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八章 求订阅(想不到章节名)
赢贞安然无恙的卓立在酒肆废墟上,身上衣衫纤尘不染,周身气机外泄如同旋涡一般,眨眼间将漫天灰尘激荡一空。
只见他脚尖一蹬地面,身形化作一抹虚影,无声无息间出现在慕容惊鸿身前,然后一拳捣在对方胸口,
后者身形如铁塔,原地生根,也是一拳狠狠砸在赢贞胸口。
罡风狂舞,残垣碎瓦朝着四方激射开来,
两人各受一拳,纹丝不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再换一拳。
当!
拳头砸在血肉之躯上,声若击罄,如神人撞天钟,震天的巨响使得半个遂州城都为之一震,地面如蛛网般散裂开来。
荣凤堂离的最近首当其冲,被凛冽的冲击波带着身躯一晃,随后单手撑地,堪堪躲过数块断梁碎石,他不敢多做停留,曲肘用力,整个身体拔地而起,远远遁开,
白少罡连出三拳,将迎面撞来的石墩碎块击成粉碎,随后冲天而起如跗骨之蛆,紧紧跟上荣凤堂,
两人在半空之上接连换了一拳一脚。
姜沛宁心无旁骛,双掌连拍之间连续追击,独孤青鸟有意避免与她正面交锋,身法疾速流转之下几次躲过致命一击,她是土生土长的剑南道人,自然不愿意在城中全力施为,以免伤及无辜,于是她有意牵引,逐渐将姜沛宁带离城外。
她刚一出城,剑气浑然暴涨,身形在半空扭转,锁定城墙后对方的气机位置,一剑斩下。
姜沛宁双掌贴于城墙,隔空劲瞬间蔓延至每一块城砖角落,随后骤然发力,身前巍峨城墙寸寸分解,无数块巨大的城砖漂浮而起,迎着剑芒源源不断的轰砸出去。
这边,
赢贞身形扭转,瞬间移至慕容惊鸿背后,一把抓起对方双肩高高抛起,然后狠狠摔在地面,朝着对方头颅一脚踩下。
慕容惊鸿咧嘴一笑,双拳交叉挡在脸前,随着对方单脚踏下,整个人轰然陷入地面,双臂为之一颤,只是下移半寸,与鼻尖仍有一线之隔。
随后他熊腰一挺,整个人倒立而起,双腿疾风般扫出,
赢贞横臂一挡,借势退出几步,然后脚尖向前一探,刚好捅在对方气海穴上,
慕容整个人旋转的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一个沉腰,稳稳落地,气海穴是要命的穴道,他一身金刚体魄,浑身每一寸地方都练的刀枪不入,可惜对手是赢贞,所以气海穴位置,如今有着阵阵的刺痛感。
“啪啪啪~~”
掌声来自不远处,楚光南斜靠在废墟旁一尊孤零零的石狮子上,笑呵呵望着两人,神情轻松,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二位继续,不必管我。”
慕容惊鸿刚好趁机换气,阴沉脸说道:
“姓楚的,要想杀赢贞,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楚光南哈哈一笑:
“大帅这话说的,难道你不知道,他是我的师兄?真要联手,也是我和他联手先宰了你。”
慕容惊鸿大笑一声,声若洪钟,
“你楚光南是什么人,我大夏的谍报上写的一清二楚,单凭你和江清惠曾有一战,人家赢教主就不稀罕和你联手,”
“兄弟之间,难免有些磕磕碰碰,这都很正常,虽说我这位师兄看我有点不顺眼,但我这当师弟的,还是念着一份旧情的。”
“说完了吗?”
赢贞冷冷瞥了两人一眼,伸出手掌朝着两人勾了勾,
“你气也换了,你话也说了,两个一起上吧。”
“哈哈~~”
楚光南仰天大笑一声,英俊无匹的面庞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从头到尾都不失风度,叶玄之下的用刀第二人,双手终于握在刀柄上,
三人各立一处,气氛凝重,一点即燃,
三股汹涌无匹的气机由三人身上迸发而出,虽然直至此刻,谁都没有率先出手,实则气机已纠缠扭打在一起,音爆之声密集震耳。
......
一块城墙砖,长约八尺,厚四尺,若是砸在血肉之躯上,瞬间便是一摊肉泥,
可即使是如此坚硬的青石巨砖,却被半空中肉眼可见的凛冽的剑气绞成粉碎,
独孤青鸟剑术已然大成,多年积累的实战经验使得她游刃有余,与姜沛宁之争竟隐隐占据上风,
真的是上风吗?
姜沛宁人躲在砖网之后,闪转腾挪之间,接连送出数十道隔空劲气,劲气成罡化作实质,堵死独孤青鸟所有躲避路线,任由对方不停出剑斩向身前迎面砸来的巨砖。
虽然这样下去很是耗费体力,但独孤青鸟却不在乎,多少次生死搏杀,她的体力早已远超常人,换气时间也比别人更久。
一剑斩碎三块城砖后,独孤青鸟忽然间心神一紧,脸上骇然失色,正要抬头,一只白玉手掌已然迎头罩下,
下一刻,独孤青鸟整个人如流星般从半空坠落,重重的砸在地面,全身骨骼如同散架,喉头一甜,呕出一大口鲜血,
一只雪白轻巧的绣鞋踩在她的头顶,使得她全身上下都无法动弹,只是不停的呕血。
轰隆隆,
漂浮在半空的城砖失去气机牵引,纷纷砸落在地面,堆砌如小山。
姜沛宁冷冷的望着眼前之人,心跳骤然加速,对方没有出现在城中而是在这里,很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难道她真的想趁此机会杀死自己?
江清惠垂首望着脚下的半死之人,绝世的玉容上浮现出一抹惊讶的表情,对方体内的气机流转虽已被自己锁死,但却仍是雄浑有力,灵气流淌如涓涓细流,悠游不绝,
大黄庭?这人和张九洞那个老不死的什么关系?
想不明白的事,她一向懒得深究,
抬起一脚,将瘫软在地的独孤青鸟踢飞出去,抛落在远处,这才转过脸来,细细打量的眼前的可人儿,
“你胖了~~”
姜沛宁面色凝重,暗中狂聚气息,嘴上没有出声,
江清惠淡淡一笑,倾国倾城,歪头道:
“怎么?怕我对你动手?小佩宁啊,你想多了,现在姐姐疼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忍心伤害你呢?”
姜沛宁冷冷道:
“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
江清惠眉头微微蹙起,眼角含笑,饱满的朱唇弯起一丝弧度,
此女一犟一笑,即使是姜沛宁也不得不承认,当真是祸国殃民。
江清惠俏皮的耸了耸肩,表情无奈道:
“随你啦,臭丫头疑心倒是挺重,”
二七九章 跑了
楚光南刀势最重先手,最忌讳陷进对方的节奏中去,否则先机尽失去,刀势将无法展开。
所以说三人以无形气机厮杀,他最吃亏,时间一久,说不准便要吐血受伤。
只见他拇指扣住刀柄,“锵”的一声,【情人桥】出鞘半寸,凛冽刀气喷涌而出,顿时将周遭侵袭而来的气机打乱,
借此机会,只见他右脚踏前一步,拔刀斩向三人空处,
明明斩向空气,刀锋上却似有万千阻力一般,无声而平缓。
毫无新奇的一刀,却将嬴贞和慕容惊鸿两大武道巅峰大宗师的外泄气机同时绞断,
也就在这个时候,慕容惊鸿抓住机会,奔雷般踏出,如同一头蛮荒巨兽一般撞向嬴贞,声势惊人。
嬴贞十指连动,全身气机疯狂流转,以指化剑,十道无形剑气由指间激射而出,
慕容惊鸿感应到犀利的剑气迎面刺来,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前撞势头不减,完全是以伤换伤的打法,心里打定主意,这一击务必要给楚光南争取到出刀机会。
赢贞身形疾退,眨眼功夫便是十丈距离,一退再退,撞烂一堵又一堵墙面,身后之物,尽皆化为飞灰。
慕容惊鸿如影随形,剑气破体,“嗤嗤嗤”的裂帛声响起,肩头,腰上,胸口,十处地方同时被剑气撕裂,鲜血淋漓,
随后,这些伤口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金刚体魄,不灭之身,
只要再近三尺距离,慕容惊鸿便有信心这一拳能让赢贞负上不轻的内伤。
楚光南双刀已然握在手上,脚步横移,身法快速绝伦,人如疾风,始终跟随着两人,他目光死死锁定赢贞周身气机,只等对方换气,哪怕是稍纵即逝的机会,他都绝对不会错过,
不出刀则已,出则雷霆万钧。
赢贞边退之间,双手剑指连连变幻,大通天手的无形牵引,再配合剑心通明,
两侧废墟中,一柄又一柄的长剑破土飞出,如有灵性般调转剑尖,飞掠而来直刺慕容惊鸿,
“叮叮叮,”
一声声金铁之音在慕容惊鸿身外炸响,长剑如同撞在坚不可摧的金石之上,纷纷断裂坠下,
一剑又一剑,一剑过后还有一剑,
这些凡兵俗铁自然对慕容惊鸿造不成任何伤害,但是如果越来越多无有穷尽,难免可能会影响到他体内气机运转,
如今的他,像是无懈可击的天神下凡刀枪不入,但是气机哪怕出现极其微小的波动,都很有可能被洞若观火的赢贞抓住机会,从而化被动为主动。
赢贞手掌一翻,
远处漂浮起一尊石狮,凌空飞掠而来,狠狠地砸在慕容惊鸿雄伟的身躯上。
“嘭,”
这一撞之力何止千斤,却连对方的身形都未能影响分毫。
接着,又是一座铜炉当空砸下,实实在在的万斤之物,当头砸在慕容惊鸿头顶,然后,怦然碎裂,一块块黄铜碎片溅射四周,落地之时巨响震天,
远处一家布坊之中,一匹匹丝布如同匹练般冲天而起,席卷而来,游蛇般疯狂的缠绕在慕容惊鸿身上,和他的手臂上,
自古,柔可克刚,
慕容惊鸿劲气外泄,将贴身布帛撕成粉碎,奈何长练越来越多,拳势终于在不经意间出现眨眼即逝的一滞,
他顿时心叫不妙,对手强横至极,哪怕是心湖之中出现一丝涟漪都会被察觉到,何况是拳势变化,
果然,赢贞后退之势疾如闪电仍是说停就停,长发向后狂舞,
然后长臂一探,和对方又是来了一记以拳换拳,
一拳蓄势,一拳势颓,
“嘭,”
慕容惊鸿整个人倒飞出去,赢贞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两道耀眼的白虹眨眼劈至,楚光南觑准赢贞换气之机骤然出手,
赢贞身形疾转,双手连拍,在身前拍出两道罡气之墙,试图一阻刀锋,
随后他脚尖向后一探,落地之时已然换气完毕,而那两道无坚不摧的爆裂锋芒已然斩破身前罡气,
赢贞避无可避,
曲膝,抬肘,出拳,
拳头上,灵气化虚为实,现出一抹圆弧光罩,
“当,当,”
刀芒消散于无形,
赢贞身形只是一晃,算是硬接了这两刀,
随后他一踏地面,身形奔雷而起,右手曲指化剑,手掌上,隐隐现出一柄长达两丈的巨型光剑,如同蛟龙出海,伴随着骇人剑气低吟,直刺而去,
楚光南咧嘴一笑,身形也跟着向前突进,在相距十丈时,口中一声爆喝,双刀一上一下,扫出两抹半弧,如同皎洁弯月,躲过剑锋朝着赢贞旋转而去,
紧接着,他抛弃手中的【情人桥】,双手握刀【最得意】,刀尖指天,全力一刀斩下,
“嘭,”
光剑支离破碎,化为虚无,
楚光南虎口震裂,双脚滑地退出三丈,地面上留下两道深深地裂痕。
赢贞忽的向前,楚光南手腕一转,严阵以待,谁知赢贞身形却在半空中突然折返,一肘顶在突袭而至的慕容惊鸿胸口,然后拳出如擂鼓,一拳接着一拳,最后重重一脚将对方踢得远远抛跌出去,
楚光南正欲施以援手,却见半空之上一道白影忽至,单脚踏在慕容惊鸿头颅之上,后者顿时七窍流血,整个人狠狠地砸入地面。
楚光南随手一招,转身如流星,先前被抛弃【情人桥】电射而来,一个旋转稳稳插入刀鞘。
白衣弃白马,流光般向南而去,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遂州,
慕容惊鸿从深坑中站起,吐出口中血沫,抹了抹脸上的鲜血,一步跃出坑外,
不需回头,他已经察觉到楚光南的气息已然消失在城中,今日大势已去。
江青惠卓立一处崩裂的假山上,挑眉看向北夏军神,
“真是皮糙肉厚,这样都没事。”
慕容惊鸿咧嘴一笑,
“女帝知足吧,我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自己的血了,楚光南跑的可真快,这小子靠不住啊。”
赢贞抬步走来,面容恬静,淡淡道:
“他察觉到我对他动了杀机,知道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我一定会抛下你全力杀他,他觉得死在这里不值得,所以就走了,我这个师弟,最懂进退。”
江青惠指了指没有丝毫狼狈之色的慕容惊鸿,
“这蛮子呢?要不今天将他彻底解决?”
