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老屋底下之物
徐远之悄无声息地给我解开绳子后,冲着正看得目不转睛的李国刚一挑下巴,我当即心领神会,我俩一跃而起,朝着李国刚下了手。
这损货注意力完全被李元龙和孙广合的打斗所吸引,一点都没有防备我俩会突然给他来这么一出,一个踉跄就被我们摁倒在了地上。
他一怔,随即拼命挣扎,破口大骂。
我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冷笑道:“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李国刚,我让你狂……”
我将他按在地上,一顿狠抽,将他打了个满脸桃花开,脑袋肿得像个绣球,不住声地惨叫。
徐远之也没闲着,时不时踹上几脚。
我俩打的不亦乐乎,这几天憋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撒出来了,这感觉简直是神清气爽。
这李国刚三番五次想要我的小命,我却对他下不了杀心,打了一通之后,我跟徐远之将他捆成了一个粽子,丢在了墙角。
再看看孙广合和李元龙,这俩人拳来脚往,正打得难分难解。
趁着这功夫,我问徐远之道:“今天这事是你跟孙道长商量好的?”
徐远之咧嘴一笑,算是承认,又说道:“今天回来准备超度用的东西的时候,孙广合就跟我说,他看到李国刚往老屋里搬东西,不知道想干什么,当时我俩一合计,就想了这么一出苦肉计,想套套这老家伙的话,没想到,这老东西的嘴还挺严实,啥都没套出来。”
“你们商量好了,都不告诉我?害我刚才还以为真的要死了。”我有些气恼。
徐远之不以为意地笑笑:“真告诉你了,你还能演得这么真?”
我俩这边说着,他俩那边打着,我们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干看着。
约莫又打了十几分钟李元龙“噔噔噔”地朝后退了三步,收敛了气势,黑着脸冷声道:“今天暂且饶了你们,你们走吧。”
孙广合也不恋战,给我和徐远之递了个眼色,率先走出了老屋。
我紧跟其后,十分不解,问道:“孙道长,你为什么不打了?在打下去说不定就能重创他。”
孙广合摇摇头,面露沮丧,说道:“我和他打过很多次了,实力不相上下,就算是打到天亮也打不出什么名堂的。”
“你们还经常打架?”我有点诧异。
孙广合叹口气说道:“你们刚来了一天,他就容不下你们,更何况是我,只不过他奈何不了我罢了。”
“他为什么容不下我们?你们都想得到的‘那东西’是什么东西?”想到这事,我有点急不可耐。
孙广合沉默片刻,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们这些,以为你俩会很快离开这村子,不想现在却兜兜转转竟然搅了进来。既然这样,我告诉你们也无妨。”
说到这里,孙广合回头瞄了一眼老屋,说道:“这老屋周围有阵法,想必你们早就发现了吧?”
“嗯,是聚阴的阵法。”我抢先答道。
“对,是聚阴化煞的阵法,可你们可知道此地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阵法吗?”
“为什么?”我又问。
“我也不知道。”孙广合这个回答还真是出人意料。
我差点被他噎道吐血,合着一开始说的那么热闹,气氛烘托起来了,你就整个不知道啊。
“有传言说,这个阵法的存在,是为了封印住老屋底下的东西。还有人说,这个聚阴化煞阵,就是为了聚集阴气来滋养老屋下面的那个东西。传言莫衷一是,可毋庸置疑,这老屋底下肯定藏有东西。”
“我明察暗访了很久,这老屋跟这阵法应该是存在了很长时间,无论是用来镇压还是用来养,都说明这里面的东西不同凡响,定然是个宝物。现在这宝贝已经声出了异象八成是要出世。”
说起宝贝生异象,我脑中灵光一闪,一下子想起先前在老屋前听到的那声怪响。虽然响得不太真实,却真像是响在地底。
难道那响声就是老屋下面的东西发出来的?难道这老屋下面镇压着一个活物?
这么一想,我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镇压了无数岁月的活物会是什么?它要是真出来,会不会引起腥风血雨,百里浩劫?
