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为求长生
手电筒的光所照的位置是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从尾骨一直到脊背,很整齐,像是用刀子划开的。
这完全推翻了我刚才的推测,可这又代表了什么?
如果这口子是人划开的,仅凭这么个小口,能将一个人连骨带肉的从里面掏出来?
“孙广合,关于这个墓,就数你知道的最多,你觉得这张人皮是怎么来的?一进来就踩到这么个鬼东西,还真是晦气!”李元龙一直低头看着人皮,完全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孙广合面色凝重,似在思索,一会又摇摇头,像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最后才说道:“我也只是知道这墓的由来和打开墓门的方式,至于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景象,我并不知晓,这张人皮我实在是想不通。”
说完,他又问徐远之:“徐道友,你纵横四海交游天下,应该是见多识广,你可看出了什么?”
这高帽子给戴得,不由让徐远之一阵眉飞色舞。
“我也没见过如此怪异的东西……”
一阵沉默,谁都没有再继续往前走,不弄明白这张人皮的来历,大家心里都不踏实,谁又敢保证前面的黑暗之中是不是藏匿着可以将人吃成一张皮的东西?
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常和黄二爷忽然挤了进来,说要看下人皮。
我们几人同时往旁边靠了靠,让出一块空地。
论见识,我们这几个人谁都不能跟这两个有着千载寿元的大妖相比,或许它俩真的能看出点什么。
果不其然,大蛇将人皮翻来覆去地看几遍后,说道:“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我们几个异口同声又迫不及待地问。
看来,人的好奇之心跟年龄完全无关。
“蜕皮。”老常慢吞吞得说出两个字。
还真难为它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
不过,它这话让我听得满头黑线,它也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妖啊,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开起了玩笑?
没等我开口,徐远之没好气地说了出来:“老常,这都啥节骨眼了,你别胡闹好不?你看清楚了,这是人,是人,你以为是你们蛇呢,还会蜕皮?”
孙广合又是一阵摇头,李元龙脸色黢黑,目光不善,也不知道是在记恨进来以前被老常的那顿胖揍,还是感觉此时被它戏耍了而愤怒。
黄二爷看了一下众人,一本正经地跟老常一唱一和地说道:“老常,你说说看,为什么说这是蜕下来的人皮。”
老常将人皮拿了起来,举到一个合适的高度,指着脊背上的那道口子说道:“这不是用利器割开的,是自然裂开的,你们看,这裂口虽然平滑,却连着皮肤裂开时拉扯产生的肉丝。”
听了老常的话,我把脑袋凑上去观察,果然在裂口的两边看到了早已风干的细微毛刺,跟蝉蜕皮时后背裂开那道口子里的肉纤维完全相同。
谁说蛇的眼睛不好使的?
可我还是不能接受人能蜕皮这样的说法,我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鬼怪所为。
徐远之盯着人皮看了又看,想了又想,说道:“老常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啊。”
“哼。”
李元龙冷哼一声,明显对这种蜕皮之说嗤之以鼻。
孙广合则温和许多,低声问道:“徐道友可是想到了些什么?”
徐远之没再搭话,提着手电率先朝前走去。
我紧跟其后。
不过,他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仔细看着脚下,还不时用手电四处照照,像是在找什么。
看到他这副样子,我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棍子,生怕忽然间就有东西在我眼前蹿出来。
就这样小心翼翼地一直走了二三百米,徐远之突然停下,用手电照着地下,兴奋道:“你们来看看这里。”
顺着手电光看去,一股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又是一张人皮!
这张人皮平整地铺在地上,脊背朝上,同样有一道一尺长的口子,头发、指甲同样老长,跟之前那张如出一辙。
徐远之蹲下,在这皮后背的裂口处着重看了一下,之后用手电往前照了照,幽幽地说道:“这个人可能还活在这个墓中!”
“什么……这……”
我只觉得声音我点嘶哑,嗓子有点发干。
徐远之似乎语不惊人死不休,又说道:“我推测,这个人在这墓中不知遇到了什么变故,隔几年便会蜕下这么一层皮……”
这话让我不寒而栗,不由脑补出这样一个画面。
这座天然墓穴里有一具死尸,他的毛发和指甲都在不断的生长,生长到一定的年岁后,他就会醒来,跑到这个地道里蜕皮,之后再回去躺着,多少年后再出来蜕皮……如此循环,周而复始!
真要这样的话,他还算一具尸体吗?再延伸一点想,他还是个人吗?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徐远之面色阴沉的像是快要滴下水来,他摇摇头,似乎否定了刚才的说法。
我又看了看李元龙和孙广合。
我忽然发现孙广合这孙子眼睛里闪过一抹喜色,接着便瞬间消失。
李元龙也好像想到了什么,二话没说站起身快步往前冲去。
孙广合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喂,你们想到了什么?”我站在后面直跺脚,看他们的神情肯定是想到了什么。
我还是太年轻,完全没有想到刚才还同舟共济的几人,现在竟然这么地就翻了脸。
“他们想到了长生。”徐远之也站起身来,踱步到我身边跟我并肩而立。
“长生?我?”
“不是你,是长生!”
“难道这墓中之人,一次次蜕皮就是为了长生不死?”我好像终于想到了真相。
徐远之点头:“应该是这样的,李元龙这老家伙已近百岁,寿限应该快到了,他修炼房中之术、炼药,处心积虑的想要进到这座古墓里,应该便是听到了关于这座墓的传说,来寻求延长寿命的法子。”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靠着一次次蜕皮而活着,这样的长生又有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七章 洞中诡事
我小声嘀咕的话引起了徐远之的共鸣,他喃喃道:“谁又知道这一次又一次的蜕皮之后,最终会发生什么变故呢?咱们去看看再说吧。”
他这话不单单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黄二爷它们听的。
随后,我们几个也起身向前走去,我有心想快点走跟上孙广合他们去看个究竟,却被徐远之拦下,他说:“这个墓主人能做出蜕皮这种世间闻所未闻的事,必定不是简单之人,今日我们这么闯进来,他有可能苏醒过来,跑到前面会有危险,落在后面万一有应付不了的情况,我们还能跑路。”
黄二爷和老常听了这话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但我听了却觉得有些丧气。
凭什么?
就因为咱俩身手差,走到哪里,遇到啥事,首先想到的就是逃跑?
我俩走的晃晃悠悠,一点都不着急;李元龙却急得像火烧屁股,领着他养的那群尸煞,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倒是孙广合,跟我们保持着相同的速度,始终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想来,他是害怕李元龙暗地里把他弄死吧。
一路上,我们又看到了四张人皮,跟先前看到的一样。
看着这些人皮,我又忍不住想起了一些别的事,这个墓中葬的是一个人,那程瞎子守了十年的东西又是什么?
我们之前听到的兽吼之声,感受到的凶煞之气,是哪里来的?难道都是这墓主人发出来的?
又或者,除了这个墓主人,里面还有其他东西?是不是跟程瞎子守的那个东西是同一个东西?
孙广合这个非正派的道士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难道他真的是为了那个口口相传的宝物而来?还是他另有目的?
“嘶……”
我正这么想着,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黄二爷和老常突然窜到了我俩前面,拉开架势……
“打起来了。”徐远之压低声音说道。
我侧耳一听,前方隐约传来一阵打斗声。
再打眼一看,孙广合还在我们前面不远处晃悠。
也就是说,是李元龙不知道跟什么东西打在了一起。
“徐道友,小兄弟!你们倒是快点啊,再慢一步,那宝贝就被李老头抢去了。”孙广合听到这打斗声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急了眼,转头冲我们嚷了起来。
嗯?这明显不对劲,但究竟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这个墓穴太诡异了,谁知道跟李元龙打在一起的是个什么玩意?
徐远之扯了我一把,转身就要往回跑。
我不能走,这座墓是解开我身世之谜、找到杀害我娘凶手的线索。再说了有黄二爷和老常这两个千年老妖保护,能有什么危险?
徐远之见我不动,便转身回来,继续和我朝前走。
又走了一段,前面的空间越来越低矮,先是弯着腰还能通过,后面就只能趴在地上匍匐前进了。
这么小的空间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一股无名的恐惧在我心中来回穿梭,真搞不懂当初葬在这里的人,是出于什么心思找到这样一个鬼地方的。
好在这段狭隘通道并不长,三五分钟过后,我们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我们进入了一个石洞,我拿着手电照了一圈,发现这里挺大,四周的岩壁并不规整,地上散落着一些碎石,不远处有几条黑影在打斗,只是这里的阴气太过浓重,根本看不清打斗的是什么东西。
“小友,此地有大凶之物,我二人恐怕不是对手,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黄二爷的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它跟老常在我们前头,比我和徐远之早进来片刻,应该是把这里的情况探查了个差不多,现在它这样说,显然那东西骇人至极,我们再往前走无异于送死。
我看了一眼徐远之,这家伙现在倒是一脸坚毅与不甘。
我明白他的意思,先前他要走我没同意,现在再走就有点不合时宜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方了,在这十几天里一直谋划的不就是这个吗?
可不甘归不甘,可惜归可惜,生死之前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这徐远之也是决绝之人,想明白这些,当即一拍大腿:“走,此路不通,另想他路,咱们先出去再想别的主意。”
说罢转身便要往回走。
我就感觉这孙广合长了一双贼耳朵,离得那么远都能听到,只见他几个起落便到了徐远之跟前,一把拉住他说道:“徐道友,你们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啊,咱们好不容易才进来一趟,连宝贝都还没寻到呢。”
徐远之冷冷说道:“这里的宝贝我们怕是享用不起,孙道长,听我一句劝,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你们不能走!”孙广合见我们执意要走,整个人竟然一下子挡在了我们前面,一副就是不让我们离开的架势,望着我说道,“小兄弟,难道你不想知道这里与你之间的关系了吗?”
“我……”
我话还未讲,黄二爷突然上前一步大喝一声,逼问:“孙广合!你处心积虑的将陈长生引来开了这石门,现在还拦着他不让他走,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孙广合辩解道:“我……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只不过是想你们留下来保护我,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根本无法跟李元龙争!”
“哼!真的是这样吗?”
黄二爷懒得再跟他多说,质问一句,直接抓住他的肩头,一把将他甩了出去,回头对我道:“小兄弟,快走!”