慕容惊鸿哈哈一笑,低头拍了拍身上尘土,大摇大摆的转身就走,
“赢教主还要杀孔渊,这个时候受伤也不值当,我慕容惊鸿就在此恭祝赢教主斩渊顺利,咱们北疆再见。”
说完,慕容惊鸿背对二人,双手在身侧抱了抱拳,然后摆了摆手,就此离开。
二八零章 江湖再见
“你怎么来了?”赢贞笑问道。
江青惠笑道:
“都不需要咱们的探子禀报,楚光南这小子实在太招摇了,一路南下大摇大摆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瞎子也能看出来他来剑南道干嘛,我猜他一个人肯定没胆子来找你,于是我就来喽。”
赢贞转头望向破损的城墙方向,笑道:“你是不是把宁儿吓坏了。”
“宁儿?呵呵,叫的可真亲,算了吧,我已经够温柔的了。”
那边厢,
一柄通体碧绿的小巧飞剑钻入蒋珊眉心,李晴雪本就不愿与她过多纠缠,见她突然收手,也就顺势作罢。
蒋珊转过娇躯,冲着赢贞所在的方向摆了摆手算是道别,一双晶莹如玉的赤足踩在瓦砾废墟上,抬步离开。
来的突然,走的坦然。
当初在破庙中,赢贞从江青惠手底下救了她,这份情,今天就算还了。
两不相欠,其实她并不在意欠下人情,只是特别在意欠下他。
李晴雪目光茫然的看着周围的废墟,大战过后,哀嚎遍地,幸存的百姓和赶来的官兵,正从残垣之中搜寻活人,看着眼前这等凄惨景象,她忍不住心中哀叹,
这一战太过突然,遂州城人口多达十万户,此次伤亡已然超过万数。
自古以来,江湖上巅峰级数的强者之战都会尽量避免在人口密集的地方进行,就是怕伤及无辜,即使不得已在城中动手,也会刻意收敛,绝不会让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本意只是来劝阻赢贞,根本连动手的念头都没有,谁知道慕容惊鸿和楚光南竟然也会出现,就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蒋珊,远在洛阳的江青惠都突然赶来了,早知道会是如今的局面,她一定会拼力配合赢贞,杀掉视大周百姓性命如蝼蚁的慕容惊鸿。
独孤兄弟俩发现情形不对,早已偷偷潜至城外,在荒草林中发现重伤昏迷的独孤青鸟后,深知此地不宜久留,由大哥独孤龙神背起青鸟,三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乌春秋抬手拔掉嘴里被邓九一拳打的松动的门牙,然后扶起断臂轻轻一扭,一阵咔咔的骨响,断臂重新接好,他甩了甩手臂活动了活动,笑呵呵道:
“早跟你说了,老胳膊老腿的尽量不要打,真特娘的是个犟驴,你邓老九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个臭脾气?我真特娘服了你了,好了好了,尘埃落定,我的任务是拖住你,现在我也完成了,那么欠崔望的这份人情我也算还了,以后圣门中的事情我不再掺和,我现在一大家子十三口人,子孙满堂,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从今以后,江湖上再没有乌春秋这个人了。”
说完,他挺了挺腰板,郑重其事的冲着邓九抱拳道:
“明教第九护法乌春秋,就此告别,咱们老哥俩相忘于江湖,走啦~”
邓九皱了皱眉,极为罕见抬手抱拳,与眼前这位相识足有四十年的故人道别,或许是永别。
穿着草鞋的干瘦老头咧嘴笑了笑,转身离开,消瘦的背影,哪还有一点当年威震江湖【八臂天王】乌春秋的影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满脸洋溢着幸福满足的农家老翁。
邓九叹息一声,岁月催人老,当年初识乌老头时,对方又何尝不是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
……
姜沛宁来到赢贞身旁,轻轻问道:“你没事吧?”
赢贞故作痛苦表情道:
“这次伤的不轻,短时间内怕是回复不过来,”
姜沛宁顿时一脸关切的抓起他的手臂,就要为他输送疗伤灵气,
“伤在哪里?我帮你疗伤。”
江青惠见状一翻白眼,怪声怪气道:
“哎呀,人家伤在胸口,快帮我揉揉,”
说完,拉下脸来,没好气道:
“当着我的面亲亲我我,你俩不觉得过分吗?”
姜沛宁这才醒悟到赢贞是在耍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江青惠更看不下去了,一拍额头,长叹道:
“你俩要是再当着我面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了,”
赢贞闻言,笑呵呵的耸了耸肩,
姜沛宁则是面无表情,仍是那副冰冷模样,
遂州刺史不认识李晴雪,但认识她背后这柄剑,普天之下紫金剑气,独皇室一家别无分号,
李晴雪吩咐他尽快安置伤亡百姓后,自己则实在不忍目睹,身形飘至赢贞一侧,撂下句“跟我来”,然后向城外掠去。
“你算老几?”
江青惠忍不住怒斥一句,
她眼下的心情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芳心深处早已是怒火中烧,
虽然她答应过赢贞,而且心底也时常暗示自己在见到姜沛宁后一定要忍着,千万不能发作,
她现在已经尽力在忍了。
赢贞奇怪的撇了一眼自己大姐,然后摆了摆手,
“算啦,看看她会怎么说,”
江青惠心里清楚,这句“算啦”,实际上是在对她说,
三人身形一动,如三道惊鸿,朝着李晴雪离开的方向掠去。
……
武道榜排名第十五的白少罡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坛酒,坐在一处崩坏的台阶下,仰起脖子痛饮几口,一脸陶醉,
荣凤堂站在台阶下,讥笑道:
“看你这副样子,没喝过这么好的酒吧?你十年前不就隐退了吗?武道榜怎么会好好想起将你列在榜上?”
白少罡嘿嘿一笑,
他确实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因为就自己那点家底,实在不舍的买这样的好酒来喝,
刚才碰巧看到遂州城的老字号杨家酒铺也变成了一堆废墟,十年陈酿三十年酿打碎一地,看的着实让人心疼,
他在废墟中好不容易找到一坛子没有打碎的,心想着可不能浪费了,
“前几年忍不住手痒,和独孤阀的独孤靖切磋了几招,谁知道就给人传了出去,想来应是这个原因才上的榜吧,对了荣老板,以后你若是碰到煮酒亭的人,麻烦跟他们说一声,把我从榜上撤下来吧。”
荣凤堂皱眉道:
“孔渊应该使唤不动你吧?你蹚这趟子浑水干嘛?”
白少罡再饮一口,淡淡笑道:
“我媳妇是遂州南阳郡人士,我那老丈人本来是给财主做长工的,家里半分田地都没有,自从孔渊的农耕新政下来,不但我那老丈人分到两亩良田,就连我这个做女婿的都分到了两亩,独孤靖来找我,告诉我赢贞要杀孔渊,他希望我能出手拖住你,”
“四亩田地对于有钱人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但在我们家,这就是全部,于是我就来了,换作是你,你会来吗?”
荣凤堂沉吟半晌,点头道:
“会!”
二八一章 胸怀宽广
雨继续下,似乎比原先更大更密集,
这一次白少罡没有再躲雨了,而是任由雨水打湿全身,袖子遮住酒坛口以防落进雨水走了味道,然后时不时的低头抿上几口。
荣凤堂没有再理会对方,这场架算是打完了,很痛快,让他受益匪浅,相信对方也同样如此,只不过这位才到中年的拳道天才,似乎厌倦了江湖纷争,现在一心一意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有家里的四亩地。
这让荣凤堂想起小时候曾问过父亲,怎样的人生才是最奢侈的,
父亲答:没低过头,没弯过腰,没有用尊严和良知换取过任何东西,这样的人生便足够奢侈,
荣凤堂忽然觉得,眼前的白少罡,似乎比自己活的奢侈。
呵......奢侈有个吊用,连坛子好酒都喝不起,哈哈,
荣凤堂立即在心中推翻这个念头,哈哈大笑几声,乐乐呵呵的大步离开,
白少罡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位荣老板到底在傻笑什么?
秦清跟着自己的秀清师叔已经离城,即使身后的遂州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小师叔的脚步都从未停下,甚至都懒得回头看上一眼。
两人打着伞走在向南的官道上,秦清几次出声,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冷冷打断,她心想这次真的完蛋了,秀清师叔是铁了心要将自己带回天玑阁了,只要回去,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这时,秦清愕然的抬起伞檐,怔怔的望着道路前方,
一个浑身湿漉漉的阳光青年,叉腰拦在路中央,
秦清偷偷笑了,
文秀清脚步不停,继续向前,口中冷冷道:
“好狗不挡道。”
荣凤堂伸手摸了一把脸上雨水,咧嘴笑道:
“你这婆娘,要将我媳妇带到哪去?”
文秀清闻言一怔,脸上神情出现片刻的恍惚,似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了。
眼下的她,反倒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很有意思,很有朝气,
“你媳妇?谁说的?”
荣凤堂伸出拇指着自己道:
“我荣凤堂说的,你背后那丫头是我未过门的媳妇,”
“你给我闭嘴,不得对我师叔无礼,”
秦清连忙出声,嘴上语气虽重,私底下却在给荣凤堂连使眼色,两人好歹相处这么久了,荣凤堂自然一下子就读懂了她的意思——想个办法带我走。
看到这道眼神后,荣凤堂心里比吃了糖葫芦还甜,恭恭敬敬的抱了抱拳,笑道:
“师叔您好,方才在遂州的时候,我有些麻烦缠身,所以暂时任由你将我媳妇带走,但现在麻烦解决了,我就得把我媳妇领回去了,还望师叔通融通融。”
文秀清忍不住笑道:
“我要是不肯通融呢?”
