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四章 酒场上只有兄弟
荣凤堂自己去柜台拿了个碗,来到赢贞这桌倒了碗酒,然后又坐回原位,自个儿在那一个人闷喝,他很害怕赢贞会开口问他为什么和秦清在一起,千万别问,实在是没脸说。
陆风转身回到店里,先是朝着荣凤堂拱手问好,后者犹如没看到他一样,挪了挪屁股继续喝酒,摆出一副谁也不要和我说话的样子。
陆风当然不会在意对方的冷落,毕竟他们神剑台和荣阀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六大阀门如同六家超级大门派,底蕴深厚,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关键人家对朝政还有插手,这就更不是他们能比的了。
梁茹似乎也意识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尤其是看到高高在上,位居天下武林正道领袖的天玑阁都来人了,心里更是哀叹,觉得李贞这一次真是插翅都难逃了,
她神情哀怨的看向赢贞,叹息道:
“墨家人也真是可恶,故意用本命飞剑此等至宝来诱使别人杀你,哎,现在天玑阁的都来要你的命了。”
赢贞一愣,挑眉道:
“天玑阁?要我命?他们敢?”
梁茹顿时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一脸惊慌失措,埋怨李贞真是个不知轻重的冒失鬼,赶紧拧了拧他胳膊,连连给他使眼色。
秦清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大概猜出是怎么一回事,笑嘻嘻道:
“本来我们俩这次是来剑南道找件东西,刚好听说了墨家赊刀人这回事,天玑阁名剑虽多,但我到现在都没有一柄看得上眼的,不过这柄春泥我觉得倒是很不错,于是就想着凑凑热闹,不过姓荣的说应该轮不到我,不出意外的话会落在姜阀主头上,我那时候才猜到原来是你们俩,
墨家后人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有孔渊撑腰都敢对付你?有趣有趣,这个热闹我可不能错过,嗯?对了,需要不需要我替你把外面这些人都打发走?”
赢贞冷着了脸说道:
“赶紧打发掉,不然我真怕自己一个不高兴,把他们全杀光了。”
秦清笑了笑,扭头看向一旁喝闷酒的荣凤堂,
“还愣着干嘛?去把人都打发了。”
荣凤堂心里不爽但又不敢表现出来,也不说话,就这么低头走到门口,
“都给我滚!”
嘈杂的长街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不消片刻,长街上顿时变的冷冷清清,除了一些小商贩们和普通老百姓,其余的走了个干干净净。
这就是武道巅峰二十人的威慑力,走哪都是过江龙。
什么聚义会,卸剑斋,什么前辈宗师的,在荣凤堂面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姜沛宁若有所思的望着进来后默不作声的荣凤堂,又看了眼秦清,恍然大悟道:
“姓荣的铁公鸡该不会是在追求你吧?”
一向大胆的秦清被姜沛宁如此直白的问出口,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讪讪道:
“鬼知道我做了什么错事,竟然被他给看上了,天天死缠烂打看着就让人心烦,起初我不搭理他,他竟然说要上天玑阁找我师傅求亲,我算是怕了他了,这次带他出来,算是给他个能让我瞧顺眼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自己了。”
姜沛宁听完,顿时笑的花枝乱颤,形态极为夸张,笑声中充满了挖苦讽刺的意味。
荣凤阳老脸一红,心里也是腹诽秦清这嘴巴真够毒,把实话全都说出来了,这下也好,反正这层窗户纸已经被捅破了,他也就破罐破摔了,
“姜沛宁,你特娘的笑个屁啊,老子起码还是男追女,谁像你一样是女追男,也不害臊。”
姜沛宁习惯了跟他斗嘴,闻言洋洋自得道:
“这有什么害臊的?我一个女孩子都不害臊,你个大男人竟然还会不好意思,你看,脸都红了,”
“呵呵......老子这是喝酒上脸,”
荣凤堂冷笑一声,
“等你回到洛阳见着江清惠,我可得在旁边好好瞧瞧热闹,人家要再打你,我可不拦着。”
陆风和梁茹坐在座位上,大眼瞪小眼,再也不敢说话了。
眼前见到,耳中听到的,都不是他们能接触的了的大人物。
荣凤堂和姜沛宁是正儿八经的发小,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个不停,也乐在其中,彼此都找到了心仪的另一半,嘴上虽然极尽挖苦之能事,其实心里都在为彼此高兴。
赢贞又要了几坛子酒,给神情尴尬的陆、梁二人满上,笑道:
“不要乱想了,今天回去之后告诉你们宗门内的人,别再趟这趟浑水,被别人当枪使,很蠢的,咱们三个好多年不见了,今天就缺李央那个小酒鬼了,来,走一个。”
陆,梁二人端起酒来,三人一饮而尽。
三人于少年时期相逢于道左,如今见面,虽是感觉与从前大不一样,但那份结伴游江湖的经历,永远都会是一段值得回忆的美好经历。
赢贞本来没有打算今晚在泸州过夜,不过既然遇到了少年时期的故人,自然要喝个痛快,
最后,荣凤堂与秦清也参与进来,众人推杯换盏,聊个不停,
轻松的气氛,也使得陆风二人紧绷着的神经也彻底放松下来,
“管特娘的什么天玑阁还是荣凤堂,什么江青惠姜沛宁,在酒场上只有兄弟,老哥我年龄最大,我先干了。”
这是陆风喝高了说的一句话。
邓九坐在门口,时不时的回头看向把酒正酣的年轻人,嘴角露出一抹沧桑的笑意。
年轻人就该是这样,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也不知道我的那些老兄弟,他们现在可都还好?
当晚,赢贞他们一直喝到了后半夜,然后便在客栈住下。
荣凤堂则是拉扯着原本就是海量的陆风,嘴里说着什么相见恨晚之类的话,非要和他回到房间接着喝。
陆风已经喝高了,但是他觉得自己没高,而且看到竟然没把荣凤堂喝倒,他就有点不爽,
于是两人互相搂着对方肩膀,晃晃悠悠的继续喝去了。
邓九笑了笑,就这么靠在门槛上,把毡帽拉下遮住半边脸,不一会便响起了鼾声。
二六五章 小木剑
直到第二天傍晚,众人这才从床上爬起来,一起吃过晚饭后,便要就此分别。
荣凤堂本来非常排斥与赢贞他们一起去成都府,毕竟他的求爱之路仍是任重道远,私底下与秦清相处时的一些卑微小细节也实在是不想被人看到。
尤其是姜沛宁,这臭丫头一定会没脸没皮的偷听,到时候又会追着笑话自己。
不过荣凤堂脑子里记得很清楚,昨晚在彻底喝傻前,那个性格挺招人待见的陆老哥曾恳求他一定要护着他的李贞兄弟。
当时荣凤堂正处在喝高了的神仙状态,心想着不就是保护个人吗?这是多大点事?于是拍着胸脯便应承下来,直到傍晚醒来之后,才回想起李贞就是赢贞,
果真喝酒误事啊,人家还用我保护?别威胁我就好了。
不过承诺了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这在他们荣家是金科玉律。
于是荣凤堂打算远远的缀着赢贞,并且与其保持一定的,不被窃听的安全距离,防人之心不可无。
陆风和梁茹在客站门口与众人告别,率先离开,去原先下榻的酒楼取回行礼,找到师门长辈汇合之后,便会继续东行。
他们神剑台此次大规模下山,也是想借着这次武林盛会的机会,由剑南道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做和事佬,帮他们神剑台与听雨楼之间化解一些往日的恩怨,时间地点已经定好,就差那位前辈驾临了。
荣凤堂来到酒店大堂,一改当初的抠门小气,打开腰间的钱袋子,直接掏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金色铜钱,拍在酒楼掌柜面前。
那掌柜的拿起铜钱一看,眼睛都直了。
荣阀的【漫天钱】,意为漫天要价,正面刻着“福禄存也”四字,背面“家有榆荫”。
拿着这枚铜钱,可以在天底下任何一座正大钱庄随意开口,这便是漫天要价的由来。
当然了,如果只是在你这里吃了你一顿饭,你得了铜钱就想到钱庄换一千两银子,钱庄的掌柜也会给你,不过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你会得罪荣阀这么个庞然大物,但若是只想着捞个十倍以内的好处,荣阀会很乐意,所以这枚铜钱也叫十倍钱。
这枚钱可以购买任何东西,虽说数量稀少,但在前些年却有大量流通于世,这源于荣凤堂有个一掷千金,爱四处撒钱的潇洒表弟,所以这家客栈的掌柜虽是第一次见到漫天钱,却是久仰大名。
姜沛宁拍了拍荣凤堂肩膀,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朝秦清眨了眨眼,随后登上马车离开。
秦、荣二人则是骑马慢吞吞的跟上,
沉默半晌,荣凤堂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道:
“昨晚那死丫头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秦清蹙眉道:
“怎么?你担心姜阀主会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吗?”
荣凤堂干笑几声,不镇定道:
“不会不会,那丫头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很清楚的,再说我身上也没什么可以拿来说道的缺点。”
“呵呵......”
秦清冷笑道:
“十分不巧,她把你小时候那些糗事都跟我说了,荣凤堂,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荣凤堂笑脸顿时凝固,拉下脸来,咬牙切齿道:
“姜沛宁,你奶奶的,背后插老子刀。”
秦清板着个脸,内心却在偷笑,一夹马腹,将他远远甩开。
荣凤堂坐在马上一阵唉声叹气,表弟要是在就好了,能给自己支几招,他对付女人的手段最多了,要不然也不会得个“无情小郎君”的雅号。
......
陆风和梁茹拐入一条街道,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师妹,你猜到李贞那小子的身份了吗?”
梁茹笑着反问道:
“很难猜吗?只是有些东西大家不必挑明罢了,堂堂的姜阀阀主心上人是谁,我还不至于这么孤陋寡闻。”
陆风双手抱在脑后,抬头看天,说道:
“是啊,管他是谁呢,在我们眼中,他只是那个邪门歪理最多,嘴巴最贱的好朋友李贞,哈......这小子真是好命,竟然能娶这么一个大美人儿做媳妇,真是让人羡慕啊。”
梁茹嗔怪的瞥了他一眼,讥讽道:
“这就是各人有各命,人家是富可敌国装穷闯江湖,你是打肿脸冲胖子硬装好汉,现在想想,原来这小子从前说的那些狂妄话,应该都是真的了。”
陆风哈哈一笑,甩了甩脑袋,从袖中取出一把长约三尺的小木剑,
“真怀念当初和这小子一起游历江湖的那段日子,虽说穷,但是几乎每顿都有酒肉,咱俩拉不下脸来,还是李央那丫头去外面讨回的钱来的,哈哈,那丫头当初一直想要我这柄小木剑,以后若是还有机会见面,就送给她。”
梁茹笑道:
“河间王的掌上明珠挨,会稀罕一柄破木剑?”
陆风一愣,沉吟半晌后,说道:
“她一定稀罕。”
两人拐入一条小巷,巷中冷清,相比于泸州其它地方不算热闹,却也有为数不多的几家小店开门做生意。
陆风忽然停步,眉头紧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梁茹也跟着停下,好奇道:
“怎么了?”
话才出口,一段剑尖透胸而过,
“师妹!”
陆风目眦欲裂,甩手一剑,刺向那临街商铺的“店主”,他终于想明白,怪不得心里总觉得哪不对劲,这条小巷他虽然只走过一次,但是记性极好,眼下这些商铺的店主,小二竟然全是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陆风身上连中三刀两剑,身体缓缓倒在梁茹身边,看着血泊中的师妹,憋了三十年的一句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小巷恢复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
“咦?”
一个枯瘦的小女孩手里各拿着两串糖葫芦,站在巷子入口,她看到了这两具尸体,只见她左右张望一阵,发现周围没人后,小跑过来,也不害怕,直接蹲在地上,在两具尸体身上搜来搜去,
“真够穷的,穿的倒是有模有样,身上却连一百两银子都没有,我呸~~”
“这把小木剑倒是挺好看的,”
“这两把大剑看样子还能卖几个钱,这玉牌子也不错。”
远处房顶,一代魔门枭雄平陆生,冷冷的注视着小巷中的一幕,
他到现在都还是想不通,圣主为什么要让自己盯着这个看起来多少还有点邪恶的小丫头......