看着黄二爷这急匆匆的样,我知道事不宜迟,一个懒驴打滚趴在地上就要往洞里钻。
不曾料想,孙广合这夯货竟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太祖,孙家第三十二代子孙给您送东西来了,恭祝您重获新生……”
余音未落,还没容我细想,就听到身后一阵破空之声,“嗖嗖”而来,紧接着,一只冰凉的大手一把抓住我的脚踝,将我凌空提了起来。
接着,一个状若洪钟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既然来了,谁都别走了。”
这声音冷若寒冰,不带一丝情绪,机械又古板,像是一台锈了几十年的老机器,突然被开动起来,随时都会熄火一样。
第一百零八章 死到临头
我脚上头下倒悬空中,根本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我知道,他就是那个蜕皮的男人,因为他拖在地上的长发不停撩拨着我的脸颊,我还能看到他脚趾上蜷曲如钩的趾甲。
“你是谁?快把我放下来!”我另一条腿不断的踢打着他,一边大喊大叫。
“哈哈……”
这怪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恐怖至极,让人一阵头皮发麻,笑够了他才用他特别诡异的声音说道:“老夫在这暗无天日的洞中度过了千载,为的就是等待你的出现,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你呢?”
等待我的出现……
首先醒过神来的是黄二爷,接着是老常,我没来得及多想,它们两人便一左一右得攻了过来。
这怪人不闪不避,完全无视它俩的攻击,就在我能感受到它俩拳风的时候,怪人忽然一个闪身,竟然提着我倏忽闪了过去,身形快的让我以为是在做梦。
“有点意思,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好好活动下筋骨了,今天就陪你们好好练练。”说话间,怪人将我丢在一旁,又徒手举起一块大石头丢了出去,“砰”的一声巧巧地堵在了来时的洞口上,然后转身跟黄二爷它们战到了一起。
一时之间,洞中飞沙走石。
看来,我们真的被孙广合算计了,他叫这怪人为太祖,显然跟他关系匪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我带进墓中,送给这个男人。
什么不能说这里面的秘密,什么寻求我们的保护,都他娘的是他编出来骗我们的谎话。
“为什么要等我出现?等到了我会怎么样?”脱离他控制的我大声质问,事到如今,早已顾不得怕不怕了。
“有了你,我就不用再待在这洞里苟延残喘了,我就可以重见天日了!哈哈……我终于又可以重见天日了……”
怪人一边跟黄二爷它们战斗不止,一边放肆的狂笑着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甘心继续问道:“为什么有了我你就能重见天日?你想把我怎样?”
他没有再回答,只是一直重复着“重见天日”四个字,好像根本没听到我的话。
“长生……没事吧?我们走!”
徐远之趁黑摸索到我跟前,拉着我就往洞穴深处跑,想看看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出路。
可刚跑了四五十米,我们猛然刹住了脚步。
这里不再是黑漆漆一片,而是燃烧着几根蜡烛。
这些蜡烛摆在一张石桌上,石桌正中央放着一颗人头,人头面上露出一副惊恐之态,眼睛瞪得老大,嘴角挂着血,最恐怖的是,人头的头盖骨是被掀开的……
是李元龙!他死了!
他那没有了脑袋的身躯正端坐在石桌前的石凳上,远远看上去就好像在低头吃饭,而他吃的就是自己的脑子!
我的胃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跑去一旁弯腰狂吐起来,一直吐到满嘴苦涩,胃部抽筋……
从小到大,死人我还是见过不少的,可是如此血腥恐怖的死法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不止是李元龙,就连他带来的那些尸煞,此刻也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变成了残肢碎骸。
徐远之的心理真的很强大,他竟然俯下身子,往哪掀开脑壳的人头里看了一眼,然后面若死灰地又拉起我继续往前跑。
他的手不停的颤抖,手中里全是汗,一边跑一边战战兢兢地跟我说道:“脑子……脑子没了,应该是被吃掉了!”
这话简直让我三观震碎,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吃人的人还叫人吗?
李元龙的身手还是很厉害的,再加上那些尸煞,竟然在短短几分钟之内便被怪人收拾了个干干净净,并且还把他的脑子给吃掉了,这人的身手该是多么厉害?多么血腥残忍,如果我们落入他的手中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本以为这洞中还会有别的出口或者通道,我们可以逃出去,不想我俩跑了没有多久,就到了洞的尽头!
这里有一个两米见方的石台,被一团黄色的柔光笼罩着,四周并没有照明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亮光来自何处。
我和徐远之看得很清楚,这石台正中央有一个架子,上面端端正正的摆着一根白骨,石台下盘坐着一具黑漆漆的干尸。
从样貌上看,这干尸身穿一件灰色道袍,蓄着一大把胡子,头顶绾了个髻,根本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人物。
这地方处处透着一股诡异,让人心悸不安。
我拿手电往四周照了照,四下石壁笔挺,明显是人工打磨过的,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这……”
我大失所望,随即又丧气灰心,这可怎么办?
徐远之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想不通,程瞎子说他在这守了十年,等那东西出世后便会取了交给你,这明摆着就是说不用你的血,石门也能打开,这东西也必然是没有危险的,可为什么里面会是这样一番景象?”
“我也想不通,为什么这洞里有一具干尸,还有一个活人。直接别想了,还是想想咱们该怎么办吧。”我无力地说道。
“能怎么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黄二爷它们顶不了太久……”
说到黄二爷,徐远之一怔,接着又说道:“长生,黄二爷和老常是为了咱们来的,今天八成要身死道消了,咱们对不住人家啊,不能让它们认为咱俩是缩头乌龟,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回去跟他们拼了!”
他的话激起了我的斗志,我说:“成,临死也拉个垫背的,咱们打不过那个长毛畜牲,起码也要把孙广合这王八蛋给解决了,他被尸煞打成了重伤,正好趁他病要他命。”
“那咱们走!”徐远之亮了亮手中的棍子,大有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我的棍子早在被怪人提起来的时候就掉了,没有个趁手的家伙事怎么打?
我四下看了一圈,石台上那根森森白骨落入了我的眼帘。
白骨约莫有一米长,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粗的一头有小孩胳膊那么粗,上面略扁,最上头还有个尖,这模样像一把剑,感觉应该能趁手。
第一百零九章 我是宝贝?
若是放在以往,我是坚决不会动这种来历不明的骨头的,可现在已经死到临头了,谁他娘的还有这么多忌讳,我几步便跑到石台前,一把将那根白骨抓在了手里。
这白骨沉甸甸的,入手冰凉,拿起它的一刻,一股无名气势在我心中油然升腾,只在瞬间,我竟然生出一种上天入地惟我独尊的感觉。
盘坐在石台前的那具干尸,在白骨离开石台的刹那“轰”的一声竟然碎成了渣渣。
但我的目光此时已被这根骨头所吸引,哪里还顾得上那具干尸。
我捧着白骨仔细打量了一,有柄有刃有尖,还真的挺像一把剑,只是比普通的剑要厚重一些,带着一种磅礴大气的厚重感。
在手柄的位置还刻着两个小字,我瞅了瞅,不认识,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字体。
“长生,快点!”徐远之催促了我一声,转身就走,他也没有理会已经碎成渣渣的那具干尸。
我答应一声,一个箭步跃下石台,提着骨剑追了上去。
我跟徐远之走得异常坚定,两个身手极差的人,此时抱着必死之心,无所畏惧的步伐,竟然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很快我俩就回到了战斗之处,此间烟尘弥漫,几条黑影纠缠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这种情形下我们完全插不上手,徐远之跟我对视一眼,我俩同时往旁边走去,在几块大石头后,我俩找到了正猫在这里探着脑袋往外瞅的孙广合。
看到我们,孙广合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站起身来,嘲弄道:“徐道友,小友,你们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徐远之把手中的棍子往石头上一戳,皮笑肉不笑反讥道:“孙道长如此好算计,我们又能跑到哪里去?还不是在你手心里打转转?”
“哈哈……”
孙广合得意的大笑两声,冲徐远之抱拳道:“徐道友过奖了,你们才是好计谋,若不是你们不知道这墓里面有什么,只怕是我早已成为你们的刀下之鬼了。”
徐远之轻哼一声:“我们现在都死到临头了,孙道长还是不肯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我们?”
孙广合看起来心情不错,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往一块大石头上一靠,说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今天就让你们死个明白。”
听他终于松了口,我迫不及待地问道:“我跟这座古墓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只有我的血可以打开这墓门?你引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孙广合的目光在我身上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才说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身上有一件宝贝。”
“我身上有宝贝?”我低声重复着孙广合的话,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心里咯噔一下。
程瞎子说过,我娘跟他师父遭人追杀,全是因为她们得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我们推测,后来那宝贝不知何故跑到了我娘的肚子里,并且不断生长,使的我娘看上去像一个怀孕妇女,再后来,那件宝贝因为有人剖开了我娘的肚子而不知所踪。
难道是那件宝贝并没有丢,而是跑进了我的身体里?
这么一想,我又急忙问道:“那是一件什么宝贝?”
孙广合道:“一件至纯至阳的宝贝。我家太祖所修行的是太阴炼形之法,这些年,全仰仗着纯阴之气滋养,身虽不死,却只能苟活于这里不能出去。有了你就不一样了,我家太祖将那件宝贝炼化,便可阴阳交合,相辅相成,重见天日了!”
“太阴炼形!”
孙广合的话让徐远之十分吃惊,他不禁惊叫一声,随后又说道:“世上竟然真的存在这种术法?传说果然是真的?”
他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孙广合。
看到徐远之这诧异的模样,孙广合得意地笑道:“道家历史上传说的诸多事情,绝非是凭空杜撰,凭空杜撰的东西没有流传的基础,传着传着就没了,但凡自古流传下来的,大多都是真实的。”
说到这里,孙广合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这事听起来有些荒诞不经,可比起这小兄弟的母亲身上发生的事,不更是荒谬离奇吗?”
“这么说来,你老早就知道我,是不是?”我问孙广合。
他点点头,说道:“要说我跟那宝贝还真是有缘分。”
“我们家是道术世家,你们也看到了,我太祖是真正的大能之人,可道行再深,却始终打不破生死桎梏。我家太祖在晚年遍访名山大川,为得就是寻求延寿之法,却始终一无所获。”
“某天,他走到这里,发现此处有一个夺天地造化的聚阴化煞阵,便想到了太阴炼形之法。他穷毕生之力打开了法阵一角进入到这里。临走前留下遗言,让后辈子孙什么时候找到那件至纯至阳的宝贝,什么时候带着宝贝来请他出关。”
“一千多年了,我们孙家每一代,都会派出一个人专门替太祖守墓外加寻找那件宝贝。可千年下来,一代代子孙皆无所获。”
“二十年前,我外出寻宝回来,正好遇到了你娘,当时我就欣喜若狂,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寻找千年不得的宝贝,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听到这里,我打断了他,问道:“你又怎么知道那件宝贝在我娘身上?那宝贝叫什么名字?”
