有人在身上淋点酒,踉跄着出去方便,顺带着关上院门,看看岗哨是不是按照安排布置。

    整个商行货场这边彻底安静下来,刘勇一直没有回来,吉香“醉醺醺”的又方便一次之后,大家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每个人都有一套深sè的衣服,都带着三尺左右的短兵器,没开的那坛酒也被拿着,大家去了放置柴草的地方,按照预先的标记,把淋上油的柴草捆起来,每人背上一捆,然后从后门鱼贯而

    后门按照晚上的布置,没有岗哨,家丁们还没有那么jǐng觉的意识,岗哨没有布置到的地方,就是彻底的盲区。

    出门拐过路口,正在打瞌睡的雷财立刻jǐng醒,小声过来打了招呼,然后带着众人向目的地走去。

    因为有过夜杀程铜头的事迹,其他人虽然紧张,可赵进、陈晃和王兆靖从容的很,不时的小声提醒伙伴们该注意什么,不要被路边犬吠惊动。

    货场到城东老土地庙这一片,有更夫和乡勇巡逻,不过只要走小路的话就可以避开他们,双方甚至不会照面,夜巡的人都很有分寸,绝不会去小路和暗处巡查,谁都不想给自己多招惹是非。

    赵进他们的镇定也影响了其他人,走到后来,大家都变得自然不少,快要到老土地庙的时候,孙大雷禁不住自己念叨了句“又不是没杀过人,怕个鸟啊

    石满强几个没去程铜头那次的,都禁不住笑起来,赵进连忙让他们闭嘴,这是来杀人,而不是郊游。

    四声狗叫,刘勇从黑暗中闪了出来,低声说道:“李阳一直在这个宅院里没出来,这里雷子已经打听过,白天还有个汉子在附近守着,晚上收了钱这汉子就住别处了,里面只有李阳和那女人两个。”

    “院子里有狗吗?”

    “没有,怕吓着过来的。”

    赵进点点头,把身上的柴草丢给刘勇,直接把孙大雷喊了过来,他踩着孙大雷的肩膀翻过了不高的墙头。

    看着赵进到了院子里,王兆靖低声说了句:“冲锋在前,撤退在后,赵兄还真是赵兄”

    大家一时安静,都在琢磨这句话,这时听着门闩抽动的声音,院门从里面打开,众人背着柴草鱼贯进入。

    进了院子之后,转身虚掩上门,大家都松了口气,能进到这里,已经算成功了一半。

    赵进咳嗽了声,轻手轻脚的朝着房屋走去,大家连忙跟上,黑暗中看不太清楚,动作都慢了一点。

    还没等碰到屋门,那门扇却从里面被打开,听到一个女人絮叨着说道:“又不是什么大老爷,卧房外放个夜壶都受不了,还让老娘放在院子里,你每次才扣扣索索给几文”

    夜sè黑暗,这女人也没拿烛火,摸索着向外走,一时间没看到门前有人,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再怎么黑暗,总归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在这个瞬间所有人都呆住了,赵进没想到有这个变故,他的伙伴们更没想到。

    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夜里很安静,赵进能清楚的听到面前这个女人正在猛地吸气,接下来她就要尖叫了

    赵进下意识的抽出了刀,学武苦练这么多年,他已经养成了本能的反应,何况在这样的时刻,不能让这个女人尖叫出来。

    想归想,但动作却做得极快,抽刀出鞘,在抽刀的瞬间迈出一步,一刀刺入了那女人的咽喉。

    刀入咽喉,赵进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呼吸声消失,他没有抽刀,手上一拧,那女人手已经松了,夜壶直接朝着地上掉下去。

    已经凑到前面的刘勇甩掉柴草,直接窜了过去,将那夜壶接住,黑夜中一切都是模糊,这一下也没有接准,虽然夜壶落地摔碎,可里面的脏东西却迸溅出来,腥臊的味道弥漫。

    其他人这时也反应过来,吉香上前扶住了这个女人,赵进这时才抽出了刀,侧身闪开喷出的鲜血,吉香把尸体缓缓放倒在地上。

    从刚才到现在,众人都没有出一点声音,里屋的人如果不在意,只能听到屋门开合,甚至听不到这女人的埋怨。

    人放倒,夜壶放下,众人放下柴草,轻手轻脚的准备向里走,赵进却站在那里没有动,这种不合常规的举动让大家都一愣,陈晃在身后推了他一把,赵进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进了屋子就不那么昏暗,灶坑内还有余烬,有红光透出,大家彼此看得也清楚些,细心的人都能注意到赵进的行动有点僵硬。

    平民百姓家的火种一般都在灶坑内存着,用灰盖着炭火,需要的时候拨开取火,灶台边上往往放着油灯和蜡烛,吉香看了眼赵进,现赵进没有给回应,吉香犹豫了下,动作熟练的点燃了油灯。

    堂屋里一下子明亮起来,大家都看向赵进,等着他指示下一步,但赵进还在那里有些愣,王兆靖不动声sè的用手肘碰了碰赵进。

    赵进又是一抖,伸手朝卧房一指,虽说众人觉得奇怪,但都是照着他的指示行动。

    “倒个夜壶还这么久”

    能听到那李阳不满的抱怨,门帘掀起,油灯的光芒照亮了卧房,被窝里的李阳不满的揉揉眼睛,然后惊恐的呆在那里,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举着油灯的吉香向边上一闪,石满强直接扑了上去,石满强的粗壮可不是李阳能比的,连抵抗都没有,直接被死死的按在了那里。

    李阳已经看到赵进几个人鱼贯而入,在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要生什么,李阳在那里拼命挣扎,可石满强的力气在朋友们之间都算大的,他怎么可能挣扎的开。

    赵进看起来有点昏昏噩噩的样子,反应比平常都要慢,他手上还拿着那把滴血的短刀,赵进走到这李阳的跟前,把刀放在对方的咽喉上,然后示意石满强松手。

    “叫就是死。”赵进沙哑着说了一句,李阳连头都不敢点,只是拼命的眨眼表示。

    莫名的赵进嗓子变哑了,他又开口问道:“现在闻香教徐州的会主是谁?

    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李阳浑身上下已经抖得好似筛糠一般,只知道拼命摇头,看着赵进皱眉,这李阳带着哭腔说道:“新任会主只是安排使者传令,我什么都不知道。”

    躲在暗处,不知道是谁,这还真是麻烦,赵进眉头又是一皱,那李阳挣扎着就要求饶,赵进也不理会,只是低声说道:“把那坛烧酒给他灌下去。”

    陈晃拎着酒坛过来,石满强掐住这李阳的腮帮,逼他张开嘴,陈晃直接把酒坛的酒倒了下去。

    酒是烈酒,第一口下去,李阳就呛了出来,只不过刀逼在脖子上,由不得不喝,倒下去差不多半斤的量之后,李阳的眼神开始有点迷离,挣扎扭动的力度也变小了,等这坛三斤的烧酒全喝下去,李阳基本上失去了意识。

    “把那女的抬进来。”提到外面那尸体的时候,赵进言语打了个磕绊。

    那女人很快就被抬了进来,外面淋了油的柴草也被一捆捆放下,赵进看着地上那女人的尸体呆愣了片刻。

    尽管呆的时间短,可在这里却显得长了,伙伴们面面相觑,王兆靖皱了下眉头要去提醒,就在这时赵进晃晃头,拿过油灯放在一捆柴草下面,然后摆摆手,大家一起出了屋子。

    柴草淋了油,几个时辰之后已经浸透于燥,极为易燃,被油灯的火焰一燎,立刻燃烧起来,赵进几个人走出院子的时候,隐约已经能看到院子上空的红光。

第一百五十二章 滴水不漏

    万历二十八年?刽子手丢了xìng命?赵进猛地反应过来,父亲赵振堂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当上的刽子手,怪不得当时没人敢接这个位置,怪不得谈起这个,父母就语焉不详,原来也和这闻香教有牵扯。

    看着赵进愣神,尤振荣也不想多留,只是抱拳告辞,刚走出门,却听到赵进在身后朗声说道:“老哥这句提醒,兄弟牢牢记下了,多谢。”

    说是记住提醒,实际上是记住人情,尤振荣连忙转身抱拳,这才离开。

    那边尤振荣刚走,吉香和孙大雷走了进来,吉香进门就压低声音询问说道:“大哥,昨天晚上直接剁了那李阳多利索,为什么要灌醉了才放火?”

    此时徐州城的一天才开始不久,徐州知州衙门里大家也都刚刚上差,捕房里一于人各自一堆喝茶闲聊,赵振堂和往常一样坐在角落,身边却围着七八个陪笑讨好的。

    捕房里却不见总捕头陈武,有人过来问,却得知陈武一早就去了刑房那边

    “仵作已经验尸回来了,兄弟们也问完了话,那土娼的相好说,昨天是李阳在那边留宿,李阳是活着被烧死的,倒是那婆娘火烧起来之前已经死了,那边还能看到碎酒坛子。”陈武在那里仔细说着,这是个单独的小房间,只有刑房李书办和陈武两个人在。

    李书办听得很仔细,陈武说完后,李书办犹豫着说道:“那就是李阳和土娼吵架,杀死土娼后畏罪自杀?”

    “兄弟们也都这么讲,就请李先生在呈文上这么写。”陈武点头说道。

    李书办也点点头,冲着门外看了眼,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赵家那小子下手还真狠啊,昨天扫完了城南,晚上又去放火”

    陈武也不自在的回头看了眼,犹豫了下接口说道:“难得的是做事缜密,居然知道活着把人烧死,李先生你也知道,死人被烧死嘴里没灰的,就算别人想要找毛病都找不出。”

    说到这里,陈武反应过来,拍拍脑门说道:“应该不是他们做的,听人说,我家那小子昨夜在他们那边闹了半夜的酒,一帮狐朋狗友的都喝醉了。”

    “你慌什么,咱们就是私下议论。”李书办摇头嗤笑说道。

    陈武刚才说得高兴了,却忘了自己儿子牵扯在这里面,陈武没有接话,只是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李先生,昨天抓回来那几个人有两个已经招供,他们派人去赵家放火,纵火的案犯也已经抓回来,请李先生一并写个案卷,让推官大人和太尊大人裁断。”

    李书办点点头,然后感慨说道:“儿子狠辣,老子手也不软,赵家还真是了不得了。”

    陈武本来已经要站起告辞,听到这个又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了句:“李先生,这次的案子只是纵火谋害,千万别牵扯到教上,不然大家都有麻烦。

    “我这么多年办差,还能不知道这点小事。”那边李书办不耐烦的回答说道。

    陈武笑着招呼了声,转身离开了刑房,没走多远就有一位小吏过来招呼,低声说道:“老陈,有几个混账私下里说你家大晃坏话,说他和昨夜的案子牵扯,不过立刻有人说,大晃和老赵家那小子闹了一夜的酒,直接睡在那边。”

    “这几个不消停的杂碎”陈武皱眉骂了句,随即和这个通风报信的小吏道谢,继续向捕房走去,走了三步却停下,笑着低声自言自语说道:“还真是滴水不漏”

    赵进和吉香解释的也很简单,他想到了各种可能会被发现的蛛丝马迹,也知道衙门会有人给他们遮掩,所以在每一个环节都留下了合理的解释,衙门那边不想多事,更不要说跟他们有关系,自然会朝着倾向于他们的方式来办案。

    的确滴水不漏,晚上醉酒留宿,外面有家丁和做事的杂务作证,李阳既然是活着被烧死,也看不到什么重伤被制住的痕迹,然后那土娼又被杀死,就可以理解为酒醉后杀人自杀,这么下来,赵进他们自然清白。

    不过官面上的解释是这样,但市面上的人却明白的很,那李阳早不死晚不死,为什么在赵进白天扫荡城南之后死,而且怎么死不可以,为什么会被半夜放火烧死。

    尽管大家都没有什么证据,也找不出什么破绽,但大家都知道是谁干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城内的闻香教众都怕了,赵进的事迹在城内流传很久,该听到的自然都听到过,但闻香教众却很有底气,因为他们数量众多,而且隐藏的很好,真要和他们作对,人多人少是一方面,那种来自暗处防不胜防的sāo扰更为可怕。

    闻香教平时发生的冲突,吃亏的时候也不少,但随即就会去报复对方,晚上放火,水中投毒,暗里偷袭,甚至半夜丢砖头进去,这些没完没了,防不胜防的sāo扰,会让人烦躁、愤怒、觉得可怕,一直到崩溃。

    那李阳对付赵家用得就是差不多的方法,知道的人也是不少,他们知道赵振堂是徐州州城的刽子手,知道赵进在徐州地面上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但他们都很有自信,觉得任你天王老子,也没办法应付这等无穷无尽的sāo扰,到最后不是服软就是搬家。

    甚至很多人都在摩拳擦掌,等着赵家服软之后,闻香教在城内大展宏图,重新威风起来。

    不过事情完全没有按照他们所想的发展,头一晚放火,很多人暗地叫好,第二天赵进就领人扫荡了城南,把几个喜欢出头招惹是非的传头都给抓了进去,然后第二天晚上李阳就被放火烧死了。

    sāo扰没有起作用,报复却来得好似雷霆,人人心惊胆战,生怕会被赵进的报复波及到。

    也就是刚吃过早饭,刚把家丁们拉出去训练,来这边登门拜访的人就不断,来的人高低贵贱,三教九流都有,每个人都客客气气,都不说明自己的来意,只是说恭贺赵进商行开张,奉上礼物之后只说今后请赵进多多照顾。

    开始时赵进还有些糊涂,但很快就知道对方的身份,昨天那几个和纵火没牵扯的人也被放了出来,他们在衙门里遭了不少罪,可出来之后顾不得休养,连忙准备一份丰厚的礼物过来谢恩,谢赵进的不杀之恩。

    等他们来到,看到这几个和其他的客人尴尬的招呼示意,赵进这才明白,这些人都是闻香教的传头,赵进还真是没想到,闻香教的传头人这么杂,做什么的都有,他也找机会询问了下会主是谁,每个人的回答都差不多,这位会主只派使者来传令,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一天就这么过去,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父亲赵振堂也带回了衙门那边的消息,派人纵火的那两人和派出去的手下都被捉拿归案,赵家的纵火案子没有引起死伤,也没有什么财物损失,所以最多也就是打板子,不会有别的惩罚,赵振堂问问赵进的意见。

    “爹,如果要把他们打死在衙门里,要花多少银子?”赵进淡然问道。

    赵振堂一愣,回头看了眼屋子说道:“还多亏在院子里说这件事,被你娘听到,她非得吓坏了,这样的贱命,一条十两银子。”

    “孩儿出这笔银子,把他们打死在衙门里。”赵进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旁架子上的猴子吱了声之后,缩回窝里,赵振堂嘴角带出笑意,开口说道:“这个倒也简单。”

    吃完晚饭后,赵振堂又去了一次衙门,回来后全家安稳的睡了一觉。

    至于驻守在外面的家丁,赵进并没有将他们撤回货场,总是留在那边一味苦练也不是办法,要让他们出任务,在外面保持活力,站岗驻守这事虽然简单,但也是个历练,索xìng让家丁们保持轮换。

    第二天中午,知州衙门传出了消息,那几个牵扯到赵家纵火案的罪犯被判打板子,然后在行刑的时候没有顶过去,直接被打死了。

    官府里不只是杀头才死人的,行刑的时候死人很常见,不过谁也不会把这件事当成是偶然,有过前几天的例子,大家都明白的很,徐州城又被震撼了下

    什么事第一次做总是紧张,石满强、吉香几个很是担心了几天,等一切平息之后才恢复正常。

    赵进一直是没事人的样子,这几rì主要是请城里的篾匠和木匠过来,给家丁们做竹甲护具,这身东西看起来儿戏,可真要打起来,棍棒土石基本上都能防护,对方动用刀斧等利器也有一定的防御,更关键的是,赵进手里没有多少银子,百余名家丁全部用这样的护具花不了多少钱。

    城内各方镇服于赵进的狠辣手段,行事都收敛不少,连带着赵振堂在徐州知州衙门的地位都跟着水涨船高,甚至连丰沛萧砀四县的人都以为赵振堂才是徐州知州衙门的总捕头。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何家庄

    很快大家就现赵进做事很规矩,并不会一次次的乱刮地皮,只要你按照规矩交钱,那就能太平无事,就连闻香教那些人都渐渐的放宽了心,城内很快恢复正常。

    不过赵进的势力仅仅局限在徐州城内,城外又是另外一番世界,那里有自己的秩序,完全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距离徐州城六十里的何家庄就是如此,何家庄在徐州城西,靠近三仙台,何家庄并不是何家人聚居的庄子,而是何伟远的庄园。