二六六章 请二位牺牲一下
邓老头在车厢外头点上一盏灯笼,一个人驾着马车走在官道上,赢贞和姜沛宁则是出了城之后,便岔进一条乡间小路携手并行,当做散步。
青山绿水,月色怡人,星星点点的月光透过树荫,洒落在小路上,
“你那两个朋友倒是挺有意思的,梁茹昨晚跟我睡在一起,一个劲儿的夸你好,说什么虽然我这位李贞兄弟看上去非常不正经,其实极有主见,心中道理分明,四人结伴行走江湖的那段时间基本都是你在拿主意,他那陆师兄嘴上虽说不服,其实心里服气的很,还说什么要我好好珍惜你,学会容忍你的一些小毛病,哈......说话语气,就好像真的是你姐姐一样。”
赢贞听完只是笑了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莫过于少年,无忧无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思考许多,如果陆风和梁茹现在才认识他赢贞,他们一定做不了朋友,倒不是因为赢贞真的觉得他们不够资格,而是彼此间已然成熟,想法多了便不纯粹,自然换不来纯粹的友谊。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挺好笑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起初我并没有将他们三人当做朋友,有一部分是觉得他们也不会将我当做朋友,萍水相逢在一起不过三四个月,期间相处的也不算融洽,陆风最爱和我吵架,总是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对我指指点点,梁茹呢则比较内敛,性格柔和总是做我们的和事老,李央这丫头才最是心机深沉,不过以陆风的眼光自然是看不出来的,所以他总是认为坏事都是我做的,哈哈~~”
赢贞牵起姜沛宁的手,紧紧抓住,淡淡道:
“陆风虽然胆小,却极为义气,如果不是害怕帮我的话会牵连到师门,以他一根筋的性格,他和梁茹哪怕明知会死,也一定会留在我身边,他就是这样的人,做什么事都是瞻前顾后一点都不痛快,喜欢梁茹那么多年,就是说不出口,活该憋死他,
他们昨晚明明猜出我不是李贞,却不说透,便是害怕‘与赢贞为友’这四个字会将一些因果嫁接到他们的师门头上,毕竟他们神剑台一直以名门正道自居,呵呵,这就叫穷讲究,越是这种小门小派越是有诸多规矩,可是武道一途本来就是不讲规矩的,如此画地为牢怎么可能有大成就?”
姜沛宁点了点头,说道:
“在你心里,其实是认可他们俩是你的朋友的,对吗?”
赢贞道:
“其实做我的朋友并不难,把我当朋友就好了,荣凤堂总说他交朋友不在乎对方是否有钱,而我交朋友也不会在乎对方是什么出身,一壶浊酒可话至天明,足矣,我不喜欢天玑阁的一点,便在于他们总是自以为是的给这座江湖订立诸多的规矩,你自己不守规矩却要让别人遵守你的规矩,这是什么道理?陆风就是心中太多规矩,才放不开手脚与我痛痛快快的做朋友,他活的可真累。”
姜沛宁有感而发道: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陆风顾忌师门安危,才会一口一个李贞,其实就是在点明,我和你李贞是兄弟,少年时候的李贞是,现在的李贞也是,但却不是另一个李贞。”
赢贞叹息道:
“希望还有机会和他们俩一醉到天明,毕竟能给我这样感觉的人,不多了。”
......
昨晚的泸州城,因为荣凤堂和秦清的出现,确实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很多小门小派或是不入流的野修,差不多也断了杀人夺宝的念头。
但是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可惜的是很多人都曲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富贵并不是让你拿命来求的,这个“险”字也有大有小。
本命飞剑这种宝贝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你荣凤堂又如何?天玑阁又如何?我只要能拿到飞剑,潜心静修,未尝不可能成为你们这样的人物,
这就是江湖本来的样子,潮起潮落,风起雨涌,你方唱罢我登场,人人都想站在山巅最高处看风景,也正是这样的江湖,才会让人趋之若鹜,心向往之。
临时聚拢在一起的聚义会,总舵主是武道巅峰二十人之中排名垫底的寒江客司马铁衣,本名叫司马成龙,原本出身书香世家,在当地也是数一数二的显赫望族,后来家道中落,他这个人读书又不勤勉,指望科举成龙是不可能的了,但他从小便喜爱读一些江湖野史,痴迷于其中的仗剑江湖儿女情长,于是便干脆变卖祖业,开始闯荡江湖,没曾想却真给他闯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本是独善其身的一名游侠儿,不入帮派,不拜山门,这一次之所以成为聚义会总舵主,其实也很偶然,他看到许多江湖游侠们临时起意想要组建一个足以和剑南盟,飞剑会,屠魔组一争长短的势力,于是也就瞎跟着凑热闹报了名,结果人家一看,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司马铁衣吗?于是他就被推举出来做了门面,谁让参与聚义的这些人里头,数他修为最高呢?
不过他对于那柄本命飞剑还是非常在意的,虽说他本人并不用剑,但是最近勾搭了一个剑宗门派的掌门千金,两人如今的感情正是如胶似漆的上升阶段,司马铁衣就想着弄来这柄飞剑哄那位小姐开心,这样的话,以后床上打架,也不用总是他一个人出力了。
修为一旦到了他这个地步,很多时候做事情都不会想太多,因为值得他想太多的,其实也就十九个人而已。
四百聚义会高手隐身在道路两侧的树林之中,正大光明现身的也就三个人,
司马铁衣,剑神左白条,缠花手廖文章。
司马铁衣一个人挡在道路前方,双手抱胸,另外两人神态潇洒的立于赢贞身后。
在他们看来,荣老板赶来之前,眼前的这对夫妇只怕已经是亡命鸳鸯了。
司马铁衣是粗糙汉子穿锦衣,看上去总是差点意思,差点气质,总之是既不风流也不潇洒,
“贤伉俪,实在不好意思,为了在下的美满生活,二位说不得要牺牲一下了。”
赢贞望着他那副滑稽模样,忍不住笑道:
“好说好说,我这人最爱成人之美,只是不知怎么个牺牲法呢?”
司马铁衣拍掌笑道:
“就喜欢你这样的痛快人。”
二六七 偷听
司马铁衣可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万一被荣凤堂及时赶来,今天这件事就做不成,他不想和荣凤堂打,因为打不过,
只见他一步迈出,五丈距离一步即过,下一刻他整个人已出现在赢贞面前,然后以极为怪异的姿势打出三记寸拳,每一拳都是肘不离肋,分击赢贞胸前三处要穴,随后后撤一步,眨眼间又回到原来位置,
“打完收工!”
赢贞无需刻意,体内灵气自动做出反应,提前一步预知三拳位置,护住窍穴,不痛不痒,没什么感觉。
只见他咧嘴笑道: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是不是应该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司马铁衣皱眉道:
“正常来说,应该是身体爆裂而死。”
赢贞“噢”了一声,说道:
“这个难度有点大,那我就做不到了,正所谓礼尚往来,你敢接我一拳吗?”
司马铁衣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茬,一脸狐疑的看向对方,自己这三记寸拳看似没什么杀伤力,打的也不怎么漂亮,实则威力巨大,正是自己走拳十八停中的起手三式,就是无为境大圆满也不可能像眼前此人这样硬接自己三拳而啥事没有,这不正常,事不正常必有妖,他心里感觉有点不对劲,就想打退堂鼓了。
“你是金刚体魄?”
赢贞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天,
“比金刚体魄还要强点。”
“哈哈~~”
司马铁衣笑道:
“兄台这话说的,世上还有佛门金刚更硬的?算啦,既然大兄弟能硬吃我三拳,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出拳了,咱们青山不改.......”
“等等!”
姜沛宁斜眉望着对方,冷笑道:
“打了人就想跑?说不过去吧?看你这三下王八拳打的,你应该是那个两字姓的家伙吧?你要实在怕他,接我一拳也是可以的,放心,只要接我一拳,你就可以离开。”
小路另一边的剑神左白条和缠花手廖文章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他们自然看出司马铁衣想要开溜,只是心中奇怪,堂堂的一代宗师,办事怎么这么不牢靠,而对于身前男子能硬接司马三拳也是感到万分震惊。
司马铁衣干笑几声,笑道:
“小娘子口气真不小,江湖中什么时候冒出一位女子拳法大师了?我司马铁衣平生最受不了被女人瞧不起,来来来,老子接你一拳。”
“好啊~”
姜沛宁笑了笑,左腿迈出一步,身形不动,右臂旋转而出,捣出隔空一拳。
司马铁衣还没来得及摆出拳架,顿时一口老血喷出,身体在半空中弯成虾状,断线风筝般向后疾速抛跌出去,十丈之外,身形下坠,只见他脚尖在地上一点,借着这一拳惯性,身如离弦之箭再次加速,眨眼间消失在姜沛宁视野之中,
“特么的大通天手,卧槽你娘的墨丛林。”
总舵主就这么溜了,左白条和廖文章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那白衣男子已经赫然出现在他们俩中间,一双手臂各搭在两人肩膀上,
一只手如有千斤重,压的二人脸色铁青,差点都喘不过气来,
耳中只听到白衣男子笑道:
“要不我也送二位一程?”
左、廖二人好歹是一代宗师,虽说心里很想求饶,但终究嘴上说不出来,要不然被隐藏在两侧林中的其他人听到,有损死后名声。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两人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赴死模样,这一点要比司马铁衣强上很多。
赢贞笑了笑,松开二人肩膀,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向前迈步,直接将身后空门暴露给二人,
“杀你们俩这样的角色,实在是没多大意思,滚吧。”
左、廖二人对视一眼,都能感觉出对方长松了口气,然后悄悄退去,
三个主心骨都走了,林中四百高手也知大势已去,只能黯然离开,聚义会聚的也快,散的也快。
姜沛宁笑着等上赢贞,与他继续并肩前行,
“这姓司马的溜的倒是挺快,他这垫底的排名似乎都有水分啊,才一拳就吐血了。”
赢贞道:
“示敌以弱,他故意的,其实他并没有想象中伤的那么严重,只不过是从你这一拳上看出了你的来历,自然也就猜到了我是谁,于是吐口血以示尊重,识时务者为豪杰,他还算聪明。”
姜沛宁目光温柔的看着他,笑道:
“你没杀那两个人,我很意外。”
赢贞笑道:
“这有什么意外的?这两个人的修为还算不错,假以时日说不定成就不低,那个时候他们若是再敢招惹我,再杀不迟,现在嘛,我不太愿意大开杀戒,这些人都是江湖的根基底蕴,只要他们不断成长进步,才能推动高处的人更进一步,武道榜二十人,哪一个不是双手沾满鲜血,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成就越高越是不会滥杀,我杀人最多的时候,正是我修为进速最快的那个阶段,因为我需要他们做我的磨刀石砥砺前行,现在嘛,我巴不得他们将来都能具备跟我一战的资格。”
姜沛宁忽然一把挽住赢贞手臂,秀目狡黠道:
“荣凤堂和秦清离我们不远,咱们去偷听偷听?”
赢贞愕然道:
“这样不好吧?”
“走啦~”
姜沛宁一把拽起赢贞,联袂飘飞而去,
“下不为例啊,这种事情我最多陪你一次。”
“放心,一次就够了。”
......
“原来叶玄对你这么苛刻啊?这么纤弱的姑娘家,叶玄竟然忍心让你为他挑水煮茶,什么人啊这是,”
荣凤堂睡了一白天,又有佳人作伴,眼下正是兴致盎然,本来无论他说什么,秦清都是爱搭不理的有一句没一句,不过只要提到她幼年在天玑阁的时光,她好像才会有兴趣。
荣凤堂心里偷笑,总算找到话题了。
“你懂什么?师为父,弟子不可辞其劳,他老人家最喜用山下的一股凉泉泡茶,而且每次都是一人独饮,有时候我想要讨一杯,师傅都不给我喝,说什么这玩意最是让人清心寡欲,还说我这年纪不适宜静养茶道,等我将来嫁人了,他老人家会亲自为我煮茶。”
荣凤堂探过身子低声道:
“晴儿心中的理想夫君是什么样子?”
秦清想了想,说道:
“不能是铁公鸡,不能比我年龄大,不能长的不好看,穿着不能不讲究,还要会洗衣做饭,事事都听我的,至于其它嘛,现在也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荣凤堂有点被打击到,咧了咧嘴道:
“你要是这些要求的话,那老子换个人追得了,”
话题瞬间聊死。
秦清赌气的一甩马鞭,又一次将他甩在身后吃灰。
二六八章 老朋友
“喂,我说老板,你这碗面里怎么才三片肉啊?”
“加肉是要另外加钱的,”
“你瞧不起谁呢?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给我加满,”
“哟,小小年纪还学会充大爷啊,可你这身行头实在不像个大爷啊?”
“嘿嘿,狗眼看人低,看清楚了,这是足银一两,给我加一两银子的牛肉,麻利点。”
路边面摊前,枯瘦少女坐在长凳上,两腿悬空,抱着面前比她脑袋还大的面碗,秃噜秃噜的吃着面,桌子上还有三只大碗,里面装满了酱牛肉,
她这一路都是这么吃的,比个壮汉饭量都大,小肚子始终是圆滚滚的,好在有头小毛驴代步,不然她真的走不动道了。
如今身上的银子还剩下不少,毕竟她大多时候都是吃一些路边摊,就算进了饭馆,也是二三十文钱就足够她吃饱吃好,
她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每一顿都是吃的饱饱的,而且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幸福啊,
小丫头一路招摇过市,其实早就被好几拨地痞子给盯上了,只不过暗中都被平陆生给解决掉,一向滴酒不沾的堂堂邪王,如今也爱上喝闷酒了,心中实在是苦闷啊,这辈子就没干过这样的事,整天呆在一个小丫头片子身边,关键这差事还脱不了手,这叫怎么个事儿啊?