“太祖既然让我们寻找宝贝,自然便留下了寻宝的法子。”孙广合说着便从脖子上结下一个漆黑如墨的吊坠。
这吊坠有拇指肚大小,状如水滴,里面偶有黄光一闪。
“看到了吧?这玩意就能感知那件宝贝的存在。你看里面有黄光透出吧,所以,宝贝就在你身上。不过那宝贝的名字,太祖并没有说过,所以我们也不知道。”
“那我娘是不是你杀的?”我又问道。
他知道宝贝在我娘的身上,又想得到宝贝,极有可能对我娘下手。
孙广合摇摇头叹道:“我又怎么敢啊,我虽然知道宝贝就在你娘身上,却不知道你们一家人的深浅,又加之牛四海对你娘护持有加,我根本惹不起他。我只好再想他法,却不曾想,这世间觊觎宝物的人太多,还不待时机成熟,便被人捷足先登了。”
第一百一十章 说打就来
我再问:“那你又怎么知道宝贝在我身上?”
孙广合答:“你娘被杀的时候我不在这里,等我得到消息再赶回来时已经是七年以后了,你那时已经被牛四海收养了,他的身份你应该知道,我根本就惹不起。我当时追悔莫及,恨自己没有早点出手,与宝贝擦肩而过。我一直想不通,既然你娘肚子里没有孩子,凶手杀死你娘后,为什么又要将一个孩子放在现场?”
“虽然想不通,但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猫腻。那之后,我便离开了这里,继续浪迹天涯寻找宝贝,只是偶尔会回到这里看看。”
“人海茫茫,我一直寻找了很多年,却始终无果,灰心丧气之下,我便又回到了这里。村里人看我可怜,就让我跟程不归住到了一起,本来想安度晚年,了此余生,可我在跟他聊天的时候,他不经意间透露出了你的消息。我便觉得当年之事十分可疑,于是略施小计,将他的魂魄抽出来盘问了一番,得知他一直守在这里是为了取出老屋下面的东西交给你,也就是当年那个被丢弃在现场的孩子。”
“一个普通的孩子又怎么会需要老屋下面的东西呢?一番推理下来,我觉得这事非常蹊跷,便模仿程不归的语气给你写了一封信,再之后,你就回来。”
“你回来的那天,沉寂多年的坠子竟然亮了,我心中大喜,确定那宝贝就在你身上。”
孙广合太祖留下的坠子,应该不会感应错误,也就是说,那宝贝确实在我身上。
不过,那宝贝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会不断生长,怎么到了我这里却一点感知都没有呢?
还有,那个凶手杀死我娘不就是为了这件宝贝吗?他为什么没将宝贝带走,却留给了我呢?
“我……现在明白了。”
徐远之长呼一口气,说道:“你娘的师父,当年之所以让你娘到这里来,住进老屋,就是想以此地的纯阴之气压制住宝贝的纯阳之气,不让别人通过气机找到那件宝贝。”
听着徐远之的话,我脑袋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十年前在辫子山腹中,鬼牌对我说过的话,它说我是它最合适的宿主,难道它也窥破了我身上的秘密?
此时,徐远之绕着我转了一圈,像看稀罕物一样地看着我:“这宝贝的气机当年需要遮掩,怎么到了你身上,竟然隐匿了起来,一点气机都让人觉察不到了呢?”
我摇摇头,我也被搞糊涂了,每次解开一个谜团,就又陷入了另外一个更大的谜团之中,看来我注定是要做个糊涂鬼了。
我仔细捋了捋,又问孙广合:“你说你太祖是在千年以前破开聚阴化煞阵的一角进入到这里的,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在你太祖进来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对吗?”
孙广合点点头。
我又问:“那这里之前是什么地方?聚阴化煞阵为什么会设在此地?”
孙广合摇摇头,说道:“关于此地千年之前的事,我一概不知。”
我明白了,程瞎子说的那件东西跟孙广合的太祖没有任何关系,他应该不知道孙广合的太祖就在这个墓中。
可是,我刚才跟徐远之跑了一圈,根本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难道……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骨剑,想了想那个刚才化为渣渣的灰袍老人,难道这里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这把剑跟那老者所设?
好像是这样。
这把骨剑放在石台之上,那老者却坐在石台之下,这是不是说明,这把剑的地位要比那个老者要高不少?难道程瞎子想要取给我的就是这把剑?这把剑是什么来头?
“徐道友和陈小友你们两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孙广合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徐远之摇头道:“这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有什么想问的了,孙道长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孙广合同样摇摇头:“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徐远之脸色突变,冷笑一声,喝道:“你自己也说了,你就这点保命的本钱,现在本钱已经没了,那你就去死吧!”
徐远之话音未落,整个人暴跳而起,一根棍子高高举起,猛地向孙广合头上砸去。
与此同时,我也挥舞着手中的骨剑直刺他的胸口。
面对着我们这两个穷途末路之人,这孙广合早已心有防备。
他微微一个侧身,避开我们的锋芒,随后一个四两拨千斤,轻轻松松便抓住了徐远之棍子的另一头,手上一用力,那根棍子便被他夺了过去。
然后反手一挥,直直往徐远之的头上砸来。
“小心!”
我大叫一声,手中骨剑横扫出去,拦腰向孙广合斩去。
孙广合虽然受了不轻的伤,却丝毫没把我俩放在眼里,他手上动作不减,斜里踢出一脚往我身上踹过来。
就是他这样的左右分心给了我们机会,徐远之连退三步,堪堪躲过他手中的木棍,我拼尽全力的一剑,正好扫到了他的身上。
“刺啦——”
这一剑只是划破了他的衣服,却没有伤到他半分,饶是如此,他也被惊到了,趔趄着后退了两步。
我见有机可乘,再次挥剑逼上,这一剑直奔他的胸口而去。
洞中全是乱石,孙广合脚下不稳,踉踉跄跄着再向后退去。
徐远之见我占得先机,一跃而起,再次饿虎扑食般扑了过来,不过,他这一扑完全没有什么技巧,完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孙广合急忙再退,徐远之结结实实扑到了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哼!”
孙广合冷笑一声,举起棍子就往徐远之身上招呼。
徐远之也是豁出去了,不闪不避,生生得挨了他这一棍,双手死死抓住孙广合的脚踝,用力一拉,将他掀翻在地。
孙广合身后是一块实实在在的大石头,只听得“梆”的一声,他的后脑勺直接就磕在了大石头上,直磕得他直翻白眼。
趁你病,要你命!
我趁机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举着骨剑一下子就刺进了他的胸膛!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场混战
我双手握剑一下子刺进了孙广合的胸膛。
只听得“噗呲”一声闷响,一阵顿顿的感觉从剑身上传来,接着又有温热的带着淡淡腥味的液体喷了我一脸。
应该是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啊——”
孙广合到底是修行之人,就是这样一剑也没能立马报销了他的小命,他大叫一声,抬腿给了我一脚,将我踹翻在地。翻身爬起来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往正在打斗着的三条黑影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太祖……救我……”
可惜,他已被我扎得漏了气,喊叫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一只破风箱。
我完全没有料到他在重伤之后还能做出如此反击,仰面摔倒在地,后背正好砸在一块大石头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让我一阵恶心。
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此时内心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这老小子跑了。
我强忍着爬了起来,徐远之也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他的脸上脖子上全是血,并且还在不停地往下流,显然刚才那一棍子把他的头给砸破了。
我俩对视一眼,拔腿就向孙广合追去。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我和徐远之这两个大活人,此刻我们两个三脚猫的潜能完全被逼了出来,在抱着必死之心的情况下,竟然重创了孙广合。
孙广合拖着血流不止的身躯一路跑向怪人求助,我俩在后面紧追不舍。
活了快二十年了,我还没怎么打过架,这一刻,我却只想着杀人!
只要我追上他,绝对给再狠狠地给他一剑,一定要弄死他。
谁想,这孙家太祖还是个护犊子的货色,一听到孙广合的呼救,立马从打斗中脱身而出,一个飘忽冲到孙广合身边,一把把他护在了身后,面色冷冷的瞪着我和徐远之。
直到此时,我才看清楚这怪人的样子。
本以为他会是一个年迈的老头,不曾想,他的面貌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左右。
苍白的面色中夹杂着一股黑气,两颗眼珠全是死鱼般的灰黑色。
我知道这股黑气是死气,这黑气从内而外环绕着他身周,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活人。
洞中千年,他的衣衫早已烂尽,长及地面的头发乱蓬蓬地披散在身上,遮住他赤裸的身体,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厉鬼。
孙家太祖妖异的黑眸子死死盯着我和徐远之,冷哼道:“谁伤了他?这么着急就想死……”
他话还没说完,“嗖嗖”两道黑影闪过,停在我们身前,一副拼死保护我们的架势,是黄二爷跟老常。
不过,它们此时并不好看,黄二爷全身是血,早已看不出身上的衣服原本的颜色,老常更是身形不稳,冲过来时竟然差点摔倒。
“老常……”
我上前搀扶住它,想问问它有没有事,嘴唇动了几下,话又咽了回去。
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不需要再问,它一身黑衣,应该是它的皮肤幻化而成,根本看不清有多少血窟窿正往外流着血。
只能看到它一边的肩膀血肉模糊,露着白色的骨头碴子,令观者触目惊心。
黄二爷和老常都受了很重的伤,反观孙家太祖,他身上竟然一点伤都没有,刚才一战,胜败一眼便知。
我心中一阵剧痛。
黄二爷和老常从一只小小的黄鼠狼,一条小小的蛇,苦修千年才有今日的成果,难道今天就要为了我而死?
“小兄弟,我没事。”
老常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我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它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响起:“待会我将洞口的巨石击碎,你和徐道长快逃!”
这次我算看清楚了,它的嘴根本没动,声音却响在我的脑海里,是意念传音。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它想到的仍然是我们怎么才能逃出去,我陈长生何德何能,居然让它们为我舍生忘死。
我愈发难受起来,恰在此时,黄二爷惊讶的声音也在我的脑海中响起:“小兄弟,你手中的骨剑是从何处所得?我们先前感受到的凶煞之气,便是自它身上散发出来的,这可是大凶大邪之物啊!”
什么?这把骨剑才大凶大邪之物?
孙家太祖不是凶邪之物?
看来,这把骨剑不简单!