    何家庄近百顷田地,这个规模在淮北的地主里面算不了什么,也就是个中上的层次,不过何家庄的田地都是上等的水浇地,这在土地贫瘠的徐州来说就十分罕见了。

    熟悉徐州地面的人都知道,何家庄真正赚钱的还不是这良田百顷,而是开在他家土地上的集市,何家庄正好处在徐州6路枢纽上,凤阳府、淮安府,到山东的兖州府、河南的归德府,想要从6路去往这几处,就必然经过何家庄边上的官道。

    何家庄开了几家大店铺,就地收货中转,又有客栈和大车店,来往客商也在这边居住,久而之久,山东河南和本地客商都在这里交易贸易,形成了集市

    在这集市里买卖,然后收取抽成,这可是rì进斗金的生意,何家也被认为是当地的大户豪强。

    之所以能有这样的规模,和何伟远的父亲何老太爷有关,何老太爷中过举人,曾在山东东边几个府县做过知县和知州,虽然山东的东三府是穷苦地方,但不耽误这位老太爷积攒下偌大身家,回来别具慧眼的购置了这份产业。

    何老太爷深知富贵二字是一体的,积攒再多的钱财,没有功名护着也是一场虚妄,他请名师让独子何伟远读书,何伟远也算争气,十几岁中了秀才,二十多岁中了举人,按说这何家富贵就要这么一代代传下去,何伟远三十多岁上犯了事情,和自家府上几个亲戚的丑事被下人传了出去,被南直隶的督学直接革除功名。

    这件事气得何老太爷直接撒手归西,偌大的产业归了何伟远,外人看起来,这何伟远要做个富家公子逍遥一生,可明白人知道,这何伟远离祸事不远了

    果然,何老太爷死后没有半年,何家就有仆役出逃,去官府告状,说何家的罪过,然后又有萧县的乡绅找上门来,说何家如果愿意出让部分产业,这罪过就能消除。

    这种就是谋夺产业的手段,大家都是明白的很,何家自己当年也用过不止一次,没人觉得何家能躲过去,很多人甚至蠢蠢yù动,想要跟着上去咬一口。

    何伟远花了不少银子进去,但官司就是了结不了,眼看就要被逼到绝处了,事情却突然起了变化。

    出告何家的那位下人突然改口,说自己被逼诬告主家,然后那位萧县的乡绅家里突然遭了贼,全家被杀了个于净,何家就这么安然无恙了。

    一次或许是偶然,接连几个打何家主意的人暴毙之后,大家都意识到有古怪,再也不敢乱来,在后面,何伟远据说拜了南京某位勋贵做于亲,又和山东衍圣公家的旁支结了亲家,又重新找到靠山,一切也就稳了。

    十几年过去,和何家作对的人大都不明不白的死掉,何家想要吞并的产业,也都顺利的拿到手里,当年的何公子也成了现在的何老爷,何太爷。

    何家的宅院占地很大,位置却一般,临近一个骡马市,整rì喧闹,尘土飞扬,味道更差,不过何伟远何太爷就愿意住在这边,谁也不敢说什么。

    按说这么大的产业,何伟远当年又是个喜欢享用的xìng子,内宅一定是富丽堂皇,酒sè财气汇集,可进去过的人都知道,除了何伟远卧房的地方有几个年轻丫鬟伺候,其余的全都是青壮男丁,而且不是那种寻常大户家的下人仆役,举止行动都于脆利索的很。

    如今天气炎热,可在内院那棵快有三十年的桂树下面却显得很yīn凉,何伟远就坐在树下,边上一张茶几,上面摆着一壶温热的黄酒,两碟小菜,何伟远正在那里悠然的自斟自饮,他当年酒sè过度的xìng子,亏空的很,到老应该虚弱的很,但他看起来却像是个四十多岁的壮年,只有白说明年纪。

    何伟远喝酒吃菜,惬意的很,这酒菜看着简单,酒是从绍兴上等酒庄jīng选的十六年陈酒,然后和上好新酒调制出的,菜是宁波那边的虾于和金华的火腿片,这份享用,江南次一等人家都不能常用。

    偌大个院子大门紧闭,只有何伟远一个人自斟自酌,何伟远眯着眼睛看向桂树,不知道是在呆还是看到了什么。

    “老爷,城里有亲戚来了。”院门外传来低声通报。

    何伟远睁开眼睛,拿起桌子上一个铃铛晃了晃,听到这铃声,院门被打开,两个中年人诚惶诚恐的走了进来。

    这两个中年人走进,何家两名佩刀的青壮家丁也跟了进来,在里面把门关上,站在门前等候。

    如果赵进在的话,肯定能认出这两名中年人正是闻香教众多传头里的两个,这两人一个是米店的二掌柜,还有一个是游方郎中。

    这两人距离那何伟远还有三步左右就停下脚步,齐齐跪下磕头说道:“参见会主。”

    “都是教中兄弟,何必这么客气。”何伟远随口说了句,却没有任何客气的举动,依旧靠在椅子上,只不过睁开了眼。

    跪在地上的两个传头没有站起,就那么跪着说道:“会主,小的们三天前去见了那赵进,当面服软,这几天一切都好,赵进没有对教众再做什么。”

    何伟远点点头,淡然说道:“这年轻人心机果决,手段很辣,但做事还不那么心黑,你们也不用担心太多了。”

    听到这话,下面跪着的两人对视一眼,那游方郎中犹犹豫豫的说道:“会主,那李阳兄弟的仇,咱们”

    “这种蠢货,死了也就死了,理会他做什么?”何伟远冷冷说道。

    “会主,城内大伙都是敢怒不敢言,等着会主您老人家做主”话说了一半,何伟远直起了身子。

    “敢怒不敢言?木吾生那时候你们怎么不敢怒不敢言,现在想要伸手捞钱,就敢怒不敢言?”何伟远的声音一下子大起来。

    他声音一大,吓得地上跪着的两个人连忙拜伏,站在门边的两名青壮手立刻按在刀柄上,准备过来,何伟远皱眉挥挥手,这两人才停住动作。

    “老夫不愿意约束你们太多,却不是让你们胡作非为,这几个月你们每个传头都捞了不少,怎么还不知足”他声音愈严厉,地面上跪着的那两个传头身体已经开始颤抖。

    何伟远手拍了下扶手,继续说道:“缴足了供奉,剩下多少老夫不管,可你们蠢到去招惹赵家那样的土霸,自寻死路不说,还把全城的传头都漏了痕迹,事后还想让老夫去给你们出头报仇,你们脑子被驴踢了吗”

    那粮店的二掌柜颤抖着说道:“会主,别别处的教中兄弟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却苦了六七年,好不容易您老来主持局面,却又被那恶徒阻碍,咱们徐州的教众心里都憋屈啊,这次如果就这么下去,恐怕人心就散掉了。”

    何伟远冷笑了声说道:“人心,不碰那赵进,你们就捞不到钱财了?余波,你不光捞钱,听说小媳妇也睡了几个,高大宁,你身边那两个后生怎么来的,真以为大家不明白吗?说白了还是心太急,以为咱们教众人多,想要拿赵家立威,然后在徐州就能放开手脚,咱们得罪不起的人多了,真以为教众百万能给你出头的就有百万吗?”

    他的声音重新低下去,可地上的两人就差趴下了,身子都颤抖个不停,这时,院门又被拍响,守门的家丁低声问了几句,就直接打开了门,一名穿着蓝袍的中年人探头进来,和坐在树下的何伟远对视一眼。

    “没什么事不要来老夫这边,只要被有心人盯着,什么也瞒不住了。”何伟远不耐烦的说了句,那两人慌忙磕头下去告辞。

    这两人起身刚要走,何伟远森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做的不要做,你们自己知道下场。”

    两个传头吓得连忙回头又跪下,然后才敢起身离开,路过那蓝袍中年人身边的时候,两人都不敢怠慢,躬身叫了句“周先生”。

    那蓝袍中年人不屑的看了这两人一眼,只是点点头,然后大步走到何伟远身前见礼,看到这人过来,何伟远脸上却有笑容浮现,对门前那两名家丁打了个手势,那两人离开并带上了门。

    “学智过来了。”何伟远笑着招呼了声。

    那蓝袍中年人抱拳躬身,然后开口说道:“老爷,那边派人过来招呼,说粮食后rì晚上送到,问咱们家的酒备好没有,小的已经回复,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着交割。”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出酒了

    何伟远点点头,沉吟了下说道:“还是按照老规矩,等下去骡马市打个招呼,就说后rì我租用大牲口,让他们留着。”

    那周学智连忙答应,四下看看,放低声音说道:“老爷,山东那边派人传信过来,说让咱们徐州从九月就开始恢复贡奉,还要咱们囤积煤铁”

    何伟远的神sè顿时yīn了下来,冷声说道:“他木吾生在的时候就可以不交,老夫凭什么交,就说教务混乱,又有强豪逼迫,一时间交不上去。”

    “老爷,下面各传头已经给咱们这里交了快四个月了,要是他们谁多嘴说一句?”周学智开口提醒说道。

    何伟远倒满一杯黄酒,仰头喝于,然后冷笑说道:“看他们谁敢,木老二刀快,咱们何家也不是好惹的,让人给我盯紧了”

    周学智又是答应下来,何伟远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讥刺,调侃说道:“拜的是无生老母,弥勒佛爷,说什么极乐往生,还不是在钱财上做文章,老夫入教是为了方便,可不是为了破财”

    身为闻香教徐州会主,言语上却对闻香教没有一点的尊敬,听他这番话的周学智好像也是习以为常,没有丝毫的诧异,等何伟远说完,周学智只是问道:“老爷,那城内就任由赵家那小子胡作非为?那些传头们对老爷还是有用处的”

    “理会他作甚,云山寺那帮和尚不是咬牙切齿的恨着吗?咱们不管,有人去管,城内那三瓜俩枣的进项,也就是那些个土棍传头放在心上,咱们做咱们的。”何伟远说得于脆利索。

    周学智笑着点头,何伟远从椅子上站起,轻松说道:“陪老夫去酒坊那边看看,马上就要出货了。”

    时间临近八月,马上就要到徐州最热的时候,徐州地面上倒是很平静,城外的黄河也很安稳,唯一让人感觉不安的就是山东饥荒,徐州和淮安府内都已经出现了少量的流民,但这也没什么大事,生饥荒的鲁北和鲁东距离这边太远,大部分饥民到不了这边。

    徐州城内都在关注一件事,那就是赵进的酒坊要出酒了,大家都在小心翼翼的等着看赵进的笑话。

    酿酒是一门手艺活,只知道横行霸道的少年武夫居然想进入这一行,实在是异想天开,按说拿着银子在城外置办些好地,或者去邳州隅头镇那边买个铺面吃租,甚至在城内入于股,都是坐地生钱的勾当,却来做这个酒坊,实在看不出赚钱的可能,只能被认为是胡闹。

    自从赵进的名头在徐州响亮起来之后,大家只是听说这个年轻人的威风事迹,今天杀了某人,明天打了某人,晚上可能烧死了某人,横扫了某些人,等等等等,好像赵进一直是顺风顺水,从来没吃过什么亏,但酒坊这个,委实让人对他没有信心。

    何翠花也在家里吃饭的时候提过,说这银子放给你外公和舅舅那边,一年怎么也有三分利,何必去做劳什子酒坊败家,何翠花顺带着还要埋怨赵振堂几句,说自家男人每晚喝酒,所以⊥赵进琢磨做酒这一行。

    赵振堂每次都不耐烦,最后只是说,这银钱本来就是浮财,小进想要折腾就随他去,没了也就没了,家里又不是缺这点东西吃饭。

    不光赵进父母这么想,王兆靖都私下里和陈晃以及孙大雷商量过,说如果酒坊失败,银子周转出现问题,大家各自凑一点先维持住这个局面,毕竟场面已经建立起来,而且是很正常的运转。

    这些事都是瞒着赵进做的,其他时间正常训练,正常习武学文,期间刘勇倒是找了五个放心的年轻人,也没有领给大家看,只是赵进在半路上见了面,然后放在外面作为哨探打听消息。

    尽管大家都不看好赵进的酒坊生意,但出酒这一天,伙伴们还是都来到这边捧场。

    天气炎热,酒坊里的酒粮都已经老熟,空气中散着淡淡的酒香,卢向久和苏大的气sè都比刚见赵进的时候好了很多,笑容满面的跟在赵进身后,详细介绍酒坊内的各种情况。

    卢向久和苏大对酒坊的生意很熟悉,他们不觉得这飘香酒坊能做多久,但赵进的事迹也天天听到,他们觉得凭着赵进的威风,莫说是酒,就算是水也能在徐州城内卖出价钱,所以又觉得飘香酒坊可以做几年。

    “东家,曲子好,酒窖好,高粱也好,所以这酒粮的好,现在这样子直接压出来都可以当酒卖了。”卢向久笑着说道。

    边上苏大笑着接口说道:“听那评话什么的,说那些好汉一次喝一坛喝十几碗,喝的就是老卢那样的酒,如果是现在的烧酒,能喝一斤都算好汉了。”

    王兆靖和陈晃他们都听得很仔细,这些典故对他们来说很新鲜。

    酒坊的学徒工们拿着木锨把酒粮铲进木桶,然后向酒坊内运过去,卢向久躬身说道:“东家,前面就是蒸酒的作坊了,天气热,里面更热,进去没多久浑身上下都被水浸湿了,几位爷在外面等下?”

    赵进摆摆手说道:“都是男人,热了就光着,我就是要看你们怎么出酒的

    听到赵进这么说,大家也都无话,跟进去就是了,才走到门口,赵进额头就见汗了,里面热气蒸汽扑面而来。

    “跟你说了多少字,拉风箱不是拉锯,压住慢慢来。”刚进门,苏大就吆喝起来,蒸酒大灶边上,正在拉风箱的学徒工连忙放慢度。

    赵进来的时候曾经嘱咐过,说酒坊里的很多东西自己不懂,要详细解说,看到这一幕,边上的卢向久说道:“东家,蒸酒要慢火细蒸,才能把酒气全蒸出来,火一大,的太快,反而没有酒出来。”

    一口直径七尺的大锅放在灶上,但在外面仅仅能看到锅沿,因为锅上还套着一个五尺出头的大木桶,完全将锅套在里面,这木桶严丝合缝的,木板拼接的地方还用材料抹平,外面又围着几层厚布。

    在这大木桶上半部分的开着几个小口,有几根铜管伸出来,而这大木桶的正上方则放着一口浅底大锅,边上还竖着个木架梯子。

    “下面这个大锅叫做地锅,中间这个叫做蒸桶,上面那个就是天锅,等下在地锅上铺满酒粮酒母,然后慢火细蒸,酒气上升,那天锅里放着冷水,酒气在天锅上凝成酒水,掉在天锅下面的露台上,然后顺着铜管流出来,这就做出酒了。”卢向久解释的很详细。

    赵进听得十分专注,身后的伙伴们一副大开眼界的表情,卢向久脸上虽然恭敬,心里却很别扭,心想这不是一帮孩子来玩吗?高粱做酒能卖出什么价钱,真是胡闹,不过卢向久早就想明白了,谁给钱谁是大爷,老实伺候着就行了

    那边苏大手在蒸桶上一摸,低头看看灶里的火,抬头说道:“东家,可以蒸酒了。”

    卢向久看着赵进点头,连忙吆喝说道:“起蒸桶,下酒粮,盯着外面香头,等那香燃尽,去外面井里打水去。”

    那蒸桶上有木杠,几名学徒过去,吆喝了声,齐齐力,把那蒸桶抬起,地锅边上早就有人准备好了,把一桶一桶的酒母酒粮倒入地锅的大蒸屉中,等倒的差不多,又用木耙将酒粮铺平。

    也有人看到放在于燥避风处的一个香炉,那里面并不是常见的一炷香,差不多比自家香炉的线香长度短三分之一。

    有人喊着号子,将蒸桶放下,把早就预备好的湿布仔细的围在蒸桶和地锅的结合部,防止蒸汽露出,那炷香很快燃尽,学徒们急忙挑着扁担去担水。

    “东家,如今天气热,水来的太早就热了,也就出不了酒,只能等火候差不多的时候朝着天锅加水,这样才有效果。”卢向久解释说道。

    说完这句,现赵进正在入神的盯着天锅那边,卢向久心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新鲜劲就过去了。

    有人一直看着蒸桶,第五个人挑水进来之后,蒸桶上半部分开始有蒸汽冒出,苏大喊道:“加水”