小姑娘吃饱喝足,费劲的爬到小毛炉身上,晃晃悠悠的朝着城南方向去了,她似乎对泸州城颇为熟悉,熟门熟路的穿过几条街巷,在一处废弃的土坯房子前停下,拉着小毛炉走进连门都没有的破旧屋子里,然后靠墙蜷缩在角落里,就这么睡了过去。
其实她本来不打算来泸州的,只不过身边总是能听到经过的路人说起什么泸州哪里的小吃味道好,谁家的包子皮薄馅大肉足,哪条巷子又有家新开的烧饼铺子,又酥又脆,还有很多武林人士都去了泸州。
她一听既有好吃的又有那么多最爱打打杀杀的江湖人士,习惯从尸体上得好处的她,就这么上路了。
平陆生坐在隔壁的一处屋宇上,静静的喝着酒,等到困了,他就打算在这房顶上一睡至天明,年轻时候闯荡江湖,不就是这样吗,那时候还在乎晚上睡觉得有张床?
一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从街道上空掠过,整个人又忽然停了下来,望了一眼远处那条破旧的老巷,径直转头朝着这里掠来。
平陆生双手抱在脑后,斜躺在青瓦之上,瞥了一眼那位不速之客,沉声道:
“你怎么也来泸州了?该不会是也惦记那柄【春泥】吧?”
来人一身锦袍,气势凛然,就是一张脸长的有点别扭,一双眼睛好像彼此嫌弃一样,离的远远的,鼻子又高又长,将双眼和嘴巴的距离又给拉开,总之,他的五官好像彼此间相处的不太好。
“不惦记了不惦记了,差点命都没了,”
平陆生嗤笑一声,意料之中。
来人一屁股坐在老友身边,好奇问道:
“十多年没见,你这老小子竟然没什么长进,听说给孔渊当了走狗?怎么?你平陆生连这张老脸都不要了?”
“你懂个屁!”
平陆生将身边的酒坛递了过去,语气又转为平淡道:
“说来挺奇怪,这段时间我总感觉自己真的老了,好像这座江湖不再是我年轻时候见到的那个模样,很多时候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来人哈哈一笑,接过酒坛子猛灌几口,擦了擦嘴道:
“这都怪你自己想不通,脑子里总是想着什么圣门大业,不像我,孑然一身,遇见哪家的漂亮姑娘就勾搭勾搭,腻歪了就再换一个,永远保持一颗风流少年心,哈哈,这样的日子才有滋味,”
平陆生皱眉道:
“那你惦记那柄飞剑做什么?你都这个年龄了,难道还想着转而练剑?”
来人摆手道:
“这倒不是,最近不是勾搭上听雨楼掌门徐滨的大女儿了吗?那娘们想让我帮她把那柄飞剑搞到手,于是我就来了,你是知道的,我在女人身上还是很下代价的,只有这样,才会让她们心甘情愿的在床上伺候我。”
平陆生笑道:
“然后呢?你就去找我们圣主去了?”
想起这个司马铁衣就来气,跳脚骂道:
“墨家那王八蛋真他娘的坑人,从头到尾都只说那是一对名声不显于江湖,修为还不错的年轻夫妇,我特娘当时也真是信了他的邪了,直到挨了姜沛宁一拳老子才醒悟过来,一刻都不敢停,饶了个大圈返回泸州来了,幸好嬴贞似乎对我没什么杀意,不然今晚这条老命就算交代了。”
平陆生听的开怀大笑,他与司马铁衣是年少时便结识的至交好友,关系非比寻常,虽说两人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但有些朋友就是这样,不论相隔多久,见到时仍是少年时初见的那副模样。
“圣主现在变了很多,在长沙时我也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他竟然会放过我,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听雨楼?刚才我撞到他们的人扮成商贩,在一条小巷子里杀了一对神剑台的男女,呵呵.....七八个人对付两个人还要偷鸡摸狗的,就这样还自诩为什么名门大派,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司马铁衣一愣,说道:
“我只是见那听雨楼徐滨的女儿样貌不错,身段更是丰腴,正好最近比较空虚,用来打发漫漫长夜罢了,听雨楼好像加入了那个什么剑南盟,我可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嗯?神剑台?一对男女?”
司马铁衣猛然反应过来,神情严肃的凑到平陆生跟前仔细询问一番,又将昨夜悦来客栈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平陆生忍不住皱眉道:
“你是说,这对男女很可能是圣主的朋友?开什么玩笑,那点能耐也配和圣主做朋友?”
司马铁衣一脸无奈的摊手道:
“我特么也不愿相信啊,可是那俩人确实是在酒楼里和赢贞荣凤堂他们一起喝酒的,很多人都看到了。”
平陆生目露凶光,狰狞道:
“那小娘们你别再睡了,最好立即撇干净关系,”
司马铁衣咧嘴道:
“废话,这还用你提醒,”
平陆生站起身来,指了指破屋,
“里面有个小丫头,你先帮我盯着点,我这就去寻那两具尸体,然后赶上圣主求证一下,若是真的,泸州城只怕要尸横遍野了。”
司马铁衣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今晚若不是遇到故交好友,只怕自己也要受牵连了,想想就后怕。
二六九章 龙虎山
聚义会解散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泸州,仍是盘踞在这里的一些势力听说后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要知道几个临时组建的联盟之中就属聚义会的总舵主司马铁衣战力最高,再加上剑神左白条以及缠花手廖文章两大宗师级高手,不该是眼下这个局面才对。
左白条与廖文章并没有回城,而是就此离去,临走时也没留下什么话来,唯有那些亲身观战者回到泸州后,将当时发生的场景传扬开来。
人们很疑惑,大多数仍不相信以拳法闻名天下的司马铁衣会被那个白衣女子一拳打跑,
“司马铁衣是不是放水了?武道二十人中若论那一身拳意拳劲,他也只在慕容惊鸿以及白少罡之下,怎么可能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打跑呢?”
“应该是放水了,要知道这位司马前辈最是好色,那女子的容貌足以被列入芳华榜而绰绰有余,我猜他当时一定是生出怜香惜玉之心,打算找机会收入怀中,要不然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被人一拳打跑。”
“剑身左白条和缠花手廖文章已经不见踪影,要不然可以他们口中得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他人毕竟藏身林中看不真切,更没有正面交手摸底,他们的话不可全信。”
城中大街小巷的酒楼茶肆,都在议论昨晚发生在泸州郊外的那场围剿,而身为当事人的司马铁衣却是百无聊赖的坐在城东那片废旧破巷的屋顶上,望着小院中那个正在捉蚂蚁的小丫头片子。
准确来说,是在掏蚂蚁窝,小院荒废已久,院中杂草丛生,这窝蚂蚁本来这里生活的很安宁,如今却要遭受灭门之灾。
小女孩手里握在一根烂树枝,一下一下的将蚂蚁窝捅烂,然后用脏兮兮的小指头将受惊离窝的蚂蚁一个一个的碾死,小脸上挂着胜利将军的得意表情,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平陆生寻了一整夜,才终于在衙门口的仵作那里找到了神仙台那对男女的尸体,官府对这样的命案也只不过是登记在案,并没有打算细究,毕竟这段时间泸州城挤满了各色江湖人物,乱的很,当街对砍的事情都时有发生,何况只是两具无名尸体。
平陆生购了两匹骏马,将两人尸体绑在其中一匹的马背上,然后马不停蹄的出城追赶赢贞他们,其实他完全可以一手拎一个展开身法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但是他觉得这样做不妥,如果两人真的是圣主朋友,这种方式显然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高耸青山,潺潺流水间,视野豁然开朗,道路尽头的宽阔山坳中,坐落着一座白墙黑瓦翘檐的园林式建筑,园中小桥流水,大树遮天,建筑群布局规整,显然出自大匠之手。
此处大宅的门楣上,挂着一幅牌匾,上写“芝兰同春”。
赢贞二人站在大门外的青砖广场上,并没有入内游园的意思,清晨的山林间雾气正在消散,初阳洒落的暖意,最适宜清除体内浊气,
姜沛宁头顶上带着赢贞路上为她编织的花环,犹如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周围青山间渐消未消的薄雾,初晨时光,虫鸣禅唱,宛如置身人间仙境。
一阵清脆的铃音从他们身侧响起,少年眉心点红痣,满头银发,身穿宽袍大袖的白色衲衣,手中拎着一根桃花枝,随着驴子的步伐摇摇晃晃的从另一侧的小路而来,进入广场,
“吁~”
少年停下驴子,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赢贞二人,瞪大眼睛,看了又看,神情惊讶,悠悠然开口道:
“神华内敛,气正神清,藏精纳锐,蛟龙之姿,兄台的气魄.......忒大了点儿。”
见对面两人没有说话的意思,少年有些尴尬,悻悻然道:
“见谅见谅,在下稍通观人之术,见到两位这等罕见的神仙之姿,忍不住便施展【观相】之术,海涵海涵。”
赢贞笑道:
“龙虎山?你就是那个被称作龙虎山祖师张道龄转世的张小术?”
被道破来历,少年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摆摆手道:
“那都是在下山上的师叔师祖们胡诌而已,我见过祖师爷的画像,不如我英俊十之一二矣,祖师爷就是转世十回,也转不成我这副模样。”
姜沛宁“噗嗤”笑出声,只觉眼前这位玄门一脉的天之骄子说话很有意思,
“生的好看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想娶妻生子?”
少年惊讶道:
“这又有何不可?不瞒两位,贫道......不不不,我这次下山,就是找媳妇儿来的,”
只见他指了指那座园林,说道:
“媳妇目前还没找到,不知去了哪里,但是她曾交代我一件事,要我来此处帮这座芝兰园的主人驱邪避秽,唉......想必二位也知道,我龙虎山就是干这个的,属实不是什么好营生。”
赢贞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处芝兰园,皱眉道:
“驱邪?”
少年点了点头,
“兄台难道不觉得此处园子很奇怪吗?大白天的了无生气,一个人都看不到?其实园子里生活着大大小小七百多口人呐,只不过他们只在夜里活动,如同寻常人在白天活动一样,我比二位来的早,已经在四周崇山峻岭之间勘察过此地山水的气运走势,看风水的话,这绝对是一处福源宝地,能在此安宅,想必都是经过高人指点,既然风水没问题,那就是园子的问题了,兄台有没有兴趣随我入园一观?”
赢贞摇头笑道:
“我没什么兴趣,”
少年不死心道:
“兄台大可不必担心,其实在下邀你一起,也是有些私心的,你身具紫金气运,污秽不侵,妖邪见之退避,进这园子绝对没问题,”
姜沛宁在一旁插嘴道:
“想让我们跟你一起进去,不用编这样的借口吧?”
少年从驴背上下来,不停摆手道:
“误会误会,我绝对没有编瞎话,兄台这一身紫金气运并非是俗世所说的帝王之气,如果我看的不错,这位兄台应该是生于龙脉之地,昆仑,而且家宅的风水布局必定是极大的手笔,才能将祖山昆仑的龙气引至宅中,福荫后人。”
嬴、姜极为默契的仍不说话,只是看着少年。
少年顿时有些丧气,自己可是从来没有算错过的,于是他赌气道:
“容我展开一算,”
只见他抬起左手五指不停掐动,随后蹲在地上,用桃花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画出一个复杂精妙的符文图案,
随后,少年死死盯着地上符文,眉头紧锁,半晌后,嘴里骂了一句:
“草!”
接着,他仰起脖子,龇牙咧嘴的看向赢贞,
“光明顶?”
赢贞笑着点了点头,
少年拿脚搓去地上符文,一句话也不说,牵起驴子就走,
二七零章 惊不惊喜?