荣凤堂故作思考半晌,郑重其事道:
“清儿时常跟我提起您老人家,说您胸怀宽广,在天玑阁最是疼她,我相信您一定会通融的,”
秦清脸色骤变,赶忙低下头去,
文秀清顿时蹙眉,胸怀宽广这四个字,是师兄叶玄当年打趣自己身上某个部位时所说的玩笑话,虽说自己当时狠狠踹了他一脚算是报了这调侃之仇,但这四字评语却在天玑阁流传开来,直到自己狠狠处置过几名管不住嘴巴的弟子后,耳边才总算清静下来,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在一个外人身上听到。
荣凤堂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说变脸就变脸,他想从秦清身上找到答案,但那丫头此刻却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就在荣凤堂满腹狐疑的时候,小腹上已然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
一处小山坳中,雨水从山坡上流下,汇聚于河谷之中,水势暴涨,
李晴雪一身湿衣紧贴着玲珑有致的身材,愁眉苦脸的注视着跟来的三人。
三人皆是衣衫干燥,滴水不沾,
赢贞知道她想说什么,也知道自己不会听进去,但还是来了,朋友嘛,就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藏着不掖着,大家就算红了脸吵一架,也不会影响到感情。
李晴雪率先开口道:
“你这人,事情就不能商量着来吗?我就怕你来找孔渊,第一时间就让人带话给你,让你等我回来咱们俩好通通气,你倒好,大摇大摆的就来了,怎么,你赢贞要是不把我李晴雪当朋友,今天就给个准话。”
江清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悠然自得的在林中散步,对于李晴雪她其实没有什么偏见,谁规定男女之间就不能做朋友了?对不对?但是姜沛宁,一时半会她仍是无法释怀,所以只能是离得远远的,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赢贞见李晴雪似乎真的动气,笑道:
“你永远都是我朋友,这一点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也得体谅一下我才对,你们李家的烦心事现在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我那会够配合你了吧?现在我要清理门户,你反而来阻止我,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李晴雪猛一跺脚,一脸焦急道:
“剑南道不同于别处,这里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孔渊这几年主政剑南,政绩斐然,有目共睹,最关键的是各个州府衙门已经是铁板一块,清一色都是孔渊的人,我就问你,你现在杀了孔渊,剑南道立时便会陷入一团糟,到时候谁来收官?是你赢教主还是我李晴雪?还是别人?谁有这个能力在短时间内收官?北面的大夏可不会等你。”
赢贞好整以暇道:
“孔渊所倚仗者,皆是出身自我圣门,他们这些人里,有些人该杀,有些人不该杀,我会适当权衡,留下一些对地方有用的人才,介时光明顶会有一个人来成都,代替孔渊继续坐镇剑南道,放心,绝对不会出乱子,然后给你五年时间,足够你一口一口的接收各个州府了吧?我之所以不打剑南道的主意,还不都是冲着你的面子?你就偷着乐吧,”
李晴雪听完,长长叹息一声道: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千面神君胡景隆对吧?关键是,你们圣门中依附孔渊者,无一不是在惦记着借着楚王这个身份,以剑南偏安之地逐鹿天下,有的是为了证明自己那一套治世学说,为的是名,有的则一心想建扶龙之功,为的是利,你又没有兴趣做皇帝,名利都给不了他们,他们会在孔渊死后就乖乖听你的?我看未必吧?这帮人已经在剑南扎稳脚跟,手中所掌握的实力足以掀起滔天巨浪,我可不敢跟你冒这个险,听我一句行不行,算我求你了,先等一等,我大周的碟子来报,北夏那边已经有动静了。”
赢贞没有做任何考虑,直接摇了摇头,
“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我也知道自己一定能做到,你心里也清楚,你这次拦不住我的。”
李晴雪一脸无奈,陷入沉默,
良久过后,
“算啦,事已至此,咱们一起行动,务必要全力稳住剑南。”
赢贞一愣,诧异道:
“你这就不劝我了?”
李晴雪没好气道:
“不了,浪费口水。”
二八二章 吐露心声
事情就这么出人意料的解决了,赢贞也没有想到就这么几句话便说服了自己的朋友,
其实李晴雪自从知道赢贞进入山南道,虽然一刻不停地连夜赶来想要阻止他,但心里基本上已经不抱希望了,对方不听劝说离开长沙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
李晴雪又与赢贞商量了一些具体细节之后,便一个人先行动身赶赴成都府,
江清惠回来后,先是对赢贞冷冷的抛下一句“在这等着”,随后看向姜沛宁,
“跟我来,”
后者诧异的看向赢贞,得到他点头后,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两人绕过山坳,消失在赢贞的视野中,
姜沛宁毫不示弱的与江清惠并肩而行,淡淡道:
“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江清惠忽然停步,目视前方,缓缓开口:
“如果你心爱的人被别人抢走了,你会怎么做?”
姜沛宁知道她话语里的意思,是在暗指自己从她身边抢走了赢贞,她之所以会这样询问自己,是想让她姜沛宁设身处地换做她的立场来思考,会怎么做?
她沉思良久,仍是无言,如果追寻自己本心的话,她想说,她会杀了那个抢走自己心上人的女人,但这不正是江清惠想听到的吗?
江清惠见她半晌不出声,笑了笑,继续道:
“如果在咱们两个之间,他只能选一个,你觉得他会选谁?这个必须回答。”
姜沛宁用心想了想,越想越是黯然,徐徐说道:
“我知道你在他心里面很重要,甚至是最重要的那个,他平时很少会提起你,但是那偶尔的几次,他脸上的神情和笑容与平时都不一样,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还是觉得,两者之间如果真的只能选择一个,应该会是你。”
江清惠忽然转过脸来,目光直视姜沛宁,冷笑道:
“难得你说了句实话,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除了他下山游历江湖的那两年,我们俩几乎每天都会见面,我从来都不认为他有一天会离开我,甚至是你第一次上光明顶找他,那次你没死,是因为我觉得你不配跟我争,但你能看上他,说明你是真正有眼光的,就冲你这份眼光,第一次我饶你不死。至于那句‘想要得到他,除非打赢我’,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天下女人中,没有人可以赢得了我。
后来你仍是不死心,甚至以秘法拔高修为想要与我一战,我那个时候才开始真正的正视你,也是第一次起了杀心,结果嘛,当然是你死的不能再死了,但你活了下来,还是他舍弃一身修为救的你,知道吗?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后,三天没合眼啊,三天没合眼,
自此,姜沛宁这三个字,便深深刻在我的心里,我时时刻刻都在想,怎样才能让你死,而不会让他怀疑到我身上,为此我想出无数种方法,但我一次都没有付之行动,你猜为什么?”
姜沛宁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害怕穷尽算计终有纰漏,害怕那个万一,万一被他发现知道。”
江清惠笑了,
姜沛宁看不懂她此刻的笑。
江清惠一字一字道:“我害怕看到,他因你的死而伤心的样子,仅此而已。”
姜沛宁浑身一震,神情呆滞。
江清惠翘起嘴角,似笑非笑道:
“今天那个半瞎女人,蒋珊,你应该知道吧?我特意为她离开光明顶,千里迢迢在荆州一带找到了她,我当时杀她只是举手之劳,而正当我准备动手的时候,我感应到他来了,于是故意留着蒋珊这条命,想要在暗中瞧一瞧,她在我那好弟弟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分量,结果嘛,当然是大失所望,我那宝贝弟弟好像对她完全没有什么兴趣,当然了,也正因如此,她活下来了,
但你不一样,你让我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威胁,尤其是煮酒亭点评当世武道巅峰二十人时,竟然故意在你前面加了一个魔妃的称号,那时我就知道,这天下,已经有很多人在准备看我的笑话了,笑吧笑吧,但愿他们站在我面前时,还能笑的出来,”
说完,江清惠一阵娇笑,
姜沛宁看在眼中,察觉到对方身上浓浓的杀机,芳心深处不免惆怅万分,她很清楚,江清惠是她迟早都需要面对的,也是她和赢贞之间的感情最难跨过的一道天堑,
“江殿主,你做为他的大姐,也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被你接受,而不是被你杀死。”
江清惠闻言,表情俏皮道:
“怎么会?你现在啊金贵的很,我可舍不得伤害你,不然到时候他连我这个姐姐都不认了,我不知道你将来会不会嫁给他,但我知道,第一个嫁给他的,一定是我。”
姜沛宁顿时双目眯起,与对方丝毫不让的对视着,若是从前两女之间一直有一张大家彼此都心知杜明的窗户纸存在的话,那么现在,这层窗户纸被戳破了。
因为江清惠终于在这一刻吐露心声。
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在想什么,而她竟然直到如今,才终于承认。
这下子轮到姜沛宁感到危机深重。
江清惠整个人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轻松,脸上的笑容也渐趋恬淡,散去身外灵气,仰起那张风华绝代的俏丽脸庞,任由雨水浇湿全身,
只听她口中突然喃喃道:
“你听到了吗?”
姜沛宁表情一怔,先是茫然,随后内心一动,破口道:
“他竟然在偷听?”
江清惠闭目享受到雨水落在脸上,落在脖颈,落在襟口的清凉感觉,轻笑道:
“是我故意传音给他,让他知道的,谢谢你啊,要不是你给我的压力,我今天仍是说不出口呢,”
姜沛宁蹙眉道:
“你是借着与我说话,来向他表露心声?”
“猜对哩,不容易啊,”
江清惠忽然垂下头来,皱眉道:
“不行,我现在不好意思见他,我得先躲一躲。”
说完,整个人原地消失。
姜沛宁顿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但是心中却也忍不住偷笑,
堂堂女帝,这么多年都没敢吐露自己的心声,竟然是因为害羞?
这要传出去,谁会相信呢?
二八三章 请你吃鱼
成都郊外,楚王府坐落在幽静的山林之中,屋宇虽多,占地虽广,却不算巍峨,倒是府中的山水园林布局像是花了很大的心思,很多树种都是从剑南道之外的地方移植而来,湖中万尾锦鲤,也是难得的珍惜品种。
王府东十二里,是剑南道东缉虎营,往西十八里,是西缉虎营,两营之中是清一色的重甲骑兵,多达四万人,是楚王李洵手中真正的王牌。
孔渊穿着蓑衣头戴斗笠,坐在湖边垂钓,今日有绵绵细雨,每当下雨的天气,他总是喜欢一人独处,他喜欢听雨声,这是多年的习惯,王府中人也已见怪不怪。
就在昨天,赢贞已经到达成都府外三十里的姑安小镇,而与此同时,新近成立的保王盟全数出动,将整个小镇团团围住,包括独孤阀主独孤靖在内,足足十四位大宗师,亲临小镇,
孔渊觉得如果赢贞能够顺利离开小镇,才有机会见识一下自己真正的底牌。
湖边远远有一人撑伞走来,他身着儒士长衫,两鬓染霜,发髻梳整的整洁利落,他的出现,并没有惊动周围死士,可知来人与孔渊是熟识。
孔渊转头看向来人,扯了扯嘴角,笑道:
“先生找我有事?”
崔望并没有行礼,甚至连最起码的打招呼都没有,就这么站在湖边,望着被细雨打碎的湖镜,他也是少数几个见到楚王无需行礼之人,
“阮茂竹让你不可动用大军拦截,你就真的不用了?想杀赢贞,靠着那个什么保王盟就可以?他要真的杀到王府,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未必能护的住你。”
八十岁的崔望,看上去像是四十来岁的文雅儒生。
孔渊转过脸去,望着鱼线,讪讪一笑道:
“剑南道我布局达二十年,可以说是我一生的心血,人生可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虽然赢贞和江清惠联手之下,我仍有逃生的手段,但让我抛下这么大一份家业独自苟活,我可做不到,
其实我孔渊能有今天的地位已经很满足了,半个圣门依附于我这个外姓人,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如果当年他真的死在明镜湖,说不定我还会想着将整个圣门归于一处,争一争那皇帝宝座,而如今,因为他的到来,很多老家伙已经心生退意,平陆生走的时候特意来跟我告别,也是在这湖边,我当时没有留他,也知道留不住,杀了他,会让很多投靠我的圣门中人心生不满,所以我何不大大方方放他走呢,
现在又因为李晴雪在李家兄弟几人之中游走斡旋,他们李氏兄弟已经将矛头都指向我了,合起伙来收拾我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内忧加外患,你觉得我还有多少好日子过?”
崔望见他一副意气消沉的模样,忍不住在一旁冷笑道:
“是不是已经提前将棺材买好了,就等着往里躺呢?”
孔渊笑了笑,没有说话,崔望在圣门之中威望极高,属于有数的顶级大佬之一,他孔渊一直以来对此人都是竭诚以待,礼数有加,而崔望给他的回报自然也是不俗。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做什么事情都习惯往最坏处想,所以我直到今天都没有碰到过最坏的局面,李晴雪来了,江清惠也来了,再加上邓老头,我是不得不往最坏处想啊,独孤靖临走时,我告诉他,不要指望在姑安镇能杀的了赢贞,能杀了姜沛宁和邓九就很不错了,剩下的由我来收拾,”
崔望在一旁点了点头道:
“王府之中我已经准备妥当,我们手上的实力足够杀死赢贞,但前提是你别死在赢贞前面,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这些人都会就此作罢,重新奉赢贞为圣主。”
孔渊忍不住笑道:
“你这番话挺让人伤心的,虽然事实如此,但我很好奇,如果真的是我死在前面,你觉得赢贞会放过你们吗?”
崔望面无表情道:
“我们四个人身后没有宗门,而是代表着圣门之中的四大流派,流派之间的争斗也不是这一百年内才有的事,我们是对圣门忠心,而不是某一个人,这一点赢贞心里清楚,你也清楚,看在先皇份上,赢贞首先不会杀阮茂竹,丘神绩又是我的师弟,顾殇是明教护法顾衡的亲叔叔,至于齐元禾就更不用说了,赢贞都不敢杀,最多也就是流放我们四人罢了,再者,你觉得我们四个老家伙是怕死的人吗?”
孔渊听完,苦笑摇头:
“这么说,到头来你们都没事,只有我会死?”