    立刻有学徒工踩着木架梯子上去,人手传递,把一桶桶冰凉的井水倒入天锅。

    “水满了”吆喝一声之后,下面不再传递酒桶,但又有人给木架梯子上那人递了一根木棍。

    “下面热气烘着,凉水很快就热了,要不断的搅和才用的长久些。”卢向久又解释说道,外面还有人将柴禾搬进来,苏大站在灶边上盯着火,不时的安排添柴或者让风箱度变化些。

    蒸桶上半部分共有四根探出的铜管,每个铜管下面都已经放上了酒坛子。

    酒坊尽管通风不错,但热气依旧逼人,酒坊里的人都jīng赤着上身在忙活,赵进这一于人除了王兆靖之外,也都光着膀子。

    “出酒了”有人一声喊,酒坊上下人等都是露出兴奋神情,酒坊能做多久不好说,酿酒出来之后好喝不好喝难说,但毕竟从废墟上重建,从无到有于了这么久,看到酒液从铜管流出,大家都有一种成就感。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二锅

    赵进一于人也都跟着振奋了下,都盯着那几个铜管看,一股浓烈的酒味弥漫开来,这味道很冲鼻,丝毫谈不上香味,赵进神sè还算正常,其他人都皱起眉头。

    卢向久看到大家神情,连忙解释说道:“各位爷,酒头都是这样,这酒不是马上装坛子的,要等这一锅酒都蒸完,然后把酒混起来存几天才能卖。”

    王兆靖已经在缓缓摇头,他尽管没喝过几次,但也算见过闻过,好酒那里会有这样冲鼻的辣味,这样的酒怎么可能卖到酒楼饭庄去,这酒坊恐怕要赔钱了。

    其他人就算没怎么见识过,这点关节也能很快想明白,大家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sè,禁不住看向赵进,伙伴们对赵进很了解,赵进做事很坦荡,一是一二是二,绝不含糊,也不会给自己硬撑面子,失败了马上就要承认,几个心思灵通的已经准备出言安慰。

    让大家意外的是,赵进神sè依旧淡然镇定,丝毫没有失望的样子,更有细心的人看出来,赵进眉眼间似乎有喜悦的神sè。

    到底什么事这么高兴,大家都糊涂了,卢向久和苏大倒是没注意这边,只是在那里吆喝说道:“上面用力搅和”

    站在木架梯子上那位学徒拿着木棍用力的搅动天锅里的水,铜管里面的酒淅沥沥的不断落入酒坛中。

    酒坊里越来越热,铜管里滴出的酒也越来越少,站在木架梯子上那学徒大声吆喝说道:“天锅冒热气了”

    “风箱停住,快些换水”卢向久大声喊道。

    学徒工们已经训练得很熟练,又有人推着别的木架梯子靠前,将天锅里的热水舀出,下面又有人挑着井水入内换水。

    很快天锅里的水就被加满,苏大又吆喝着喊道:“拉风箱,添柴”

    风箱鼓动,火势缓缓变大,蒸桶缝隙弥漫出来的蒸汽又变浓了,铜管里滴下的酒水开始变多。

    “东家,现在出酒就多了。”卢向久解释说道。

    “接酒的坛子不换吗?”赵进突然开口问道,他一直沉默的看着场中,这一开口吓了大家一跳。

    卢向久有些糊涂的说道:“不换的,第一次出酒少,酒坛都装不了三分。

    赵进突然笑了,一直盯着赵进的伙伴们又被吓了一跳,大家现赵进笑的极为欢畅,好像遇到了极为高兴的事情。

    “换新酒坛接酒”赵进突然开口说道。

    卢向久一愣,从头到尾这位小爷都没什么主意,就说个“换新酒坛”?他下意识的开口说道:“东家,酒坛也不便”

    “快换”赵进斩钉截铁的喝道。

    这一声已经可以称得上怒喝了,屋子里的人都被吓得一颤,卢向久也不敢多话,连忙吆喝着徒工换坛子接酒。

    在这期间,卢向久和苏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无奈,心想这酒坊果真做不长,这位小爷果真在胡闹,就是为了玩的。

    “这味道冲鼻,把第一锅的酒拿出去”赵进又说道。

    他气势十足,酒坊里的徒工当然知道该听谁的,连忙又过来几个人将第一锅出的酒搬了出去。

    赵进身后的伙伴们也在彼此交换眼神,心想大哥莫非是糊涂了,盯着这些不起眼的小事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要找回点自己的面子?

    王兆靖浑身上下的都已经湿透了,汗水和水汽双重作用,让他难受的很,王兆靖却顾不得这个,他正在和同伴们使眼sè,让大家装作无事,现在质疑讨论的越多,赵进就会越丢面子。

    突然间,王兆靖现吉香抽了抽鼻子,吉香家里做熟食的出身,对味道比其他人敏感些,不过王兆靖马上也知道了原因,酒坊里弥漫的味道已经不再是那种冲鼻的酒味,而是酒香。

    这是真真正正的香味,当然不是什么芬芳,但却让你感觉到这是酒,而且还应该是不错的酒,酒味炽烈,但却带着几分清冽,组合起来却显得有些柔和

    酒坊里每个人都在抽动鼻翼,都在嗅着酒坊中的味道,满脸的不可思议,就连拉扯风箱的人都放慢了动作。

    赵进满脸都是喜悦,笑着说道:“别耽误了出酒,该于什么于什么”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听到的人都是一震,连忙忙碌起来,卢向久在那里呆愣了下,却连忙跑到蒸锅附近,伸手捞了一把酒水,就那么直接喝起来。

    一口下肚,卢向久整个人呆在了那里,呆了会,又情不自禁的舔舔自己的手掌,又去捞了一把,喝了几口,又呆愣在那里。

    苏大叮嘱了句烧火添柴的伙计,也快步跑过来,他还知道拿个酒碗,接了点酒喝了口,他也是呆在了那里,然后又喝了口,酒碗掉在了地上,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蒸桶。

    酒坊里已经全是酒香,闻过前面那些冲鼻的味道,对比起来,现在的味道格外醇香,每个人都下意识的大口呼吸。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的眼神都看向了赵进,赵进jīng赤上身,汗水流淌,可他脸上全是自信的笑容,已经没有人觉得他故作声势,已经没有人觉得他不懂装懂,更没有人觉得胡闹,每个人都在震撼。

    “赵兄,当真是能者无所不能,赵兄还真知道做酒,而且知道怎么做出来好酒”王兆靖愣了愣,笑着开口说道。

    “大哥你真是了不得”“这酒比我家喝的那些好酒也不差,不,比那些还要好喝”伙伴们争先恐后的表意见,每个人都在夸赵进,但大家都不觉得这夸赞有什么过分,这事实在前,每个人都觉得赵进配得上。

    “啊”呆愣在那里的卢向久猛地一声大喊,把所有人都吓到了,大家都是看过去,卢向久站在那里喃喃说道:“我怎么从来都没想到过,怎么大家都没想到过,师傅教我,出酒就出酒,然后把前后的酒搀和起来就可以买,怎么没想过这第一锅的酒不能喝,第二锅才是好酒,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尝一口”

    那边苏大手重重拍在灶台上,大喊道:“原来这么回事,原来这么回事,怎么就没人想到”

    卢向久脸上突然淌下眼泪来,在那里撕心裂肺的说道:“能做出这酒,今后俺在做酒这一行当里也能留下名号了,能做出这酒,整个南直隶,不,算上河南、山东甚至北直隶和更远的地方,都会买这酒。”

    苏大拍手大笑道:“要财了,要财了”

    其他人当然不理解这两位做酒行当的狂喜和疯癫,但他们依旧为这神奇而震撼,只不过不要第一锅的酒,第二锅居然就能出这样的好酒,真是了不起。

    赵进笑看场中,徒工们还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第二锅出酒比第一锅要多很多,已经有人把新酒坛拿了进来,准备替换接满的那些,赵进却回头说道:“这里生的一切对咱们无比要紧,你们不准对任何人讲,包括自家父母兄弟,明白吗?”

    听赵进说的这么慎重,大家都是点头,而且大家也都知道这酒坊的利益和他们也息息相关,看到那两位酒坊师傅的疯癫狂喜,伙伴们也知道这法子的不凡,当然明白保密的重要xìng,所以答应的都很坚决。

    赵进又对吉香说道:“回去调三十名家丁过来,从此刻起,这酒坊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出”

    吉香连忙答应,穿上衣服匆匆忙忙出门了,王兆靖想了想低声对赵进说道:“赵兄,还要和这里面的伙计们再签一份契约文书,如果泄露这法子,那就赔一笔重金,世代为奴。”

    赵进点点头,扬声说道:“不要呆愣,今天才刚刚开始,抓紧做活

    他这句话说出,酒坊里的每个人都没了走神恍惚的状态,立刻开始忙碌起来,经过刚才的事情,他们已经把赵进奉若神明。

    连卢向久和苏大也停止了疯癫,jīng神百倍的开始忙碌起来,赵进含笑看着,又扬声说道:“每一锅出的酒都要单独用酒坛装,要单独标记,谁也不能弄混了”

    后面王兆靖笑着接口说道:“我去写标记。”

    伙伴们个个兴奋,赵进回头却对石满强说道:“石头,让你爹打造一批长矛和刀斧,如果人手不够,就去请外人帮忙,价钱好说,但是要快,你现在就去忙这件事。”

    石满强也答应下来,急忙出门去了,赵进又对伙伴们说道:“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你们也热坏了,快去休息。”

    看完刚才jīng彩的一幕之后,大家也觉得汗流浃背很不舒服,听赵进这么说,都打了个招呼出门,刘勇走在最后却被赵进拽住,低声说道:“让你手里的弟兄也过来盯着,家丁们做事太按照规矩来,难免被人哄骗,让你的人也来顶着,从现在起,不许这里的人出门,只能呆在酒坊里,然后要查清他们家人在什么地方,名册在二宏那边,现在就去办,要快”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二锅头

    刘勇点点头,也急忙跑了出去。

    第二锅出酒最多,时间也长一些,接下来又换了两次水,第三锅酒味已经有些淡,第四锅更淡,第五锅味道已经有点酸。

    “二锅出酒和三锅出酒可以混起来,味道就更加合适。”卢向久现场在那里把几种酒兑起来,也不用讲什么比例,直接混合就好。

    “扬州和江南那边口味偏淡,如果将来有需要,可以把第四锅掺进去。”卢向久抿着嘴说道。

    出完五锅酒的酒粮已经变成酒糟,被迅的清理出来,这个东西也可以卖钱,喂猪是非常好的饲料,早就有养猪的人过来订货。

    地锅蒸屉上的纱布拿出来在水里一泡,然后拧于又铺上,徒工们紧张的放置酒粮,准备下一个循环。

    看着卢向久在这边忙碌,苏大叮嘱烧火的徒工几句,也跑过来奉承着说道:“东家,这样的好酒肯定好卖,好酒要有个好名头,东家起个名字吧”

    赵进沉吟一下,笑着说道:“就叫二锅头就叫汉井名酒吧”

    已经写完标示的王兆靖走过来,正好听到了这个名字,笑着说道:“这个名字好,徐州本就是汉高祖刘邦出生之地,好水好酒,这汉井引人遐思,赵兄总说自己没读过书,这名字没有功底怎么能起出来。”

    卢向久和苏大本就是为了凑趣,听到王兆靖这么说,他们也觉得不错,齐齐跟着叫好。

    赵进看了眼王兆靖,平时风度翩翩的这位兄弟已经浑身湿透,看着滑稽的很,赵进笑着说道:“你写得一笔好字,这名字就交给你写了,先出去准备准备,也换身衣服凉快下。”

    王兆靖低头看看自己,也是笑了起来,答应后转身出门,那边卢向久和苏大也自去忙碌了。

    赵进拽过来个空酒坛坐上,自嘲的低声说道:“其实我就是想叫二锅头的

    这套做酒的工艺的确就是二锅头,之所以起了别的名字,倒不是为了避嫌,在原本的历史上,这酒要过百年才会出现,没什么可避讳的,只是赵进想到自己如果起了这个名字,那难免被其他做酒的琢磨出方法来,这汉井名酒,名字实际上是在古井贡上来的灵感。

    赵进从前所学,和做酒没有丝毫关系,但经历的交际场合太多,酒场太多,喝酒太多,很多酒上的知识和典故也就知道不少。

    喝酒的时候无话不说,常有那种好卖弄的端着酒杯,说这酒的来历做法,听得多了,难免印象深刻。

    说来有趣,这酒的做法是从前的记忆中最深刻的一部分,原因无他,听得太多,被动记忆的很清楚。

    二锅头的典故赵进听过许多次,说是从前做酒,第一锅的所谓酒头中杂质太多,喝下去烈xìng太大,对人有害,而最后一锅的酒尾则是太淡,已经没有酒味了。

    有京城的赵家三兄弟改进了烧酒的工艺,“掐头去尾”做出了二锅头,然后行销天下。

    二锅头并不是什么顶级的名酒,但他的酿造工艺并不那么复杂,而且在这个价位上足够清冽醇厚,远胜过同等档次的烧酒,另外一点,他是用高粱酿造的,高粱的价钱比米麦豆不知道要便宜多少,成本已经低了很多。

    “掐头去尾”,烧酒的质量能提升百倍,这效果类似于点石成金,这样的变化特别具有戏剧xìng,所以更能让人记牢。

    赵进记得很清楚,在北方,二锅头的确是很大众的白酒,而且大家喝它并不是单纯的因为便宜,是因为二锅头的味道的确不错。

    尽管对历史进程的记忆比较模糊,但赵家三兄弟改进工艺制造二锅头的时间,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上是康熙年间,和现在相隔几十年上百年,赵进这个还是能够确定,唯一不能确认的就是这个时代到底有没有出现这种酿酒的方法。

    赵进当年也算酒场老将,酒的好坏能分的差不多,还听到过许多人点评口感,分析原因,第一次喝到这个时代的烧酒,赵进就感觉到酒质不纯,味道太杂,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二锅头上。

    这个时代的信息流传太慢,徐州城内生的大事,没人传信,相邻的萧县十天后能有耳闻就不错,赵进一直担心二锅头的工艺早就出现,只不过自己不知道罢了,一个学武的孩子跟酒坊酿酒扯不上一点关系,不知道也是正常。

    但这个工艺总值的赌一赌,一石高粱二百文多一点,但一斤好酒几十文总能卖得上,酒坊的这些赵进一直在关注,按照这种“掐头去尾”的酿造法子,一百斤高粱能出五十多斤酒,一石官制一百二十斤,能出差不多接近七十斤酒的样子,也就是说,十倍的利润很轻松就可以拿到,更多也不是不能。

    在没有出酒之前,赵进一切都不能确定,只能说是在赌,但今天来到这酒坊现场,等到第二锅酒出来,再看看卢向久和苏大那自内心的震撼,赵进知道自己做对了。

    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鼻尖缭绕着似曾相识的酒香,赵进这次真的神游天外,他在纳闷,这样简单的法子,这些做了十几年几十年酒的老工匠居然没有现。

    不过想通也很容易,大家为了生计开设酒坊,赚的是一点辛苦钱,那有什么劲头搞创新明,而且在这种师傅带徒弟的体系里,师傅所传授的东西都是真理,唯恐改动后出了岔子,就这么一代代传承下去,直到某一时刻某一个人灵光一现,或者有心人总结明,找出这个法子来。

    从前不分几锅,酒就混在一个坛子里,最后再混合在一起,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浪费,实际上差的味道和杂质全部掺杂在酒里,想要好喝,只能用好水、好曲、好粮食,通过提升成本来来提升味道,没人会想到这么简单。

    实际上,这法子处于人的思维盲点,就算偶尔现,也觉得是偶然,不会当成一个点石成金的明。

    舍弃第一锅和最后一锅的法子提出后,接下来的工作赵进就提不出太多意见了,卢向久和苏大体现出做酒工匠的经验和能力,他们逐渐调整天锅里凉水更换的时间和次数,让第二锅出的酒味道更加甘洌醇厚,让每一锅酒母酒粮能蒸出更多的好酒来。

    甚至连废弃不用的第一锅酒头和最后一锅的酒尾,卢向久都找出了应用的法子,他直接把酒头酒尾掺入新的酒粮之中,然后进行蒸酒,结果蒸出来的烧酒别有风味,变得有些醇香浓厚。