玄门与圣门之间,从来都是如此,如同水火难以相容,
龙虎山乃是玄门之中的一大分支,为正一教祖庭所在,因山上有一灵潭莲池,池中金莲乃道祖亲手所植,孕育一方山灵,故称人间第八福地,山中道士皆擅符箓之术,能降魔捉妖,祈雨驱蝗,术法如神,更通五雷咒法,杀力强横。
传闻说这位白发张小术出生之时,龙虎山有七朵金莲同时绽放,霞光涟漪,有滴滴金液垂落,引为盛景。
山上的四位黄紫法袍的大天师以术法算出张小术乃祖师爷转世投胎,于是下山一番寻找,将其带回山中悉心栽培,一个徒弟却有四个师傅,因此这位张小术术法之精,在龙虎山年青一代中执牛耳。
道家之中,关于龙虎山天师的传闻流传最多也最广,多是传于市井坊间,或是乡野村镇,历经岁月成为民俗传说之后,已经被添油加醋传的神乎其神,但赢贞知道,有些传说确实真实存在过。
比如以桃木做成小剑,压与枕下可止小儿夜啼,屋内张贴养生符箓可祛病延年,宅门内第三块砖下藏镇宅兽,可使过路阴魂不扰,屋檐双角神兽也有镇宅之功,种种民俗讲究,皆是出自龙虎山,这也与龙虎山道士喜欢游历人间有关,算是玄门之中,最为贴近百姓的一支。
少年天师牵着青驴走上台阶,抬手以桃花枝在朱漆大门上凌空画符,
符成,门自开。
少年双手负后,潇潇洒洒的走了进去,单看背影,确实有几分出尘味道。
姜沛宁揪了揪赢贞衣角,兴致勃勃道:
“要不咱们也进去瞧瞧?反正你有什么紫金之气,就算里面真的有邪秽阴物,他们也不敢靠近你。”
赢贞点了点头,他心里也是好奇,这座芝兰园所在的位置怎么看都应是一处风水宝地,正常来说,即使有些许邪秽之物,在这里也是万难生存,对这种集山灵水秀之气的地方唯恐避之不及才对,怎么能困扰到宅中主人呢?
赢贞二人刚一跨进大门,顿时大讶,方才站立于广场望向门内,仍能看到园中入门口石雕影壁处在晨辉之下,而眼下步入园中,竟已经黑夜,繁星高挂,圆月初生。
姜沛宁不信邪,退出门外再向内看,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待她再走进来,对赢贞皱眉道:
“这处园子果然邪门,似乎是与外界颠倒,完全是两个样子,”
赢贞道:
“进去瞧瞧,看看那个小道士在哪,”
两人绕过影壁之后,诺达的一座精致园林展现在两人面前,入目所见,亭台楼阁,山水相间,一栋栋造型奇特的屋宇星罗棋布的分布在园林之中,地上小路由鹅卵石铺就,路旁有石雕路灯,遥遥望去,甚至有几处屋宇还亮着灯光,隐有琴瑟之音飘出。
铃铛音就在前方不远处,只不过隔着屋宇假山,看不到具体所在,
影壁旁有一小屋,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白发老头从内走了出来,老者面容慈祥,脸上布满皱纹,好奇的看向赢贞他们,
赢贞也皱眉打量着他,对方身上确实已经没有活人气息了,只不过看起来却实在与常人无异,
“这是什么地方?”赢贞问道。
老者惨然一笑,没有说话,转身返回小屋,关上屋门。
姜沛宁深吸一口气,下意识的抱着肩膀,
“这里面难道都是鬼魂?我们是不是应该找到那个小天师问问清楚?”
赢贞点了点头,他当然不会害怕这些阴物,所谓人鬼殊途,各有大道,两者之间自有天地立的规矩,没有因果纠缠,彼此都会秋毫无犯,再者,无为境已有陆地行走一说,这些不散阴魂根本不堪一击,何况是混元境,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弯弯绕绕,足足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二人终于才在一座人工湖旁边看到了那牵驴少年。
少年原本蹲在湖边,呆呆的望着湖水,发现赢贞他们跟来,冷哼一声站起,打算牵驴离开时,转身时还不忘瞪了赢贞一眼,
下一刻,只听“扑通”一声,他已被赢贞一脚踹入湖中。
少年踩水湖中,指着赢贞大骂:
“姓嬴的,想打架的话,有能耐你去找我四位师傅去,欺负小的算怎么一回事,难道这就是魔皇的风度?”
赢贞站在湖边笑道:
“别跟我装嫩,你要真是张道龄转世,年龄可比我大了去了,再说,我即位以来与你们龙虎山素无交集,初次见面,你竟然敢瞪我?是你那四个师傅教的?放心,我会去龙虎山的,到时候他们四个可以一起上,输了的话,我就把池子里的金莲连根拔起,断了你们薪火。”
“呸呸呸!”
少年双臂摆动,踩在水中,咧嘴骂道:
“没想到堂堂的魔门之主也会吹牛,你要能从我龙虎山的莲池里揪下一片叶子,我以后管你叫爷爷。”
赢贞笑道:
“这可是你说的,堂堂张祖转世,到时候可别不认账,爷爷就不用叫了,会把我叫老的,改成大爷吧,叫我嬴大爷就好。”
“呵呵......”少年连连冷笑。
姜沛宁看着他在水中的那副狼狈样子,掩嘴笑道:
“上来吧,不嫌水里凉吗?”
名为张小术的少年天师想了想,摆臂横游一段后,才像落汤鸡一样上了岸,随后不知从那里掏出一张黄符往身上一贴,白衣长发瞬间干燥如初,大袖飘飘,多少恢复了一些风采。
姜沛宁冲他说道:
“不想跟我们说说这是什么地方吗?”
少年挑眉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凭什么告诉你们?”
赢贞指了指小湖,
“就凭我会再把你踢下去,上来一次踢一次。”
少年一脸忿忿道:
“堂堂魔皇竟然以大欺小,传出去不嫌丢人吗?”
赢贞摇了摇头:
“不嫌,不丢人,”
“呵呵......”少年又是冷笑。
姜沛宁在一旁打圆场道:
“好啦,我们也是进来帮忙的,你在门外的时候不是还邀请过我们了吗?你不说清楚的话,我们怎么帮忙?”
少年陷入沉思,这里的事情,凭借自己一人确实难以办到,要知道这可是媳妇儿交代的差事啊,办不成哪还有脸再见她,虽然与眼前这人合作若是让师傅们知道,免不了要挨一顿毒打,但是只要我不说,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想通这些,少年指了指天上明月,又指了指小湖中央,
“你们看出哪里不对劲了吗?”
原本少年还想等着对方两人说“没看出来”,然后自己再大大方方的指出来,这样一来显得自己洞察秋毫,慧眼如炬,多少能挽回一些风采。
结果那大魔头竟然一语点破,
“湖中没有月亮的倒影,惊不惊喜?”
少年有些惆怅,有些人,是真的不想和他说话。
二七一章 魂飞魄散
姜沛宁很疑惑,正常来说,手里哪怕端着一只水碗,只需调整好角度方位都可以将月亮倒映其中,而现在诺大的一座小湖上,竟然看不到一点月亮的踪影,
“难道是湖水有问题?”
少年天师摇了摇头:
“湖水绝对没问题,芝兰园外面仍是白天,可园子里却已入夜,这是日夜颠倒了,月亮倒映水中为其魂,是有人拿走了月魂,等到了白天我再看看,如果直视太阳不觉得刺眼的话,日魂应该也丢了。”
赢贞插嘴道:
“我在很小的时候直视太阳,就已经不觉得刺眼了。”
少年一翻白眼,没好气道:
“嬴大老爷,不是谁都能跟您比的,刚才你们没来之前,我大致推算了一下,芝兰园的问题应该是起始于三年之前,能将日月精魄拿走,这已是通了天的手段,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三年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这就要问问这座园子里的鬼魂,可惜这些鬼滚因为死的方式太过离谱,已然成了不能投胎的阴物,性情大变,乖戾的很,所以我才想请你搭把手,毕竟你身具可震慑诸邪的紫金之气,他们不敢在你面前造次。”
赢贞笑道:
“好说好说,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物能做到乾坤转换日月颠倒。”
少年拎起桃花枝,将青驴拴在湖边的一颗小树上,
“你们跟着我,到时候我来问话,若是起了冲突,你俩负责摆平,”
姜沛宁道:
“没问题,带路。”
少年托着下巴四处张望一番后,继续朝着园子深处走去,赢贞二人紧随其后。
绕过几栋精致庭院,眼前出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三层小楼,琴瑟之音正是从那里传来,莺歌燕舞还有欢笑声,显然此刻这栋楼内有不少“人”。
一楼大厅正门大开,琴瑟鼓乐愈发清晰。
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位二尺长髯的富家翁,手里捧着一枚玉芴,轻轻敲打着手心,闭目摇头乐在其中,在他身边坐着一位梳着云髻的宫装妇人,胸口衣衫束在双峰半山腰,波涛汹涌,正捏起一粒葡萄放入口中。
大厅中央是四名衣不蔽体的丰腴少女,随乐起舞,身体柔软如柳条,抬腿间裙摆内风光无限好。
两侧座位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推杯换盏间聊的不亦乐乎,再有便是角落里的琴女乐师,
他们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皮肤惨白,不是病态白,而是没有血色的通透白。
乐声忽停,厅中所有人的目光皆是好奇的看向门外,
眉心点红痣的白衣少年大袖飘飘,昂首阔步跨过门槛,而在他身后,是一对如同神仙美眷的年轻男女,女子嫣然含笑,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厅内,男子傲然睥睨,目空一切。
随着赢贞步入厅中,满堂灯火为之一颤,而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他身上,身为阴物,对阳气的感应极为敏锐,尤其是这名奇怪男子身上阳气之盛,几欲让他们不敢直视,
高居主位上的富家翁见到三人走进,顿时拉下脸来,表情阴鹜道:
“三位闯我芝兰园,有何贵干?”
少年笑道:
“是朋友托我来此,帮你们芝兰园重见天日,只需找出问题根结,我自有办法让你们转世投胎,重新做人,还请配合一下。”
富家翁嘿嘿冷笑道:
“我园中上下七百余口,如今在这里已是长生之身,何须转世?三位请立即离开,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张小术或许是因为身后跟着两个超级保镖,胆气十足,甩着手里的桃花枝,冷笑道:
“这也叫长生?食不知味,眠而无梦,你和你身边这位美人云雨之时只怕也没什么感觉吧?小爷来帮你们,竟然还敢给我使脸色,阴物终究是阴物,即使在世时品性良好,现在也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邪秽,我既然来了,你们就必须投胎,我来问些问题,如果不老实回答,我便打散你们的魂魄,让你们连阴物都做不成。”
宫装夫人眉眼含笑,说道:
“小家伙好大的口气,你是不是认为就凭你身后那位身具紫金之气的俊俏公子就可以吓到我们?小家伙,你想的太简单了。”
厅中诸人跟着连连冷笑,
妇人抬袖一挥,厅内所有灯中火焰于一瞬间变成黑紫之色,一时间阴气浓郁,空气深寒如冰,紫焰映照在这些人惨白的脸上,让人看的毛骨悚然。
少年哈哈一笑,
“哟,阴物还会修炼?小爷我越发感兴趣了,”
接着,少年手掌一翻,两指捏出一张黄符,随手甩在空中,只见黄符缓缓燃烧,厅中灯焰随之疯狂摇曳,不过片刻功夫,灯焰重新恢复正常。
“阳气挑灯符?”
富家翁见到少年出手,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原来是龙虎山天师府高人,怪不得敢如此大言不惭,”
少年抱肩笑道:
“既然看出小爷来历,还不乖乖配合,”
富家翁咧了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冷笑道:
“只怕还是不够,我这芝兰园与本地山水气运牵连,小家伙在这里是没有多大能耐的,不信?那你可以拿出一张宝塔镇妖符试试。”
少年双目眯起,大袖一甩,捏出一张金色符箓,心中默念口诀,
半晌,符咒没有任何动静,
少年愣住了,不可能啊,这张符货真价实,又是由金纸画成,怎么可能不起作用?
这一幕也引来了哄堂大笑。
宫装妇人捧腹道:
“小家伙是不是很受打击呢?阳气挑灯符在这里之所以有用,是因为芝兰园确实阴气浓郁,可你这宝塔镇妖符镇的是妖,我们可不是妖噢~~”
少年挑眉看向花枝乱颤的妇人,耸了耸肩,
“笑吧,笑吧,呆会就让你笑不出来。”
他转身看向赢贞,指了指一旁长几上坐着的长眉老头,
“将此人的魂魄打散,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那长眉老头一愣,诧异的看向那阳气极盛的俊逸青年,对方正悠然的抬头欣赏着厅内木梁雕花,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
少年急了,跺脚道:
“嬴大爷,行了吧?”
赢贞收回目光,笑道:
“行,”
随后一掌拍出,无声无息,
长眉老头浑身一震,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如琉璃般片片碎裂,一声惨叫过后,化成一蓬白灰,落在蒲团之上。
鸦雀无声......
少年得意的回过头来,望向主位上的两人,左脚悠悠然拍着地面,笑呵呵道:
“老老实实回话,小爷还是会帮你们投胎的,如若不然,就是这个下场,好了,我要开始提问了,首先,这是哪里?”
富家翁和宫装妇人对视一眼,完全忽视少年,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他背后的男子身上,炽盛的阳气,恐怖的实力,这才是他们所忌惮的人。
“我们与阁下并无仇怨,何必打杀我园中下人的魂魄,我芝兰园藏宝丰厚,阁下看中哪样,赠予阁下便是。”
赢贞没有吭声,抬手又是一掌,不远处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年顿时支离破碎,魂飞魄散。
修为到了他这个境界,已不再是借天地气机为己用,而是体内灵气与天地自成一体,浑然无我,天下地上所有之物,皆可打杀,
张小术见到赢贞如此配合,心中大喜,指着那富家翁鼻子骂道:
“老头你是不是觉得小爷我太好说话了?给你脸了?”