崔望毫不顾忌对方心情,点头道:
“大致如此,所以你更要珍惜自己这条小命。”
孔渊耸了耸肩,
“无所谓了,我和赢贞之间有杀师之仇,早晚都会有一战,我孔渊一生行事但凭心意,杀的人不少,却从不会有任何愧疚之心,但是恩师他老人家对我有再造之恩,这个仇死也要报。”
说完,他顿了顿,忽然抬头道:
“崔先生,事情是大家一起做的,总不能让我一个人背锅啊,”
崔望闻言一愕,下一刻,一根手指钉入他的太阳穴中,
“四位先生之中属你崔望最是奸猾,想给自己留后路?门都没有。”
崔望的尸体坠入湖中,染红一片鲜红,
一道白色人影突兀的出现在湖边,身后背着白蟒皮制成的刀囊,望着湖中尸体,淡淡道:
“这个人的师弟丘神绩写给的赢贞的游隼传书已经被我截下了,信中说崔望愿意做内应,并会尽力为赢贞在圣门之中游说,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你竟然会留到现在,你孔渊眼瞎了吗?”
孔渊抬手挥退掠至近前的十余名死士,笑道:
“我一直防着此人,没想到他还是有办法将信送出去,老而不死是为贼,崔望啊崔望,既然选择给我当狗,嘴巴臭我忍了,好歹忠心一点嘛,”
白衣男子在一旁冷笑道:
“知道为什么来找你吗?”
孔渊猛一甩杆,一尾鲈鱼随着鱼线跃上半空,被他一手抓住,然后以指做刀,剖腹,削鳞,
“别着急走,请你吃条鱼。”
二八四章 君子动口不动手
最近剑南道江湖正在风传一件事情,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带着七八个宗师级高手,将整个剑南宗连根拔起,杀了个干干净净,又将听雨楼包括楼主竺意闲以及女儿竺玉清在内的八十多人,全部肢解之后扔在了官道上,任由虫蚁乌鸦啄食,
那番场景如同人间地狱,见者无不呕净腹中饭食,
少女大大咧咧的坐在兰枝郡的一家酒楼内,手里把玩着一支灰褐色的小木剑,小木剑造型算不得精巧,材质更是再普通不过的桃木,但从那少女眼中不难看出,她视之如珍。
“当初我总是粘着陆大哥跟他讨要这柄小木剑,他每次那种想给却又舍不得给的表情,现在回忆起来真的挺好笑的,不就是梁姐姐给你削的吗,看你那副心疼样,你当初要是送给我,说不定我会在私底下在梁姐姐那里为你说些好话,再使些小伎俩为你俩撮合撮合,也不至于你们俩到死都没机会向对方倾诉衷肠,唉~我挺后悔的,不该因为你没送我小木剑,就在梁姐姐那里说你坏话,对不起啊陆大哥。”
少女自言自语完,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在她周围,坐着八个人,
武道榜排名第十七,擅使双刀的年轻人徐平安,
仍是穿着一身破烂衣衫的年青一代超卓高手无影手严宽,鬼矛张辽,宣化将军吕琼这四人当初都曾出现在洛阳的凤仪楼,参与过刺杀荣凤堂的行动,
那位不苟言笑的青衫剑客,是少年墨轲,当初他奔赴岭南青州,便是为了挑战赢贞,却在长街上被境界低于自己的沐清婉断剑,本来他将此事视为平生最大耻辱,不过后来猜到是赢贞搞鬼之后,也就释然了,不但再也不会觉得丢脸,甚至觉得荣幸之至,之所以加入天赐府,是因为河间王李隶送给了他一柄名剑,【上冬青】,所以他答应,为天赐府效力三年。
几人中唯一的一名女子,是一位风韵绝佳的少妇,天赐府中第一暗器高手,当世刺客排名第三的红椿夫人。
锦袍郎王宇庭曾与少女一起登上荣阀的破浪号,在他眼皮底下,眼睁睁看着自己主子被姜沛宁擒获,虽说事后少主并没有责怪他,但他每每想起此事,都觉汗颜。
而坐在少女身旁,一直默默饮酒的这位,来历可就大了,在整个天赐府中排名第二,王下王项翦,他身旁的长匣之中,便是他的成名兵刃方天画戟。
既然河北道已无战事,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他就跟着少女出门了,当是打发时间也好,
只见他抓起一片酱牛肉塞入口中,边嚼边说道:
“郡主,事先说好,赢贞和孔渊之间的事情我们不掺和,这是临走前王爷交代的,你当时可是答应了的。”
少女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
“我当初确实答应了,但我现在反悔了。”
项翦翻了翻白眼,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鬼矛张辽则是一脸担忧道:
“王爷既然这么交代,其中必有深意,殿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李央对待张辽,可就没有像对待项翦那样的好脸色了,只见她挑眉道:
“怎么?你在教我做事?”
“属下不敢,”张辽赶忙垂首。
在李央看来,孔渊占据楚王身体,早已是他们李家的大仇人,杀他也只是早晚的事情,父王之所以嘱咐自己这次出来不要胡乱行动,是因为如今大局已定,皇帝李兖已经同意将来会传位给自己的长兄李坚,既然如此,为了避免剑南道出现大的骚乱,他们李家在商量之后,才会选择暂时不对孔渊开刀,而是采用循序渐进的方式,逐步削弱孔渊对剑南道的控制,从而姑姑李晴雪才会亲自赶赴剑南拦截赢贞。
但李央内心其实并却不认同这个法子,首先,楚王李洵死于孔渊之手,那么将来李家谁杀了孔渊,在皇室之中的声望自然会因此而拔高,哥哥李坚毕竟是藩王之子,将来继承大宝实则是困难重重,毕竟皇帝李兖可还是有三位成年皇子的,这三位正统皇子会眼睁睁看着皇位旁落他家?
所以李央认为,现在非常有必要提前为长兄造势,让天下人都认为郡王李坚有帝王之姿,唯有声望盖过其他所有人,他将来登基一事才会水到渠成。
再者,现在谁都能看得出魔皇赢贞正在逐步收复魔门,而他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孔渊,一个没有称帝野心的魔门圣主,一个野心极大的冒牌楚王,就是瞎子都知道该如何站队。
以前与赢贞因为立场关系,她李央可以做到公私分明,而现在,两人之间已经变得不再那么敌对,凭着自己与他之间的交情,为长兄未来赚到一份来自魔门的香火情,极为难能可贵。
所以从一开始,李央就打算插手这件事,至于孔渊身死之后剑南道出现在乱子,在李央看来,则是两权相害取其轻中的轻。
至于长兄李坚被暗中钦定的事情,在座的只有项翦一人知道,所以对方刚才只是例行公事的提醒一句,其实心里早就看出她李央一定会插手。
徐平安虽然身在天赐府,而实际上却是客卿身份,说话间自然不需要像鬼矛张辽那么拘谨,
“殿下,如今剑南道最强悍的那股势力保王盟,已经将赢贞所在的小镇团团围住,更有十四名大宗师坐镇,想来那里必有一场恶战,咱们插不插手当然是由殿下决定,但这场大战我们可不能错过,那小镇如今高手云集,若是在旁观战,对我等武人将大有裨益,”
李央笑呵呵的看向这位年轻宗师,朗声说道:
“观战多没意思啊,徐兄难道就不想下场比划比划?”
徐平安听出她的意思,淡淡笑道:
“我自然是听郡主的,你让我下场我就下场,”
少年墨轲在一旁突然插嘴道:
“听说那十四名大宗师之中,有一位用剑的,这个人是我的。”
其他人如今哪还听不出郡主的意思,纷纷出言附和,
李央转头看向只顾喝酒的王下王项翦,笑道:
“项叔叔呢?”
项翦面无表情的说道:
“君子动口不动手。”
李央问道:
“那项叔叔是君子吗?”
项翦举杯怅然道:
“很遗憾,我不是。”
二八五章 那我就更不能教你了
姑安小镇,真的就只是一座小镇,唯一的一条街道由南向北贯穿而过,
镇子里的百姓,全数拖家带口,有的驾着骡车,有的步行,成群结队的纷纷出了小镇,向南边逃难去了,而小镇南面不远处,自有等候的官兵,负责引导百姓前往安顿之处。
孔渊在剑南道极得民心,非是没有原因。
也就是说,如今的小镇里,但凡是个人,就不是一般人。
镇子里有没有平民,对于赢贞来说其实无所谓,自从有了遂州城的教训,如今在人多的地方动手,他都会收敛着点,别人全力以赴出手时能不能收的住他不知道,但他能。
小镇四面环山并无水源,长街中央的一口水井也就成了百姓们唯一的用水来源,邓九不知从何处端来一尊火炉,炉子上架上铁壶,就这么坐在井边,打水煮茶,悠然自然。
临街有一间瓷器铺子,主人已经逃出城,姜沛宁独自在铺子里闲逛,货架上的瓷器都是出自当地民窑,造型以及烧制手法与山南道大有不同,所以她很感兴趣,几乎是一件一件的取下来把玩,然后再好端端的放回原位。
赢贞则是躺在一间杂货店内的竹制摇椅上,闭目休憩,摇椅一晃一晃。
本心衲物法诀,让他能清晰的察觉到,整个小镇内,如今来了七百三十二人,其中有十四人气息尤为绵长,很显然,他们这是打算靠车轮战来消耗自己,无论是谁,无休止的战斗终会有耗尽体内气机的一刻,
人力终有穷尽之时,小镇内如今所隐藏的实力,足够耗死十个孔渊,当然,肯定耗不死,因为孔渊会跑,
但他赢贞不会,所以今天这场恶战,会真的很险恶,这些由剑南道武林,军方,圣门汇聚而成的顶尖高手,人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仍能义无反顾前来,显然已是抱有死志,这是最麻烦的,
跟一群不要命的疯子打,想想都头疼。
......
独孤靖负手进入瓷器店,门外站着的,是伤势仍未痊愈的独孤青鸟,她的脸上仍带着一丝倦意,
这位六大阀门之中最是武痴的超卓高手,完全是一副和蔼的富家翁模样,面容清癯,颧骨高隆,下颚留着长须,长发乌黑如墨,青衫飘摇,如谪仙人一般。
姜沛宁当然不会轻视这位独孤阀主,能一手调教出独孤青鸟这样的人物,他这个当爹的会差到哪去?
独孤靖拖来一只长凳,撩起下摆,四平八稳坐下,笑呵呵道:
“姑安镇外的的五色山,有一座民瓷窑子,规模不大,烧瓷的这家人姓很少见,姓青,不过他们烧制出来的瓷件还算凑合,虽比不得官窑,好在世代以此为业,对窑火的火候掌握确实水平极高,佩宁若是喜欢这些陶瓷玩件,我可让阀中挑选几件精品送给你,保证都是孤品,当世唯一。”
姜沛宁手里正把玩着一件宽口粉彩瓶子,色彩暗淡了些,绘制手法也略显粗糙,但这釉子是烧的真好,
“阀主这么大方啊?既然是你一番心意,佩宁只好却之不恭了。”
独孤靖笑道:
“理当如此,不知姜裕那老家伙,平日里跟你提起过我没有?”