    其实所有的工作,赵进只做了一项,他只是提出了“掐头去尾”的概念,但这一个概念,就给卢向久和苏大打开了一扇窗,所有从前积累的经验和知识在这个概念上丰富的应用起来。

    一直到夜幕降临,天sè黑暗,众人才停下了工作,每个人脸上都有恋恋不舍,卢向久和苏大满脸疲惫的神情,但双眼却闪闪光。

    一坛坛酒摆在酒坊中,上面贴着王兆靖写的标示,伙伴们都已经完成了赵进的吩咐,回到了这边。

    晚风吹过,酒坊中的热气飘散不少,所有在酒坊里做工的人都被叫了过来,赵进笑着扫视一圈,身后刘勇低声说道:“大哥,酒坊里的人全来了。”

    “今rì出酒,你们有大功卢向久和苏大每人奖两个月的工钱。”赵进朗声说道。

    话音未落,一片惊呼声响起,卢向久和苏大错愕之后,也笑得眼睛都睁不开,这可是将近十两银子的赏格,平常人家要赚两年的,惊喜之后,连忙跪下感谢,赵进笑着上前把人搀扶起来,又开口说道:“其余所有人奖一个月的工钱”

    “哗”的一声,大家都是高兴的惊呼,这飘香酒坊管吃管住,每月支给工钱,已经让许多人满足,做活辛苦那是天经地义的,谁家也不会养闲人,没曾想这第一天开工就给奖励一个月的工钱,这可真真是意外之喜,每个人喜笑颜开。

    赵进笑着转头说道:“大香,你去安排下,今晚这边也是白面烙饼,大肉炖菜。”

    吉香因为他父亲的关系,赵进手下产业的后勤他要帮忙不少,接了命令连忙出门去办了。

    一听晚上吃这么好,更是人人振奋,赵进清清嗓子,脸sè严肃了些,开口又说道:“从现在起,如果你们或者你们家里亲戚开设酒坊,或者在其他酒坊里入股,只要被我查到,我灭他满门”

    刚才还在说奖励和犒赏,大家都开开心心的,突然间话题就变成了这等杀气森森,卢向久下意识的向后闪了闪,踉跄几步,差点坐到地上。

    赵进脸上又有了笑容,只不过这笑容看得让人胆寒,他淡然说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都知道,我说灭门就一定能灭门,老老实实在我这里于,我也不会圈你们一辈子,只要做得好,吃好喝好,工钱年年会涨,但要打什么小心思,我只说一次,莫要害了自己,莫要害了家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保密要紧

    大家噤若寒蝉,赵进身后的伙伴们稍微错愕后也反应过来,陈晃把刀抽出半截,然后又插了回去。

    酒坊的灯火映着刀光一闪,酒坊工匠徒工们都是脸sè煞白,孙大雷扯着嗓子说道:“我家大哥仁义,但我家大哥也不是含糊的,谁要琢磨那些小心眼,全家遭殃,不怕和你们说,我们兄弟的长辈都在衙门里当差,你们真要背地里做什么对不起大家的事情,不要说我们这边,官府也饶不了你们”

    这话说得很多人脸sè更白,几个人身子都颤了颤,赵进笑着继续说道:“你们可以跟家里捎个信,让他们搬过来这边住,家人也可以来这边做工,工钱照给,这样大家也放心些。”

    看着众人心惊胆战的样子,赵进声音放柔和了点说道:“我这人习惯把话说在前面,让你们心里有个分寸,不然真的撕破脸,你们还觉得委屈,回去好好想想我这些话,想通想不通都由不得你们了”

    说完摆摆手,直接让众人散了,每个人走的时候脸sè都不好看,都是无jīng打采的模样,酒坊里只剩下赵进和伙伴们,看着人出去,石满强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董冰峰忍不住开口说道:“大哥,我看这些人于活出力,都是老实人,和咱们酒坊一条心,大哥说那些话,会让他们寒心吧”

    赵进还没回答,边上孙大雷先冷笑了声,抢着说道:“大哥这法子神奇,可大哥这法子也简单,谁学了都能做出这种酒来,你以为他们不动心吗?只要出去开个小酒坊,出酒就能赚十倍二十倍的利润,就算没本钱,拿着这份手艺就能入于股,被招女婿,他们刚才各个高兴,你以为是为了出酒?他们是为了自己学会了手艺,真让他们把这门手艺散出去,咱们吃什么?”

    董冰峰仔细一想,也不做声了,孙大雷谈兴上来,滔滔不绝的继续说道:“学徒三年,小工三年,大工三年才能接触到手艺,为啥这规矩,就是知道徒弟学会了要单于,所以要用他十年,不然就赔了。”

    大家都若有所思的点头,赵进笑着接口说道:“如果他们能沉住气,我也不会圈他们一辈子,六年或者八年后,也放他们出去。”

    孙大雷顿时急了,嚷嚷着说道:“大哥,这点石成金的手艺万万不能放出去,等时间到了,咱们再换一批”

    他说话时做了个虚劈的手势,赵进眉头一挑,摇头说道:“你这心思倒是狠辣。”

    其他人的表情也不太满意,孙大雷也觉得自己说得太直白,于笑着解释说道:“我这也是替大家着想,一注大财何苦便宜了他们。”

    “六年或者八年后,咱们肯定有更大的生意要做。”赵进悠然说道。

    说完这句,大家彼此看看,眼神中都流露出神往,这时赵进拍拍脑门自嘲笑道:“一斤酒还没卖出去呢,咱们想得倒是多。”

    满屋子的人都是哄笑出声,气氛重新轻松下来。

    酒坊吃饭的时间比平常晚了不少,因为临时通知那边置办,仓促间预备不齐。

    看着白面鱼肉,心情惊惧沉重的工匠和学徒们慢慢轻松高兴起来,赵进这边又给他们开了两坛酒。

    “好酒”“真是好喝”酒坊里的人们喝的兴奋无比交口称赞,吃喝尽兴,疲惫一天,很快大家都是散去睡觉了。

    伙计们喝酒的时候,赵进他们滴酒不沾,等庆功宴散掉,赵进才开口说道:“酒坊这里的护卫一定要盯紧,等咱们这酒一卖,一定有无数人过来打听消息,甚至会有人想要进去看,里面的人也难说会不会跑出来,不盯紧了肯定要出问题,这里放三十个人进行轮换,不过训练也不能耽误。”

    大家都慎重的点头,走出屋子,站在酒坊的院中,借着挂在高杆上灯笼,能看见酒坊院子外面有些人在探头探脑,赵进又笑了,指点着说道:“估计全徐州的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都在想我到底能做出什么样子的酒来,这些人估计是按捺不住好奇过来打听了。”

    众人都笑,赵进朗声说道:“让他们先猜着,结果肯定会让他们大吃一惊

    第二天徐州的街头巷尾就开始议论赵进酒坊的成果,这其实和大家没什么关联,更牵扯不到什么切身利益,但平淡的生活中总需要点调剂。

    那酒坊上午的时候就调了三十名家丁过去,想凑近看看都不能,谁也说不清楚到底生了什么。

    有人猜测,这可能是酒坊里做不出酒来,一贯强势的赵家小爷不想丢人,索xìng把那地方隔离起来,让自己丢脸的事情不至于流传出去,也有闲汉说,中午前后,那酒坊里不断出大吼和呐喊,好像因为什么很吃惊的样子,还有人远远的看到酒坊的伙计把外面堆叠的酒坛子拿进去再没拿出来,更有人说曾经闻到了相当不错的酒香。

    拿进去酒坛就一定要装酒吗?不错的酒香就一定是他飘香酒坊自己酿出来的酒吗?想要质疑一件事总是很简单。

    第二天训练什么的还是照常,只是家丁们的数量又变少了,因为十个人在赵家,三十个人在酒坊,货场上只有六十个人在cāo练。

    有那好奇的徐州闲人想要打听消息,等到了那边却不知道跟谁打听,他们愕然现赵进约束下面如此严格,什么话都不会和外人讲。

    临到天黑的时候,伙伴们各自回家,赵进却去酒坊转了一圈,出来时拎着一小坛酒,悠然的回了家。

    “如今你心野了,我这个当娘的想看你一眼还真不容易。”到家之后,免不得被母亲何翠花抱怨几句,何翠花看到赵进手里拎着酒,买了些熟食,忍不住笑着又说道:“你倒是有孝心,记得你爹爱喝酒。”

    等赵振堂回来,看到桌子上有酒有菜,很是惊喜的说道:“今天什么rì子,怎么这么丰盛。”

    “爹,这是咱家酒坊产的酒,拿回来给您尝尝鲜。”赵进笑着说道。

    一听这个,赵振堂咧咧嘴,有点怀疑的问道:“这是拿高粱做出来的吧?

    赵进点头,赵振堂坐下后苦笑着说道:“就喝一杯,明天还要有公事。”

    在酒坊的时候,赵进尝过没有经过“掐头去尾”处理的高粱烧酒,的确酸涩酷烈,根本难以下咽,看到自己父亲这个表态,赵进只觉得有趣,笑着拍碎了酒坛的泥封。

    酒坛打开,一股酒香顿时弥漫,赵振堂用力抽动了下鼻子,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说道:“真香”

    说完这句,赵振堂颇为疑惑的看着赵进问道:“你不是去街面上弄来好酒糊弄我吧?”

    赵进哭笑不得,这时何翠花端着于粮上桌,先闻了闻味道,诧异的说道:“味道真香,你儿子一片孝心,你倒没完没了的挑毛病了。”

    “爹,孩儿犯得着糊弄自家人吗?”赵进笑着说道。

    赵振堂也笑,兴致勃勃拿了个酒盅,想了想又换个大碗,开口说道:“倒这里。”

    估计想着自己只说喝一杯,又觉得酒不错可以多喝,索xìng换个大家伙装,赵进笑着给父亲倒满,他知道自己母亲也有些酒量,又把那个酒盅倒满。

    赵振堂端起酒碗来,先闻了闻味道,脸上露出欣赏的神情,然后抿了口,酒一入口,赵振堂的动作就僵住了,赵进也盯着自己父亲的反应,他很想听到父母家人的评价,赵振堂错愕片刻,却又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然后闭上眼睛,露出迷醉的神情,最后睁眼哈出一口气来。

    放下酒碗,赵振堂表情变得很严肃,转向赵进问道:“小进,跟家里人不要撒谎,你那酒坊做不出来酒也没什么,但不要为了自家面子,去外面买这上百文一斤的好酒充数。”

    赵进刚拿起一块饼子吃了口,听到这话好悬喷出去,捂着嘴咳嗽半天,哭笑不得的说道:“爹,这真是飘香酒坊做出来的,孩儿是作假的人吗?”

    那边何翠花也抿了口,喝下之后也是满脸惊讶,听到这番对话禁不住说道:“小进不是撒谎的人,你还连自己孩子都不信了。”

    赵振堂摇摇头,举起酒碗又喝了一口,笑着说道:“我是信的,可这酒也太好喝了,还是三年前苦主从山西那边捎来的酒才有这味道,再给老子倒一碗

    他也不提什么只喝一盅的话了,第三碗喝下去,赵振堂脸有些红,晃晃头笑着说道:“好酒啊,我也不问你小子怎么做出来的,反正你要说是你二叔教你的。”

    何翠花也喝了两杯,听到这话只是笑,赵进连忙闷头吃饭,只当没听见,他还真是想把这个当成理由,就说二叔赵振兴看店的时候现秘方,然后偷偷给的自己。

    赵振堂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却有些慎重的建议赵进,这做酒的法子千万不能外传,要不然很快就不值钱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品酒会

    大家都能考虑到这个问题,赵进把自己的安排解释一番,赵振堂点点头,随即说道:“找一天,我领着衙门里的公差晃一圈,镇镇那些做活的,真要有什么歪心思,直接丢大牢里受罪。”

    接下来几天中,赵进每天都要去酒坊盯着生产,事先储备的高粱足,酒粮酒母在酒窖里着,一开始生产就能持续不断的出酒,随着生产的继续,高粱、酒坛、木柴等各种材料源源不断的运进来。

    赵进除了每天给自己父亲拿回一坛喝,也让自己的伙伴们给家里带一点,但赵进不让他们拿多,而且叮嘱一顿喝完,像是孙大雷和刘勇这种谈不上家长的,根本不给他们酒,免得自己喝上瘾。

    只要是从前喝过酒的人来喝飘香酒坊的汉井名酒,都是赞不绝口。

    “家父前几天回来的,我把这酒拿回家,家父闻到酒香后就很惊讶,说这酒从山西运来,价值可不低,说我太过浪费,听说是赵兄你做的,他根本不信,喝了口之后连连点头,说虽然比不得京师、南京那边第一等的好酒,但也算不错了。”王兆靖颇为兴奋的说道。

    各家长辈当然都夸好,不过王兆靖父亲王友山的赞扬显然不同,这位清贵游历天下,见闻广博,更不要说经常出入富贵之地,吃过见过,他评价好,那就是真的好了。

    伙伴们听到之后,各个兴奋,王兆靖笑着继续说道:“家父还说,赵兄这酒卖的多了,他会写一幅字拿过来。”

    名士题词,在这个时代可是了不得的广告,众人轰然,赵进也笑着道谢。

    不过赵进心里也明白,王兆靖的父亲所做很是稳妥,既考虑了王兆靖的人情,又考虑到自己的名声,这样的好酒卖多了,声音传扬,他题字是锦上添花,别人挑不出问题,如果现在贸然写字,等于是这酒要依靠王家扬名,这可对王家的清贵名声有损。

    时间很快到了八月,白天溽热,夜晚却有些凉意了,徐州城内百姓对飘香酒坊愈好奇,白天去那边看热闹的闲汉也越来越多,好在赵进布置在那边的家丁只是盯着人进出,对看热闹的并不进行驱赶。

    而且看热闹的闲人们不知道,他们里面混着几个刘勇的耳目,盯着旁人的一举一动,稍有可疑的地方都连忙记下来。

    尽管看不到什么东西,但城内也渐渐有消息流传,说飘香酒坊做出了好酒,说这话的人都是十分肯定,这些人大多都是和赵进相关人等有关系的,或者是和长辈有关系的,谈起这酒来都满脸赞赏“这才是酒,喝在嘴里一点杂味也没有,舒坦啊”

    传言愈多,大家就越好奇,更有人看到飘香酒坊的大棚下面垒起的酒坛越来越高,上面都用红纸写着标示,显然已经是装满酒的,有眼尖的看到这酒名叫“汉井名酒”。

    这好奇持续到八月五rì那天,似乎要得到解答了,一大清早,就有几辆牛车进了酒坊,在家丁们的监视下,装满了酒坛,然后朝着城东运去。

    早起的闲汉们好奇,却不敢靠太近,在十天前,看守酒坊的家丁们都已经配上了长矛,按说这等兵器属于禁物,不过一想到是赵家的生意,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看着寒光森森的,谁敢靠前。

    消息很快传开,更有消息灵通的人知道,城内凡是和酒相关的生意人,都接到了请柬,请大家去城东的悦来茶馆相聚,请柬内容按照规矩,落款却是赵进,看到这个名字,谁也不敢不去。

    这事情大家好奇这么久了,难得到了揭盅的时刻,有些有闲好奇的人物,居然赶去那悦来茶馆看热闹。

    等到了那悦来茶馆的时候,才被茶博士告知,这茶馆已经被赵公子包下来了,更有些人面熟的看到,门前迎客的是赵进身边的吉香和刘勇,正在路上朝着这边赶来的都是城内各家掌柜。

    像是云山楼、玉柳居之类的大店掌柜,骑马乘车,还有随从跟着,气派非凡,到了门前,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只是和吉香、刘勇客气几句,然后走入

    而排骨张之类中等店家,脸上就有些难看和担心,至于那些在自家卖酒的小老板,则满脸苦,在那里看热闹的闲汉们都能听到他们的彼此议论。

    “今天请大伙来,估摸着是要卖酒吧?”

    “还能卖什么?你们谁还说这小子仁义,是狼哪有不吃肉的,露出牙来了吧“

    “听说那酒不错”

    “他一个毛孩子知道什么做酒,城内城外那么多家都做不下去,他十几岁不到,拉个草台班子就能做出好久了?”