富家翁眼见那男子出手如此狠辣,不留丝毫谈判余地,忍不住嘴角抽搐,咬牙道:
“阁下若是一心坏我等大道,说不得我们这些人就算是魂飞魄散,也要拼一拼了。”
两侧座位的上人此刻已全部站起,面对赢贞,如临大敌。
赢贞洒然一笑:
“随便。”
姜沛宁一脸崇拜的看向自己的心上人,笑靥如花,好像无论在什么时候,他总是这样让人着迷,心动的感觉仍像是初见他时那样新鲜,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她淡淡扫视周围一圈,对身前的少年说道:
“需要都杀光吗?”
少年想了想,点头道:
“他们自己要找死,我也劝不住。”
“好!”
姜沛宁玉掌向上,随着掌心上抬,厅内空气如同凝固一般,灯焰停滞不动,如同假物,
这些阴物只觉神魂有如万千针刺一般,痛苦非常,一张张惨白的面庞变得狰狞扭曲,痛苦哀嚎,
姜沛宁双掌猛然推向两侧,大通天手砰然爆发。
一阵呼啸的风声过后,两侧阴物消散一空,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落得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主位上的那对夫妇。
富家翁浑身一阵颤抖,直到痛楚渐渐消失,
他没想到那绝美女子竟然也是个狠人,芝兰园中的所有阴魂都与此地山水气运连在一起,山脉水运不坏,他们就等于多了一层防护加持,没曾想到仍是会被那两人随手便打散魂魄,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少年一屁股坐在一张长几上,一脸坏笑道:
“现在是不是可以好好说话了?”
宫装妇人蜷缩着身体,心惊胆战的看着眼前那对实力恐怖的男女,战战兢兢道:
“还请二位莫再动手,妾身知无不言。”
少年见她从头到尾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忍不出朝地上啐了一口,
“欺软怕硬,什么德行?”
二七二章 我七你三(跪求订阅)
富家翁名叫贾濂,是这座芝兰园的大管家,那宫装妇人也并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宅中女主人随身丫鬟,张小术问起原主人下落时,二人目光游离,回答的支支吾吾,差点又被赢贞随手打散魂魄,二人最后哭丧着脸,才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原来这芝兰园的主人姓陈,叫陈淳安,陈家原本在剑南道也算是久负盛名的书香世家,家族之中甚至出过礼部尚书这样的当朝一品,不过到了陈淳安这一代,科举连连落榜,他本人又心气极高,接连打击下整个人几近颓废,后来还是靠着祖上福荫,在钦天监领了个五官灵台郎的闲差,负责掌管一些神术要典,说白了就是个看书库的,坐到这个职位,就别想着还能够往上爬,陈淳安一身意气也算是消磨殆尽,整日里无所事事,便会翻看一些古籍,谁知道这一看之下,竟然给他看出名堂来了。
钦天监本就集中了整个大周朝最顶尖的一拨炼气士,其中几位更是术法通神的老神仙,陈淳安近水楼台,翻阅之时不懂就问,
虽说炼气士与他们这种普通官员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但大家都在钦天监当差,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加之陈淳安这个人品行不错,所以那些老神仙们也并不会敷衍了事,而是耐心指点,甚至有时候还会彻夜长谈为其解惑。
既然仕途无望,陈淳安便沉浸在修炼之中,身边又有高人指点,一路安安稳稳的入了门,成为了一名炼气士,这时候,他钻牛角的脾气就上来了,三十五岁才算入门,就像是人到中年才习武一样,上限已经被限的死死的,今生都难有大成就。
陈淳安不想再认命了,于是整日呆在书库,蓬头垢面,废寝忘食的想要找到一条登山捷径,结果在翻阅诸多古籍之后,竟然真的让他演算出了一套法阵,
他不敢在长安这种高人遍地的皇城运转他的那套阵法,于是便辞官归乡,两年内游遍剑南道,最终选择在这里施展他的大业,倾尽家产打造出这座芝兰园,
园中何处打井,何处建湖,何处建山,栽种柏树几颗,琵琶几颗,青竹几颗,冬梅几颗,一切一切皆有讲究,就连屋中布局也都是出自陈淳安一人之手,
这座芝兰园,就是他的法阵,园子建成的那一刻,原本站在园中可尽收眼底的青山绿水变得终日里云雾缭绕,仙气缥缈,时有仙鹤落至园中歇脚,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家主大功告成,成就仙人之姿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谁知就在八年前的一天,家主陈淳安于后园之中再次布下一座法阵,园中所有家眷奴仆眼睁睁的看着他手持一面铜镜,镜面朝天,然后被他从铜镜之中捞出一颗太阳来,到了夜晚,他手捧一只青花小碗,碗中有水,月亮被他从碗中抓起,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芝兰园上空的天穹之上传来一声怒喝,一位头顶芙蓉冠的白发老神仙突然降临,口中说着什么“颠倒乾坤,大逆不道”,家主陈淳安那个时候已是将日月扛在肩上,举手之间天雷滚滚,与那位老神仙直接便在天上打了起来,
再后来,据贾濂所说,陈淳安从天上坠落,全身血肉崩裂,可见白骨,他第一时间冲回房中抱起已有身孕的夫人直接逃离芝兰园,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那以后,芝兰园大小七百余口,就变成了如今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阴物。
少年天师张小术听完连连咋舌,摇头惊叹道:
“厉害啊,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一个读书人窝在钦天监,几年功夫竟然给他琢磨出改换日月的神通,可惜了可惜了,才华用错了地方,”
少年望向赢贞,问道:
“你觉得那位白发老神仙会是谁?”
赢贞面无表情,淡淡道:
“张九洞三花聚顶一分为三,眼下只怕没有这个能耐,你们天师府那四个老家伙更不行了,梵如意又是女的,那就只剩下丹辰子了,僧不言名道不言寿,丹辰子俗名叫什么来着?”
少年道:
“张道奇。”
赢贞讥笑道:
“天下道士是一家,姓张道士又一家,姓张的就这么喜欢做道士?”
少年天师咧嘴反驳道:
“那是因为百家姓中,张姓之人最多好不好?你到大街上随便拎出一百人,必有五人姓张,”
赢贞不置可否,指了指趴在地上的两个阴物,说道: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两个人?日月精魂已经被那个叫陈淳安的带走了,如今就算活着,只怕也藏的极深,想要大海捞针般寻找这样一个人,我看够呛,”
少年盘腿坐在长几上,皱眉叹息:
“你说的对,想要解决这里的问题,必须要找到陈淳安,此人既有手摘日月的手段,如果一心躲起来的话,肯定很难寻到,这里的事我需要去一趟长安,找到丹辰子他老人家问一问,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姜沛宁突然朝着地上那两人问道:
“那面铜镜和青花碗在哪里?”
少年天师神情一动,干笑道:
“别啊,那两样东西也就是对炼气士有用,二位还是留给我吧,我多少也算一半的炼气士。”
赢贞摇头笑道:
“那不行,我们出力最多,自然是归我们,就算没用,我放在家里当摆设也行,”
地上的贾濂和妇人一时间都不敢说话,心想着还是等他们商量好再说吧,
少年跳脚道:
“你怎能如此霸道,那两样东西于你没用还要争抢?还讲不讲道理了?”
赢贞挑眉道:
“道理?什么是道理?”
少年顿时气的张牙舞爪,
姜沛宁摆了摆手笑道:
“好啦好啦,一人一半,铜镜归你,青花碗归我,不过你得告诉我那碗有什么用处。”
少年虽然仍是心疼,但一想这样的话还算公平,谁也不吃亏,点头道:
“没问题,这园子里应该还有一些其它宝贝,留在这里也是暴殄天物,咱们就来个五五分成,坐地分赃。”
赢贞哈哈一笑:
“你想多了,我七你三。”
少年嘴角抽搐,他是越来越不待见眼前这位魔皇了,你都什么身家了?光明顶上什么没有,你和我一个小辈抢夺西,
无耻......卑鄙......不要脸......
二七二章 一个耳光(跪求订阅)
张小术离开芝兰园的时候,青驴背上挂了满满两袋子宝贝,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乐的合不拢嘴,
原因是姜沛宁只挑了那件青花碗,其它的实在是看不上眼,据张小术说,这只巴掌大的小碗应是炼气士所炼化的宝贝,碗底四个字“水韵天成”,应是与水泽灵物有关,等他回了师门问清楚这只碗的具体作用和使用方法,一定会写信告知她的,而且他还保证,由于这一次合作异常愉快,只要他打听到一点关于陈淳安的消息,一定只告诉赢贞两个人,介时他们三人一起将陈淳安捉拿回来。
赢贞嘲讽他就你那点能耐扛的住吗?少年拍胸脯保证,说下一次合作一定是他打前锋,而且很有可能他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之所以叫上他俩,也是觉得这一次分赃两人很够意思。
三人在园子外的广场分别,赢贞二人展开身法,一路向西,寻找邓九去了。
官道旁的一座茶棚内,邓老头坐在里面喝着茶,他年轻时候其实不爱喝这玩意,谁知道随着岁数越大,越来越喜欢了,但你要说让他将茶叶分出个三六九等,他也没这能耐,反正什么茶喝起来,在他觉得都是一个味儿,
茶棚外,除了一辆马车,还拴着两匹骏马,不过让茶摊主人觉得晦气的是,其中一匹马上放着两具尸体,他心里很想让刚进来这位客人把马匹牵的远远的,可看到对方眼角的疤痕和那副凶狠的模样,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
“邓老,确定是这两个人吗?”
邓九一口喝光碗里的茶,擦了擦嘴,说道:
“听雨楼的人现在在哪?”
平陆生道:
“大多都在泸州城内,离开时平某曾让属下负责盯紧他们,这次跟我来剑南的阴邪宗弟子虽只有八人,却都是门中的顶尖好手,不会出差错的。”
邓九点了点头,
“等圣主回来,若是赏你一耳光,不要记恨。”
平陆生一愣,低头道:
“陆生不敢。”
邓九淡淡道:
“知道为什么要给你一耳光吗?”
平陆生摇头,
“不知,”
邓九拿烟杆指了指马背,
“圣主朋友的遗体,不该如此对待,等会挨了耳光,把尸身搬上马车,让跟在你后面的属下带回泸州。”
平陆生赶忙抱拳:
“多谢邓老指点。”
......
赢贞站在茶棚外,久久无言,即使连姜沛宁,此刻都不敢出声打扰。
平陆生躬身立在一侧,随时等着挨那一记耳光,这种等待的感觉很是煎熬,
在他身旁,阴邪宗的一名弟子半跪在地,手指微颤,
“啪!”
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清脆响亮,
平陆生心安了,
赢贞冷冷道:
“说吧,怎么回事,”
平陆生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的叙述了一遍,随后侧头对身后的属下说道:
“把你探来的消息,向圣主禀报。”
“是!禀圣主,人是听雨楼杀的,神剑台与听雨楼之间素有恩怨,源自于十年前的一桩公案,听说是因为当年听雨楼少楼主竺康安追求神剑台秦女侠未果,醉酒之下,将秦女侠奸杀,这位少楼主事后悔恨万分,当时便吞剑自杀,
楼主竺意闲便将失子之痛算在了神剑台头上,此后十年,两家之间冲突不断,互有伤亡,上月时,剑南宗宗主王杰忽然宣布要为两家做和事老,将这桩十年恩怨在他手上化解,于是神剑台由宗主赵天海以及三位长老带领门下一百二十余名弟子下山,赶至剑南,
据属下打探来的消息,这应该是剑南宗与听雨楼设下的圈套,属下离城时,神剑台相继已有三十余名弟子遇害,如今神剑台包括宗主在内剩下的不足百人,已经开始朝着城南撤离,”
赢贞听完后沉吟半晌,忽然说道:
“有酒没了?”
邓九沉声应了一句,从马车内拎出一坛酒来,
赢贞拍开泥封,缓缓将酒倒在地上,自言自语道:
“那晚喝酒,你们不敢认我,害怕会因此而让师门受到牵连,殊不知,如果天下人都知道你们俩是我赢贞的朋友,还有谁敢动你们神剑台?你们俩呀,太死板了,还是吃了没本事的亏,
对了茹姐,陆风这傻小子暗恋你好多年了,你不会看不出来吧?我知道你在等他开口,但是这傻子实在是太蠢了,真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笨,还特别自以为是的人,穷鬼一个,还整天笑话我,你呀,嫁给这小子,以后大概也只能过苦日子了,本来还想着,等你俩大婚的时候,我亲自......”
“算了,不说了,今天我只杀一半,剩下的,留给李央那丫头吧。”
......
......