“既然这骨剑这么厉害,二爷可否用它对敌?”我不会意念传音,只能小声地说道。
却不想,孙家太祖这个老怪物耳力敏锐,我声若蚊蝇的话语居然被他听了去。
他仰天哈哈狂笑,说道:“就凭你们几个,想用这把剑对付我?你们也不问问这把剑肯不肯?我在这洞中千年这剑始终不肯认我为主……”
他的话未说完,突然停住,将孙广合往后推了一把,冲他说道:“吾孙退后,看太祖为你报仇。”
说着,未见他动却如闪电般倏忽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干枯的大手如鹰爪一般直袭黄二爷面门。
黄二爷脑袋一歪,轻轻闪过,脚下不停,飞身直踢他的裆下。
孙家太祖微微屈膝一手快速挡下,另一只手顺势向前,一把抓住了黄二爷的左肩,往上一台随手一抛,将黄二爷抛出去五六米远。
孙家太祖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挡一抓,便将黄二爷丢了出去。
黄二爷的身形在空中骤然缩小,化身为本体,一只火红的黄鼠狼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随后又扭头一跃而起,直扑孙家太祖。
“吼——”
老常发出一声咆哮,瞬间也显露出本身,十数丈长的身躯横扫而过,“轰”的一声,洞中立马飞沙走石,堵在洞口的那块大石头顷刻之间被它击成了齑粉。
紧接着,我的身体凌空飞起,被丢在了洞口旁。
是老常,它用尖锐的牙齿将我衔起抛过来的。
随后,徐远之也被它丢了过来。
“小兄弟,道长,你们快走!”
老常的声音再次在我脑海中响起。
化为本体的老常身上的伤口此时才显露出来,看上去让人胆战心惊,碗口大小的血洞不下十处,鲜红的血液顺着鳞片不停地往下淌……
将我们俩人丢出来后,它转身也加入到了战斗之中。
“长生,你快走,别看了!”徐远之手忙脚乱地把我推向洞口。
我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不争气地滴了下来,嘴里犟道:“我不走,我走了它们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限绝望
徐远之的话一下子惊醒了我,他说道:“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无非是多死一个罢了。现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只要你出去了,那老怪物就得不到你身体里的宝物,他便不能离开这里。到时候你找来大能之辈或者修到极致再来将他除去,便能为我们报仇了。”
他说着,便强行将我推到了地道之中。
是啊,我死了有什么用?孙家太祖太过凶残,他若是得到我体内的宝贝,重见天日以后必将引起一场血雨腥风,只有我逃出去了,还有一线希望。
我跪在通道里往前爬去,眼睛酸得厉害,全是饱满的泪珠,心一缩一缩的,说不出的痛。
仔细想来,除了徐远之,我跟这几个大妖并没有多少交集,十年前鬼牌出世时,它们在破庙里躲过几天,辫子山一战是牛疯子救了它们,就因为这两件小事,它们便愿意为我付出生命,这是种什么样的恩情……
“嘿嘿嘿……”
“长生,再快点!”
悲伤逆流成河的我正奋力地向前爬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与徐远之焦急的声音忽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看,身后空空如也!
徐远之一定是拼了自己死死拦住了孙家太祖。
我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愣了几秒……
这孙家太祖说过,他已经在此地等了一千多年,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让我跑了?
还不待我爬出地道,那阴森的冷笑声又自远处传来,顷刻间便到了我的身后。
我只觉得脚腕一冷,一只老虎钳一样的手抓住了我!
“哈哈哈……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孙家太祖一边阴笑,一边像拖死狗一样拖着我往回拉,很快我就被拖回到了洞中。
出了通道,我一眼便看到了徐远之一动不动的被丢在一堆乱石之中。
“爷,你怎么了?”
我叫了他两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道是死是活。
黄二爷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老常庞大的蛇身蜷缩成一团盘在地上,同样一动不动。
“老常,老常,二爷……”
我扯着嗓子大喊,喊着喊着声音就更咽了,没有人回应我,整个洞中只有孙家太祖鬼魅般的阴森冷笑:“别喊了,省点力气吧,一会黄泉路上还能追得上他们。”
我心中生出无限绝望,难道他们就这样都死了?
绝望过后便是愤怒,我破口大骂起来:“放开我,你这不人不鬼的老东西,你也是修道之人,难道就不懂得顺应天命吗?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滥杀无辜,难道就不怕遭到报应……”
孙家太祖丝毫不为所动,他找了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像丢抹布一样把我扔下,自己则盘腿坐在我的面前,将头发撩到脑后,露出一张死气沉沉的脸,皮笑肉不笑地咧嘴道:“报应?你口口声声说天命、报应,你可知道报应是怎么来的吗?”
他这问题问的我一愣,我随口道:“人在做,天在看,你损人利己,有伤天和……”
孙家太祖冷哼一声,打断我的话,不屑地看着我说道:“什么都不懂还跟我妄谈报应。天地以太上感应感知世间万物之气机,而知晓每个人的是非功过,从来赏功罚过,此为报应。太阴炼形之法修至大成,便可跳出三界不在五行,自此不入六道轮回,与世长存。即便这天地,它又能奈我何,劫数报应又与我何干?”
他的这番话让我让我倒吸一口凉气,继续反驳道:“这不可能,世间怎么会有这种存在?你这么厉害,又何必躲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做缩头乌龟?”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修炼至大成,太阴炼形百年一蜕,九蜕之后合纯阳之物方得大成,而今我已经完成了九次蜕变,只差将你炼化,从此后天上地下惟我独尊了,哈哈……”
孙家太祖一通狂笑,最后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没有眼白的眼中闪烁着可怕的黑光。
“你……你想把我怎么样?”我吓得往后挪动了几下,吞了口唾沫,梗着脖子问道。
“自然是将那宝贝从你身体里取出,然后再饮你的血,食你的脑……”
说话间,未见他动,我便不受控制得离地而起,飘忽到他身前。
他那双灰黑色的眸子闪着仿佛来自地狱的幽光,看起来狰狞骇人。
我一个翻身,连滚带爬地就要跑,可却像是被什么钉在了空中,无论怎么挣扎都不能挪动半分。
他一把将我抓住,摁在地上,抬手“啪啪”在我身上拍了几处,我只觉得浑身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孙家太祖那双冷若寒冰的死人手,在我的身上摸索起来,这感觉让我从头凉到了脚底,直觉得浑身寒气直冒,我真得很害怕他忽然叫一声“找到了”,然后将手插进我的身体里,硬生生将藏匿在我身体内的宝贝给揪出来。
恐惧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我的心脏,让我不由自主地直打哆嗦,可我嘴上却仍然不依不饶地嚷着:“老家伙,你……你他娘的给我来个痛快的。”
孙家太祖的表情像是一只吃饱了的猫正比逗弄一只刚逮到的耗子,他淡淡一笑,说道:“直接杀死你太可惜了,洞中千年,天知道我有多么渴望新鲜生命,温热的鲜血,跳动的脑仁,这可是美味啊……”
他说这话时一直面带笑意,我却感到阴寒无比,我又想死了李元龙的死状,他那被掀开了头盖骨的脑袋……
情急之下,我胡乱说道:“我中了尸毒,你吃了我也会中尸毒的。”
孙家太祖听了我这话,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哈哈大笑道:“尸毒?你不会是以为我活了这千余载岁月,身体还跟你们一样吧?”
我一怔,彻底陷入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之中。
不过,他还是掰着我的脖子瞅了一眼,遗憾地说道:“还真是中了尸毒,我是真的很讨厌那种死气沉沉的腐朽味道,真是太可惜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骨剑之威
孙家太祖见我真的中了尸毒,面露不喜,感叹了一句,手上动作却一刻也没有停歇,一把抓起我的手腕,用锋利的指甲轻轻一划。
“噗”的一声,我手腕处一阵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汩汩地流了出来。
这一刻,我早已抱了必死之中,没有挣扎也没有恐惧,甚至心底还存着一丝庆幸,流血过多而死总比被生吞活剥要好很多。
我缓缓闭上眼睛,双手垂于身侧,任凭鲜血长流,默默感受着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
孙家太祖动作很快也很仔细,一寸一寸地将我整个身体摸了个遍。
“咦?”他突然惊道,“奇怪,怎么没找到?”
听到他这话,我心中一阵冷笑,有心想开口嘲讽他几句,却感到一阵恶心和头晕目眩,身体一阵抽搐,显然是流血太多,已然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不会吧?您给我的吊坠一直在亮着,太祖您看。”孙广合的声音响起,这损货的命真大,被我一剑刺了个透心凉,又折腾了这么久,居然还活着。
孙家太祖道:“东西的确在他身上错不了,只是为何我找寻不到呢?难道……难道那宝贝已经融进了他的血肉里,跟他合为了一体?”
“嘶啦……”
说话间,孙家太祖一把将我的衣服撕碎,扯了一根布条把我的手腕快速包扎起来,似乎是害怕我失血过多而死。
“太祖,现在怎么办?”孙广合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在我听来,已经显得有些模糊,不再那么真实。
孙家太祖略一沉吟,幽幽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只好食其肉、饮其血、断其骨、吸其髓了……”
“这……”
孙广合听到他太祖这话,声音不由一阵颤抖,虽然我听得不太真切,却仍然能够感受到他内心的恐惧,只是猜不透他有没有后悔将他家的太祖救了出来。
“你这个老王八蛋,我日你十八辈祖宗……”我心中大骂,此刻只盼着我能快点晕死过去,那样就不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遭这样的罪了。
其实,割腕绝对不是一个好的自杀方式,流血太多会导致身体发冷、抽搐不已,整个人会心慌、迷糊、发困,却一时半会死不了。
上天好像要故意折磨我一般,在孙家太祖将手摁到我头上的时候,我依然十分清醒。
妈的!还是没能逃过被生吞的厄运。
我再次暗骂,清晰的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正在逐渐加重,巨大的压迫感带着强烈的疼痛袭来,好像下一刻他尖利的指甲就要撬开我的头盖骨……
我不由又想到了李元龙惨死的状态……
“嗷吼……”
就在此时,一阵仿若异兽的咆哮声突兀响起,瞬间传遍整个地洞,并一直延绵不绝,直震得洞顶有沙石簌簌落下,震得我心神不定!
“嗖!”
紧接着又是一阵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电光火石之间又听得“噗”的一声闷响,我头顶的压力骤然一松,随后便是孙家太祖一声凄厉的惨叫!
“太祖!”孙广合大叫,声音里充满恐惧与惊讶!
这喊声未绝,又是一阵撕裂空气的声音混杂着孙广合仓惶的脚步声……
发生了什么事?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双眼睁开了一条缝隙,模糊间觉察到一把通体血红的剑正悬在我头顶的正上方,泛着冷冷的光芒,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我隐约知道是骨剑!