    “就你话多,少说几句能憋死,这位爷的本事你不知道,莫说卖给你酒,就算给你尿,你敢不买”

    “市面这么差,生意都做不下去,还要被人刮一层皮去。”

    听着这些议论,闲汉们也都觉得赵进过分,这就是变着法盘剥徐州城内的生意人。

    其实不光这些中小卖酒的生意人这么想,那些大掌柜的想法也差不多,只不过身后各有实力,彼此考虑各自不同罢了。

    云山楼的掌柜进门和玉柳居的掌柜打个招呼,说得很直接明白“这位小爷做事还算有规矩,就算刮钱总算拿个酒坛子出来,也不会要的太过分,要多少也就给了”

    悦来茶馆是徐州城内最大的茶馆了,档次虽然比不得玉柳居,却是三教九流都能过来,也算是徐州城内中心的位置。

    赵进和伙伴们坐在茶馆大堂里,大堂里的桌子拼成了一长条,椅子也摆在两侧,而赵进坐在另一端,这次石满强和董冰峰留在货场那边看守,其他人都跟着过来。

    各处东家掌柜进门,都会主动跟坐在那边的赵进打个招呼,作揖见礼,赵进也不站起,只是笑着点头。

    虽说各处东家掌柜的年纪都和赵进的长辈差不多大,但赵进的这个做派大家都觉得理所应当,城内字号最响的豪杰,理应有这个架势。

    云山楼和玉柳居的掌柜算是这里面最有势力,摊子最大的,当然不让的做到了赵进下的左右边,还有几位次第坐下。

    这些人赵进都见过,都曾经去货场那边打过招呼客气过一番,但当时只知道对方生意上的名号,对背后的人不太清楚,现在则了解的很充分了,云山楼掌柜下坐着的那个人,是城内第三大酒楼的掌柜,他家背后是同知和推官两个人,玉柳居下那个则和户部分司有联系,再下一个那家店是分守徐州参将罗金浩儿子开的,诸如此类,现如今徐州这边都要有些官面上的联系才能把生意做好,不然没人过去捧场,徐州城内撑不起太高的消费了。

    人来了不少,不过长桌两侧坐的稀稀落落,做生意的也讲究论资排辈,那些身家不多,身份不够的,看到玉柳居、云山楼的掌柜坐在那里,他们自然不敢过去凑,只好站在一边。

    差不多人到齐了,两侧站着的很拥挤,坐下的还是那么几个,赵进摇头笑笑,招呼伙计过来吩咐两句,伙计连忙去了。

    “诸位,赵某今天请大家来,是想让大家尝尝飘香酒坊出产的酒。”赵进站起来说道。

    他一站起,茶馆大堂里立刻安静,这句话说出,大大小小的东家掌柜彼此交换眼神,都是果然如此的意思,身家大、后台硬的漠无表情,出钱也就出了,赵进做事有分寸,也不会讹的太狠,而那些小生意人满脸肉疼的神sè,却知道不得不出。

    赵进把所有人的神情态度看在眼中,他只是笑着指向酒馆大堂的一边,开口说道:“这是我家酒坊出产的汉井名酒,赵某随意挑选了三十坛。”

    大家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那边堆放着一堆酒坛,没想到赵进直接把酒拿到这边来了。

    “这些都是做好就封口的,请各位任选一坛。”赵进笑着说道。

    听到他的话,众人都糊涂了,心想卖酒就卖酒,这是搞什么文章,可这屋子里不管高低贵贱,谁也不敢得罪赵进,看着他不像看玩笑,彼此推让一番,还是让玉柳居的掌柜选定。

    玉柳居的王掌柜也是满脸糊涂,看看赵进,赵进只是笑着伸手做个请的姿势,这位掌柜摇摇头,随手指了一坛。

    立刻有两名茶馆的伙计走过去,拍着酒坛确认是不是,看到王掌柜点头,又过去几个伙计,把那坛点中的酒倒腾了出来。

    茶馆里的东家掌柜们都看得莫名其妙,但注意力全部被吸引过来,各个聚jīng会神的看着,这时有伙计拿着整盘的酒盅上来,整齐的摆在桌上。

    “这茶馆伙计伺候人的本事真不错,他们东家调教的好啊”

    “那是,老刘在扬州那边呆过,见识过大场面。”

    看着伙计们熟练的动作,现场响起了一阵议论,突然间一声响,什么东西被拍碎了,然后大堂里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抽动鼻子吸了两口气,因为那一声响之后,酒香突然弥漫开来。

第一百六十章 营销手段

    伙计们抬着酒坛到了桌子边上,然后拿来一个个空壶,为了证明这壶是空的,还特意倒置。

    “诸位可以看看这壶里有没有装着东西。”赵进笑着说道。

    这难道要变戏法吗?不过还是有人接过酒壶掂量了下,又闻了闻,大家做酒上的生意熟了,酒壶的份量都清楚的很,里面是不是空的,一掂量就知道,几个老成些的试过,其他人也就不碰了。

    用酒提和漏斗把酒打进酒壶,然后给桌子上的酒盅倒满,茶馆也卖酒,伙计们的动作熟练舒畅,越来越多的酒盅被斟满,茶馆大堂里的酒香也越来越浓郁,吸气声不断响起,大家都在闻着酒味。

    那十几个坐下的大店掌柜也都有点坐不住,看看酒盅里的酒,又转身看看酒坛那边,赵进笑着说道:“赵某请大家来就是一切放开,想要看看的尽管过去看。”

    大店掌柜们都于笑两声,却没什么人动作,却有人低声说道:“那一坛也就八斤的份量,这么多酒盅第一轮差不多喝掉大半了。”

    桌子上的酒盅倒满,伙计们却提着酒坛放在桌子上的空处,赵进扬手说道:“这就是赵某酒坊里产出的白酒,请大家品尝,随便拿,不管放在谁面前的都可以拿,想喝酒坛里的也可以开口。”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不知道赵进要做什么,云山楼的掌柜是云山寺的背景,他和赵进可谈不上什么交情,也懒得留什么情面,这么繁琐的程序却让他有些不耐烦了,他皱眉拿起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

    其他人都没有动,都在看着这位掌柜,这个人喝完之后,猛地愣在那里,随即把酒盅一放,站起走到长桌的另外一头,那里是最后倒酒的区域,又拿起一盅酒喝下,轻轻哈出一口气,指着酒坛说道:“赵公子,在下想自己打一壶酒。”

    赵进笑着点头,那掌柜不客气,撸起袖子上前,先拿酒提在坛子里转了几圈,搅和一通,然后打出一壶酒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是喝下,喝完之后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转身指着那边堆放的酒坛说道:“赵公子,在下想要再开一坛。”

    “想开那一坛说一声就是。”赵进没有任何意见,看到这个掌柜动作,其他人也感觉出什么,玉柳居的王掌柜也抓起面前的酒杯喝了口,立刻瞪大眼睛看着赵进,连忙站起去桌子一边随便拿了一杯又喝下。

    大家看到他们两个人这个表现,纷纷上前拿着酒盅喝酒,每个人喝下之后都是类似的反应,都要到距离自己远的位置再喝一杯,然后纷纷希望再开一坛

    茶馆的伙计们都快忙不过来了,赵进和伙伴们却在含笑观看,陈晃看着乱糟糟的场面,低声说道:“他们的动作还真被你给料中了。”

    “赵兄大才”王兆靖笑着说了句。

    屋子里的酒香越来越浓,摆在那里的三十坛酒都被打开,有的掌柜最起码尝了十坛的酒,虽说酒盅不大,可总量不少,脸sè也有点红。

    不过喝到这个地步,大家也都差不多了,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脸上的不满已经变成震惊,淡漠已经变成了热切,都是看向赵进。

    赵进拍了拍手,场面安静下来,他站起笑着说道:“这就是我家酒坊出的酒,赵某可以和各位保证,酒坊里存的酒和接下来要出的酒,最起码不会比各位现在喝的差,更有可能会更好。”

    “进爷,小的们去买酒的时候可以每坛都验吗?”谁带着酒意说了一句,大家立刻朝着出声的方向看过去,想看看谁喝多了要找死。

    被众人眼光聚集,说话的那位小饭馆的老板脸sè已经变得苍白无比,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现赵进看过来,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刚要哭求,就听到赵进笑着说道:“可以每坛都验。”

    场面安静了一下,然后轰然,赵进的态度太好,酒的质量和味道又出人意料的优秀,每个人都动心了,大家都忍不住议论。

    说了几句大家才现,居然没有任何可怀疑的东西,比如说,赵进可能在品酒时候找人串通作假,可大家该喝的都喝过,就算舌头最好用的,也只能品出细微的不同,味道都是甘洌醇厚,要说作假,只能说拿来的三十坛酒都作假了,就算赵进都用别处买来的好酒替代,那么大家去酒坊里买酒的时候,每坛都可以品尝,这就完全杜绝了作假的可能,就算赵进继续用别处买的酒替代,那随便他,反正有了这样的好酒,亏也是亏他,自家肯定能赚。

    “赵公子说个价钱,这三十坛酒玉柳居全包了”那位王掌柜先开口说道,他一出声,众人立刻醒悟,这里的三十坛酒最让人放心,就算被喝掉不少,买回去也是可以赚钱的。

    醒悟归醒悟,玉柳居的在徐州地位非同寻常,他家掌柜开口,其他家就算不甘心,也不会再去争,只不过云山楼和其他几家坐在那里的掌柜脸sè都不好看。

    “每斤三十五文,每家每天最多只能买五坛。”赵进笑着说道。

    土烧十文不到一斤,常见烧酒三十文,好酒要四十文到五十文一斤,不过这都是酒楼饭庄零售的价钱,赵进当然不会做零售,所以定了个合适的价钱,虽说比他们预想的要低,但扣去材料人工等成本,也有八倍的利润在。

    赵进喊出价钱之前,茶馆大堂众人都有些担心,生怕赵进有好酒乱开价,没曾想这个价钱很合适,大家都收了从前的情绪,变得严肃郑重起来,因为大家都觉得这位小爷是正经做生意,而不是胡闹。

    “五十文一斤,我家和玉柳居平分了这些。”云山楼的掌柜说话更不客气,玉柳居掌柜一愣,随即笑着缓缓点头。

    去这两家的客人不在乎那些银子,反正能够赚得更多,可他们这句话一说,其他人脸sè不好看了,罗参将家的掌柜yīn着脸冷哼一声,长桌两侧的中小生意人都满脸怒意,后排的甚至有脏字骂了出来。

    “赵某做事公平地道,各位都和赵某有交情,自然各位谁也不会落下,三十五文,每人限量五坛。”赵进笑着说道。

    既然赵进有钱不赚,大家也没办法,也只能照做,玉柳居的掌柜也不含糊,随手掏出两个金锞子说道:“这是定金,请赵公子派人送到敝处五坛,越快越好。”

    “脚钱另算。”赵进笑着说道,运输费用他可不愿意承担,尽管这是这个时代的惯例。

    那王掌柜诧异的看了赵进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说道:“没想到赵公子做生意也这么jīng明,了不起,就按照赵公子说的,送到报出价钱就行。”

    赵进点头,长桌边上其他几位也不含糊,直接拿出现银先把定金付了,然后告辞离开。

    他们定完之后,站在那里焦急等待的中小生意人才涌上来,这次拿来的酒坛不大,一个也就能装十斤,但即便这样,很多卖酒的小生意人也只能一次买一坛两坛,还只能是这边的坛子,要知道赵进在酒坊里可是还有一堆三十斤和五十斤的大酒坛。

    陈宏在那里手脚麻利的收钱记账,边上吉香帮忙,他两个人都有这方面的经验,王兆靖在一边含笑看着,陈宏有写不出的名字和店名,他在边上提笔写出,边写边笑着说道:“我这样子若被看到,肯定是有辱斯文。”

    众人听了都大笑,现在所有人的忧虑都一扫而空,每个人都高兴的很,不光赵进这边兴奋,买酒的人们也高兴,就算买的少,这样的好酒,大财赚不到,小钱总是有的。

    午饭就在这茶馆吃的,下午时候所有人付完定金,等赵进领着人回到飘香酒坊的时候,现那边的闲汉比早晨足足多了几倍。

    这些闲汉们也知道凑趣,看到赵进他们过来,纷纷高喊着:“进爷财

    赵进笑着点点头,他边上的吉香笑着问道:“你们来看什么?”

    “大家都知道了,进爷请了神仙,打出一口神仙井,井水里冒出来的就是好酒,大家都过来沾沾仙气。”有人高声吆喝着回答。

    赵进和伙伴们一时间都是无言,不过细想想也难怪,一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雇了两个不怎么出sè的工匠,买下一个废弃的酒坊,居然能酿出这样的好酒,不是鬼神相助又是什么。

    这次消息流传的格外快,各处的东家掌柜本身就是人面jīng熟的角sè,他们也要张扬这酒好喝,为自己多拉来几个客人,他们有意传播,这消息当然飞快的传遍整个徐州城,甚至连城外都已经有人知道。

    赵进走进酒坊,在这边照看的石满强立刻迎了过来,赵进肃然开口说道:“如果有人硬闯,直接让兄弟们用长矛刺,出人命算是我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口口相传

    石满强慎重点头,赵进去蒸酒的地方走了一圈,卢向久和苏大正在那里干的热火朝天,刘勇已经去雇佣城内的牛马大车,吉香在酒坊里拿到一个数目之后,连忙去城外订购新的酒坛子,王兆靖则是挥毫泼墨,给送去的每一家都写一张红纸“汉井名酒”四个字,陈舁则去往知州衙门找那叶文书

    生意热火成这个样子,不管酒坊的雇工还是赵进的家丁,都需要补上大量的人手,要找叶文书把从前那些报名的人都弄进来做家丁和伙计,倒是孙大雷为自家忙碌,他拿了两坛酒回去,让家仆带着酒去隅头镇,那边是运河枢纽,南来北往的人多,看看这酒能不能卖出更好的价钱,所有人都连轴转起来,

    就在品酒会结束一个时辰以后,飘香酒坊的一辆牛车装着二十几坛酒来到了玉柳居门前,玉柳居的伙计们早就得到了消息,连忙把五坛酒搬运下来,又给了牛车的脚钱。

    “赵老爷吩咐了,即便玉柳居这边路远,也要第一个送过来。”车夫接过脚钱,喜滋滋的说道,送一家拿一家的钱,跑的路少,拿的钱多,他当然高兴。

    玉柳居的王掌柜顾不上这点小事,他回来后看了看账目,又去赌坊和包房那边招呼了下客人,然后才去后厨那边走了一圈。

    把这些琐事都安排完,才能走到前厅大堂歇息,刚坐下喝茶,一个衣着华丽的胖子走了进来,王掌柜慌忙站起,笑着问候说道:“今rì东家来得早,可要喝茶?”

    那胖子摆摆手,细声细气的说道:“早就水饱了,再喝就炸了,甲号房那桌客人你要招呼好了,那都是河上的豪杰,和我后面也有关系的,赶去归德那边办事,过来在这里落落脚。”

    王掌柜陪笑说道:“小的还纳闷呢,心想这马上就快晚饭了,怎么这么早就开席吃饭。”

    河上的豪杰那就是吃漕运的人物,这些人看似江湖人,实际上都和官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至于下午急着吃饭,肯定赶路错过饭点。

    王掌柜知道自家掌柜面子大,城内城外的富贵客人过来,他过去笑着点个头已经不错,现在来了句“招呼好了”,那肯定要巴结着维护的,王掌柜连忙去要安排,走了两步却停下,笑着说道:“东家,贵客们来的倒是巧了,今rì在赵家酒坊拿回来的好酒,正好可以给贵客们尝尝!”

    听到这话,玉柳居的东家眉头皱了皱,带着点不满说道:“老王,那小子做酒胡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东家,不是胡闹,那真心是好酒,虽说比不得南边北边那过百文一斤的名酒,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好烧酒,在嘴里辣,却很顺口,喝下去好像一条火线,但不是感觉烧灼,反而浑身上下都跟着暖和,真心不错,本来还要晚上给东家您尝尝呢?”王掌柜笑嘻嘻的说道。

    那东家一愣,有些疑惑的说道:“赵家那小子舞刀弄枪是个人物,还会做酒?老王你是个懂酒的,居然这么高看?