姜沛宁点了点头,淡淡道:
“我爹说,你当年曾死皮赖脸的追求我姑姑,但我姑姑没有看上你,觉得你这个人戾气太重,看似痴情实则无情,又过于醉心于武道,嫁给你日子不会好过。”
独孤靖沉默片刻,叹息一声道:
“她说的是对的,也许我直到如今心里都无法释怀,就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最珍贵吧,当年咱们俩家之间,生意上的往来最为频繁,我那时又是负责阀中所有贸易业务,所以跟你爹经常打交道,你爹最喜收集书画古玩以及各种珍藏,我呢是一个大老粗,不识货,不知被你爹以低价买走我多少绝品孤品,现在想起来,心都在滴血啊,
大雪寒山图你应该在家里见过吧?现在只怕一万两黄金姜裕都舍不得卖,可是那老家伙当初只是请我在孤芳楼听了一场花魁端小芳唱的曲儿,就从我手里要走了这副雪景第一的传世名画,这也是我独孤靖这辈子听的最贵的一场曲儿,后来我一气之下,把那位花魁买回府中,天天让她给我唱,唱破喉咙都不能停,
当然了,在你满月宴上,我送出那对曜光白玉狮子,可是一点都没心疼,你长的可真像她。”
姜沛宁冷冷道:
“斯人已逝,莫要再提。”
独孤靖点头笑了笑,语气柔和道:
“这一次来小镇的诸多高手,其实目的并不是杀掉赢贞,因为这一点确实很难办到,所以小佩宁和邓老头就成了首要目标,我之所以亲自来见你,也是不愿你死在别人手里,事后青鸟会将你的尸体送回姜阀,这一点我做的很不错了,毕竟我那小鸾凤,可是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
姜沛宁皱眉转身,冷冷的盯着这位笑容和蔼,却是隐藏极深的独孤阀主,父亲当年便曾和她说起过,独孤靖已经进入舍武道再无它物的忘我境界,之所以声名不显,是因为独孤靖从来都不屑与他人交手,只因他在武道一途中的假想敌只有一个,刀皇叶玄。
从他给九个儿女取的名字上就不难看出,其人是有多么的高傲自大,
独孤靖脸上笑容不变,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周身没有丝毫气机外泄,却给人一种如山岳般的重压,
这个时候,独孤青鸟迈入店中,目光看向地面,平静道:
“姜阀主与我,皆是彼此武道途中的砥砺之石,等我伤好之后,我们之间自然会有场决战,还请爹爹不要插手。”
独孤靖面色一变,挑眉看向自己最寄予厚望的女儿,失声笑道:
“你果然最像我,看似痴情实则无情,不枉我悉心栽培,九个儿女之中我最不喜欢你,却最在意你,因为我知道,独孤阀的将来还要靠你,孔渊让我杀姜沛宁,而女儿却劝我不要杀,呵呵......孔渊又怎比得上我女儿说的话。”
独孤靖拂袖转身,就这么迈步离开小店,
“答应佩宁的绝品瓷件,自会有人送至长沙,姜小庄当年看错我独孤靖了,若是她肯嫁给我,武道又算什么个玩意,无情人才最是痴情。”
草长莺飞少年时,姜府湖畔的一次偶遇,终成一生憾事。
店中,
独孤青鸟幽幽叹息一声,
“父亲的修为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只不过是他隐藏的太深罢了,很抱歉,在遂州的时候对你出手。”
姜沛宁笑了笑,
“贞哥说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不用为此介怀以至于影响心境,不然你会毫无悬念的输给我。”
独孤青鸟展颜一笑:
“外面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我相信赢先生可以应付的来,你很懂瓷器吗?不如趁着眼下功夫,教教我?”
姜沛宁知道对方是一番好意,想将自己留在这里,一来所有人的目标既然是她和邓九,那么她一旦现身长街遭遇围剿,必然会使得赢贞分心,这并不见得是件好事,再者,独孤青鸟也会阻止自己出去,她不愿意对受伤的独孤青鸟动手,正如后者不愿她父亲对自己动手一样。
“你们独孤阀中的珍藏一定很多,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懂吗?”
“我从小到大都在不停的修行,对于武道之外的事物真的是一窍不通。”
“这样啊,那我就更不能教你了.......”
独孤青鸟一愣,随即恍然,想来自己父亲当年,便是这样吃的亏。
二八六章 别给我丢人
“老先生,这样喝茶如同囫囵吞枣,难知其味也,”
一位身着锦衣的中年虬髯汉子,笑呵呵的坐在井口,望着邓九煮茶,他坐在这里老大一会了,看到那老头直接将茶叶倒进水壶放在炉子上煮茶,本来不打算说什么,但是后来看到那老头从怀中拿出一包新茶,纸包刚一打开,香气馥郁如兰花,香高而持久,单是一闻便知道是茶中高品,但仍是被那老头暴殄天物一般抓起一把扔进水壶之中。
深谙茶道的汉子顿时有些心痛。
邓九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抽着旱烟,等着茶水烧开,他生平最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最近爱上喝茶,不过是觉得茶水相较于白水有点味道罢了,正如吃惯了寡淡的白米粥,换成清香的谷米粥一样。
那汉子看着水壶逐渐烧开,浓浓的馥郁清香就这么飘散开来,他忍不住大嗅了几口,随后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远处,四名身形曼妙的清丽少女手捧各式茶具,缓缓走来,
走至近前,一少女盘膝而坐,将茶盘平放于双膝之上,
一少女放下手中的红泥小火炉,将一柄盛有山中清泉的黄铜小壶放置于火炉之上,
一少女打开琳琅满目的精巧九宫盒,开始选茶,祛除茶中碎末,
最后一位少女等至壶中水沸,手捧鱼化龙式紫砂小壶,开始按部就班的冲泡,最后,沸水浇杯,茶斟七分满,双手递给邓九。
虬髯汉子在一旁笑道:
“您老尝尝这杯。”
邓九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老头子喝茶不讲究,但并不代表没见过世面,光明顶上丘神绩那老家伙每次喝茶,准备功夫就得一个时辰,比起你这味道强太多了。”
虬髯汉子听到丘神绩三字,眼中流露出崇敬之色,
“邱前辈乃当世顶尖的茶道高人,晚辈心向往之,若有机会与前辈煮茶论道,不枉此生。”
邓九端起自己的大碗茶,大口大口的喝着,
“你叫什么名字?”
虬髯汉子笑道:
“在下扶云山王缺一。”
邓九一愣,说道:
“好......烂的名字。”
王缺一不以为意,挥退四名少女,笑道:
“听说魔教之中,专责为魔皇驭车的马夫邓九,修为不输临辉殿任意一位殿使,不知是否真如传闻中一样,还望先生解惑。”
邓九淡淡道:
“年纪大了早就没有争抢好胜心,说不定老子头还不如他们。”
王缺释怀一笑道:
“既然如此,在下来打头阵,胆子总算大了一些。”
邓九道:“胆子大是好事,死的时候不会有什么感觉。”
虬髯汉子骤然出拳,
“嘭,”
邓九仍是好端端的坐在板凳上,目光由始自终就没有离开过茶壶。
王缺一撞烂临街一间店铺,身体如同一摊肉泥摊在地上,
他再也不能喝茶了,死的时候确实没有一点感觉。
接着,两侧店铺之中,相继走出十八人,朝着井边的老头走去。
赢贞所在的杂货铺子前,仍是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
小镇最南边,九道人影大摇大摆的闯入长街,其中以走在最前面的少女最是豪横,
少女女扮男装,轻摇折扇,英姿飒爽,神态极为倨傲,脸上分明写着“霸道”二字。
两侧店铺,相继走出四十余人,有男有女,有僧有道,为首一人乃是无为境小成的大宗师,素有剑南第一剑之称的黄柏钧,
黄柏钧自然不认识李央,也不认识久在军中的项翦,徐平安成就虽高毕竟出道太晚,也是鲜少有人识得这位武道榜十七的刀法大家,但是九人之中除李央之外最弱的锦袍郎王宇庭就不一样了,
王宇庭行走江湖多年,恶名昭昭,惹下的仇家不在少数,
剑道宗师黄柏钧当年有一远方亲戚,就是死在对方手下,一向深居剑南的黄柏钧为此还专门出山,一路追踪打探对方的消息,但是这位锦袍郎最擅隐匿,使得他两年之久竟然都未查到丝毫蛛丝马迹,
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遇到了,真是老天有眼。
王宇庭骤然见到黄柏钧,也是有点心虚,毕竟对方修为高出自己太多,而且还一心想要他的命,心里不怕是假的。
可是王宇庭的心虚落到对方那些人眼中,竟然以为这九人不过尔尔,见到声威卓著的大宗师黄柏钧之后,立即就底虚了。
黄柏钧可不会这么想,他在九人身上略一打眼,便知道王宇庭在其中属于是垫底的货色,至于那修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少女,人家能走在前面,被众星拱月一般,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除了少女和王宇庭之外,可以说其余七人都是一顶一的好手,更有三人让他看不出深浅,背着匣子的威猛大汉,双刀青年,还有一身破烂衣衫的年轻人。
黄柏钧不想点破,不然影响到己方士气,可就得不偿失了,无知者才能无畏,
黄柏钧故意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将目光投向队伍最后的王宇庭,
“好啊,你竟然还敢来剑南?今天被我撞到,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王宇庭耸了耸肩,潇洒道:
“就怕你没这么能耐。”
黄柏钧连连冷笑,
李央站在最前,被人拦住去路,自然心生不满,此刻来回踱步望着周围人群,她的心思通灵剔透,最擅看穿人心,这一点就连赢贞都不得不服,黄柏钧一开口,她便看出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她朗声说道:
“本姑娘乃河间王李隶之女,龙城郡主是也,在我身旁的,是天玑阁十万大军统帅项翦大将军,身后还有双刀徐平安,无影手严宽,红椿夫人,少年剑客墨轲,鬼矛张辽,宣化将军吕琼,至于最后那个就不要提了,端茶递水的把式,这位黄老前辈既然与他有仇,那本郡主倒是乐得瞧一瞧,你老人家能不能在我眼皮子地下要了他的狗命。”
王宇庭哈哈一笑,出声附和道:
“能给郡主端茶递水,是我王宇庭的荣幸。”
黄柏钧身后数十人,在这一刻,脸上的表情出现非常明显的变化,
在他们看来,被少女瞧不上眼,端茶递水的王宇庭终究也是小宗师级数的,那么这一拨人的实力,明显有点,太高了。
黄柏钧面无表情,心中则是恨的牙痒痒,他很明显能感觉到身后众人在气势上已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你说你是龙城郡主你就是了?这里是剑南道,就算龙城郡主真的来了,还不是得恭恭敬敬的叫楚王殿下一声皇叔?”
李央挑眉道:
“本郡主叫他一声皇叔,他敢答应吗?”
黄柏钧陡然色变。
少年墨轲向前一步,与李央并肩而立,
“这个人,郡主可以交给我。”
李央双臂环胸,不耐烦道:
“麻利点,别给我丢人。”
二八七章 真的是太巧了
墨轲拔剑,出剑,一气呵成,单是一记起手,就逼迫的黄柏钧不得不全力应对,
一众剑南道顶尖强者,只觉得凛冽剑气扑面而至,如同寒冬腊月的刺骨寒风,此时他们各个心里门清,少年剑客竟有此等强横战力,想来那位少女说的不会假了,她真的就是郡主,少年剑客也真的就是传闻中那位天才剑客墨轲了。
少年墨轲被誉为江湖中破境速度最快的剑道天才,被煮酒亭列入年青一代十大彗星高手之一,他的剑术由无数场生死血战历练而成,最重杀意,一剑递出剑势连绵不绝,只攻不守,几乎全都是以命搏命的招式。
黄柏钧身为剑南道第一剑道宗师,成名几十载,自有其深厚底蕴,几招过后,他很清楚眼前的少年剑客不论修为还是剑道造诣都远不如自己,奈何对方剑势实在过于霸道,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同时,也不给对手留后路。
这便让原本可以吊打的局势,变成了隐约势均力敌的样子,
黄柏钧顿觉颜面尽失。
随着他们这边刚一动手,双刀徐平安如同一头蛮牛一般,撞入剑南道众多强者之中,双刀依然在鞘,只以拳脚,便在四十余人的包围之中打出了一方小天地,近身者不是手脚断裂,便是重创抛跌出去,拳下难有一合之将。
李央轻摇折扇,大摇大摆的踏上徐平安为他开辟出来的一条宽阔大道,路径一座小酒馆,李央朝内指了指,
跟随她时间最长,最是懂她心意的王宇庭飞身入内,出来时,双手各抱一坛女儿红。
一声声惨叫从背后响起,四十余名剑南道高手尽数受伤倒地,这还是徐平安手下留情,若是出刀,只怕就是四十余具尸体了。
河北道经李隶长久经营,无论是军政还是江湖,称的上“人才拥挤”这四个字,而如今天赐府麾下的江湖势力,李隶已经全数拨给了自己的小女儿统帅,
李央花拳绣腿不堪一击,无妨,身边扈从连武道榜二十人中的大宗师都有,她要那修为还有何用?
修炼多苦啊,她可没有那耐性。
喝酒就好,
李央独自一人拎着两坛子酒迈上台阶,进入杂货铺子,一脚踢在摇椅上,
“睡着了?起来喝酒。”
他们俩年少相识于江湖,在一起打打闹闹习惯了,赢贞坑她的次数实在是数不过来,她骗赢贞的次数连她自己也都忘了有多少,就是再过个二十年,两人仍会是眼下这样的相处方式。
赢贞眼睛也不抬一下,淡淡道:
“干喝啊?好歹弄点下酒菜。”
“矫情~”
李央一翻白眼,目光投向门外,王宇庭早就一溜烟准备去了,李央说他是端茶递水的把式,其实不亏。
她将两坛子酒放在柜台上,径直来到柜台后面,踮起脚一屁股坐在高凳子上,手肘抵在柜台上,托着腮帮子望着赢贞,
“听说李晴雪曾在遂州城拦你,看样子她是没拦住,那么她现在人呢?”