是那把我刚才一直带在身边的骨剑,在我的手腕被切开以后,流出的鲜血不经意间浸透了整个剑身。
“这是怎么回事?王公已死,龙刃已废,为何今天会突然苏醒?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看清楚了,孙家太祖面露恐惧,絮絮叨叨地嚷着,声音中满是震惊与不甘。
我费力得转动了下眼珠,又看到了孙家太祖的脑袋已经被贯穿,额头跟后脑有着一个透亮的窟窿,大量浓郁的阴气正从他的身体里喷涌而出,他正披头散发的冲着悬在半空的骨剑歇斯底里地喊着不可能,状如痴癫!
毋庸置疑,他是被骨剑所重创的!
黄二爷跟老常拼死都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伤痕,这把骨剑却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的脑袋刺了个透亮,并且他还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这是怎么个情况?
看来,这把骨剑真的不是凡品。
王公已死,龙刃已废,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把剑名为龙刃?它当初的主人叫王公?
“嗖!”
骨剑再次飞起,泛起妖异的红光,剑尖直冲着孙家太祖。
“噗通。”
孙家太祖竟然一下子跪在我的面前,如捣蒜般地不停磕着头,嘴里求饶道:“贫道修行至此实属不易,还望饶我性命。”
他话音刚停,一个如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响彻洞中:“你既知修行不易,为何却不知敬畏天命?一千年前,你私自闯入此地,夺我造化,我未曾与你计较,今日你竟然在此大开杀戒,又打算将我置于何地……”
这声音余音袅袅,一直在洞中回旋盘绕良久,才渐渐消散。
声音渐止,又传来一声利器刺入骨肉之中的钝响,然后孙家太祖杀猪似的嚎叫声在洞中百转千回,听得人惊心动魄……
那乖孙孙广合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还真是大难来时各自飞,哪里还有什么太祖。
我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已经身死,还是陷入了濒死的弥留状态而产生了幻觉,脑海中全部是孙家太祖的惨叫,久久不能散去。
一直过了许久,这惨叫声中又响起一阵铿锵之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的心头。
与此同时,一个不怒自威容不得你拒绝的声音在我耳中响起:“小子,来日助我报仇!”
报仇?你又是谁?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报仇一说又如何提起?
这样想着,我感到一阵轻松,一阵舒泰,仿佛我已然超脱了人世……
我真的要死了吗?
然后,我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昏死过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骨剑之谜
之后这地洞之中又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我昏迷了过去,我以为我会死,可最终我还是醒了过来。
睁开眼,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空气中弥散着来苏水的味道,和煦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我有点恍如隔世。
“吱呀!”
门开了,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进来,是灰爷,它手里拎着一把暖水瓶,见到我醒了,面上一喜,说道:“你醒了!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嘶哑着嗓子问它:“这是哪里?”
“柳树滩镇的医院,你失血过多,还中了尸毒,在这里输了血,我给你驱了毒,现在看来应该没事了。”灰爷一边回答,一边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起身坐了起来,接过水,问道:“是你救我出来的?”
灰爷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点头道:“对,我本来在荒宅之中和程不归先生做伴的。第二天都快晌午了,也不见到你们去给我们送饭,我觉得不对劲,就跑去道观里找你们。道观里没人,我又去了老屋,老屋已塌,我便顺着地道进去了洞中,发现了你们。”
我眼眶瞬间湿润了,嘴唇哆嗦了几下,才勉强问了出来:“那你有没有看到黄二爷跟老常?”
问完,我又开始惶恐不安,生怕听到我最不愿意听到的结果。
灰爷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看到了。”
完了,难道黄二爷和老常真的不在了?
看灰爷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再问下去。
“这一战,它俩最少损失了百年修为。”
灰爷这是说话大喘气啊!
“损失百年修为?你的意思是它俩还活着?”我打了个激灵,一阵激动,一下子挺直了腰杆,却由于体力不支,一个跟头栽回到床上。
灰爷扶了我一把,微微笑道:“修炼了一千多年了,哪有这么容易死,不过是遭受了重创,需要静养。”
听到黄二爷和老常还活着,我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随即想到徐远之,又惴惴不安起来,问道:“那徐爷呢?他……”
黄二爷跟老常是千年之躯,底子厚实,徐远之乃一介凡人,虽然算得上一个修行之人,却也是稀松平常,当时他那满头满脸的血,还能这么侥幸吗?
灰爷皱了皱眉,说道:“徐道长他撞伤了脑袋,情况不是很乐观,我给他输入了一些精元,可保他性命无虞,至于他能不能醒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我又问:“他现在在哪?”
“我把他送到了晋邑,听说那里的脑科医院是最先进的,程先生一直守着他呢。”
“我也要去晋邑守着他。”
我挣扎着下了床,可刚走一步,便天旋地转力不从心,没办法,不得不再次躺回到床上。
雪白的天花板就好像一块电影幕布,盯得时间久了,便不由自主的闪现出了一幅幅画面……
黄二爷和老常浴血奋战的身影,徐远之被孙家太祖提着脚腕丢到乱石堆里的景象,李元龙被掀开了的脑壳……一桩桩,一幕幕,重复闪现,最后定格在那声“小子,来日助我报仇”的话语中。
听声音,这话应该是骨剑所说,骨剑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想到骨剑,我四下打量起来。
灰爷显然知道我在寻找什么,低声说道:“那把剑凶煞之气太重,我根本不敢碰,还在地洞之中。”
这骨剑会发出兽吼之声,八成是用某种异兽的骨头所铸,难道它要报的是被人杀身铸剑之仇?
不对,这骨剑存在了无尽岁月,将它铸成剑的人想必是骨头都烂成了灰。不仅是铸剑之人,跟骨剑同一时期的人,也早就应该死绝了,那它究竟要报什么仇?
难道是那个时代的人还有活着的?
就像孙家太祖一样,修炼了某种逆天邪术,与世长存?
可是,骨剑这么厉害的存在,为什么会让我这么个三脚猫帮它报仇呢?
孙家太祖为曾经说过,他在那洞中千年始终不能让这骨剑认主,可这骨剑为什么就偏偏认定了我呢?
程不归十年如一日守候在那里,为的就是将老屋下面的东西取出来交给我,是不是他要取的就是那把骨剑?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跟这骨剑还真的有些渊源,它会不会跟我身体里的宝物有关系呢?
想到那件宝物,我又生出一些担心,孙家太祖说那宝贝已经跟我融为一体了,也就是说,我的身体就是那件至纯至阳的宝贝,从今往后会不会因此惹上麻烦呢?
我娘跟她师父当年就是因为此物才被人追杀的,孙家处心积虑地寻找了这么多年,谁知道暗地里还有多少人在打这件宝贝的主意。
想到这里,我遍体生寒,迫不及待地想把骨剑握在手里,以寻庇护。
于是,我问老鼠精:“灰爷,你可曾听说过世间有一柄名为龙刃的宝剑?非常厉害!”
“你说的可是那把骨剑?”灰爷想了想,摇头说道,“承影、鱼肠、干将莫邪、泰阿、轩辕……自古以来有名的宝剑也就这么几把,龙刃这个名字,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正是,就是这把骨剑在最后关头斩杀了孙家太祖。”
灰爷道:“兵器这玩意可不是能随便收藏的,这骨剑一身凶悍煞气,一定是在战场上杀人无数才造就的,是一把凶兵利刃,加上它已经通灵开启了灵智,是不会轻易为人所用的。”
我赞同它的说法,随即又说道:“它说要我帮它复仇,这是不是说明它认我为主了?”
“让你帮它复仇?你何德何能?长生,不是我打击你,俗话说,宝剑配英雄,宝剑认主也一定是找修为比它高的,让它真心敬佩的人,你现在什么都不会,它为什么要认你为主?”
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到了这个问题。
我沉默一通,脑海中突然闪过“王公”二字。
于是,我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王公这个名字?他好像就是这把骨剑的主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太阴炼形之法
我的问题让灰爷蹙眉想了很长时间,才又说道:“古有东王公,与西王母共为道教尊神,都是传说中的人物。早先年的皇亲贵族也会自称王公,这个追溯起来多了去了,也不知道你所说的这个王公是个名号,还是个人名。”
跟它谈论了半天,也没谈论出个所以然来,可不管怎么说,我决定还是将骨剑带在身边。
我身手极差,身份又特殊,太上老祖的那块鬼牌和传说中的那件至纯至阳的宝物都在我体内,以后难免还会遇到诸如此类的事,这次有缘遇到骨剑这种绝世神兵,也算是天助我也。
两天后,身体恢复了很多,我执意出院,跟灰爷再次回到仪塘村,再次进到了那个地洞。
一是想再看看黄二爷跟老常,二是取走那把骨剑。
往洞中走的通道里,我俩看到了早已死去多时的孙广合,他瞪着眼,伸着手,蜷曲着一条腿,死的时候应该是在往外爬,尸体僵硬,满脸尸斑。
再往里,我见到了黄二爷跟老常,黄二爷依旧是往日的样子,神态安详,双目微闭,已然入定。
老常盘成一团,蜷缩在黄二爷身边,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我将自医院里带来的消炎止血药一股脑的全倒在了老常的伤口上,又涂抹均匀。可能是感受到了疼痛,它睁开了眼,待看清是我和灰爷后,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已经不能幻化人形了这副丑样子,恐怕又要吓到小兄弟了。”
它的话让我想起了当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由于害怕而不让它进屋的事,不由鼻子一酸,说道:“说什么呢?难道你还在为我小时候说的一句话,跟我斤斤计较一辈子?”
老常呵呵呵笑了几声,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它笑,它不善言辞,大概就是用这笑表达跟我的情谊吧。
灰爷适时插话:“老常,这洞中纯阴之气特别浓郁,你跟二爷好生在这里调养,不消几年道行就修回来了这次我就不跟你们争这块宝地了,我要跟小兄弟去晋邑耍耍,也算是游历人间回头你们养好了,一定要去找我们。”
老常答应一声,便又蜷缩起身子匍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又往前走了一段,来到了一块空地,找到了骨剑,将它抓在手里。入手的瞬间,顿时感觉我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
在旁边,跪着一具干瘪的尸体,唯有那一头长发还能让我依稀分辨出这就是孙家太祖。
看着他的尸体,我有感而发,他的死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
如果骨剑没能将他杀死,千年的暗无天日,真的能换来他生生世世的长存?
又或者,冥冥之中是否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在主宰着这天地大道,有一双我们看不见的眼睛,在看着他处心积虑的努力,却又在最紧要的关头,将他扼杀?