    “小的也是没想到,这就拿来先给东家尝尝,若是东家也觉得好,再给贵客送过去,那时东家也有面子。”王掌柜笑着说道。

    那胖子笑着点头,王掌柜连忙去了酒库,看着五个没开封的酒坛,急忙说道:“都打开,每个从底下打一提上来。

    管库的伙计一愣,酒坛开了泥封,酒就会散掉,所以只会喝一坛开一坛,至于这从底下打一提,却是验酒的法子,水重酒轻,越好的酒越轻,如果掺了劣酒或者是水,从坛子下半部分打一提上来就验出来了。

    “快些,东家等着呢!”看到伙计发愣,王掌柜催促了句,伙计才慌忙动手。

    每一提打上来王掌柜都只喝一小口,五口喝完,王掌柜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吩咐伙计将四坛封上,然后装几壶端出来。

    没多久,酒就端到了东家面前,那胖东家疑惑的端起酒盅闻闻,禁不住愣了下,然后仰头喝干,喝完之后哈出一口气,诧异的说道:“还真是那赵进做出来的。”

    “好多闲汉都在他家酒坊外面看热闹,他也没什么买酒运酒糊弄的空隙,而且这么大量的买,城内这些家怎么会不知道。”王掌柜跟着解释几句。

    胖东家也懒得听这些,只是说道:“你端酒跟着我,一起去甲字房招呼下。

    玉柳居也供应酒席,不过没有散座,只有一个个雅间和独院,这甲字都是有身份的角sè才能用的。

    这雅间外面坐着四名大汉,看着是寻常护卫的模样,可身上却穿着铁线皮甲,放在手边的刀也是jīng钢打造的雁翎刀,这等装备,徐州城内也就是参将的亲兵家丁能有,雅间内有六个人,也都从内向外散发出一种剽悍的气质,顾盼间带着煞气。

    外面胖东家招呼了声就推门进来,那六人都笑着站起说道:“周老板太客气了,我等兄弟仓促来到,招待的真是周到。”

    “咱们两家什么关系,说这样客气话岂不是生分了,徐州城内新出了好酒,特意拿来让各位尝尝。”那姓周的东家笑意盎然,把酒壶放在桌上,拿起给各位倒酒,每个人都欠欠身致谢。

    周东家态度很亲切的说道:“各位来徐州的时候少,不知道我们这边出了个少年英雄,名叫赵进。”

    “赵进?就是杀了飞天豹子的那个年轻人吗?”有人诧异的说道。

    这次换到那周东家诧异了,愕然问道:“孟兄弟也知道这人?”

    发问那人笑着说道:“十几岁年纪,就已经沾着三十多条人命,手段狠辣无比,如今徐州和淮北一片,谁会不知道这位小爷?”

    那周东家愕然片刻,心想自己对赵进还是太轻视了,看来应该自己去见个面,而不是打发掌柜前往。

    不过他也是场面上的人物,很快就恢复正常,笑着说道:“各位不知道,这酒就是这位小英雄做出来的,周某先不说好坏,各位尝尝看。”

    说完后给自己倒上一杯,举杯示意,先干了,大家听到这个,都好奇的看看手中酒杯,也都仰头喝干。

    喝完之后,大家眼睛都是亮了,先前问话的那位孟兄弟说道:“真是好酒,这酒喝着才过瘾!”

    他一开口,其他人纷纷附和“要说好喝,未必有那些北边南边的上等烧酒好,但这东西就是酒啊,爷们汉子就该喝这口。”

    “秋冬在河上湖上走,要是有一口这个喝,比穿羊皮袄都管用。”

    “周老哥,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跟在身后的王掌柜自然不会让自己东家倒酒,笑嘻嘻的接过酒壶,给席面上的几个人喝。

    这几位剽悍汉子酒量都不小,几杯下肚,神智清醒不说,眼睛反倒亮了。

    “好酒,没有杂味。”

    “不上头,没什么水汽,身子都暖和了!”

    “这要是北边刮刀子风的地方,喝一口这个,那就是肚子里有团火啊!”

    你一杯我一杯,就连周东家都坐下和大家喝起来,每个人七八杯分下去,拿来这几壶也就空了,王掌柜知趣的站起再去拿酒。

    他这边才出门,那孟兄弟笑着说道:“这赵进还真不简单,能打能杀,心狠手辣,居然还有这样的手艺。”

    “你们不知道,这赵进还有几个兄弟,也都是出挑的很。”周东家笑着说道。

    没多久.王掌柜把酒拿过来,自然挨个倒酒,有人点头客气,身子却晃了晃,稳定下来才惊讶说道:“这酒的劲儿还真不小,现在泛上来了,倒是不难受。”

    本来一干人只想在玉柳居这边吃顿饭就走,喝的高兴,索xìng不走了,那周东家感觉自己面子很足,也是高兴的很,把这些人都安排下来,摇摇晃晃的去往大堂,他自己觉得没事,身后那王掌柜却已经搀扶几次,终于一次踉跄的步子太大,险些摔倒,周东家这才意识到自己喝多了,伸手摸摸脑门说道:“差不多一斤酒下去了,居然头还不疼,不错,老王,你再去那边买些回来,价钱好说。”

    听到这话王掌故顿时苦笑,开口回答说道:“东家,赵公子一次只卖五坛。”

    “谁会有钱不赚,这小子真古怪,我先回去睡会,等醒了你记得提醒我,这人我要见见。”周东家的言语都有些含糊了。

    类似的事情在云山楼也上演,大家都会做生意,晚饭开始的时候,云山楼的掌柜给每个雅间送了一小壶过去,差不多就是每位一盅的量,能在云山楼吃饭的人物也都不是寻常角sè,最起码银子是不缺的。

    “咱们兄弟又不差钱,拿些好酒来。”有顾客当即甩了脸子。

    掌柜和伙计们笑着解释,说这酒不是卖的,是请各位品尝,喝好了再说,要其他的酒,随时供应。

    就有以宴请为主的先拿了贵的酒,等洒过三巡,大家都随便起来,谈起徐州城的趣事,就把赵进酿的那汉井名酒拿出来,大家想要试试有多难喝,也算是个笑话谈资.

第一百六十二章 花花轿子

    在赵进面前都要弯腰低头,可背后说他酒做的难喝,这也是乐子。

    没曾想一杯酒下肚,立刻品出滋味了,连忙喊伙计来要再加,但伙计们都是苦笑着说道:“卖光了!”

    云山楼专做酒宴生意,酒是大宗,比玉柳居耗用的不知多多少,有人尝出好来,立刻再加,许多人如此,等那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就已经没酒了。

    这样的场景徐州城内处处出现,倒是不少老百姓感觉不同,按照城南一些酒鬼的说法:“酒倒是不错,就是味道稍微寡淡了点。”不过他们还有另外一句话:“卖酒的都没良心了,就不能搀点水。”

    也不是家家生意都好,也有不少人买来酒一时间卖不出去,但喝酒的不买,卖酒的却来买,几家生意好的大店知道去飘香酒坊买不到,直接打发伙计赶着大车全城搜酒,一斤加价十文或者二十文,这就等于是零卖的价钱了,那些生意不好的也愿意出手,加价买回去的也不亏,反正可以再加钱卖出去。

    城内几家大店的买手在城内碰到了好多次,想要买下来只能加价,一斤最多能加到五十文上,对这些大店来说,就算暂时会赔,也不能告诉客人没有,更不能让熟客去别家喝这个酒。

    汉井名酒的热火消息还没有传到赵进耳中,但他能从自己父亲回家时的兴垩奋描述感觉出来。

    “今晚那帮孙子还笑话我,说酒不好喝,大家就多吃点肉,结果两坛子被这些酒鬼喝了个jīng光,还想再喝却没了,一个个的还要去那些卖酒的小地方喝个痛快……”

    赵进并不仅仅喊来了各家卖酒的,还让自己父亲请衙门的捕快和文吏喝酒,这些人也是消费烧酒的大户。

    当然这伙人消息灵通,也知道赵进用高粱做酒,很多人等着看笑话,很多人言语里有意无意的讥刺赵振堂几句,这次也是让自家老爹扬眉吐气。

    “这酒真不错,以后每天拿些回来。”赵振堂明显喝多了,兴垩奋的很,赵进干笑着说道:“爹,酒喝多了伤身,孩儿每天只拿回二两。”

    “你小子还舍不得了!”赵振堂哭笑不得指指赵进,却没有继续计较下去,只是笑着说道:“今天那些酒送到衙门各位老爷家里了,他们可没人觉得是人情,心里不知道怎么想呢?”

    “不妨事,等明天一切就不同了。”

    父子聊了一会,赵进却没有留宿家中,夜里就急忙去了酒坊,按照现在这个势头,销路渐渐大开,主要cāo心的就是生产了。

    酒坊外手持长矛的家丁们列队巡逻,酒坊内挂着灯笼,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忙碌。

    “东家,酒粮也就不到五千斤了,高粱还存着八千多斤,要是卖的好,这些根本不够用。”

    “几家粮行都已经打好招呼,你酒窖里的酒粮不要空,蒸酒不要停,我这里一切都能给你们维持住。”

    “东家,各个卖酒地方的酒坛子空了就要快点拿回来,不然也不够用了。”

    “我会安排人过去,有句话你们要记住,一定要按照昨rì的规程来,发酒粮,蒸烧酒,换天锅水,一步都不能省,如果东西不合格,宁可停下来不做,明白吗,咱们这招牌刚立起来,无论如何不能砸了!”

    在酒坊中,赵进面sè严肃的叮嘱,卢向久和苏大也不是头脑发热的愣头青,他们也明白这个分寸。

    当天晚上,赵进就没有回去睡,直接呆在酒坊里,第二天,吉香等人去陈宏那里支取银子去各处采买下定金,jīng打细算的陈宏这次给钱给的很痛快,因为局势已经彻底明朗了,花一文钱出去,必然能拿回九文钱甚至更多,这样的生意为什么不做。

    也就是天刚刚亮,城内各处的掌柜买手就已经挤在了酒坊院门前,昨天垩大家买的都不算多,按照判断这边应该还有存货,都想着把存货扫清。

    其实大家也有担心,虽说每一坛酒买下前都可以尝尝,但这种事随意xìng太大,天知道下一批次的酒还能不能保持这个味道。

    看到这热火朝天的场面,赵进一边吩咐收钱出货,一边转身去往作坊,一口锅显然不够了。

    和卢向久以及苏大商量了下,决定再添造三口大灶蒸酒,按照卢向久的话说,城内城外废弃酒坊不少,总能搜罗些酿酒器具,有这些现成的东西,建造的速度就能快很多,然后不够的再进行定制,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粮食、水和柴火不要断,然后人手要配齐,不然酒的品质控制不住。

    经过那天出酒的阵仗,卢向久和苏大也明白赵进要求的是机密,所以特意说了几个名字,这些人都是已经转行的做酒工匠,都颇为潦倒,但做酒的手艺还不错,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有人雇佣他们,他们一定会感恩戴德,做活勤勉不必说,守密的事情也很容易做到。

    大概估算了一下存酒,就算每天生产不停,按照目前这种每家限购五坛的数量发卖,再过几天也会没有存货了,需求虽然热情,但产能也不算大。

    上午闹哄哄的发货买酒,下午这边聚集了更多的闲汉们看热闹,不过货场那边的人也渐渐多起来,叶文书拽着几名同伴一起来到这边,赵进的家丁们也停止了训练,四处奔走,把当初登记在册的那些合格青壮通知过来,很快货场这边又排起了长队。

    原来是要口口相传,十几天的功夫才凑了不到一百五十人,现在是消息一出,城内城外的人都汇集过来,现在谁不知道在赵进手下做事,吃饱喝足睡暖,每月该拿的钱也从没有拖欠,而且年轻人们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威风,徐州城内的年轻人差不多都看过货场上家丁的cāo练,那种整齐,那种肃杀,都是年轻人所向往的,大家都想成为其中一员。

    就算没那个心思的,也琢磨去酒坊那边做个伙计,不说能不能学到手艺,那边吃得好,工钱多,这就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和上次的挑选不同,这次则是有硬标准,石锁石杠能举起多少次,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内能跑多远,家里父母是不是同意,有没有人愿意担保,一个达不到就不会录取。

    但这样的硬标准反而对年轻人们更加吸引,这样的标准如果能被选上,那说明自己比同辈人强出太多,这本身就是个荣耀。

    至于酒坊伙计徒工,挑选的主要是健康无病,人品老实,有人担保,报名签订契约的时候,来自衙门的小吏总要提醒一句,进老爷是什么人你们也知道,那酒坊的法子如果偷学泄露,全家都有xìng命危险。

    有些带着小心思的,听到这个也就缩了,不过更多的人却不在乎,现如今去店铺里当学徒,给别人做工,那个都是差不多,头三年能吃饱就算不错,挨打挨骂寻常事,被人打死都告不了东家,赵进这样的条件都可以说是慈悲了。

    大家都干的热火朝天,不过管账的陈宏很快就脸sè苦了下来,这生意的确看着是赚大钱,但摊子一下子铺开,也是大笔的银子花出去,徐安商行存的银子很快只剩下八百多两

    汉井名酒的名声真正打响是在品酒会之后的第四天,赵进通过父亲赵振堂和其他关系,给城内的官垩员士绅分别送去了小坛白酒。

    这些人家从来不缺人送礼,何况赵进没头没脑送来一个小酒坛,大家都敬畏赵进的声威,下人们都是客气的把酒收下,却不会把酒给主家老爷那边喝,万一难喝有害,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但品酒会一过,第二天消息就在全城流传,有的人在外饮宴回来说这酒不错,家里下人马上想起,赵家似乎送酒过来,连忙把酒呈上,一喝果真好酒。

    这文人士子喝到好酒,不管文采如何,总要应景评价几句,或者写诗词之类的,知州、同知、推官还有户部分司衙门的老爷们都是这么做的。

    他们说好酒,而且让下人们再去买,彼此见面的时候也会议论议论,毕竟毫无经验的赵进做出美酒来,也是这徐州城的奇闻异事。

    这些官垩员士绅的评价出来后,赵进所酿烧酒的名声开始发酵膨垩胀了,人都有个从众的心思,都喜欢模仿榜样,处于统治阶层的官垩员和士绅们都是大家模仿的榜样,他们说这个酒好喝,那么这个酒一定好喝,何况这汉井名酒并不仅仅是借着虚名炒作,而是有实实在在的上佳质量。

    “酒液晶莹,甘洌醇香,入口如泉下喉若火……”“酒劲猛如虎回味长似蛇……”各种通或不通的评价纷纷出炉,有了他们的喜欢和捧场,汉井名酒的热度陡然有上升一截。

    徐州清贵顶点的大名士王友山很少牵扯这些俗事,居然也为这酒写了一幅字“美酒名酿徐州魁垩首………”

第一百六十三章 点石成金

    有王友山的这幅字,赵进酒坊里出的酒就算身价倍增了,不得不说这幅字出的恰到好处,如果在众人都没有喝到之前写出来,等于是因为晚辈的关系捧场,大家不会对这酒产生什么好感,而在这众人喝彩的当口出来,则是锦上添花,大家非但不会觉得这是因为关系,反而会觉得原来王大人也这么想,那还能错的了吗?

    文人士绅富贵人物觉得好喝,而徐州参将这边的武将们,还有徐州卫、徐州左卫的世官们,对这甘洌醇厚的烧酒就更加喜爱了,徐州寒冷,武将武夫又是喜欢喝酒,这等够劲的烧酒,正对他们的胃口。

    徐州参将名下的那家店铺买了酒回去,并没有在店里发卖,而是先送给参将大人品尝,喝了之后大加赞赏,要求多送些过去,武夫世官的圈子交集密切,一个人喜欢喝,上上下下的都觉得不错,也都过来买了。

    徐州参将和徐州三卫本就是徐州地域的另一层富贵人士,他们的喜爱,更让这“汉井名酒”水涨船高。

    事情的发展让赵进身边的人目瞪口呆,谁能想到前后六天的功夫,飘香酒坊里出的酒就能热到这样的地步?

    目瞪口呆之后就是发愁,想要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保证产量,对刚刚起步的飘香酒坊来说,实在是太难了,权衡之下,赵进选择了保证质量。

    前期储备了一大批酿酒的高粱,酒窖里发酵的酒粮数量也有保证,但蒸锅只有一个,而且还不能rì夜不停的蒸酒,必须要间断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来休息

    酿酒器械都要休息,酿酒的工匠和伙计们更不用说,为了保证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卢向久和苏大各带一班人,轮流替换,大家疲惫归疲惫,劲头却很足,每天有白面,有大肉,工钱已经翻倍,大家都恨不得这样的rì子多些才好

    整个酒坊满负荷的运转,每天也只能出产二百六十斤上下,二十斤一坛的酒,也不过是十三坛子,加上品酒会之前酒坊的储存,在新蒸锅运行之前,每天差不多就是二十坛,也就是四百斤上下。

    而且这样算计,中间还要以清洗蒸锅的名义停业几天,因为酒粮的发酵需要周期,时间倒换不过来。

    徐州城内十几万人总是有的,城外就不必说了,这么大的基数,每天四百斤酒放出去,就和在黄河上丢个石子,小小水花溅起,连个声响都不会有。

    几十文一斤,对寻常百姓是笔大钱,可对于稍微有些身家的人物来说,这实在算不得什么,能进那些酒楼,还出不起个喝酒的银子?