城南柳家客栈,眼下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神剑台三十余名被刺身亡的好手,几乎全是门内精英,其中便有一位长老。
赵天海此时已是身负重伤,另外的两位长老也好不到哪去,神情萎靡,狼狈不堪,剩下的弟子之中多是年青一代,战力有限,这一次就算他们能够活着离开泸州,宗门内也会出现青黄不接的局面,几年之内都别想回复过来。
但是,他们好像走不了了。
听雨楼门下倾巢而出,再加上有剑南盟两百余位好手助阵,赵天海知道,他们神剑台这一次是插翅难逃了。
客栈外,笔直站立着五名黑衣青年,人人神情肃然,面无表情,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点伤,有的还在流血,但他们对此无动于衷。
长街上的追杀,原本他们有七人为神剑台断后,这才使得赵天海他们可以安全逃进客栈,而因此,他们也损失了两名同伴,阴邪宗的两名本该会有大好前景的通明境弟子。
听雨楼楼主竺意闲身材臃肿,满脸肥肉。留着两撇八字胡,手中一柄逍遥扇,
女儿竺玉清容貌极美,柳眉杏眼,风韵楚楚,只是脸上表情冷冰冰的,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在父女俩身旁站着的,是剑南宗首席客卿卓云召,也就是他将赵天海打成重伤。
竺意闲轻摇折扇,向前迈出一步,笑呵呵道:
“几位何苦呢?为了一个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的宗门送掉大好性命,值得吗?”
二七三章 属实可惜
这五名黑衣青年,全都是由邪王平陆生一手调教出来的,平陆生一生武学颇为驳杂,拳脚兵器样样精通,或许是天赋使然,无论什么样的兵器落在他手中,总能发挥出其最大的威力,所以平陆生也被人称作行走的武库。
五个人五种兵器,盘花棍,枣槊,春秋大刀,梨花枪,朴刀,每一把兵器上此刻都沾满了鲜血,尤其是原先的长街之战,这些黑衣青年悍不畏死的拼命打法,给竺意闲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在竺意闲看来,能不与其交手尽量就不要交手,不然自己这边多少又会损失一些弟子,如今胜券在握的局面下,他自然是想将损失降至最小。
剑南宗卓云昭则是不想再拖延下去了,原本的计划是由剑南宗好手混在听雨楼刺客中,对神剑台一众人分而刺杀,结果这竺意闲办事不牢靠,走漏了消息,导致赵天海迅速将分散的弟子集中起来,这才有了这场万众瞩目下的长街追杀,两家联手设局对付神剑台的消息如今也不胫而走,搞的他们剑南宗名声都臭了。
卓云召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立即便有五十余名门中好手拔刀冲杀过去,
“竺楼主,我们这是在给你办事,你该不会想看热闹吧?”
竺意闲连忙赔笑道:
“不敢不敢,此番辛苦卓先生了,事后必有回报。”
卓云召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其实他打心眼里瞧不起对方,若是放在以前,只怕立时便要骂他个狗血淋头,但是眼下听说这位竺楼主的女儿成了司马铁衣的姘头,也就憋着一肚子火没有发作,毕竟司马老色鬼可不好惹。
五十人对五人,即使阴邪宗这五名弟子都是以一当十的精英,可是长街之上早已经过一场浴血奋战,如今各个身上都背着伤,还没缓口气便又要厮杀,相形见绌之下自然渐渐出现不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长街上一声巨响,一枚巨大的石碾以奔雷之势,朝着客栈外的人群砰然砸下,
轰隆隆,尘土飞扬,坚硬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深坑,剑南宗立时便有七人被砸成肉泥,血肉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一名身形雄伟的中年人仿若从天而降,又如一尊山岳,笔直的站在客栈门外。
那五名精悍青年见到此人,连忙拜倒:
“拜见宗主。”
无论是听雨楼还是剑南宗,其实都是江湖上的二流门派,后者还稍微好一点,毕竟宗主王杰算是初入太虚境的小宗师,不过比起贵精不贵多的阴邪宗,这两家都要差上许多,
平陆生犹如看待死人一样扫视周围一圈,
竺意闲等人顿时心神一凛,有些人就只是这么站着,就会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气势是装不出来,
卓云召不愿横生枝节,抱拳道:
“敢问阁下是......”
平陆生冷笑一声,说道:
“凭你还不配问,你们都给本尊好好待在这里,无论是谁,胆敢试图离开,杀无赦。”
卓云召顿时皱眉,他行走江湖多年,自然看出眼前此人很不一般,而且江湖中以本尊自居的,多半是出身魔门,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心中冷笑,此次设局对付神剑台,失了光明磊落,早已被许多江湖同道诟病,宗主虽然嘴上没有什么,但是卓云召知道,他老人家很是惜名,而如今神剑台竟是与魔门有所勾结,那么他们此番所作所为,便成了名正言顺的诛邪行动,
卓云召藏在袖中的左手中,捏着一枚玉牌,以宗门秘法将这里的消息传递了出去,不用多久,宗门内便会有大队人马赶来支援。
这时候,卓云召忽然心中一颤,因为他发现就在自己偷偷以玉牌传递消息的时候,对面那不知来历的中年人目光也刚好落在他的左袖上,
难道被他发现了?不应该啊?
卓云召立时全神戒备,尤其是半晌过后,那人竟然还是没有丝毫动静,这让他渐渐感到不安起来,凡事总往坏处想,谨小慎微才能逢凶化吉,如果对方真的发现自己在向外传递消息,却仍能无动于衷,这说明什么?
卓云召双拳紧握,他已经想到最坏的可能。
竺意闲却没有他想的那么多,虽然这位听雨楼楼主的修为还不如卓云召这个剑南宗客卿,但是他有靠山啊,武道榜排名第二十的司马铁衣如今正和自己女儿打的火热,两人如胶似漆几乎每天晚上都会黏在一起,这也让竺意闲很是欣慰,完全忽略了司马铁衣只不过才比自己小几岁而已,有了这样的靠山,他们听雨楼只会是水涨船高。
“这位兄台口气真不小,就算你是宗师级高手,但是正所谓好汉架不住拳多,就凭你?能收拾的了我们所有人?呵呵......你是在拖延时间吧?想要拖到帮手赶来?”
他这句落在身后那些属下耳中,自然觉得极有道理,不然的话,那人又在等什么呢?
竺意闲忽然大手一挥,
“儿郎们上,先把这人收拾了,”
说完,竺意闲折扇一摇,率先冲出,
“真是找死!”
平陆生身形一动,鬼魅般欺近,猿臂暴涨,缠上对方握扇手臂,随后一卷,只听咔擦几声,竺意闲整条手臂骨骼尽碎,平陆生五指一张扣住对方肩膀,一脚将赶来帮忙的竺玉清踢飞,然后身形疾退,返回原位,
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堂堂的听雨楼楼主被人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拎在空中,双腿悬空无力垂下,只不过一个照面,就已经成了阶下囚。
见此情景,其他人更是不敢妄动,
卓云召心中大惊,竺意闲修为不弱,虽说这些年来纵情酒色有退步之嫌,但也不该如此不堪才对,自己想要拿下他,只怕都要在三十招开外,这中年人身手如此高明,到底是谁?
竺玉清挨了一脚已然受伤,加之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擒,更是芳心大乱,只见她仰面朝天,大喊道:
“司马老贼,你再不过来,老娘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声音由她运气传出,隔着条长街都清晰可闻,
“来啦来啦~~”
片刻功夫,一道身影电光般由城东方向射来,落在一处屋宇上,笑呵呵的望着客栈方向。
竺玉清眼见他及时赶到,心中大定,恶狠狠的指着平陆生道:
“杀了他,把我父亲救回来,你要我怎样都可以。”
司马铁衣砸吧砸吧嘴,一屁股坐在瓦坡上,笑道:
“听上去倒是诱惑很大啊~~”
平陆生冷然呵斥道:
“老家伙,提醒你一句,若是把那丫头跟丢了,你这颗脑袋可交代不了。”
此言一出,竺玉清顿时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司马铁衣笑呵呵道:
“放心放心,我已经在那女娃娃身上下了禁制,只要她还在泸州城,我随时随地都能找到她。”
平陆生这才安心,冷冷道: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想要英雄救美?”
司马铁衣连忙摆手道:
“这话说的,咱俩几十年交情你还不知道我?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再说了,我也没那胆子插手啊。”
客栈外的卓云召听到这里,只觉手心冒汗,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眼前这人能和司马铁衣称兄道弟,那修为至少都该在太虚境之上,而且就连司马铁衣都明言不敢插手,对方的来历只怕极大。
这时候,长街上几百匹骏马风驰电掣的朝着柳家客栈疾驰而来,为首一人须发皆白,气势凛然,腰携长剑,正是剑南宗宗主,也是如今剑南盟盟主,王杰。
王杰在客栈门前勒马停住,看了一眼屋宇上的司马铁衣,又看了一眼门口的陌生中年,皱眉道:
“阁下既然是司马大侠的朋友,此事我剑南宗便不在插手,请!”
王杰朝着对方抱了抱拳,随后给卓云召使了个眼色,便要将人带走,他其实早已在远处观察到了这边的情况,本来已经不打算再过来,但想着卓云召和两百余名手下还在这里,他要是一走了之甩手不顾,其他人会怎么看?
“谁让你走的?”
平陆生抬头看向对方,
“你来的其实正好,省得本尊费功夫去找你,本尊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动手杀你们,是因为我不敢,不要误会,这个不敢,可不是针对你们。”
屋顶上的司马铁衣顿时捧腹大笑,喘着粗气道:
“认识你平陆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不敢’二字,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上那个人,我也不敢啊。”
王杰高坐马背,脸上故作镇定,实则内心已是慌乱如麻,邪王平陆生,这可不是他们剑南宗可以惹的起的凶人。
“原来是邪王亲临,今日之事只怕是有些误会,王某本意是打算为神剑台和听雨楼两家说和说和,没曾想竟会弄至如今的局面,邪王和赵宗主是朋友?”
平陆生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而是回头望向客栈,
只见那些神剑台的年轻弟子,此刻正严阵以待的护在院中,自始至终都没见到宗主赵天海的影子,
平陆生不由的心中叹息,为了给他们断后,自己两名得意弟子殒命于此,对方竟然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有这样的宗主,也难怪神剑台在江湖上混不出什么名堂来,圣主的两位朋友出身于这样的宗门,属实是可惜了。
赢贞如同凭空出现一般,与平陆生并肩站在一起,一个朝内一个朝外,
只听他冷笑一声:
“本事不济,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可怜我那两位朋友,竟是出自这样的宗门,亏他们还处处维护,呵呵......这个赵大海,该死!”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位不速之客身上,很多人都一眼认出这不就是墨家赊刀人想要置之死地的那个年轻人吗?
堂堂邪王,在此人面前,为何如此卑躬屈膝?
赢贞转过身来,眼角瞥了一眼远处屋顶上的那道人影,淡淡道:
“想死?”
“不敢不敢,”
司马铁衣神情肃穆,连连摆手,翻身跃下屋背,一溜烟去了。
而剩下的人遍体生寒......
二七四章 赚大发了
“知道当初在长沙,我为什么没有杀你吗?”
平陆生头颅低垂,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圣主仁慈,给了陆生一次改过的机会。”
“仁慈?呵呵......”
嬴贞笑着转过身来,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或许我会对别人仁慈,但不会是你,之所以没杀你,是觉得你平陆生还算是个明道理的人,你这几个手下做的不错,很好,比里面那帮子人强多了,这才叫做事情,好了,把那个小丫头片子给我带过来吧。”
“是!”
平陆生将昏死过去的竺意闲随手扔在地上,一掠而去,
赢贞笑呵呵的望着四周,意态悠闲的淡淡道:
“五百七十二人,今天有两百八十六人的脑袋要搬家了,分配要合理适当,不然把主事的都杀光了,李央那丫头一定会怪我的,其实能在今天死掉的运气算不错了,落在那丫头手里,才真叫个生不如死。”
“我一般在杀人之前很少会说废话,但是今天我得跟你们说明白了,算是我嬴贞为了我那两个朋友,难得的讲一次道理,一个陆风,一个梁茹,他俩死在你们手里,我这个做朋友的来找你们报仇,天经地义。”
话才说完,人群中,立时便有六七道人影在这一刻同时朝着几个方向狂奔离开,当他们听到赢贞这两个字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敢于第一时间就选择跑的,都是聪明人,却又不太聪明,毕竟留下来,还是有一半机会可以不死的。
剑南宗宗主王杰,此刻算是彻底慌了神,谁能想到眼前的白衣青年竟然能是魔皇赢贞?怪不得邪王平陆生在他面前如此卑微,而那位武道榜大宗师司马铁衣更是跑的比谁都快。
堂堂魔皇,怎么会和神剑台的普通弟子成了朋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而人家如今要为朋友报仇,眼下这里最大的主事者可不就是我吗?