找到骨剑,我们便出了洞,为了不让俗世打扰黄二爷它们清修,出来后灰爷布了一个小阵法,将洞口封死了。
这之后,我和灰爷一起离开仪塘村,坐上了回晋邑的车。
这次分别,是不是最后的分别?以后还会再回到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吗?
一种淡淡的乡愁萦绕在我的心头。
仔细想来,这次回来,只有短短的半个月,就是这短短的十五天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我经历了生死,得到了骨剑,解开了许多疑团,又生出了许多疑团。
不过,这一茬接一茬的事情下来,我坚信,总有一天所有的疑团都会解开。
旅途寂寞,我便跟灰爷说起了太阴炼形之法。
我问它:“太阴炼形之法到底是邪术还是道教秘传?徐爷说过,道家史上真的有此传说,不知可有人炼成过?”
灰爷捻须一笑,说道:“我虽为妖,却是一心修人之道,对于先人留下的道籍也翻阅不少。太阴炼形之法,确实在很多道家典籍中都有记载,比如《太平广记》、《集仙录》……”
听到它这么说,我隐约记起这样一段话:道教谓使死者炼形于纯阴之地,尸体葬数百年,爪发潜长,栩栩如生,久之成道之术。
太阴炼形是一种最高级的成仙之道。人死葬于太阴之地,肉脱脉散,血沉灰烂,而五脏自生,骨如玉,七魄樱侍,三魂守尸者,百年皆血肉再生,复质成形必胜于昔日未死之容,此名炼形……
这段话太过晦涩难懂,我也是只是大概记得,并不理解其中的意思。
于是我又问灰爷:“有没有成功的例子呢?”
灰爷又捋了捋胡子,说道:“话说隋朝年间,洞庭山有个叫周隐遥的道长,他就会太阴炼形之术。在他晚年是,嘱托弟子一定要将他葬在洞庭山北山根下的那个石洞里。并让他们没事就去检查下他的尸体,别让野兽给吃了,百年后再给他送衣裳。”
“还真有成功的?”我忍不住好奇。
“他所说的那个地方是一块纯阴无阳之地,绝对不是一个好阴宅。可师命不可违,他死后,他的徒弟便将他葬到了那里,并隔三差五去看他。”
“刚开始,这周隐遥的尸体跟普通尸体并无两样,没出几天便腐烂了。可过了些日子他的徒弟才发现,他师傅身上的皮肉虽然烂光了,五脏六腑却始终没变,日子久了,心脏竟然开始跳动了。”
“弟子大喜,一直守护了百年,直到他白骨生肌,又活了过来。此时他完全没有了龙钟老态,却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
灰爷讲到这里便停住了。
“那后来呢?”我等了一会,不见他开口,忍不住问道,“这周隐遥死了?还是与世长存了?”
灰爷摇摇头:“至于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我喃喃道:“这么说来,太阴炼形之法确实能使人死而复生。可那周隐遥只用了百年,并没有蜕皮,为什么孙家太祖却说要蜕皮九次,还要用至阳宝物辅助呢?”
“这孙家老鬼所修的是邪术,根本不是正宗的太阴炼形之法。”灰爷盖棺定论。
这灰爷不愧是修炼千年的老妖精,对道术的见解颇深,一路走来,口若悬河,我也倒没觉得旅途苦闷。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家中招贼
倒了几次车,下午三点,我和灰爷回到了晋邑。
晋邑医院三楼脑外科病房里,我见到了徐远之。
他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脑袋包的像个木乃伊,手上插着针挂着水。
程不归一直在病房里守着他。
也真难为了程瞎子,他眼睛看不到却还要在这伺候这个他昔日的冤家对头。
听到我们来,程瞎子一把拉住我的手,习惯性的给我摸了摸脉,确定我没什么大碍后,才开始给我们讲起了徐远之。
医生说徐远之的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可就是醒不过来,医生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能醒,让先住院观察。
我听了一阵忐忑,这徐远之不会是脑子损伤严重变成植物人吧?
正瞎想着,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护士推门探了颗脑袋进来,问道:“谁是徐远之的家属?麻烦去把住院费交一下。”
说到交钱,我一阵懵逼,我跟徐远之过的一穷二白,就连这次回仪塘村的路费都是东拼西凑的。
说来也不怕别人笑话,我这几天在柳树滩住院的钱,都是灰爷从李元龙和孙广合那里翻出来的……
我无奈的看了一眼灰爷。
灰爷无奈的说道:“我是方外之人……要不我出去整点?”
我自然明白“整点”是个什么意思,偷盗是老鼠的绝活,可它现在已然是只修炼成人的大妖,再出去干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既失身份又沾因果,我又怎么会让它去干这个?
程瞎子听到我们的话,把所有的口袋都摸了个遍,好不容易抠搜出了两百块零钱,递给了我。
这一大堆毛票也刚刚够徐远之两天的住院费,还不包括杂七杂八的检查费,我一阵上火。
徐远之不知道何时会醒,倘若他一直不醒,又该如何是好?
总得想个办法赚钱吧!
突然,我灵机一动,这程瞎子本来就是推算高手,只是他从来不轻易给人算命……
我冲着灰爷说道:“灰爷,你会给人算命,捉鬼吗?”
灰爷一双小眼咕噜一转,说道:“我开了天眼可观气运,看个运道还是不成问题的,再说了不是还有程先生嘛。至于捉鬼,你说我会不会?”
“那成,徐远之有个算命、看事的烂摊子,你俩反正没事,就让程爷爷给你坐镇,你多出点力,先把那摊子支起来再说,说不定有人上门能赚点。”
没想到这千年老鼠精听到算命这事居然有点兴奋,忙不迭地问我摊子在哪,连连催促着我赶紧带它去。
我跟值班护士说了一声,带着他俩回到了健康街。
半月没在,紧锁的大门上贴了四五张纸,全都是跟徐远之讨债的,我们一一撕了下来。
灰爷看着这些纸条上类似于最后通牒的内容,啧啧赞叹:“徐道长这些年都干什么了?当初他可是信誓旦旦地跟我们保证,带着你出来过好日子的。早知道他混成这样,我们宁可不让你跟他出来。”
程瞎子听了,也一直骂徐远之这货不靠谱,还说要不是他接济,我俩早就饿死了。
我苦笑着掀起卷闸门,替他争辩道:“其实这些年他赚的真不少,只不过……”
话没说完,我便愣了神,透过玻璃门,我看到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符纸、笔墨、卦签……散落了一地,怎么回事?
难道家里招贼了?
我急忙打开门,进到屋子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仅是门面房里这样,厨房里碎碗烂碟一地渣渣,卧室橱柜里的衣服同样被翻了个七零八落……
楼上楼下乱得跟被扫荡过一样。
来回看了一圈,我彻底火冒三丈,破口大骂:“妈蛋的,这黑心的贼太他娘的没有职业道德了,偷东西有把人家翻成这样的吗?满大街的商铺你不去偷,偏偏来我家,我家都穷成什么样子了!你瞎啊……”
程瞎子听到我这骂,脸色变得五颜六色的,悻悻地找了个角落一屁股坐了下去。
灰爷踮着脚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打断我道:“小兄弟,你先别上火,你看看这像是普通的小偷干的吗?”
我一怔,脱口道:“难道是那些讨债的,看到我们大门紧锁,以为跑路了,上门找东西抵债来了?”
灰爷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着房子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像是能钻进人来的吗?”
可不是嘛,我开门的时候记得清清楚楚,锁是好的,防盗窗也是完好无损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闹鬼了?
“是不是别人还有你家钥匙,进来翻成了这样?快看看丢了什么。”一直沉默的程瞎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想了想,说道:“家里没什么值钱玩意,钥匙也没给过别人。算了,先收拾下再说吧。”
我跟灰爷收拾了半天,把所有的东西都规制好,真是奇了怪了,居然连一根布条都没少。
“这事古怪啊!这是个什么贼?怎么进来的?把家里翻成这样偏偏不偷东西,这是为什么呢?”灰爷甩着手,一脸不解。
我琢磨了一通也没琢磨出个眉目,于是说道:“先不管了,还是先想办法弄钱吧,总得先把老徐的住院费解决了。”
事到如此,干什么都来不及啊,除非去借,或者去偷去抢。
偷抢都是犯法的事,坚决不能干。
徐远之声名远播,早已传染到了我身上,借钱肯定是借不到了,那怎么办?
正愁眉苦脸地想着怎么捣鼓来钱,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还真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我摸起话筒,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喂,是陈长生吗?老徐呢?我找他有点事。”
是李泉他爹的声音,他一说找徐远之,我心中咯噔一惊。
难道是徐远之也跟他借钱了?他也打电话来催债?
先前的兴奋劲瞬间泯灭。
很多次徐远之不在家,上门讨债的人进屋溜达一圈后,问的第一句就是徐远之呢?
这句话算得上是我人生之中十句最讨厌的话第一位。
“叔,我……我爷他……住院了,您……您要讨债……恐怕……怕要再等些……日子……”我磕磕绊绊地说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李泉跳楼
电话那头挺惊讶,问道:“住院了?哪家医院,出什么事了?李泉跳楼受伤了,我现在就在人民医院。”
“跳楼?”李泉他爹的话让我大吃一惊,脱口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跳楼?人没事吧?”
李泉他爹道:“人还没醒,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我觉得这事有点邪乎,正想着找老徐给看看。”
一听他不是找我们要钱,我当下松了一口气。
回他道:“叔,我爷还在医院昏迷着呢,我一会正好去医院,不行我过去瞧瞧,这些年,我也跟我爷学了不少本事。”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显然是对我没有信心,过了一会又说道:“那成,你来吧,你要是能看出个名堂,叔一定重谢你。”
嘿嘿,我现在有灰爷和程瞎子在旁,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这钱我是手拿把掐的了。
挂了电话,我把灰爷和程瞎子留在家中等生意上门,我自己则又来到了医院。
李泉在四楼的高档病房。
我来的时候,他还陷在昏迷之中。
他头上缠着纱布,腿上打着石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单纯的摔伤不应该是这样的,看来他在摔伤以前还挨了揍。
李泉是我从初中到大学的同学,我俩关系一直不错,这个暑假去早餐店打工,我就是和他一起去的。
他家家境好,他爹有自己的公司,他娘是公职人员,我打工是为了赚钱,他打工那就是纯粹为了好玩。
李泉的性子很好,跟谁都是大大咧咧的,从来不计较。
这么阳光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跳楼呢?为什么还会挨揍?难道真的像他爹说的那样,冲撞了邪祟?
想到这,我问他老爹:“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觉得他出事以前有什么不对头吗?”