    至于那些大户人家,家宴待客时候讲究用好酒,外客来如果能摆上徐州本地产的名酒,无疑是有面子,有谈资,在外人面前觉得脸上有光。

    酒楼饭庄、官绅富贵还都有点担心,飘香酒坊生产出来这样的好酒,纯粹是因为凑巧,以后酒未必会变成什么样子,宁可先买点在家屯着。

    飘香酒坊的规矩依旧,买前可以开封先尝,任凭退换,买手们每rì带着点紧张的品尝,都担心某一天味道会突然变差,但这个事情一直没有发生,有时候口味的确稍差,但这个差距不是一般人品不出来,第二天再尝,往往又恢复原状,甚至品质更佳。

    大量的高粱被运进来,一批批酒糟被运出去,有心人根据酒糟和消耗量判断,这“汉井名酒”的确是用高粱造的。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城内城外的酿酒作坊不约而同的用高粱试着造酒,个别有心人还特意用赵进他们酒坊所买的高粱,不过结果和从前一样,酒粗劣无比,根本无法入口。

    这种别家做不出的消息传开来,更让赵进的“汉井名酒”多了几分神秘,而且大家喝酒的时候还会顺口说道赵进的事迹,一个和做酒毫无关系的年轻武夫,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名酒,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典故。

    大家都愿意议论和倾听这样的故事,在谈论和夸张中,在城内城外的饮宴聚会中,汉井名酒的名声和美味传扬开来,原本只是徐州城内的酒楼饭庄和官绅大户购买,城外十里范围之内的人家也过来买,但慢慢的,丰县、沛县、砀山、萧县四县的人也听说了,邳州那边的人也有所耳闻。

    这么多人想喝想买想要屯着,而飘香酒坊的产量一时间上不去,价钱就开始涨了,从每斤三十五文涨到了每斤六十文,然后到了每斤一百文,还是那句老话,能喝得起这个酒的,不在乎这个价钱。

    官绅富贵自家就不说了,那些上等的酒楼饭庄讲究招待熟客,客人来了点这个酒如果回答没有,那岂不是落自家面子,而且这些酒楼饭庄买进来的价钱高,卖出去的价钱却一直保持在六十文上下,这也是留客的好方法,酒价钱恒定,其他的多卖些,也就赚回来了。

    “赵大哥,咱们这酒卖一百五十文也会有人买,明天我写在水牌上,咱们又能多赚不少了。”陈宏兴冲冲的说道。

    现如今陈宏每天忙碌的满头大汗,于劲却十足,他本来对做生意的兴趣就很大,何况这酒坊的热火让他根本没有想到,陈宏想要知道这里面的窍门是什么,更为这事业的红火兴奋,所以每天来得早,走得晚,而且多想多问。

    听到陈宏的话,赵进回答的很于脆:“只卖一百文,等第二口第三口蒸锅出酒,我们下调到七十文,如果还是这么热火,再把价钱涨上去,但也不要超过一百文,等到我们真正大批生产了,价钱定在五十文上。”

    “为什么有钱不赚?”听到赵进的安排,不仅是陈宏,连赵进的其他伙伴都很不理解,陈晃直接开口询问。

    “我们这酒并不是什么jīng工酿造的上好烧酒,说白了就是用了好法子做出的口味不错的大路货,我们要保证喝得起这个酒的人多,在十个人身上每人赚一百文,也比不上在一千个人身上每人赚十文,而且现在毕竟喝到的人少,我们压着价钱,也是为了这酒不要局限在徐州城内的小范围,尽量的扩展开去,让更多的人喝到,等将来产量大了,喝的人也会变多,赚的钱就会更多。”赵进解释的很详细。

    实际上开始十几天,情况却是和赵进所计划的相反,每人限购五坛,实际上只有几家能够买到,往往是势力最大的几家买到,然后匀给知州、同知、推官和参将等人。

    此外还有一桩趣事,云山楼每天总能买到五坛上下,可酒楼只能供应一坛,其余的酒都送到云山寺去了,这等好酒,大师们也都是要品鉴一二,才能更好的参悟佛法。

    赵进在外面布置了眼线,本来是为了盯着刺探酒坊的人,可这些风吹草动的小消息也一样很快知道。

    飘香酒坊迅速的做出了调整,每家限购一坛,而且要拿号排队,每天早晨天一亮,飘香酒坊的一位家丁就会拿着二十个黑木牌子过来分发,拿到牌子的才能买酒。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家买手很快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几文钱雇一个人过来拿个牌子,到时候拿着牌子买酒就是。

    各有高招,赵进也懒得管理太细,物以稀为贵,自家该做的做到了,其他的就由着外面来了,但是他一直让人放出消息,说接下来飘香酒坊就要扩大产能,产量就要增加,现在喝不到,马上就能喝到。

    这也是赵进万全的考虑,太稀罕导致喝的人少,等到产能扩大,价钱跌下去,这些放弃的人未必回来喝,那样就损失了客户群,赵进对这款白酒的定位本就是大众都能喝得起的好酒。

    不过那些黑木牌子倒是让大家感慨了一番,因为这正是当年货场比武时候大家用来抽号对打的牌子。

    “赵兄连小处都这么在意,怪不得能有这样点石成金的本领。”王兆靖笑着说道,其他人都跟着点头赞同。

    当然是点石成金,当初买高粱买酒坊雇佣人的时候,一共花了四五百两银子,现在完全赚回来不少,而且已经翻倍了,即便产能扩大,价钱稳定在四五十文左右,那也是结结实实的十倍利润,这不是点石成金是什么,稍微一算,一年进账居然能过万两

    “我也是灵机一动,却没想到有这样的效果。”赵进只能这么笑着解释,这件事再说是二叔教的,估计没人会相信了,不过赵进的笑容里带着些许自矜,好歹自家从前勉强算是商业jīng英,现在手里有一种包含“领先技术”的大众消费品,如果不赚大钱的话,那真是这么多年白活了。

    “能者无所谓不能”王兆靖又说了一句经常说的话,大家也都点头。

    王兆靖说完这句,不为人注意的观察了下伙伴们,发现没人异样,这才放下心来,王兆靖家教极好,也知道和别人交往的分寸,时常自省,自省的时候王兆靖发现自己对赵进太过“讨好”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意想不到的

    王友山经常教育自己的儿子,和人交往要不卑不亢,不要自矜身份,也不要妄自菲薄,对朋友要堂堂正正,如果总是讨好,反而会让人瞧不起。

    自从认识赵进以来,王兆靖发现自己总是夸奖对方,这“能者无所不能”就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这么下去会不会被人看轻。

    但王兆靖有时候也不得不苦笑自嘲,真不是吹捧讨好,而是真的能者无所不能,做酒坊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甚至还私下串联伙伴们要给赵进凑钱救场,没想到真就酿出了连自己父亲这等见多识广出入过大场面的人都夸赞的好酒,好酒不愁卖,但赵进这一系列的举动,却让酒好卖了无数倍。

    明明看着赵进的法子是有钱不赚,比如说限购和拿号,结果这一措施实行出来,外面的顾客反而趋之若骛,更加哄抬了热度。

    而且难得的是,在这样热火的行情下,赵进依旧冷静,想的是长远,想的是怎么卖得更多,王兆靖设身处地的想过,如果换成自己,看到这酒这么多人疯抢,名头这么大,肯定会准备将这酒做成上等名酒,可赵进却一直坚持那种做大路货的概念,仔细分析判断,这种理念才是正确的。

    这样的谋划,怎么能不说是“点石成金”。

    出身军户,捕快刽子手的儿子,从小习垩武,却懂得很多天文地理、格物致知的知识道理,懂得生意,而且好像还偷偷的看过很多书,这样的人物,怎么不能说是“能者无所不能”。

    中秋过去,rì子似乎过得快了不少,没热几天的徐州人迅速感觉到了凉意,大家都开始加衣服了。

    飘香酒坊的第二口和第三口蒸锅也开始出酒了,还有三口蒸锅在建造过程中,汉井名酒的价钱主动降到了五十文一个大家纷纷感叹赵进的仁义,却没什么人记得这酒刚卖的时候是三十五文一斤。

    但增加两口蒸锅产量翻了两倍稍多,因为大家技术熟练了些,可本来底子就不大,多了两倍,每天也就多了三十坛酒而已,结果价钱又缓缓的回升到七十文上下。

    赚的不少,花出去的同样多,飘香酒坊把附近几块地方都买了下来,将房屋宅院推平重建,好在酒坊位于城南,地皮便宜的很,而且原来是酒坊的地方周围也没什么人家,这个倒是简单。

    然后赵进又和城内粮行下了定金,通过董冰峰这边和徐州卫的人也打好了招呼,酒坊耗用高粱的量越来越大,如果断货可就是个大垩麻烦,粮行那边自然是收粮卖粮的,而徐州卫这边则是有粮可卖的大地主。

    指挥使和千户们占有卫所的屯田,驱使军户耕种,每年都能收上来大量的粮食,但如今是秋天粮贱钱贵,chūn天又反过来,卫所里的这些头面人物不愁吃穿,却总是在卖钱的时候吃亏,赵进这下定金大量订货,虽说价钱不高,但胜在量大,彼此都觉得很合算。

    赵进开了这酒坊,得利的不光是董家这边,烧锅蒸酒需要柴禾燃料,徐州城内没什么烧的,需要买柴禾煤炭来,这时陈舁家的炭场就接到了大生意,他们家本来就有相应的渠道,彼此两利,正是方便。

    石满强家里打造各种器械工具,如今徐州城内城外的工匠作坊,谁不知道城南石大爷门路广生意多,大家想要接活,都要好好去讨好这位。

    吉香那边也不含糊,吉家已经把货场和酒坊的后勤饭食包了下来,每rì里cāo持几百人的伙食,这进进出出的也是好大生意和场面,吉香父亲想法不少,看到赵进坚持给手下伙计们吃肉,他索xìng在南门附近弄了个猪场自己养猪,之所以做这今生意倒不是因为肉能卖钱,而是喂猪的酒糟便宜,上下一算利润当真不低。

    酒坊的伙计扩充到八十多人,还有六个从前在酒坊做过,有手艺的师傅,里面人多了,外面的人也不少,有些人看起来就是生面孔,根本不是城内的闲汉,有事没事的想朝里面混,如果不是守卫家丁看的严,他们还就真进去了。

    为了防备这些人,也为了能更好的了解外面的消息,刘勇手里的人越来越多,除却十几个核心得用的,也有不少只是拿钱打听消息的,这么下来,刘勇也算是管着百余号人的角sè。

    有这样的场面,在城南已经是一号人物了,不知何时,城南混混泼皮对刘勇的称呼经历了几个变化,从小勇变成了勇哥,现在已经是勇爷了。

    王家倒是没有沾光,不过王家也不稀罕这些东西,王兆靖对酿酒这今生意除了写招牌题目什么的参与下之外,其余时间大多在读书。

    孙大雷家中就是生意人,对这些东西也算家学渊源,他在这酒做出来的时候就知道有大钱可以赚,自掏腰包买了几坛送到隅头镇去发卖,本以为能打开一条销路,没想到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传回来,这让他颇为郁闷。

    酒坊扩建,工匠和伙计增加,看守酒坊的家丁也要增加,家丁也扩充到了二百人,其实合格的人还有很多,但赵进却没有全部招募,他知道要保持分寸,手里有几百号壮丁,而且还配有武垩器,每天垩大张旗鼓的训练,不管怎么说都会让人防备,如果做得太过分,肯定会被人猜忌。

    让旁人觉得奇怪的是,赵进如今最要紧的应该是酒坊,有这么今rì进斗金,而且还能和各方挂上关系的聚宝盆,就应该全心全意的照看,而赵进不管多么忙,也要抽垩出半天时间亲自训练这些家丁。

    辛苦还是辛苦,不过比第一批来多少轻松些,因为第一批的那些家丁已经练出了点样子,可以传帮带了。

    随着天气变冷,汉井名酒的销量增速加快了,飘香酒坊门前的水牌上所写的价钱已经涨到八十文一个依旧供不应求,因为每月提供的总量依旧不大,而知道的范围越来越多,徐州地域一州四县的人都有需求,除了州城之外,丰县、砀山、萧县、沛县四处,已经有定期过来采购的马车。

    扩建的酒坊又圈进一个水井,不过按照卢向久的说法,城内最多也就是再开四口蒸锅,如果还要增产,就只能去城外寻找地方,因为大量的高粱和柴草运进来,运输和储存都需要成本,更不要说酒粮的晾晒需要很大的空场,发酵酒粮的酒窖也需要很大空间,冬天还要人工加热,这些都需要大地方,城南这块再怎么扩张,总是有局限的。

    而且按照目前这个销售的速度,大规垩模的扩建增产并不盲目,现在来买酒的买家们已经懒得品尝了,因为这么多天下来,每坛酒的口味或许有差别,却不会差的太多,大家已经相信飘香酒坊能持续的生产出这样的好酒,信任之后就是需求的扩大,很多店家商家都找到赵进,说希望酒坊扩建,他们愿意用出银子提前购买的方式来资助。

    按照陈宏大概计算,如果这些提前出的银钱能够兑现,那么修建比目前大一倍的酒坊,甚至不用赵进自己出钱。

    这是放在眼前的银子,不拿白不拿的,但赵进却克制住了,他心里明白,在这徐州城内自己差不多可以保护父母和自家产业,离开这座城池,恐怕就有麻烦,目前还是要谨慎为先。

    九月初七这一天,赵进刚到商行那边没多久,就有一名意想不到的客人来访。

    俊朗如玉,风度翩翩,比王兆靖更像是世家子的中年人,不过这人却是个和尚,正是先前代垩表云山寺和赵进讲和的如惠和尚。

    现在的货场周围已经围了一圈栅栏,很有营地的样子,如惠和尚一个人站在门边向内张望,在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边上还有两个和尚闲聊。

    如惠和尚对赵进的家丁cāo练很感兴趣,别人看着枯燥的东西,他津津有味的看了半天,赵进开始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新来的这些家丁即便有老家丁的传帮带,但该分不清左右还是分不清,听到口令慌乱的毛病也还是有,赵进再怎么沉得住气,也是忍不住大声咆哮,挥舞着棍子狠狠抽打,还走过来传信雷财提醒才发现如惠和尚。

    赵进尽管对云山寺上下深恶痛绝,却对这个如惠和尚印象还不错,因为这位好似名士的如惠和如难、如定那种强豪做派的和尚完全不同。

    发现赵进看过来,如惠和尚笑着合十为礼,远远的打了个招呼。

    既然上门拜访,双方在之前又已经讲和,赵进也不会把对方拒之门外,直接将如惠和尚请进了货场的一处独院。

    原来货场周围的各处宅院都被买了下来,有的充作营房,也有专门改建成会客的,其实也说不上什么改建,只不过将原来的房间整理收拾下。

    如惠和尚落座之后,有人送来茶具热水,赵进自己起身给对方泡茶,如惠和尚笑着谢过,四下看了看简朴的会客室,悠然说道:“赵公子如今名扬徐州,偌大身家,没想到自奉这么简单,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云山寺的高粱

    这或许就是理念的差距,赵进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动手,已经不止一个人提议要给赵进添置丫鬟侍女之类的。

    “一个人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如惠师傅今天来我这里,难不成就是过来看看?”赵进笑着回答一句,言语里直接催对方说明来意。

    如惠微笑着摇摇头,却开口说道:“这次来拜访赵公子,却是想来讨一口酒喝,贫僧在寺里曾经有幸喝过,至今回味啊”

    对方到底什么来意,赵进心里愈发疑惑,但汉井名酒别处紧缺,他这里却常备几坛,别人以为赵进有酒瘾,却没想到赵进是用这个酒当药,擦拭伤口用的,训练场上经常有人受伤出血,用烈酒消毒是比较靠谱的法子。

    这边取来酒坛和酒碗,给如惠和尚斟满,那边如惠和尚谢过,拿起酒碗抿了一口,白皙脸庞上顿时浮现红sè,闭眼哈了口气叹道:“好酒。”

    如惠和尚只喝了这一口,放下酒碗说道:“赵公子,你这酒说不上是第一等的名酒,无非是比其他酒更像酒而已。”

    话好像在打机锋,不过赵进却能听懂,自家事自家知,这汉井名酒没什么奇香异香,没什么名人典故,更没什么jīng工制造,就是口味纯正的白酒。

    “酒不错,也能登富贵人家的席面,但奔波劳碌,经历风霜雨雪的,会更喜欢这酒。”如惠和尚继续点评说道。

    赵进笑着点点头,如惠和尚对这酒的点评还真是jīng到。

    “本寺僧众几千,又有多处下院,除了有德高僧在jīng舍静修之外,其余各位师兄师弟都少不得在外面辛苦,前些rì子一尝到赵公子这酒,大家就都喜欢上了。”如惠和尚说得很是悠然。

    快要点到正题了,赵进心里明白,但听对方说的这么自然,赵进也有点别扭,出家人喝酒这么天经地义吗?