赢贞睁眼笑道:
“按照辈分,你不是应该叫声姑姑吗?”
李央斜眼道:
“实在是叫不出口啊,她才比我大几岁?再说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她几次,这份亲情早已淡如水,还不如跟王宇庭关系近呢,不过当着她的面,我还是得亲切的叫一声姑姑,不然她又要给我一耳光了。”
赢贞哈哈一笑,
“那我劝你还是早点改回这个习惯,不然哪天在她面前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她现在可是在成都,你早晚都会遇上的。”
李央双目一亮,抬手拍开泥封,这位河北道大名鼎鼎的酒蒙子,自顾自的痛饮了一大口,笑嘻嘻道:
“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孔渊晚死的危害远远大过早死,所以我那皇姑终于想明白了,不出意外的话,长安也会有高手前来助阵,孔渊这次是插翅难逃了。”
赢贞道:
“那你呢,你来凑什么热闹?”
李央打了个酒嗝,笑道:
“大哥啊,这也叫凑热闹吗?孔渊可是杀了我皇叔啊,这仇都不共戴天了好吗?”
赢贞咧嘴道:
“跟我说话你最好严肃点,”
“好嘞!”
李央继续说道:
“自己人我也不瞒你,想来你也知道我大哥的事,我这么做呢,无非就是想给大哥积攒点威望,将来斩除奸邪的名单上,添上我大哥的名字,算是为他正式进入天下人视野做的第一步,不得不说,我这位姑姑的眼光是真的不错,我们李家小一辈中,能跟我大哥打擂台的,那真是一个都没有,真的,有机会我给你俩介绍认识一下,”
赢贞没好气道:
“你又想让李坚跟我攀上点交情?你这当妹妹的确实当的很尽责。”
李央毫不在意被他戳破,嘿嘿笑道:
“你是我赢大哥,他是我大哥,大家本来就是自己人嘛,再说了,你赢大哥迟早要和玄门那几个老神仙斗一场,按我李家如今和玄门之间的关系,介时自然是要帮玄门的,但我大哥可就不一样了,他信佛,你说巧不巧?”
赢贞讥笑道:
“李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信佛吧?”
李央面不改色心不跳,坚定道:
“不,他信。”
王宇庭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自家郡主最爱的下酒菜,他还十分贴心的准备了两只白玉酒碗。
李央拉来一只小方桌,放在摇椅旁,给赢贞倒满,
“咱们喝酒看热闹,这可比去戏园子看戏有趣多了。”
叮~
两只酒碗撞在一起。
铺子外,项翦对于水井那边的厮杀完全不感兴趣,他毕竟是出身军旅,对江湖争斗这种事情一般提不起什么兴趣来,倒是远处一家棺材铺前,有个贼眉鼠眼的老头总是盯着自己,这让他有些不高兴,如果是个大美人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还好说,一个糟老头子看你娘的看。
项翦随手在屁股下的青石台阶上掰下一块,甩手掷出,劲气之强,使得石块这一掷之力都带着破空之音。
“嘭”的一声,那老头的脑袋被砸的稀巴烂,石块去势不减,直接砸穿棺材铺的板门后,竟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嗯?
项翦好奇的看了过去,
棺材铺的门板从里面被挪开,走出一位貌美妇人,姿色之高,项翦也是头一次见到,只见她手里正握着这块石头,眉头轻蹙。
一旁的红椿夫人见此情景,皱了皱眉,垂首凑过来,在项翦耳边低语几句,
项翦表情恍然道:
“原来是三十五岁才入芳华榜的庄夫人,确实当得起红颜祸水这三个字,”
庄夫人不是浪妇,相反,倒是一个贞洁烈女,不过他的夫君朱子熹死于纵欲过度,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天下有很多自信的男人都不信邪,想要体验一下,纵欲过度没体验到,死,倒是体验了。
实在是这位庄夫人修为已经直达无为境,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武道大宗师。
被这样动人的美妇盯着,项翦倒是挺乐意的,哪怕就这么看一天,都无妨。
二八八章 虎躯一震
项翦的目光也一直放在这位庄夫人身上,曲线玲珑,身材丰腴,真是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睛,他常年身在军营,见到都是些糙老爷们,腰酸背痛了,给自己捏背捶肩的也是麾下士卒,所以军伍出身的人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喜欢看女人,倒不是他们有多好色,实在是因为见的太少了。
像赢贞这种见惯了绝色的,才能做到美人在侧而波澜不惊。
庄夫人显然对项翦色眯眯的目光极为反感,这种赤果果的眼神她见多了,遇到比较放肆的直接一掌毙了,稍微收敛含蓄的,打断腿脚就好。
眼看着神色不善的绝色夫人朝着自己走来,项翦看向一边百无聊赖的年轻人严宽,
“打久一点,不可伤人,最好近身肉搏,那样的风光才是最美。”
严宽自然知道这位大将军的特殊嗜好,天玑阁排行第二的王下王的命令,他又怎敢不从,虽然明知道自己对上这位庄夫人,倾尽全力也只是五五之数,奈何大将军还给自己加了一条限制,难以放开手脚的话,高下立判。
只见他点了点头,硬着头皮站起身来,赤手空拳迎向庄夫人。
庄夫人双目一眯,脚下轻碾地面,街道上,一道可怖的裂痕呈直线飞速蔓延出去,
严宽察觉到脚下气机牵引,赶忙拔身急转,身形刚一离开地面,只听“嘭”的一声,他原本所在之处立时炸出一个磨盘大的深坑,
他脸色不变,脚尖轻点路面,如同离弦之箭,整个人爆射出去,双臂如猿,不停变换,毫不怜香惜玉直指对方胸口。
庄夫人顿时杀机大盛,手掌为刀,猛然削出,裙下的大长腿则是闪电般高踢,罡风凛冽,
台阶上观战的项翦双目一亮,
这位庄夫人身形柔美如水蛇,辗转腾挪之间如同画中仙子,姿势优美而又杀力巨大,不像严宽乱打一通,俨然王八拳一样。
遂州城一战,死伤平民万余人,这给许多江湖中人敲了一记警钟,人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动手时,刻意将全身灵气收敛在极小范围,这样一下,破坏力锐减,但每招每势中的力量却更为浑厚集中,杀伤力更大。
那边的少年墨轲已然渐渐趋于下风,黄柏钧浸淫剑道数十年,几个回合的狼狈拆招之后,也大致摸清楚了对方的路数,不过他们俩显然不会在乎百姓的财产,已有三栋民居被爆裂的剑气一斩而断,
江湖剑修,本就是武者之中杀力最大的存在,几乎每百年江湖,都会出现一两个大剑仙级的巅峰强者,各领风骚百年,直至如今,武者之中,习剑之人仍是占了近半数,
直到叶玄彻底弃剑不用改为钻研刀道,几百年来的江湖第一人,才终于与剑修无关,尤其是这几年,两国天下,最强五人,竟然没有一个用剑的,这让江湖中的仗剑儿郎们无比愤慨,纷纷刻苦砥砺剑道,立志为天下剑修争回一点颜面。
邓九的拳头极硬,硬到一道拳罡轰出,直接便将七位小宗师境的高手轰杀,而他遭遇围杀以来,由始自终都没有离开过水井一丈开外,相较于他这边像是虐菜一样,墨轲与严宽那边,就要辛苦的多。
邓九的实力显然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也直接将他们的整个计划打乱,所以仍隐藏在小镇中的其他十余位大宗师不愿在马夫老头身上再浪费时间,而是将目光都集中在了杂货铺。
一道细如牛毛的银针不知从何处激射而来,直指项翦面门,在离他仍有三寸之时,悄无生息的化为齑粉。
这一下直接打断了项翦观赏风景的美丽心情,只见他神色不满的看向一旁的红椿夫人,责怪道:
“你不是天下第一的暗器高手吗?竟然让这玩意近身我三寸?若不是见你长的还不错,本将可就要军杖伺候了。”
说话时,他的目光盯着红椿后背那巍峨高耸之处,
红椿夫人心中不停腹诽,堂堂的大将军却是个老色痞子,看自己时的目光明目张胆,心中还不知道在起什么淫邪念头呢,
一根银针而已,自己明明能轻易解决,竟然反过来埋怨自己不出手,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红椿表面不动声色,走下台阶,隐入一条小巷之中,不多时,巷子里便传来几声惨叫,接着,便听到有人暴喝出手。
项翦望着红椿消失的方向,摩挲着下巴上坚硬的胡须,转头向一旁的宣化将军吕琼打趣道:
“平时没太注意,红椿这娘们走路时挺妖娆的啊,屁股一扭一扭的,你们在一起跟着郡主的时间都比较长,说实话,你有没有尝过?”
说这话时,项翦眉毛一挑一挑的,目光闪烁,
“大将军说笑了,”
吕琼连忙摆手,脸上表情很是尴尬,他与项翦同是出自河北道军方,但品阶却要低了足足四级,虽说他是在王下帅徐敬邺帐下效力,但是在这位项大将军面前,他与一个平常校尉实在没多大区别。
“末将是有家室的人,怎可能在外面胡乱沾花惹草,再说红椿夫人这种的,末将也招惹不起啊。”
项翦直接敲了他一记板栗,颇有点怒其不争道:
“没种的货色,怎么就招惹不起了,咱军伍汉子但凭一杆长枪,有什么女人是招惹不起的?”
吕琼无言以对,你大将军也就是嘴巴上信口开河,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跨马提枪,都是嘴巴上过过瘾,还不如我呢。
屋内的李央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位大将军的荤话,嗑着瓜子笑道:
“项将军,你看上人家李阀那位寡妇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下筷子啊,等到人老珠黄了,你还下得去口吗?”
项翦呵呵一笑,若有所思道: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吧?”
吕琼他们,纷纷翻着白眼。
李央反问道:
“你就不怕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项翦虎躯一震,陷入沉思......
二八九章 最少一百斤
“再看挖了你的眼,”
项翦悻悻然一笑,赶忙收回目光,对于眼前这位赫然出现的黑衣女子,他是真的不敢再看了。
江清惠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袖口处有银色木槿花镶边,腰系玉带,脚踏登云靴,长发挽着头顶,由一支墨绿色玉钗定住,雪白的肌肤温润而剔透,一双丹凤眼如星河灿烂,无论是将一身男装的她当做男人还是女人,都可称的上风华绝代四个字。
她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甚至是故意将俏脸别至一边,免得被屋内的那人看到她两腮间的红晕。
除了赢贞之外,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恐怖威压,赶忙强行加快体内气息运转,来抗衡这股来自混元境强者的气机压迫,努力使呼吸尽量保持平稳。
一境之中尚且相隔万里,何况是一境之差。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本来是不想来了,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怎么面对他,毕竟那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借着姜沛宁在场,将积压于心底十几年的感情倾诉出来,一时半会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
这几天躲在偏远山中,自顾自的对着一颗大树,一次次演练下一次见到他的场景,次数虽多,却总是没有一次能让她满意的。
于是她沮丧了,也豁出去了。
赢贞坐在屋内,笑呵呵的看着那道最熟悉的身影,说道:
“大姐,你怎么来了?”
“嗯?”
江清惠下意识转过头来,却又以最快的速度转了回去,负手前行,
“噢~~我就是来转转。”
她脚下步伐加快,逃离杂货铺子,
台阶上一众天赐府高手,皆是好奇的看着她,一个个瞠目结舌,谁能想到堂堂女帝还有这样害羞的一面?
江清惠背对着他们,冷冷道:
“是不是活腻了?”