李泉的爹让我坐下,又给我倒了杯水,唉声叹气道:“要说不对头,还得从你回老家那时候说起。”
“你们学校放假,他说要和你一起去打工,体验生活。我当时特别高兴,年轻人嘛,就得多锻炼自己,各种职业都尝试一下,才能体会到生活的不易。”
“可后来,你走了,没人跟他做伴了,他就不去了,每天就跟几个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小青年一起瞎玩。”
“后来玩起了老虎机……”
我知道,这老虎机就是一种用零钱赌博的游戏机,在各个电玩城都有,玩的小的是娱乐,玩大了可以让人一夜暴富,当然,也可能让人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只不过,我有一点搞不明白,李泉以前从来不沾这些东西,怎么会突然玩起了这个呢?
李泉他爹继续说道:“李泉的运气背得很,每天都输,刚开始输了就会跟我要钱,我也没想到他会去赌博,每次都给他个三千五千的。可谁知道他越玩越大,一直都追最大倍,每次都押满。这根本就不是玩游戏了,直接是扔钱。”
“后来他输多了,不敢跟我说,就偷了我一张卡,几天功夫就输出去十几万,直到我公司的财务发现了问题,我才冻结了这张卡。”
“我刚把卡冻结了,他就出事了,他取不出钱,就跟老板借。老板不肯借给他,他就把人东西砸了。”
“电玩城的老板生气了,就找了几个人把他打了一顿,把他关在一间小黑屋里,打电话给我让我过去赔钱。我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就在我赶过去的路上,他就跳楼了。”
说到这里,李泉他爹一阵后怕,打了个哆嗦,又说道:“幸好是二楼,要是再高点,他这命怕是就没了。长生,你说这事正常吗?”
我摇摇头:“他的脾气秉性我了解,即便是染上赌博的恶习,也不会变得这么暴躁的,这事八成还有别的原因。”
“对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可是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以我现在的道行根本可能一眼看出李泉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以我的认知,短时间内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的最大可能便是被附了身。
通过李泉他爹的描述,我认为他被赌鬼附身的可能性很大。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至于到底是被什么附了身,就需要给他摸脉才能断定,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区别对待。
摸脉这事,我虽然没有亲手操作过,套路却是熟记于心的,自认为摸起来不会有多大的困难。
我刚要提议给李泉摸摸脉,他爹忽然又说道:“最近邪乎的事不止这一桩,既然跟你说了那就全告诉你吧,你看看这些事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
听他这么说,我赶紧坐正了,问他还发生了些什么。
“还有就是我的事,这些年,我也算得上家庭和睦,事业顺风顺水。可最近一段时间,我却是诸事不顺啊,公司亏损,好几个骨干都被猎头挖走了,好几笔眼看着谈成了的生意,在最后签字的时候出了意外,照这么下去,公司迟早要完蛋。”
“还不止这些,我跟李泉他妈的感情也出现了危机,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总是怀疑我外面有人,非要跟我离婚,前几天都搬出去跟我分居了。也正是这些事闹的,我俩都没有心思管李泉,事情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我看着愁容满面的李泉他爹,想了想,问他:“这事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就一个多月吧,开始的时候我没往深里想,直到李泉跳了楼,我才觉得这么多事扎堆出现,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一月之内,一家三口的命运、财运、感情都出现了危机,这事看起来不像是鬼上身那么简单。
这么想着,我冲李泉他爹说道:“叔,我先给李泉摸摸脉,看他身上有没有脏东西,如果没有,那就再从别的方面入手。”
李泉他爹闻言一愣,随即点头说道:“你随便看。”
我走到李泉床前,拉起他的手,先查了尺脉,如果尺脉闭合,那必定得的是阴病。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有人动了风水
我伸出中指搭在李泉的尺脉上仔细感受,他的尺脉跳动地强劲有力,丝毫不乱,完全就是个正常人,根本不是阴物作祟。
不是被邪魅附身,性情却又变得如同换了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松开李泉的手,我转头扭向他爹,盯着他的脸认真看了起来。
李泉他爹双颧高耸,额头宽阔,下巴饱满有肉,耳大且高于眉,眉润而不乱。
的确是好面相。
在相术中,颧骨饱满高耸之人,心胸开阔。额头代表的则是一个人的地位与权势,额头宽阔之人大都是人群之中的佼佼者。耳朵高过眉毛之人,天生聪颖,是成功人士的典范……
如果单从面相上来看,李泉他爹这一辈子都会顺风顺水。
他被我直眉瞪眼地看了一通,显得有些不自在,用手摸了摸头发。
我问他:“叔,你家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或者说有没有干过诸如搬家、装修、动土等影响风水的事?”
李泉他爹想了一下,摇头道:“没记得得罪过谁啊,更没有干这些事,长生,你是不是看出点什么来了?”
我想了想,说道:“不是邪祟作乱,不是家中风水有变,那就剩下两种可能了。”
“哪两种可能?”李泉爹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一,祖坟风水有变。二,被人算计了。”
李泉他爹听到我这么说,脸色凝重起来,问道:“那该怎么办?”
我安慰他道:“你先别急,今天天色已晚,明天我去你家祖坟上看看。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跟什么人结下过梁子,尤其是生意上的人。”
又商讨了一阵,天已经黑透了,他叫我一起出去吃饭,我也没有拒绝,俩人在医院门口随便找了家包子铺坐了下来。
包子很快端上来了,李泉他爹夹起一个咬了一口,抬头问道:“长生,你刚才说祖坟风水有变,难道真的会变?在什么情况下会生变呢?”
我给他解释道:“祖坟风水生变的原因有很多,最常见的一种就是附近地形发生了变化,比如人为的开山、挖渠、建房,祖坟遭到人的挖掘,尸骨遭到破坏,都会严重的影响风水。”
“其次就是坟茔年久失修,塌陷,破败,或者有植物扎根在先祖的尸骨上了。再就是有狐狸、兔子、獾等小型野兽在坟包上打洞,在棺木中做窝,风水都会改变。不过据我推测,应该不会是这几种情况,因为这些情况要影响后辈子孙的,需要很长的时间。”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风水走了?如果真是这样,就只能迁坟了。”
“风水走了?”李泉他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重复了一遍,疑惑的问道,“风水还会走?”
我点点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本来说的就是风水轮转的。这天地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动,只是微不可查罢了。日久年深,风水便会随着这种改变而改变。”
“这点我懂。”李泉他爹打断我,插嘴道,“古代的皇帝,没有一个不想着传承万年的,他们寻的墓穴肯定都是风水宝地,可不管曾经多么兴盛的王朝,都有改朝换代的一天,这大概便是风水走了吧?”
我点头称是:“正是这个道理。”
李泉他爹突然唉声叹气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实在太可惜了,我太爷爷所葬的地方,那可是风水宝地啊。”
“哦?什么样的风水宝地?可曾找人点过穴?”我十分好奇。
他摇摇头,说道:“我家上去三代,都是穷人,我太爷爷就是个帮人放羊的羊倌,他晚年在经常放羊的草甸子,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那天刚下过雨,我太爷爷老远就看到那个地方有一道彩虹,像是从土里长出来的。他觉得奇怪,就走近了看,谁知道走到跟前竟然什么都看不到了。打那以后,他就留了心,每次走到这,都要看上一眼。他发现,遇到雨雪天气时,那地方就偶尔会有彩虹,时间很短,也就几分钟。”
“于是,我太爷爷就认定这是一处风水宝地,嘱咐我爷爷他们,在他死后一定要葬在那里。”
“那个年代,人死了都是要进祖坟的,况且我太爷爷看中的那个山岗全是乱石,土很薄,一镐头下去全是石头,收都震得发麻。更何况我太爷爷说的那道彩虹,只有他自己看到过,别人谁都没有亲眼目睹。可是我太爷爷就认准了那儿,说不埋在那里他死不瞑目。没辙,一家子还是应了他。在他死后,好不容易才在那地方找了块土多的地,挖了个不大坑把他埋了。”
“自此,他的坟就孤零零的在那乱石岗上,看着异常凄凉。”
“后来,我爷爷他们兄弟几个觉得那里太过寒碜,根本就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大家虽然日子过得比以前好了很多,却没有太大的成就,他们就想着给我太爷爷迁坟。”
“迁坟毕竟是件大事,那天所有的人都去了,抬着新棺材和各种纸扎品,只等着开坟将太爷爷的遗骨迁往新选的墓穴里。可刚一挖开,大家都愣住了。”
“这坟墓掘开以后,墓穴里竟然冒出一股薄薄的雾气,更令人始料不及的事情还在后面。打开棺材后,里面竟然有一个白色的大茧。”
“当时我大学刚毕业,胆子大得根本不知道避讳,就趴在腐朽的棺木上看了一阵。只见这大茧跟寻常的蚕茧完全不同,倒像是什么植物的根茎,层层包裹,将我太爷爷的尸骨包了个严严实实。”
“我叔家的弟弟当即就上去用手把这茧撕了个大口子,透过这口子,我们看见我太爷爷的尸骨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一点都没有腐烂。”
“要知道,那时候我太爷爷都死了二十多年了,二十年尸身不腐,还保持的如此完好,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爷爷跟他几个兄弟见到这个光景也慌了神,于是赶忙请了一个风水先生来给瞧了一下。那先生看了一眼,便说这里是极佳的风水宝穴,不让我们再迁坟,就地恢复。于是大家伙又七手八脚地将坟重新埋上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异兽有点寒碜
听李泉他爹这么说,他家的祖坟还真是了不得。
地气呈虹,棺中生茧,妥妥的一处风水宝穴。
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气,唯有他家太爷爷能看到,这也是他的机缘,至于那个茧,应该是宝地灵气护主所结,就像当年徐远之带回来的那四个土球,里面也应该有异宝包裹其中。
我再问:“那之后,是不是你家的各种运道停滞了很长时间?”
他回忆了一下,挠头说道:“那时候我大学刚毕业,正处于创业期,一个人在晋邑打拼,一直没有成绩,郁闷的我想死,直到三年后才时来运转,此后便有如神助,扶摇直上了。难道这也跟风水有关系?”
我点头道:“你们当初贸然挖坟,撕破茧壳,就是破了风水的运转,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自我修补好,如果你们当初没挖坟,你会一直顺风顺水,不会出现你所说的情况。”
李泉他爹听后唏嘘不已,随后又有些担心:“如果风水真的跑了,那可如何是好?我家岂不是要中落了吗?”
我开导了他一番,说即便风水会跑,也需要很多年,现在说这些无异于纸上谈兵,想搞清楚到底是不是风水的问题,还得明天去一探究竟才行。
我俩边吃边聊,两屉小笼包竟然吃了两个多小时,包子铺里的老板直瞪我们。
回到医院,我和李泉他爹在三楼分开,我回徐远之的病房。
“长生!”