王杰觉得这一次,他的人生是真的走到了生死关头,关键,是死是活,完全掌握在对方手里。
只见他赶忙下马,抱拳赔笑道:
“赢教主,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您容我给您解释一下,”
赢贞摆了摆手,
“无妨,真有误会,你可以下去跟我朋友解释。”
嘭~
王杰整颗脑袋炸成粉碎,无头尸体仰天跌倒。
所有人不由自主的纷纷后退,人人心中骇的要死,却又实在不敢逃跑,毕竟有前车之鉴。
卓云召也算是老江湖了,可是直到今天,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可无形之中杀人的手段,人家可是动都没动啊,已经进入太虚境的宗主就这么死了?
这位剑南宗的大客卿,只觉自己半辈子的修为都算白练了,当你看到世上竟有如此强者,这种震撼和打击,真的可以将一个人彻底摧毁。
“你叫什么名字?”
卓云召浑身一震,颓然道:
“剑南宗,卓云召。”
“噢~~我有两个朋友,一个叫陆风,一个叫梁茹,负责刺杀他们俩的都是哪些人?”
卓云召惨然一笑,
“赢教主何必多此一问,他们只不过是奉令行事而已,这件事,怪也怪不到他们头上,我卓某也不会说。”
赢贞点了点头,
“这一点你做的不错,是我多此一举了。”
卓云召砰然倒地,胸口上出现一个窟窿,血肉模糊,
这才片刻功夫,叱咤剑南道的剑南宗宗主以及首席大客卿,就这么死的无声无息。
赢贞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想喝酒了.......
“锵!”
数十柄长剑同时出鞘,毫不留情的向主人脖子抹去,每一柄剑像是通灵一般,或刺或砍,一时间惨叫遍地,眨眼功夫,算上王杰和卓文昭在内,刚好两百六十八人。
“都滚吧!”
所有人如蒙大赦,作鸟兽散。
竺玉清不忘背起自己的父亲,她知道,从现在开始,他们父女两就要想办法亡命天涯了,因为魔皇刚才说过,活着的那一半,才是下场最惨的。
客栈外终于安静了,
赵天海这个时候也从房间内走了出来,离的远远的便向赢贞拱手致意,
“多谢魔皇解围,大恩难.......”
“闭嘴吧~~”
赵天海一愣,赶忙停步,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表情很是尴尬,
赢贞对这个人真是一点好感都欠奉,这样的人开宗立派,才真是贻害他人子弟,自己派中女弟子被人奸杀,他竟然还能愿意坐下来和对方化解恩怨?他这颗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若不是因为他是陆风梁茹的师傅,赢贞真想一掌劈死他。
“陆风和梁茹的尸身马上就要进城了,你现在就带人去西城门候着,将来安葬的时候,替我摆上坛子酒,”
“是,是,赵某一定为魔皇做到,”
赵天海带着门中所有人匆匆离开,
每一个离开的年轻弟子都朝着赢贞抱了抱拳,在他们心中,赢贞便像是他们的梦想一样,此生入了江湖,又有谁不想在他这个年纪便攀上武道高峰,成为人人仰望的存在。
平陆生拎回了背着小包裹,一脸茫然的枯瘦丫头,放在赢贞面前,
那丫头在看到赢贞的一瞬间,顿时有点心虚,刚才她在一条巷子里玩的好好的,突然被人拎着衣角便飞上半空,一阵高来高去,忽上忽下的搞的她差点都吐了,现在肚子里还一阵翻江倒海,再一看周围,满地的尸体和碎肉,她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下子吐了出来。
等她吐完了,抹了抹嘴,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带自己飞过来的凶狠大叔,又看了看眼前的“老熟人”,挑眉道:
“怎么?来找我报仇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我当时又没砍中你,至于这么记仇吗?”
赢贞一声不吭,朝着她伸出手来,
“干嘛?”小丫头一脸惊讶,后退几步,
“木剑!”
“什么木剑?我不知道啊?”小女孩一脸天真表情。
赢贞笑了笑,指了指长街上,
“看见这些尸体了吗?你把木剑给我,这些尸体上的东西任你拿走,你要有能耐,这些马也可以牵走。”
“真的吗?”小女孩一双灵动眼眸,笑的眯成月牙儿,她转身望向那些尸体,双目放光,
果然,自己选择来泸州是多么明智的决定,这么多的尸体,那身上该有多少银子啊?
今天真是赚大发了。
只见她乐呵呵的将小手伸进裤子里,一阵捞摸,将那柄二尺长的小木剑取了出来,
“给你,这柄小木剑可了不得,是我家祖传的宝贝,这些尸体上所有的银子加起来都不足它一半的价格,你赚大发了。”
赢贞笑道:
“那还给你,君子不夺人所好,”
小女孩赶忙将赢贞递过来的手给推了回去,一本正经道:
“欸~~我在客栈里砍了你那么多刀,怪不好意思的,就当做是补偿了,”
赢贞笑了笑,将木剑收入袖中,转而对一旁的平陆生说道:
“继续盯着。”
“是!”
二七五章 四个老家伙
魔皇赢贞身在泸州城的消息,迅速在整个剑南道传播开来,激起千层浪,
原本为了围杀赢贞和姜沛宁而临时组建成的几个小联盟也几乎于一日间土崩瓦解,他们那些人直到现在才幡然醒悟,原来这一切完全就是墨家赊刀人给他们挖的一个坑,让他们这些人稀里糊涂的做了炮灰。
“什么狗屁的本命飞剑,都特么是唬人的,墨丛林这一次做的太不地道了。”
“这就说的通了,墨丛林的师傅就是死在魔皇母亲剑仙江南手上,他这是知道自己没能耐报仇,才以飞剑为噱头,让咱们去做替死鬼,你娘的,”
“这一次除了剑南宗和听雨楼之外,其他几个联盟几乎没有什么损失,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听说啊,王杰和竺意闲这次也是走了背字,本来只是与神剑台之间有些恩怨,谁知道能把魔皇给引了出来,王杰和卓云召在咱们剑南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吧?听说那位魔皇站着不动,就只是甩了甩袖子,两人便死翘翘了。”
“我也听说了,好像人家就动了动手指,剑南宗和听雨楼那些弟子的佩剑,好端端的便出了鞘,对着自己人就是一通乱砍,听说这就叫御剑术。”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去不去成都府看热闹?”
“成都府有什么热闹好看的?”
“嘘~~事先说好,信不信由你们,我也是听朋友说的,听说咱们剑南道的楚王殿下,根本就是魔门大魔头邪帝孔渊扮的,魔皇赢贞这一次来剑南,就是来收拾孔渊的,”
“你也说的太玄乎了吧?邪帝孔渊已经消失多年,江湖上很久没有关于他的传闻,但你也不能说楚王殿下是他扮的啊?”
“就是,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殿下就藩剑南以来,减赋税,重农耕,各级衙门的贪官污吏杀了多少?现在咱们剑南的官老爷比起其他地方,那真的可以说是两袖清风了,往殿下头上扣屎盆子,我刘浩第一个不答应。”
“我特么也不答应,在我家乡那边,老百姓原本都是给财主种粮食,一年分到的粮食,勉强够一家人饿不死,自从殿下就藩,强行从那些财主手里面征收部分田亩分给百姓,大家这才算是吃上了口饱饭,谁他么敢造谣殿下,老子王文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绝不含糊。”
“李老六,你特么听谁造的谣?告诉我他在哪?我特么一刀抹了他。”
“算了算了,你们不要激动,当我没说好了......”
......
......
半旬后,赢贞他们一行人到达遂州城,离成都府还有不足千里的路程,一路上,所有江湖人士见了他们都绕道而行,原本成了一盘散沙的剑南武林,都在连夜往成都府赶,原因自然是有人故意散布出楚王李洵是魔门邪帝孔渊装扮的消息,
这些武林人士非但不信,还组成了规模更大,人数更多的保王盟,据说保王盟集中了来自剑南武林,军方,独孤阀等诸多高手,单是大宗师一级的,便多达十四人,
而由于荣凤堂竟然与魔皇为伍,直接导致了荣阀在整个剑南的生意遭受重创。
临街酒肆,
荣凤堂一直在劝说秦清离开,他倒不是觉得和赢贞他们一起会让荣阀的生意不好做,这些他都不在乎,
他只是想和秦清单独过二人世界,追女孩都是私底下进行的,大业未成,身边跟着两个随时会窃听的家伙,实在是让他放不开手脚,一些准备很久的情话,都没办法说出口。
谁知他嘟嘟囔囔唠叨了半天,秦清仍是无动于衷。
就在这家酒肆外面,刚刚死了个人,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很多人都看到,他原本是好好的从长街那头走来的,但是来到酒肆后,先是冲着里面作揖行礼,随后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有善意的路人上前探了探鼻息,发现这位老道长已经断气了。
死的是鬼家崞巉派张少游,就是那位在盘龙道以驭鬼之术拦截赢贞,后来被赢贞割掉舌头前往成都给孔渊传话的张道长,当时赢贞曾答应他,消息传到后赐他自尽,而崞巉派,以及整个鬼家,将不再会被圣门追杀排挤。
张少游以一死保住了整个鬼家一脉,可谓死得其所。
裘鹰出身阴邪宗,是平陆生一手调教出来的得意弟子,使一把朴刀,他被平陆生留在赢贞身边,专责为赢贞打探各路消息,或是跑跑腿什么的。
赢贞对于这个少言寡语的年轻人印象不错,那时他守在柳家客栈外,死战不退,身上中了八处刀伤,但由始自终都是一声不吭,很是坚忍,
“将他的尸体找个地方,好生安葬,”
“是!”
裘鹰抱拳领命,能给圣主办差,裘鹰一直觉得这是他的荣幸,也是师尊给了他一次机会,至于圣主会不会抽空指点一二,那就看他裘鹰自己了。
姜沛宁没有喝酒,只是把玩着手里的青花碗,好奇道:
“不得不说,孔渊在剑南道做的确实不错,扫除官场积弊,对于贪官污吏一律施以重刑,使得官场清风,在本地的几个望族之间周旋的也是游刃有余,既将田亩分摊至百姓手中,又减少那些大户们的赋税,在两者之间能维持这样的平衡殊为不易,”
邓九放下酒碗,笑道:
“孔渊可没有那个能耐,这些政策全都是出自咱们圣门几个老不死之手,崔望,齐元禾,顾殇,阮茂竹,此四人分属不同流派,但都是才智高绝,满腹经纶之辈,其中崔望与丘神绩同是出自鬼谷一脉,两人是师兄弟,而法家顾殇,是咱们明教顾衡顾护法的亲叔叔,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圣门的这点家事,想要缕清楚可不容易。”
赢贞也是苦笑道:
“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一路并不急于赶至成都,就是在想该怎么处理这几个老家伙,他们每个人各自都有自己的思想和道理,依附孔渊,不过就是想将自己的那套法子归于实践,那个阮茂竹既是兵家大佬,又是我爹生前好友,难道我杀了他?有些情分不得不顾及啊。”
邓九哈哈一笑:
“这我就帮不了你了,这四个老不死的跟我都有嫌隙,我看他们也不顺眼,但是有一点,这四个人绝对不能杀,他们现在和孔渊混在一起,还不是埋怨你当初不听人劝,好端端的去和叶玄打什么架,这一战直接导致整个圣门分崩离析,你接手圣门时间本就不长,他们这些老人哪个不是成精的老狐狸,自然觉得你太过冒失,要我看啊,别想那么多,直接杀了孔渊,只要孔渊一死,他们几个除了老老实实回来,还能去哪?”
赢贞笑道:
“我也想过,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任何一支大军截杀咱们,想来应是阮茂竹拦着没有同意,听说整个剑南道军方将领,很多都是由这位兵家大才调教出来的,孔渊在很多时候,也得尊重此人意愿,没有这四人辅佐,就他孔渊能成什么气候?”
二七六章 长街,大雨
遂州城,
书院牌坊顶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一身利落劲装,佩刀挂剑,左手拇指不停抚摸着刀柄,双腿悬空,正皱着眉头四处张望,
牌坊底下站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身软甲,身形雄伟如山,背负一杆玄铁大戟,女子身着青衣,面容清丽,牵着一头青驴,
“大哥,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
独孤龙神冷哼一声,目光犀利的看向青衣女子,怒斥道:
“闭嘴!独孤青鸟!你今天要是敢不出手,就别再认我这个大哥,我独孤龙神也没你这个妹妹,小妹死在谁手上?平定如今成了废人又是拜谁所赐?无敌的那条断臂又是谁?你竟然还敢劝我不要与赢贞为敌?我今天......”
说道最后,独孤龙神情绪越发激动,猛然抬起的手掌,但终究还是没有扇下去,
独孤青鸟卓立不动,任由长兄训斥,只是心中哀愁,难道独孤阀真的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吗?