“你想过没有,万一是个邪物呢?”我盯着孙广合问,之所以这么问,自然是我经历过鬼牌事件。
孙广合被我问得一愣,随后呵呵笑道:“在那东西没出来之前,谁都说不上它是正是邪,一切等它出世之时再说呗。”
我没有再多说话,脑海里却浮现出鬼牌出世前的种种,那时天地皆生异象,妖魔鬼怪横行,大家都知道鬼牌是大阴至邪之物,可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妖想据为己有。在他们眼中,无论是正是邪,那都是一件强大的,值得拥有的法器。
如今,这孙广合的想法应该和当初那些人的想法差不多吧?
这时,一直沉默的徐远之忽然笑嘻嘻地说道:“长生啊,既然如此,那咱爷俩就不走了,等在这里瞧瞧,这古怪的老屋下究竟藏着什么宝贝,说不定机缘到了,还能撞上个大宝贝。”
我没想到这徐远之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既然你想横插一脚也没必要当着孙广合的面说出来吧,东西就那么一件,你想要他也想要,这不是无形之中又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敌人嘛!
想到这里,我偷偷瞟了孙广合一眼,余光中,我竟然看到他的脸上有一抹莫名的喜色一闪而过。
待我转过头去细看之时,他的脸上早已恢复了如常平静,像是一潭死水。
难道是我刚才看错了?
或者是他确实笑了一下,这笑是在嘲弄徐远之的不自量力?
这时,徐远之忽然又问出了一句让我感到石破天惊的话来。
“孙道友,李国刚他爹李老爷子是你杀的吧?”
他这话一出口,我和孙广合同时停下了脚步,场间的气氛瞬间冷得像凝固了的冰。
我心说徐远之你这货今天是那根筋抽风了?这刚表明了要插手老屋底下的东西,又这么直白地问他这种问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九十二章 徐远之的坏心思
这孙广合可是救过我们两次的恩人,你徐远之将他惹毛了,他甩手不管我们了可咋办?刚才也看到了,他身手矫捷,功夫高深,咱俩根本就打不过他,万一他调转枪口冲我们来了,又该怎么办?
孙广合也愣住了,他也没想到徐远之会突然这样问,他沉默了能有五分钟,才默默地点点头,说道:“那事确实是我干的。”
徐远之曾经和我说过他怀疑李国刚他爹就是孙广合所杀,虽然我当时并未放在心上,但也算对他有了点心理防备。
现在听到他直接亲口承认,我还是挺惊讶。
他能控制生魂杀人,这就说明他不是正统的道士,也就不可能是程瞎子的师弟,那他以前跟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呢?他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呢?
带着这几多疑问,我抬头看向他,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开口解释道:“那天的情形你们都知道,村里人都怀疑你俩就是凶手,那种情况下我想救你们出来就是与整个村子为敌,硬来肯定打不过他们,可一时半会又找不到证据证明你俩的清白,迫不得已才想出了这一招。”
他略一停顿,叹了口气,又道:“我……我总不能眼看着你俩蒙冤而死吧?”
孙广合这话说的充满了委屈的意味,好像是做了好事反倒被我们埋怨了一样。
“道友莫要多心,只是心中这疑惑困扰我多日,不吐不快啊,老徐在此多谢道友能够坦诚相告,更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徐远之说话间接连给孙广合鞠了两个躬,一脸感恩戴德的样子。
这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徐远之忽然来这么一出,倒让我有点不习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是又发现了些什么,当下心中暗道,你这老小子又憋着什么坏屁呢?
孙广合见徐远之这副模样,松了一口气,又解释一番:“道友是不是觉得我为了救人就不择手段地使用了禁术,有些不齿?我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让李国刚他爹的死,看起来跟秀儿的死状更加像一点而已。”
为了救人而杀人,似乎感觉有点说不过去,终究不是正道所为。
不过,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必要再纠结这一点了,随即我也没什么顾忌的了,问道:“孙道长,依你看,这秀儿的死因是什么?”
孙广合略一沉吟,说道:“肯定是吓死的,只是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吓死的。”
“那个觉得她的死跟李元龙有什么关系吗?”我似乎有点步步紧逼。
孙广合面露难色,嗫嚅着,好像不知该如何回答,徐远之则抢先道:“长生,那秀儿跟咱们非亲非故,死了还害得咱们爷俩给她披麻戴孝,你管她怎么死的呢?咸吃萝卜淡操心。”
徐远之这话噎得我有点上火,他这反常的表现更加让我确定,他一定是在盘算着什么,等会抽空一定得好好问问他。
我闭上了嘴,他自个去的却问了起来:“道友,你知不知道李元龙在老屋里,整的是什么仪式?四周的阴气都是被他那个仪式吸引到老屋里去的吗?”