    “赵某是个粗人,师傅直说”赵进笑着说道。

    “赵公子若是粗人,世上又有几个有心的?”如惠和尚奉承了句,笑着继续说道:“这汉井名酒,云山寺每月要两千斤,本寺派人来运,先钱后货,不知道赵公子觉得如何?”

    说完这句,如惠和尚盯着赵进,云山寺和赵进矛盾极深,出了人命不说,里外还有几件事属于大家心里有数但没有点破的,重归于好这种就不必谈了,能做到彼此克制不再厮杀已经不错,如惠心里已经准备了几套说辞,要劝赵进这边,比如说“生意归生意”。

    “现在做不到,现在一月出酒一千多坛,也就是两万多斤,城南城外还有很多人做不到,不可能单独给云山寺备出来,但等年底就应该差不多。”赵进沉吟着说道。

    赵进根本不用提醒,想的就是生意,先款后货,这种生意没有风险,当然要去做。

    如惠和尚诧异了下,随即笑着说道:“既然赵公子能答应,那么贫僧就好复命了,不过还有一桩事要和赵公子商量,本寺家大业大,银钱周全的如履薄冰,按照现在的价钱,两千多斤也是近三百两银子,一年下来三千余两,这个数目有些大了。”

    赵进笑了笑确没有接话,如果连买酒的银子都拿不出,那还有什么可谈的,但云山寺也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肯定还有文章,那边如惠和尚继续说道:“城内城外都在传扬,说赵公子用高粱就酿出了这好酒,这酒是用高粱做的,本寺的田地上种着不少高粱,不知道能不能用高粱折抵酒钱,价钱方面本寺可以⊥一让。”

    “你们准备怎么折抵?”赵进淡然说道,看着不太满意。

    “一石高粱市价二百四十文,大宗的话,二百文或者一百八十文就能拿下,一石换四斤酒怎么样?”如惠和尚心算的很快。

    “高粱这东西是喂牲口的,根本卖不上什么价钱,我这酒翻手却能加价倒出去,这生意贵寺未免太赚了。”谈生意归谈生意,明明深仇大恨,却用上了客气的称呼。

    如惠和尚笑着摇摇头,眼神里却有迷惑,眼前这年轻人已经没了那杀伐果断,看起来倒像是个jīng明的商人,没听说商人和武夫都能做好的,想归想,如惠和尚还是笑着说道:“一石三斤半如何?”

    “一石两斤”

    “赵公子,本寺这高粱也是辛苦种出来,也有账目的,真要这个价钱卖了换酒都可以,何必以物易物呢?”

    双方讨价还价起来,到最后定在了一石高粱换三斤酒的价钱上。

    按照当下的规矩,生意场上口头定下,那这件事就要执行下去,也就是说谈定就算说定,不过赵进却坚持云山寺方丈住持和监寺都要在契约文书上签字,如果云山寺有自己的印鉴也要盖上。

    如惠和尚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和赵进争执,生意都已经谈成,这些就属于细枝末节了。

    对这个结果双方都觉得很满意,现在汉井名酒的价钱是一斤八十多文,将来产量扩大肯定会跌价,但即便如此,大家都觉得五十文是个底线了,一石高粱卖到二百多文,这个价钱也不离谱,奈何有价无市。

    云山寺几十万亩的田地,可除了那些上好水浇地之外,也有为数众多的下等田地,这些田地废弃可惜,又种不了太好的庄稼,只能种植高粱,每年大量的高粱收上来,只有下层僧众才吃,消耗不了那么多,想要卖出去也不容易,就算买给牲口吃,又能有多大的量,所以大量的高粱积存耗费,卖不出价钱,如果再考虑到粮多钱少这个因素,那就更雪上加霜了。

    这次能换来好酒,云山寺喝酒的不少不说,还可以加价卖出去,怎么算云山寺都赚了不少,当然是合算的生意。

    但对于赵进来说,这以高粱换酒的生意更加合算,他一石高粱能酿出五十斤到六十斤酒,扣除人工和各种耗费,单纯以价值来算,一石高粱等值于三十五斤或者四十斤汉井名酒,而他跟云山寺达成的协议,是一石高粱换三斤酒,两下一减,等于赵进卖给云山寺一斤酒,就能赚回三十多斤,换句话讲,这一下子就有三十多倍的利润

    当然,如今这世道粮食和银钱是脱节的,一石高粱卖二百多文,并不代表就等于二百多文,但这利润依旧极为丰厚。

    而且这个生意还解决了赵进的一个难题,他酒坊扩大,耗用的高粱的数量也在急剧增加,原材料的供应是命根子,赵进一直想要找到一个稳定的供货商,云山寺的出现恰好解决了这个难题,这么一来,高粱不愁了,最起码短时间内不愁了。

    接下来的闲谈都是敲定细节,让如惠和尚惊讶的是,赵进对这些细节丝毫不含糊,而且把握的极为jīng确。

    生意谈定,双方的心情都是不错,要说赵进和云山寺就此化敌为友也不可能,但目前来说的确是个两利的局面。

    “不瞒赵公子说,原本贫僧以为赵公子身后有什么高人指点,才能做出这么大的局面,这两次交道打下来贫僧才发现,原来赵公子自己就是那个高人,少年英杰,真是了不起。”如惠和尚笑吟吟的说道。

    他这话说得虽然直白,却让人听了很高兴,赵进笑着说道:“如惠师傅过奖了,不过赵某有些纳闷,云山行、云山楼都在城内,要谈这等事,何必师傅你这边亲自出马?”

    如惠和尚听了一愣,随即微笑着说道:“本寺这么多僧众,各有源流,各自有忙碌的局面,不能一概而论的。”

    话说得隐晦,但也很好理解,无非是云山寺内有不同势力,可赵进觉得有趣,这是云山寺的家事,理应对外遮掩,可这如惠和尚却好像在主动告知,上次见面,这位和尚也有类似的举动。

    赵进沉吟了下,笑着说道:“如惠师傅两次来我这里,大家已经熟了,若有什么需要赵某帮忙的,尽管开口,赵某力所能及之处,一定不会推脱。”

    听到这话,如惠和尚笑容不变,伸手拿起酒碗缓缓喝了口,然后笑着说道:“赵公子这份好意贫僧记下了,rì久天长,今后还有打交道的机会。”

    赵进看着如惠和尚的笑容,随手拿过一个酒碗倒上,端起来说道:“没错,以后还有打交道的机会。”

    说完之后一饮而尽,两人相视而笑。

    赵进这边谈的高兴,徐州城外三仙台何家庄那边却是另外一桩景象。

    何家庄产业不少,磨坊、油坊在秋天都是忙碌的很,那么多粮食收进来,当然要尽快的处置。

    磨坊油坊往往是在农忙之后开始边忙,何家庄还有一处产业全年不停的,那就是何家的酒坊,每年何家的粮食收成不少都是送入酒坊,然后变成烧酒运出来,也不知道卖到什么地方,反正大车来来往往总是不停。

    何家酒坊做出来的酒,在本地也有零卖,大家也喜欢买着喝两口,价钱虽说比土烧要贵,可味道比土烧也好了很多。

第一百六十六章 骆马湖上

    “这是用高粱做的吗?”何伟远淡淡问道。

    在何家的客厅中,身穿蓝袍的周学智站在一旁,四名jīng壮汉子站在客厅四角,何伟远端坐在桌子后面,桌上摆着一个酒壶,一个酒盅,而在何伟远的对面,两个粗手大脚的汉子正在跪在那里。

    “回老爷的话,是用高粱做的,这高粱是归德那边的好货,平时都用着做点心的。”跪在地上的一个人战战兢兢的回答说道。

    这句话一说,那何伟远却猛地站了起来,把手中的酒盅猛地摔在地上,低吼说道:“这么好的高粱,怎么还是酿出这样的破酒了,这不是街上那几文一斤的土烧吗?”

    酒盅粉碎,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身子都是一哆嗦,连忙磕头不停,酒盅的碎瓷迸溅,一个人脑门碰到割破,血流满面,但擦都不敢擦,依旧磕头。

    “磕头有什么用,你们磕头就能做出好酒吗?”何伟远的声音放平,语气却愈发的森冷起来。

    “老爷,老爷,小的说句得罪的话,那什么汉井名酒喝起来那么顺,后劲那么大,不该是高粱做出来的啊,小的做酒几十年,就不信有什么做酒的秘法,天底下这么多酒,无非是酒曲不一样,酒粮酒母不一样,水不一样,高粱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好酒,一定是用了麦子,要不然可能用了豆子。”下面那汉子颤抖着声音说道。

    何伟远听了这话,却抬头看向边上的周学智,周学智躬身说道:“小的已经派人去查过了,虽说那酒坊进不去,但前后也能估算出个大概,酒坊自始至终没有进过别的粮食,从前还没出酒那时候也都是用高粱。”

    听到周学智的话,下面跪着的那两个汉子也急了,顾不得什么酒抬起头来说道:“老爷,这不可能啊,那卢向久当年做过什么酒,要不是河上要的量大,他那酒都卖不出去,那苏大更是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

    边上那人身体颤抖不停,但还是接话说道:“老爷,徐州地面上做酒的师傅小的们都知道,他们那手艺不会比小的们强多少,小的们还是想不明白,怎么就能做出这么好的酒。”

    “滚出去”何伟远拍了下桌子,怒喝说道。

    下面那两个人越辩解,他这里就越是烦躁,那两个人身子大颤了下,连忙站起,周学智在边上温和说道:“屈师傅,回去把伤口收拾下,老爷这边也是心急,你们还要继续试着做酒。”

    那两个师傅唯唯诺诺的点头,走出门槛的时候还被绊了下,差点摔倒。

    周学智瞥了眼站在四角的护卫汉子,看到一人差点笑出来,连忙恶狠狠的瞪过去,他清清嗓子说道:“你们先下去,我有要事和老爷禀报。”

    那四个人没有动,只是看到何伟远yīn着脸点点头,四个人才躬身退了下去

    客厅中只剩下两个人,周学智走上前去说道:“老爷,酒坊里面最少有四个人是烧香的兄弟,外面那些守卫里也有六个,不过那赵进规矩定的太严,咱们的人没办法凑上去,说话都不成,但既然有咱们烧香的兄弟,老爷你这里也不必太过着急了,酒坊里的方子早晚弄得出来。”

    何伟远脸sè没有丝毫的缓解,只在那里冷哼一声说道:“烧香的兄弟?你在我面前说这种空话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为了吃饱,谁会来烧这个香,现在赵进那小子给他们吃饱穿暖,你以为他们真在乎什么无生老母和弥勒佛吗?”

    周学智于笑两声,又开口说道:“老爷,何必这么急呢,咱们十几口烧锅蒸酒,又和那边关系维护的这么好,那赵进做出来的酒城里都不够卖的,也抢不了咱们的生意,咱们慢慢来就是,他那边又不是铜墙铁壁,这法子早晚能弄出来。”

    何伟远猛地一抬手,桌面上剩下的那个酒壶也被他摔了下去,上好的青瓷酒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有了这么一个响动,外面两个汉子急忙探头进来,看到无事这才退回。

    看到何伟远这么大的反应,周学智脸sè也有些僵硬,何伟远在那里咬牙说道:“怎么能慢慢来,这东西是咱们的命根子,可这命根子眼看就要被人挖断了。”

    “这”周学智刚要开口,就被何伟远打断,何伟远冷声说道:“你不用宽慰老夫,赵进那边在添置蒸锅,这个谁都知道,只要那边出酒的量大了,咱们就不要想卖酒了,你想过没有,他用高粱,咱们用米麦豆,他那里距离河上比咱们要近多少里,算上本钱,算上脚钱,咱们怎么和他争,还慢慢来现在就是个早死晚死的事情。”

    周学智沉吟一下说道:“河上那边教中兄弟很多,咱们家这酒又不是卖了一年两年,这样的老关系那里会这么容易断掉。”

    说到这里,何伟远脸sè更yīn,长叹了口气说道:“平时你最不把这个当真,怎么今天却口口声声说兄弟,他们买酒卖酒还不是为了银子,能赚到银子就是兄弟,如果谁能让他们赚的更多,他们连爹娘也认的。

    自己所说的每一个理由都被反驳,周学智尴尬的咳嗽两声说道:“老爷,那赵进手下几百号青壮,心狠手辣不说,官面上的关系也庞杂,连云山寺那帮和尚都不敢做什么,如果咱们贸然翻脸他们和木家那边的关系也是麻烦啊

    “酒上的生意破败,那边的关系也要冷下来,难不成老夫就守着这片田地过rì子?”何伟远冷冷的说了句。

    周学智也是无言,何伟远在那里沉默了会,猛地一拍桌子,怒声说道:“那赵进屡次三番和我教作对,杀害传头,折辱教众,勒索钱财,老夫身为会主,如果不去护法护教,又怎么对得起山东总坛,怎么对得起教主和诸位尊者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周学智慎重说道,说得严肃,心里却在叹气,心想断人财路果然是不共戴天之仇。

    九月天气转凉,北直隶那边据说已经下过小雪,南直隶江北这边衣服也逐渐加厚,但还过得去,不过河上湖上之类的水面,冷风就很让人难熬了。

    如果在徐州城外的黄河码头上船,一路东行,到邳州东境下船,这边就是如今京杭大运河南北的中间交汇点。

    运河改走迦河之后,正好经过邳州和宿州之间的骆马湖,隅头镇就在骆马湖的南边,船行水上,自然需要停泊的地方,可运河千余里,长归长,宽却有限,短暂停泊可以,长期停泊只能找专门的口岸和码头,但即便是口岸码头,能提供的空间也很有限。

    而骆马湖却没这个问题,湖面无风,适宜停泊,湖面广阔,北上南下的船只也不用担心拥挤。

    因为这里差不多是中点,行走南北的船只都要在这里歇息整顿,也因为这里是中点,南来北往的货物很多就在这里卸货贸易。

    人流物流交汇,想不繁荣都难,隅头镇不到十年功夫,已经有“小扬州”的名号,可见其繁华程度。

    漕船的漕丁和官吏,民船的水手和船主,还有乘船的富贵贫贱,在停船的时候,都要上岸去放松放松,采买各sè货物不说,还要寻欢作乐一番,所以隅头镇靠骆马湖一侧,布满了酒楼饭庄,服务不同人等的青楼也有几家,据那些见识广的人说,别看隅头镇小,几家大院子里居然有秦淮河和扬州的姑娘坐镇,这种场面大江南北都少见的很。

    除了这等专供富贵人物的处所,只要你口袋有银子,总能找到花销的地方,湖上价钱便宜的船娘也是大把。

    有些人寻欢作乐,有些人就只能守在船上,这些人的生意也有人做,除了那些船娘之外,还有专门划船卖酒菜的,冷热菜肴,黄酒烧酒,他们随时也能提供,价钱不比岸上贵太多。

    这种卖酒菜的小船最喜欢跟着漕船走,因为其他船上的人喜欢上岸消遣,漕船上的漕丁要看守船只,轻易离不开,他们就只能就近买些酒菜。

    时间到了九月中,漕船的生意马上就要停了,因为十月北边河面就要封冻,没有办法走船,眼下在湖面上停靠的搞不好就是今年最后几队。

    “船上的各位,小弟这边有上好烧酒,才出锅的糟鸭,软烂的牛肉,时鲜白送啊”湖边的漕船船队边上,响起了这样的吆喝。

    “这边,这边”一艘半空的漕船上有人站起来大声吆喝。

    看着那船过来,又有人笑骂说道:“老钱你那破船上能有什么好烧酒,你说的好酒莫不是兑了井水,而不是现兑的湖水?”

    一于人哄堂大笑,摇船的那位老钱也嘿嘿的笑,满不在乎的说道:“不掺水怎么经得住你们和驴一样的喝,这次你们运气好,还真有好酒。”

    漕船一年到头的跑,一年总要过几次骆马湖,在这上面常做生意,彼此也就熟了,船靠在一起,这老钱先从船舱里拿出一碗茴香豆递过去,船上的几位漕丁接过来,笑嘻嘻的边吃边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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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进平凡一生,没想到在明末有了新的开始 他要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凭手中矛,平万里河山,这就是大明武夫大明武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武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武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