同一时间,
项翦等人迅速收回目光,有的看向脚底台阶,有的看向远处,故作神情自若。
就连胆子最大的李央,这个时候都不敢开她的玩笑。
江清惠来到井边,轻一拂袖,烧着茶水的小火炉砰然炸裂,滚烫的火炭溅在邓九身上,后者丝毫不以为意。
“在这坐着等吃饭呢?要你有什么用?杀人去。”
邓九悻悻然站起,嘿嘿一笑,将烟袋插至后腰,然后朝四周望了望,锁定了一个藏在远处民居内的强悍气机,径直去了,嘴里默念着: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
江清惠站在井边,抬手一招,远处的棺材铺中,一方仍未上漆,刻着二十四孝图案的崭新棺木冲破屋顶,稳稳的落在她身侧,
若论对大通天手的运用,江清惠与赢贞不相上下。
“独孤靖,出来领棺材。”
这个时候,谁都知道魔门中数一数二的大魔头,女帝江清惠来了。
此次姑安镇行动,为首者另有其人,但是说到修为,自是以从不显山露水的独孤靖为尊,
“吱呀”一声,远处一座民居内,独孤靖负手走出,面带微笑,像是一位和蔼的富家翁,缓缓踱步进入长街,朝着背对着他的江清惠走去。
瓷器店中,独孤青鸟心神失守,呆立原地,知女莫若父,父亲修为再强,隐藏再深,终究也只是与孔渊伯仲之间,虽说武道二十人,女帝排在第五,孔渊第六,只是一名之差,但是江湖中几乎是一致公认,前五之后,有一道鸿沟,极难逾越。
一旁的姜沛宁看出她的心思,淡淡道:
“就算你出去帮忙也没用,我与江清惠有过两次交手,事后我曾将整个过程复盘钻研,得出一个结论,第一次交手,江清惠最多只出了三分力,第二次五分,虽然我很不情愿接受这个事实,但不得不说,江清惠实力不输贞哥多少,我看的出,你父亲很强,强到令人不可思议,但是对上江清惠,未必能挨得过一炷香。”
独孤青鸟惨然一笑:
“难道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父亲送死?不瞒你说,这是我自修行以来,第一次生出这种无力感,以前好多次离死亡只有一线,我都从未像眼下这样,”
遂州城外,她被江清惠一掌打成重伤,直至此刻伤势仍未痊愈,她年龄虽然不大,经历过的生死厮杀却是不少,这还是第一次被人一掌打残,当时没死,都是人家手下留情了。
姜沛宁察觉到对方心境出现裂痕,心知若是任由她这么颓丧下去,很有可能导致境界大跌,或许是惺惺相惜的缘故,她不忍心见到这位将来成就不可限量的希望之星就此陨落。
江清惠如今已经成了独孤青鸟未来修行路上的一座拦路大山,不求翻过,但求有持剑斩山的气魄。
“去吧,吾辈剑修,不该如此,无论身前何人,当身前无人。”
独孤青鸟猛然抬头,脸上神情出现片刻恍惚,接着,她双目之中有如璀璨星河倾斜划过,崩射出前所未有的华彩,在她体内,漫天的星光洒下,轻柔的安抚着每一处窍穴,经脉,源于大黄庭的道家精纯气机如大江大河,波涛汹涌。
只见她面无表情的转身出门,负剑昂首向前,每一步迈出,必有一道剑气萦绕周身,丝丝缕缕,气冲斗牛。
这一刻,她浑然忘掉了半生所悟拳意,
我只有一剑,剑前无人。
吾辈剑修,不该如此,当为天下先。
江清惠目露讶色,转身朝远处街道望去,浑然忽视了已是越走越近的独孤阀主。
杂货铺子,赢贞忽然举起酒杯,笑道:
“当喝一杯。”
李央茫然不知所以。
独孤靖愕然转身,望向远处气质已是浑然大变的女儿,双目中难掩激动神色,竟是笑的哭出声来,
姜沛宁既是欣慰,又略带一丝苦笑,谁能想到自己一句话,不但使得对方伤势于一瞬间痊愈,更有破镜之象,
而那破境契机,竟已不再是自己,而是江清惠。
项翦一拳捣烂座下台阶,不忿道:
“如果将老子的天赋抠出来上称,有八两重的话,那这丫头最少一百斤。”
江清惠嘴角翘起,语气嘲讽道:
“让你破境又如何?半炷香杀不了你,我跟你姓独孤。”
远处,赢贞的声音悠悠飘来,
“根基不稳,此刻破境对她有害无利,江湖中难得冒出这样令人眼前一亮的后起晚辈,不杀,断了她的破镜契机。”
江清惠挑了挑眉,轻笑道:
“听你的。”
二九零章 冒牌货
独孤青鸟察觉到天地间的气机突然间变的狂暴翻涌,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朝着自己铺天盖地压来,双肩顿觉一沉,脚下地面砰然开裂,
她心神通明,如古井不波,一步踏出,
剑起,
气冲斗牛,
如长虹万里,又如出笼白蛟,浑身剑意在这一刻攀升至极致,
笔直的长街上,霸道绝伦的剑气化形为白蛟,隐有龙吟,朝着江清惠俯冲而来,似欲将她撕成碎片。
江清惠冷然一笑,五指暴涨,一只虚影般巨大手掌由她手臂延伸而出,猛然扣在白蛟巨大头颅上,悲鸣声响彻不绝,如有实质的剑气白蛟,身躯不停狂抖,两侧屋宇上的青瓦被这剑气横扫,纷纷抛飞碎裂。
“一,”
白蛟砰然粉碎,丝丝缕缕剑气四散而去,
下一刻,江清惠骤然出现在独孤青鸟身前,一拳打在小腹,
“二,”
独孤青鸟腹部重创,浑身痉挛,身体本能的向前弯曲,
江清惠又一记手刀打在她后颈之上,彻底将她体内疾速聚敛渴望找到宣泄口的气机打断,
“三,”
独孤青鸟吐血倒地,周身外,丝丝白气从她身体中穿出,被江清惠随手一招,聚敛在掌心,
这团精纯无比的灵气,便是武者在破境前,天地授予的馈赠,
江清惠五指一握,这团难得的灵气被她坦然消受,只见她闭目享受片刻,转头望向远处的独孤靖,
“你觉得你能撑上几招?”
独孤靖默然呆滞,女儿刚才那一剑,已是无为境大圆满的巅峰一击,威力之大,同境之中难寻敌手,就是他来,也绝不可能像江清惠这样轻描淡写化解,
天地之间,大道气运十分有限,混元境又是抢夺天地气机而成,所以数量极为稀少,他之所能进窥混元,也是借助了人皇李元乾身死道消之后,消散于天地间的那份武道气运,至于他是一人独占,还是和人分享,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刚才女儿破境契机出现,其实他内心并不赞成,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并没有阻止江清惠出手,就是因为赢贞的那句话。
其实那句话的真正意思是在说,现在这天地间,还没有多余的气运给她独孤青鸟破镜,强行冲关只会是进入伪境,得不偿失,
但独孤青鸟既然有契机出现,只需静心稳固,进窥混元也只是时间问题,或者说,还需要点运气。
所以他此刻心中,甚至有些感谢江清惠。
“呵呵......既然女帝手下留情,本人也就不打了。”
江清惠挑眉道:
“别啊,棺材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既然有胆子来,我总得送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跨入混元,我还可以告诉你,楚光南揽在手里的那份人皇气运,可比你丰厚多了,你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独孤靖心中剧震,面不改色的笑道:
“一切有为法,我独孤靖活到这个岁数,很多事情也都看淡了,至于气运一事,孰多孰少,无妨,都影响不了本人乃是实实在在的混元境。”
“噢?那本尊就掂量一下你的混元境到底实在不实在。”
江清惠傲然抬步,随之而来的,是天地气机陡然一变,只见她用下巴指了指井边的棺材,说道:
“躺进去,今天就饶了你狗命。”
独孤靖面色一沉,士可杀不可辱,此女如此欺人太甚,也让他心中生出全力一拼的念头。
“罢了~~”
赢贞走出杂货铺,负手立在台阶上,淡淡说道: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本尊从山南道到这里走了一个多月,能看明白的已经知道该如何抉择,至于那些看明白了却装糊涂的,死不足惜,本尊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再浪费在这里,李洵你既然来了,鬼鬼祟祟做什么?滚出来。”
不远处一条小巷,走出一位英俊无匹的中年男子,身着大紫四爪金龙蟒袍,风神俊逸,举手投足之间潇洒的没了边,不论相貌气质,足可让万千少女为之动心,
只见他负手抬步,悠然自得,来到铺子前,目光望向里面的李央,笑道:
“丫头长大了,过来与皇叔亲近亲近。”
李央双目一亮,顿时心中了然,她先是偷瞥了赢贞一眼,随后走出店门,行长辈礼,
“李央见过皇叔。”
项翦几人虽然明知眼前这个是个冒牌货,但心中也不得不惊叹,以假乱真到了这个地步,当真是神乎其技。
几人也跟着纷纷行礼,
“见过楚王殿下。”
假到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本来就很难说的清楚,说到底,孔渊也是个假的。
独孤靖知道楚王是由孔渊所扮,但保王盟剩下那些人却不知道,
这个时候,从两侧屋宇街道,走出数百人,这些人都是保王盟的精英,他们所保的自然就是楚王李洵,此刻骤然见道殿下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为他的安全感到担心,也就纷纷现身,朝着他聚拢过来,
众所周知,人皇李元乾诸多皇子之中,除老大,老二,老三,老四不通武道之外,剩下的修为皆是不俗,所以他们并没有怀疑早早藏身在这里,而没有被人发现的李洵。
墨轲与黄柏钧,严宽与庄夫人,也纷纷停手,好奇的望向这边。
“李洵”神情高傲的看向赢贞,淡淡笑道:
“听说魔皇驾临剑南道,是想找本王的麻烦?”
赢贞笑了笑,看向这位早早入戏的千面神君胡景隆,摇头道:
“不要自作多情,你有几斤几两,值得本尊找你麻烦?”
“李洵”诧异道:
“本王倒是自知斤两不是很足,那魔皇来此又是为何?”
江清惠踱步走来,斜眼看着这位楚王殿下,
“你胆子可不小,敢在你那王府中私藏我圣门叛逆孔渊?”
“李洵”一脸狐疑道:
“此话怎讲?”
这时候,李央极为合时机的插口道:
“皇叔,我们天赐府也收到确切消息,说是魔门邪帝孔渊此刻就藏身在成都府中,他曾扮做你的模样出现在山南道,若不是在这里见到皇叔,又有魔皇一语点破皇叔身份,李央定认为你是孔渊假扮的。”
“噢~~此等传言,本王倒是早有耳闻,”
李洵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忽又说道:
“那丫头你又怎知本王不是假的呢?”
众目睽睽之下,李央神情一呆,皱眉沉思片刻,脱口说道:
“央儿八岁时,皇叔曾送给我一件礼物,可知为何物?”
保王盟一众高手,除了心知肚明的独孤靖以外,此刻全都在侧耳倾听,世间关于孔渊假扮楚王的传闻实在太多,他们这些人虽然从未怀疑过殿下身份,但此刻有堂堂魔皇说破,又有藩王郡主在场,这两个人,都是绝对不会说谎的,也绝对不会包庇孔渊。
难怪江湖上会有此诸多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原来孔渊确实曾扮做过楚王殿下。
他们此刻也很想知道龙城郡主问题的答案,
李洵想了想,皱眉道:
“你每年的生辰,皇叔都会派人送去贺礼,八岁送的什么呢?这你可把皇叔给难住了,”
众人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只见楚王一拍额头,
“想起来了,有一年进京,五哥曾与我说起,说你这丫头不喜读书,最是顽皮,于是我在那一年送给了一柄戒尺,好像就是你八岁来着,哈哈,礼物不重,寓意深刻。”
李央“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再次躬身行礼:
“皇叔那柄戒尺,可把我给打惨了。”
魔皇做不得假,女帝做不得假,龙城郡主,项翦都做不得假,如果他们都认为眼前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楚王殿下,那么成都府一定还藏着一个冒牌货......
独孤靖此刻也似乎想明白,自己该如何抉择了。
二九一章 做戏做足
千面神君胡景隆身为明教护法,已消失于江湖三十年之久,或者说,他以别的身份在江湖上生活了三十年,这么久的时间,足够人们将他淡忘了。
但邓九知道他在哪里,所以赢贞刚从山南道启程时,邓九便以秘法联络到他,胡景隆心里是有点不情愿的,毕竟教主说的很清楚,让他在楚王的位置上呆足五年,这可是五年啊,人生有多少个五年?