牌坊顶上,年轻人似乎不愿再听到他们吵架,牢骚道:
“好了,你们别吵了,能不能安静一下?咱们三个的任务是杀姜沛宁,赢贞还轮到咱们动手,还有青鸟,五哥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知道你是为了家族考虑,但是哥哥妹妹的仇难道就不报了?若是这样,你独孤青鸟现在就可以走。”
独孤青鸟叹息一声,弯下身子将两边裤脚系紧,随后转身从青驴背上解下长剑【弟子】,拔剑出鞘,长剑斜指地面,面若冰霜。
独孤龙神看在眼中,这才稍稍消气。
老五独孤霸天突然眼神一动,低声道:
“来了......”
长街上,一袭身穿天玑阁独有的雪白云纹长袍的中年美妇在酒肆外停下,目光冷冷的落在秦清身上,
“跟我走!”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秦清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赶忙走出酒肆,垂首低声道:
“师叔,去哪啊?”
美妇先是看了一眼默默品酒的赢贞,又瞪了一眼车夫邓老头,淡淡道:
“今天的事,我天玑阁不插手。”
邓九阴沉着脸摆手道:
“袁婆娘快走快走,不然老头子可要忍不住出手了。”
袁秀清没有说话,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秦清站在酒肆外,眉头紧蹙,回头瞥了一眼荣凤堂,欲言又止,最后猛一跺脚,快步跟上,她其实一点都不想走,奈何眼前这位师叔,可是师傅最疼爱的小师妹,也是天玑阁中唯一一个敢指着自己师傅鼻子破口大骂的,自己小时候便挨了秀清师叔不少板子,实在是打心眼里怕她。
“你们看见没,那丫头最后看我那一眼,多幽怨,看的我心都快碎了,姜丫头,你给我分析分析,清儿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姜沛宁一翻白眼,讥笑道:
“你怎么不跟上一起走呢?”
荣凤堂摇了摇头,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啧啧道:
“这个时候走,有点不仗义啊,好久没打架了,今天正好松松筋骨,看样子快下雨了,雨中打架,更添风姿。”
......
大风刮过,飞沙走石,天空上乌云滚滚,天地间顿时阴暗下来,很多临街商铺甚至挂出了灯笼,
咔嚓,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接着,天雷滚滚。
滂沱大雨倾泻而下,长街上的人们纷纷奔走避雨。
一处屋檐下,一个庄稼汉子正蹲在地上抬头看天,口中喃喃道:
“老天爷啊,下小点吧,这么大的雨要把地里的庄稼都打坏了啊,”
“今年要是收成不好,老婆孩子就得饿肚子了,真要愁死我了,”
“游龙十八掌?嘿嘿......”
长街上,头发凌乱的精瘦老头,穿着编织的草鞋踩在水中,身上早已淋得通透,正着急的找避雨的地方,
酒肆对面,刚好有家馒头店,蒸笼就摆在店铺外,顶上撑着一面油布,雨点打在油布上的声音,像是炒豆子似的。
老头躲进油布下面,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身旁刚刚新鲜出炉的雪白大馒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脏兮兮的手掌探进怀中左掏右掏,掏不出一个大子儿来,这让他很是惆怅。
就在这时,只见他干枯的手掌随手在雨幕中一抓,摊开手心,是两枚铜钱。
老头的目光看向酒肆中正在抽旱烟的老头,嘴里低声骂了一句,
“你就不怕抠死你,”
老头瞬间挺直腰板,吆喝道:
“老板,馒头多钱一个?”
“两文钱,”
“给我来一个,”
长街上,一道倩影打着油伞,慢吞吞的走着,裙摆已经被飞溅的泥水溅湿,但她却不用怕鞋子湿了,因为她是光着脚。
人们常说天妒红颜,这四个字放在这位女子身上那是再恰当不过,一对秀眉斜插入鬓,肌肤白皙如雪,脸庞清秀绝伦,庄严而神圣,只是双眸上却带着一种剔透的灰白。
赢贞没有想到她会来,但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来。
撑伞女子走过酒肆,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向前走着,
姜沛宁眼神奇怪的看向赢贞,
“她就是蒋珊?”
赢贞皱眉点头,
姜沛宁好奇道:
“她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也是为了对付你?”
赢贞摇了摇头,
“她不是来找我的,”
姜沛宁脸庞顿时阴沉下来,
“李晴雪!”
.......
书院外的牌坊楼下,独孤三人并未离开,任由雨水打湿全身,
在他们身后,哒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白衣白马,纤尘不染,滴水未沾,
马上男子的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唯独在独孤青鸟身上有恍惚停留,
“要练剑就练剑,要学拳就学拳,杂七杂八的,你以为你是谁啊?独孤靖就派你们三个出来?还有,慕容惊鸿那个杂种来做什么?”
独孤青鸟顿时阴沉下脸来,
而她的大哥独孤龙神对于眼前此人的出言不逊,却不敢有丝毫介怀,父亲曾说,武道榜虽未留下此人姓名,但此人实力可稳居前五。
“楚将军不说,在下真的不知道慕容惊鸿也在。”
马上男子冷哼一声:
“孔渊真是个蠢货,竟然敢把慕容惊鸿引进来,为了杀他,真是不择手段啊。”
二七七章 剑出,无雨
李晴雪站在大雨中,浑身淋的湿透,一双灵气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撑伞女子,
这是她的宿敌。
“三年之期还没到,蒋珊姐姐就这么着急吗?”
蒋珊青葱般的玉手伸出伞下,感受的雨滴打落在掌心带来的凉意,淡淡笑道:
“不着急,不过你想拦着嬴贞,就得先过了我这关。”
李晴雪顿时拉下脸来,皱眉道:
“我和他是朋友,我来这里只是劝他暂且不要去成都,有些事情你不太清楚,如果孔渊在这个时候死了,会出很大乱子的,我心里比谁都想杀孔渊,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蒋珊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剔透的灰白的眸子望向前方,冷笑道: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吗?我不管你和他是不是朋友,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你,现在坐在他身边的,是我,而不是姜沛宁,不过我也需要谢谢你,没有你,我也无法挣脱心中的囚笼,炼成心剑。”
只见她暴露在雨中的手掌猛然一翻,不再遮掩自身蓬勃的气机,方圆三十丈的小天地内,漫天雨帘静止不动,像是悬挂在天空中的晶莹珠子,
随后,掌心前推,漫天雨珠朝着李晴雪激射而去。
李晴雪双目眯起,杀机大盛,背后的和光同尘龙吟声大作,一抹璀璨的剑光冲天而起,漫天雨幕为之一颤,剑尖所指,蓦然在空气中激起一圈涟漪,一往无前,
这一刹那,天地之间似乎都变了颜色,
“好戏开场喽~~”
慕容惊鸿如同一尊魔神,卓立于一处高楼之上,皇帝拓跋英雄并没有明说为什么要让他赶来拦截嬴贞,本来他是可以拒绝的,但他还是抛下繁忙的军务赶来了,
因为楚光南也来了。
这是一个杀掉赢贞的绝好机会。
屋檐下,原本避雨的庄稼汉子,忽然起身,大步朝着酒肆方向走去,
荣凤堂抓起桌子上的一颗李子,狠狠一口咬了下去,嘴上埋怨道:
“老子自从认识你,竟干些不明不白的仗,”
荣凤堂大步迈出酒肆,朝着长街那头喊道:
“老子不跟没名字人打,报上名来。”
庄稼汉子脚下加速,越来越快,直至飞奔如雷,
“白少罡,请荣老板赐教。”
荣凤堂将剩下的半个李子一口气塞进嘴里,咧嘴道:
“十四打十五,胜算依旧。”
荣凤堂一步跨入长街,向前疾奔,随后突然加速,掌心汇聚起一股以纯粹灵气凝聚而成的罡风,
两人第一次接触,便是以硬碰硬的搏命打法,像是两头犀牛一般,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轰!”
以拳掌交击之处为圆心,环形冲击破猛然向四周扩散开来,汹涌倾泻的气机使得长街上青砖尽碎,屋宇接连倒塌,震荡的雨幕支离破碎,方圆十丈,竟是一时无雨。
两人各自退后一步,
白少罡大笑一声,
“痛快!”
双拳接连捣出,如神人擂鼓,拳未出满,已有炸雷之声。
“痛快个吊,”
荣凤堂化掌为拳,以拳对拳,拳罡猛烈裹挟风雷之势,悍勇无比,
两个纯粹武夫之间的战斗,拳拳到肉,没有任何花巧招式,看上去像是荒诞的孩童打架,
荣凤堂一拳锤在对方胸口,后者应声抛跌出去,接连撞碎三面厚实的墙壁才终于停下身形,
白少罡伸出拇指擦掉嘴角的血丝,咧嘴大笑一声,一步踏出,脚下碎裂如蛛网,人如蛮牛冲撞而去,一口气打出十余拳,每一拳都足以开山裂石。
.......
“可真够热闹啊~”
楚光南抬腿下马,慢悠悠的解开刀囊,露出四柄宝刀,【狮子头】是他赖以成名的百战之兵,随他冲锋陷阵成就了无敌战神的美誉,但是眼下光景,用它就不太合适了,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是狮子搏虎,
楚光南极为罕见的取出双刀缚在左右腰间,一为【情人桥】,一为【最得意】,
他双手负后,悠哉悠哉的漫步于长街之上,像是负笈游学的士子,又像是意义风发的儒雅君子,春风正得意。
独孤青鸟芳心叹息一声,脚尖一点地面,人如白驹过隙眨眼间便来至酒肆门口,
“姜阀主,得罪了,请跟我来。”
说完,身形一个倒翻,高高跃上半空,随后在屋宇之间几下兔起鹘落,落至远处钟楼顶上。
姜沛宁起身站起,来至门外,身形轻轻一纵,人已莅临半空之上,衣衫烈烈青丝飘扬,双手掌心朝外,大通天手全力催发,
高达二十丈的雄伟钟楼无声无息的崩成粉碎,一道青色人影从灰烬中电射而出,一抹剑光迎着天际直刺而出,剑气吞吐之间剑芒瞬间暴涨十丈,如一抹惊鸿刺破天穹。
馒头铺前,穿草鞋的老头先是望望长街那头的两女之争,又看看这头的拳掌双绝,再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仙子打架,嘴里啃着馒头细嚼慢咽,朝着酒肆方向说道:
“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不服老是真不行,邓老头,咱俩老胳膊老腿了,能不能歇会不打?”
邓九磕了磕烟袋,慢吞吞道:
“叫声大爷,就不跟你打。”
“大爷~”
草鞋老头爽爽快快的叫出了口。
“呸!”
邓九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
“大爷打侄子,天经地义。”
话音刚落,只见他整个人原地消失,下一刻,一肘狠狠的撞在草鞋老头的胸口,去势不停,直接顶着对方接连撞碎一面又一面的墙壁,
嘭,嘭,嘭,嘭......
数条长街之外,
草鞋老头从碎裂墙壁的凹陷中缓缓走出,张口吹了吹馒头上的灰尘,眼看实在是脏的不能再吃了,这才甩手扔掉,扭了扭脖子,活动了活动肩膀,整个人于一瞬间拔高,状若魔神,
“老九,我刚才的话是认真的,能不打咱老哥俩尽量不要打,打了几十年都没分出个胜负,难道今天就能分出来?”
“乌春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给孔渊跑腿的滋味怎么样?”
“呵......孔渊算老几?也配指使我?是崔望那个老家伙让我来的,我欠他一个人情嘛,而且他明说了只是让我拖着你老邓头即可,你也看到了,圣主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被引走,为的就是给慕容惊鸿腾地方,只是没想到楚光南也来了,噗~~~”
话还没说完,小腹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邓老九,我操你奶奶的。”
......
书院牌楼下,
独孤龙神手里紧紧握着玄铁大戟,望着远处一栋栋倒塌的屋宇和龟裂的地面,一声声巨响震的他耳鼓一阵生疼,
独孤霸天扣着刀柄斜靠在排楼下,连连摇头道:
“大哥你也别想着出手了,这种场面咱哥俩上去就是送人头,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坐等收官吧。”
“嘭”的又是一声巨响,身为遂州城头等招牌的名胜之地,高达四十二丈的“镜春楼”轰然倒塌,
独孤龙神喉结一动,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喃喃道:
“真是神仙打架啊,”
.......
慕容惊鸿从天而降,双手十指交错合为一拳,朝着酒肆轰砸而下。
端坐于桌前的赢贞,手掌一翻,意随心动,看似极为缓慢的一掌隔空拍出,
“轰~~”
整条长街化为瓦砾,平民死伤无数。
远处的李晴雪心神剧震,一剑斩出,将对手荡开之后,横剑在胸,冷冷道:
“能不能等一下,让我先赶走慕容惊鸿再说。”
蒋珊如影随形,鬼魅般欺近,冷笑道:
“不好意思,不行。”
李晴雪接连后退,怒斥道:
“你到底是在帮谁?”
蒋珊伸手在眉心一抹,一抹绿芒乍现,以心血淬炼而成的本命飞剑,迎着和光同尘,“嗖”的一下电射而去。
“帮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