还没待我走到病房门前,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嗓子,我扭头一看,是灰爷。
他怀里抱着一条黑色的小狗,一边喊我,一边兴冲冲地往我这边跑。
“灰爷,你悠着点!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呢?”这千年大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轻佻了,我疑惑万分,脱口而问,“来就来呗,你还抱着条狗,这是医院,严禁宠物入内,你就不怕被人轰出去?”
灰爷听我这么一说,将那只胖乎乎、虎头虎脑的小黑狗掖进怀里,不曾想这小狗并不老实,抓挠着又露出了脑袋。
“灰爷,这狗从哪弄的?”我看着这小狗憨态可掬,不由得有了几分喜欢。
灰爷是千年老鼠精,普通的动物出于先天的敏锐,都会对它避而远之。我曾经特别留意过,灰爷、黄二爷和老常它们出现的地方,鸡不鸣狗不叫的,所有动物都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可它怀里的这只小狗一点都不害怕,毛绒绒的脑袋还直往外钻,摁都摁不住,一双大眼珠子滴溜乱转,一副十分好奇又不安分的样子。
灰爷眼睛直瞪:“这不是你家养的吗?”
我有些无语,抢白道:“我家都穷成什么样了,还养狗,我养的起吗?咱俩今天一块回来的,我和老徐半个月没在家,什么样的狗半个月饿不死?”
灰爷理直气壮:“这狗就是在你家发现的,把你家大扫荡了一遍的小贼就是它。”
我看着这小黑狗,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这狗看上去也就刚满月,刚满月的狗崽子哪来这么大本事?”
灰爷见我不信,脑袋一扬,得意洋洋地给我讲起了这狗崽子的丰功伟绩。
“你别看它小,本事可大着呢,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相信它那么厉害。天黑后,我和程先生关门熄灯准备睡觉,这家伙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一阵翻箱倒柜,像是在找什么。我还以为是个小妖,就把它抓住了,瞅了半天,好像它也就是一直普通的狗崽子。”
“后来我怕你还在为家里招贼的事烦恼,就抱着它来了。这小家伙饿坏了,一路上抢了好几个摊子找吃的,要不是我腿脚还算麻利,那可就惨了。现在我都不敢撒手,一撒手指不定它又跑到哪作去了。”
我盯着这个好像多动症患者的小狗好一阵端详,这门窗都锁得严严实实的,它这么个小玩意,怎么跑到我家里去的?
灰爷见我还在迟疑,再次问道:“这狗真不是你们养的?我看床底下有个狗窝,里面垫了草,还有一堆土……”
“你说啥?”听灰爷这么说,我明白了大半,却仍然不敢相信,于是打断了他,“你的意思是,这狗是从土球里出来的?”
灰爷哪里知道土球是个什么玩意,见我这么激动,一时竟然愣住了。
我捋了捋思绪,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连说带比划道:“灰爷,你说的那个垫着草的木头箱子里,是不是有一个跟西瓜一般大的土坷垃?”
灰爷坚定的摇摇头:“没有,只有一些干草,一堆土。”
我盯着这小黑狗愣了半天,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徐远之这老家伙含辛茹苦整整十年,欠了一腚饥荒,养的异兽终于出世了。
可让人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是,他耗费了大量灵力养了十年的异兽,居然,居然,是一条狗!
这狗不都是胎生吗?怎么还从土球里钻出来了?这还是狗吗?
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一把将它从灰爷的怀里拽了过来,仔细瞧了起来。
这货耳朵支愣着,嘴里一口尖牙,四颗獠牙隐隐闪着寒光,一双大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看上去挺机灵,浑身毛发乌黑铮亮没有一根杂毛,灯光一耀宛如绸缎。
作为一条狗,这品相还真不错!
我不甘心,将它翻了过来,软软的肚皮底下长了个小雀雀,公的!
凭我十九年的人生经历判断,还真他妈是一条狗,唯一跟别的狗有些不同的地方就是它的尾巴很短,是一只秃尾巴狗!
我心里哇凉哇凉的,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这事要是让徐远之知道了,他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喂,你怎么回事?怎么把狗带到医院里来了……”
我正脑补着徐远之见到这货时的画面,一个值夜班的医生正好路过,将我教训了一通,勒令我赶紧将狗抱走。
我冲着他一顿点头哈腰,好不容易打发走,便抱着狗崽子进到了徐远之的病房里。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徐远之这货竟然醒了过来。
此时,他正倚靠在床头上跟没事人一般,看到我们进来还挺高兴地跟我们打招呼。
第一百二十章 坟中乌龟
看到徐远之已无大碍,我心中一喜,刚想说话,我怀中的狗崽子“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几个蹦跳就到了徐远之的病床上,扑到他的脸上就是一顿舔。
徐远之被这一顿舔搞得有点懵逼,旁观的我则是彻底无语。
原本我心中还抱有一丝幻想,以为这事是个乌龙,谁知会看到如此一幕,这让我万分确定这就是亲生的,绝对错不了。
“长生,这……这是哪里来的狗崽子?咋跟我这么亲呢?”徐远之一边躲,一边乐呵地问。
“这……这是灰爷带来的。”
徐远之脑部受伤刚刚醒来,我不想再刺激他,随口胡诌了一句。
不曾想,精明一世的灰爷听到我的话后,居然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任凭我怎么给它丢眼色,它就是不抬头。
徐远之听完灰爷激情澎湃的叙说,又看了一眼狗崽子,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我跟灰爷又搓又揉,好一通忙活,才把他弄醒。
看着徐远之面如死灰一脸生无可恋,我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还真挺难为人。
我十二万分的理解他此时的心情,这就跟当爹当娘的拉扯孩子一样,原本对底子很好的孩子抱有极大的希望,拼命砸钱供养,以为他能成龙成凤,却不想到头来居然成了一条狗……
这么刺激的事,谁能受得了?
还是灰爷比较会来事,一看风向不对,立即打起了圆场:“此兽虽然外表看上去是犬,可细细观来头角峥嵘,爪粗尾短,毛似锦缎,且不惧我身上的妖气,出生便能认主。仅凭这几点而言,就绝非凡兽,或许它是一匹狼,或许是一只……一只麒麟?”
我都替灰爷臊的慌,这么个千年老妖违心地搜肠刮肚地堆砌起这么一套听起来很不俗的词语来形容一条狗……
别无他法,我也只能顺着灰爷胡咧咧:“对啊,老徐,它现在还小,说不定长发了就会……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可是我们再华丽的辞藻在摇头摆尾的狗崽子年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最后我都觉得连自己都骗不了了,跟灰爷对视一眼,双双闭上了嘴。
徐远之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一副被人刨了祖坟般的表情。
回头再看人事不知的狗崽子,一点被人嫌弃的觉悟都没有,正叼着徐远之的一只鞋,满屋子撒欢……
徐远之醒来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李泉这事我本来想请教下他,现在这种情况,我只能把话烂在肚子里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李泉的父亲便老早来喊我去他家祖坟。
此行我带着灰爷和狗崽子。
带着灰爷是怕遇到什么我应付不来的事,它道行高深可以帮到我。带着狗崽子则是出于对徐远之的关心,生怕他看到这货闹心。
李泉家的祖坟在乡下老家,开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又翻山越岭,徒步走了半个小时,才到了他祖上埋骨的那处小山岗。
正如李泉他爹所说的那样,这小山岗上尽是碎石,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里是一处风水宝地,打眼上去我绝对看不出名堂。
风水点穴,除了寻找典型特定的宝地外,还有一种顺势成脉的说法。
俗话说,千尺看势,远景观势,是根据整个大范围的地势、山脉、河流的走向,找出这势所在的中心点,找准了,便是宝地。
这处小山岗石多地薄,单纯从这一点来看,绝非好地。可此地属于平原地带,站在小山岗上远眺,南北两方尽皆良田,数不胜数,其间有河一条,云影波光,气象万千。
一番观看后,我说道:“叔,此处地脉悠远,蜿蜒万里,得水为上,气势壮大又富有生气,果真是一处宝地。”
“那这里的风水走了吗?”李泉他爹还是急切地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昨天我的一席话,想必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还没待我回答,只听得灰爷大喊道:“喂,你要到哪里去?长生,快抓住它……”
灰爷向来沉稳,怎么会突如其来的大喊大叫?
我一怔,刚想问下是怎么回事,就见它一个箭步扑到李泉家的祖坟上,将手伸进了一个成人胳膊粗的窟窿中,想要抓什么,却没有抓到,悻悻地收回了手。
李泉他爹看着坟包上那个黑窟窿瞪大了眼,惊道:“难道真的有什么野兽在我太爷爷的坟里做了窝?”
我看着那个洞皱起了眉头,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绕着这坟包转了一圈的,当时并没有洞啊!
“灰爷,这是怎么回事?”我疑惑的问道。
“是狗崽子,它钻到坟里去了。”灰爷有些丧气。
“什么?”
我跟李泉他爹同时惊呼。
李泉他爹更是满脸不相信,一直念叨着:“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心中既惊又喜,这小东西能在瞬息之间钻到坟里去,绝对不是一只普通的狗能做到的,看来。我们还真是错看它了,不起眼的外表下,还有着一身不俗的本事啊。
李泉他爹絮叨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六神无主地问:“长生,现在可怎么办?它不会把我太爷爷的尸骨给弄坏了吧?”
“不会的叔,这是我徐爷养的灵兽,由风水宝地孕育而出,能寻龙探穴,我这次带它来就是让它给咱们帮忙的。”
我怕李泉他爹想多了,信口胡诌了几句,也不管他信不信,一下子趴在那个洞口前往里巴望起来。
这洞很深,狗崽子早已不知钻到哪里去了。
我心中暗暗称奇,它钻进去干什么了?
有心让灰爷下去看看,奈何李泉他爹在眼前眼巴巴的看着,怕灰爷现身后会吓到他。
如此等了十多分钟,一个短小的尾巴摇晃着自洞穴之中露了出来。
接着,狗崽子费劲地拖着一物,倒退着从洞里出来了。
看着它拖出来的东西,我们三个都大吃一惊!
竟然是一只脸盆大的乌龟!
“这……这……”
想来是李泉他爹从来没见过如此诡异的事,张着嘴“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我跟灰爷也没好到哪去,一时之间,大伙看着这乌龟都愣了神。
狗崽子则兴奋到不行,炫耀般地围着我转了两圈,然后用它短小的爪子将乌龟掀了个肚皮朝天,张口就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