但教主的命令他又不敢违抗,只能老老实实的提前进入成都府,隐在暗处监视着王府的一举一动,做足了准备功夫。
他无论扮做任何人,都从未被识破过。
为了稳妥起见,胡景隆不打算回成都与孔渊当面对质,最好的方法自然是由自家教主以及大姐以雷霆手段将楚王府一网打尽,然后他再大摇大摆的接收王府,开启自己人生的又一段旅程。
而李央也极为配合的站在自己皇叔身侧,一脸担忧的建言道:
“孔渊势大,皇叔最好暂时不要返回成都,如今孔渊的身份既然已经败露,说不定会对皇叔下杀手,皇叔千金之体绝不可涉险,再说他在暗皇叔在明,防不胜防。”
李洵皱眉陷入沉思,
“本王离开成都时,王府并未有任何异样,你们口口声声说孔渊就藏在本王府邸之中,本王怎就从未发觉?”
李央一脸焦急道:
“我的皇叔啊,邪帝孔渊什么修为?他若一心隐藏,你又如何能发现的了?眼下皇叔现身小镇之事,恐怕已有人暗中将消息传递了出去,介时孔渊发觉事态不对,大摇大摆扮做皇叔现身王府,而身在小镇的您反倒会被他说成是冒牌货,到时候说都说不清楚,”
李洵闻言,震怒道:
“那本王更要会一会他了!”
台阶上的赢贞突然冷笑道:
“你有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到时候别死在孔渊手里,你最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本尊解决掉孔渊,再滚回你的成都吧。”
保王盟诸人,眼见魔皇对楚王殿下如此出言不逊,一个个义愤填膺,虽说明知不是对手,但气势和姿态却要摆足了,落在殿下眼中,这不也是一种表忠心的手段吗?
独孤靖看的最为通透,冷哼一声,悄然来自李洵身侧,沉声道:
“魔皇还请注意言辞,”
李洵顿时向他投向感激和欣赏的目光,
其他人只觉得独孤靖不愧是老狐狸,火候拿捏的恰到好处,话语中既没有挑衅魔皇,也维护了楚王殿下的面子。
赢贞顿时“皱眉”,
“好啦好啦~~~”
李央适时的打圆场道:
“赢大哥,皇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掉孔渊这个麻烦,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皇叔,侄女也建议你暂时留在这里,孔渊毕竟是魔门叛贼,而且身边有不少出自魔门的大佬,实力极为恐怖,由赢大哥亲自出面清理门户,才是最恰当不过。”
李洵大度一笑,询问道:
“那你呢?你是陪皇叔留下,还是也要去成都?”
李央笑道:
“侄女想去凑凑热闹,身边有项大将军护卫,安全可保无虞。”
项翦向前一步,朝着李洵拱手道:
“殿下放心,有末将在,绝不会让郡主伤到分毫。”
李洵宽慰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既然如此,本王就暂时留在这里,恭候诸位佳音,”
......
赢贞与李央他们离开后,李洵被众星拱月般来到一处空空如也的饭馆内坐下,身边所围绕者,皆是一等一的宗师高手,酒馆外,更是层层护卫,飞鸟难进。
独孤靖在李央离开时,后者曾与他有过一次眼神交汇,他看懂了对方意思,是想让自己留在这个冒牌货身边,做那缝补匠,万一有什么纰漏,他独孤靖作为楚王身边的第一大红人,自然有办法“圆”过去。
独孤青鸟伤的并不重,只是被江清惠硬生生打断了破境契机,父亲早已聚音成线,将她昏迷时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所以现在的她也知道眼下该如何配合。
“诸位成立保王盟,来此小镇拦截魔皇赢贞,这让本王很是欣慰,也很惶恐,毕竟魔皇手段路人皆知,本王因害怕诸位英雄枉丢了卿卿性命,于是孤身赶来,毕竟我与那赢贞素无冤仇,实在搞不清楚他为何总是认为本王是孔渊所扮,今日解惑,本王大为宽慰,只是可惜了几位小宗师因此误会送了性命,唉~~”
李洵声情并茂,神情哀伤,不过这也完全符合真正的楚王性格。
整个剑南道都知道,楚王李洵既是风流潇洒的无双美男子,也是心地善良的贤明藩王,自打就藩以来,无一政策不是与民更始,而这位藩王也极为平易近人,在成都府各个茶楼酒肆,甚至是烟花柳巷,时常都能遇到这位孤身买醉的王爷,引为剑南道一段佳话。
也正因此,也会有保王盟的成立,使得不论是剑南道江湖还是军方,皆心甘情愿来此,舍命拦截魔皇。
独孤靖在一旁看着“伤感”的王爷,神情肃然道:
“王缺一等人求仁得仁,殿下万勿再伤怀了,而今日之事,也证明了孔渊一事并不是空穴来风,要不然堂堂魔皇也不会亲自来咱们剑南,老夫早前便有听闻,说是明镜湖双皇一战过后,邪帝孔渊曾在魔门之中大肆拉拢,欲与光明顶分庭抗礼,赢贞身为魔门圣主,想来这是要清理门户,然后将魔门重归一统。”
庄夫人也在一旁插嘴道:
“赢贞终究是魔门魁首,手段霸道毒辣,此次让他大摇大摆去王府杀人,妾身始终认为此举不妥,万一伤及无辜,岂不是重现当日遂州城的惨痛一幕?”
黄柏钧也站出来说道:
“黄某赞成庄夫人所说,成都毕竟是王爷的地盘,若是任由魔门中人肆无忌惮,对王爷颜面有损。”
李洵闻言,点了点头道:
“庄夫人所言极是,咱们这边,总需有人盯着点他们,青鸟,”
独孤青鸟赶忙来至他身前,
李洵笑呵呵的看着她,说道: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好,就由你动身前往成都,帮本王盯着点赢贞,记住,他们若只是清理门户,你不要管,若是伤及平民无辜,你速以玉牌传信于你父亲,本王将带人立即赶往成都。”
独孤青鸟本就不愿意留在这里,此刻正中下怀,连忙点头道:
“殿下放心,青鸟晓得了。”
二九二章 兵甲巨头
成都郊外,今夜月高风黑,最宜杀人。
看上去仿若中年,实则已逾百岁的兵家大佬阮茂竹,在一处山坳中,见到了赢贞。
他看上去已很是疲惫,满头乌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银丝,这是气血枯竭之象,原本光滑的皮肤,一道道皱纹赫然显现,当他来到赢贞面前时,已是白发苍苍的伛偻老人。
赢贞看着他这番变化,不禁皱眉道:
“你倒是真下本钱,兵甲禁术【天兵雷池】都用上了,”
阮茂竹喘着粗气,似乎这一路上山,已经耗光了他全部的力气,只见他无力的靠坐在一颗大树底下,抬头望天,淡淡道:
“咱们俩各自有各自的道理,你无需跟我讲道理,我也无需与你说,事已至此,也该做个了结了,”
赢贞冷冷道:
“你与我父是至交好友,本尊这一次本不打算杀你,没想到你自己一心求死,孔渊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你不惜以自身寿元结阵对付我?”
阮茂竹垂头看着自己干枯的手掌,笑道:
“我兵家一脉,最重战场杀戮,也只有战场上,才是我们大展拳脚的地方,孔渊可以给我这个机会,但你给不了,我这一生所学若是连用武之地都没有,那我这辈子也太遗憾了吧,之所以耗尽真元结此禁术大阵,是因为我见到了李晴雪,心知你们打算不惜代价杀死孔渊,既然你赢贞想让我大梦一场空,老夫便在死前恶心恶心你们,出出胸中这团邪火。”
赢贞道:
“其他三人呢?也想跟我鱼死网破?”
阮茂竹说话愈发费力,双目中的神采正渐渐消散:
“齐元禾已经走了,他看的最明白,顾殇则是冥顽不灵,等着与你死磕到底,至于崔望,因为与丘神绩暗通消息,已经被孔渊杀了。”
赢贞摇头叹息一声:
“你既然肯选择去死,身后事只怕已经处理妥当了吧?我很好奇,兵家一脉,你传给谁了?”
阮茂竹无力抬头,笑道:
“你猜呢?”
赢贞突然皱眉,转身离开,
“老匹夫真会恶心人。”
“哈哈.....咳咳咳.....”
阮茂竹咳出几口鲜血,将头靠在树干上,脸上挂着笑容,闭上眼睛,
当代兵家巨头,就此离世。
......
天兵雷池阵究竟威力几何,赢贞不得而知,毕竟他从未见过,但此阵能让兵家列为禁术,布阵之人更会因此油尽灯枯而死,可想而知此阵必然杀力巨大。
如今的楚王府,便是一座雷池阵,而阮茂竹所选定的传承之人,此时也必定在楚王府中负责运转阵法。
眼下楚王府中的危险程度,可不是小小的姑安镇能比的。
赢贞几人站在远处一座山峰,远眺王府,
李晴雪脚踩飞剑,如同九天仙子,御空远游而来,
山峰上的李央见到她,犹如耗子见到老鼠,赶忙躲在赢贞背后,此次除项翦和徐平安两人陪护在她身边之外,其他人都在远处山中等候,
李晴雪刚一踏足山巅,先是冷冷瞥了李央一眼,便朝着赢贞皱眉道:
“阵法还未开启,估摸着孔渊是在等你,他也料定你必然不会退缩,一定会硬闯破阵,这几日,魔门高手大半已经进入府中,请君入瓮,至于东西两面的缉虎营你不用担心,宁牧已经亲自领军,带着火字营和山字营屯兵于成都以北百里之外,已经摆开架势,辑虎营两个主将绝不敢在这个时候冒着造反的风险跟宁牧硬来,独孤阀的大戟步卒在独孤青鸟到来以后,由独孤龙神率领,后撤三十里,现在的孔渊已是孤丈难鸣,就等你赢教主破阵了,楚王他是做不下去了,但他还想着杀了你,做魔门圣主呢。”
等她一口气说完,项翦才笑呵呵的向她行礼,
“末将拜见公主殿下。”
李晴雪理都不带理他,而是没好气的看向鬼鬼祟祟的李央,
“你来凑什么热闹?”
李央悻悻然的耸了耸肩,作了一揖道:
“侄女给姑姑请安。”
李晴雪冷哼一声,不再理她。
李央咧了咧嘴,看向赢贞,吐了吐舌头。
江清惠负手立在赢贞身旁,闻言挑眉道:
“楚光南那小子是不是也在里面?”
李晴雪点了点头:
“不单楚光南,顾殇,计亮,崇明山,向裴,墨丛林,邝南轲,段宝林,李金瓶都在,这还只是我认出来的,其余面生之中,不乏无为境大宗师,现在的楚王府,确实称得上是龙潭虎穴,单靠我们三人,很难破阵。”
一旁的姜沛宁闻言,诧异道:
“怎么是三人?”
李晴雪赧然一笑,解释道:
“姜阀主有所不知,阮茂竹本身就是无为境大圆满,由他耗尽气血所布下的大阵,威力之大,混元境以下入内,撑不过一刻钟,此阵运转,非楚光南不可,换作他人,只怕都会被大阵之中足以秒杀大宗师的爆裂灵气所反噬,所以我才说,只有三人能去。”
姜沛宁顿时皱眉,
项翦暗自松了一口气,没自己份就好,兵家巨头的大阵,他可没胆子破,
徐平安则是略感失望,
江清惠则是在一旁看热闹,冷嘲热讽道:
“没那实力就不要跟着瞎嚷嚷。”
姜沛宁正欲反驳,正好看到赢贞目光,
“宁儿就呆在外面,我们去就好。”
姜沛宁虽是心中十万个不愿意,但也知道李晴雪不会无的放矢,自己既然进去无用,那便不能去当那个累赘,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李晴雪却在一旁反对道:
“我刚才说了,就算咱们三个一起,也很难活着从里面出来,我已去信净土斋,师傅她老人家应该快到了,她老人家学究天人,对兵家阵法素有研究,有她破阵,我们杀人,才是上全之策。”
江清惠冷笑道:
“我们什么时候用得着玄门帮忙了?你也不用去,我们姐弟俩自可应付。”
李晴雪脸现怒容:
“女帝就这么不听别人劝告?”
赢贞摆手道:
“就由我和大姐去,圣门家事,外人不宜插手。”
李晴雪顿时大怒:
“我李晴雪是怎么和你这头犟驴做了朋友的?”
李央笑嘻嘻的插嘴道:
“物以类聚,”
赢贞甩手给了她一个板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