孙广合道:“以往每到月圆之夜,这老屋也会自主吸纳阴气,不过都是丝丝缕缕的,没有今晚我们见到的这么多。我猜想,李元龙的这个仪式,大概是可以催动阴气量加大,目的便是为了滋养地下的那东西,以助它早日出来,看来他有些等不及了。”
听到这里,我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年纪都这么大了,要那东西还有何用?”
不想,孙广合耳朵太尖,听到后说道:“正因为他年纪大了,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毕竟老屋下可能有什么延寿的方子或者灵丹妙药也未可知。”
“他既然这么急,直接破开阵法,将那东西挖出来就是了!”
在我看来,这个聚阴阵根本不满破,只要将那四棵鬼树一砍,阴气一泄,老屋必倒,到时候直接开挖多省事?
孙广合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如果只是镇压,那破开阵法挖便挖了。可如果是养呢?这就跟女子怀胎一样,不足月便强行取出,必然会适得其反,所以这事不能急也急不得,得顺其自然。”
孙广合这比方打得没毛病,生动形象,通俗易懂,可在我听来却感到不是个滋味,我不就是那没足月便被人取出来的那个吗?
不过照他这么说,我倒是由老屋下的东西,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莫非我也是一个被人养在我娘肚子里的东西,后来那人等不及了,便将我剖了出来?
这想法有点扯淡,但我的身世本来就很扯淡,所以,这种看似很扯淡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孙广合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打住了话头,我在沉思不语,徐远之也低着头想些什么。
我们三人踏着明晃晃的月光,往道观走去。
回到道观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我们各自洗漱了一番,带着满身疲惫躺在了床上。
孙广合自己一间屋子,我和徐远之合住一间,两间屋子中间隔了一个大厅,这么远的距离,我跟徐远之的谈话孙广合应该听不到。
于是我低声问徐远之:“爷,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又是表明想要老屋底下的东西,又是问孙广合这那的,你就想问也旁敲侧击一下啊,这么直白让人家脸面上怎么挂的住?”
徐远之低声笑道:“你怕啥,他不也没把咱们怎么样嘛!”
“你想他怎么样?为了避免日后的争夺宝物将咱俩解决掉?还是以邪术害人之事被揭穿,恼羞成怒地奋起杀人灭口?”
徐远之狡黠一笑:“你觉得他费尽心机将咱俩救出来可能会这么轻易再让咱们死?”
这倒也是,那他救我们又有什么目的?不会单纯就是因为我们跟程瞎子关系不错,而他又自称是程瞎子的师弟这么简单吧?
“你不会是想挑战下他忍耐的极限吧?说吧,你到底憋的什么坏屁?就咱俩,没外人。”我没好气地问。
徐远之起身轻松打开房间门朝外踅摸了一下,又把门关上,轻声说道:“你小子挺了解我。我先问你,要是你发现某个地方有宝贝,你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
第九十三章 写信之人
这话问的,我想都没想,摇头答道:“怎么可能,我只会闷声发大财。”
徐远之又问:“那什么情况下,你会将此事告诉旁人?”
我好好想了想,回答道:“除非这件宝贝我一个人拿不到,必须要找人帮忙。”
“没错,你就是孙广合请来帮忙的那个人。”
“我?你确定不是咱俩?”我惊呼一声,又连忙压低了声音。
“你的意思是说,给我写信的人是孙广合?你凭什么这么说?就我这点本事,我能帮上什么忙?拖后腿吗?就算他要找我来帮忙,为什么不直接说,非得藏着掖着?”
我接连抛出了这么多疑问,然后瞪着徐远之,等着他慢慢解答。
徐远之慢吞吞地说道:“我也是在路上听到他说,原本不想告诉我们这些,以为我们很快就会离开村子后才有了这样的推断的。”
“如果他不想告诉我们,那我们刚来的那天,他为什么要说起你家里人的事?他不给我们讲这个的话,我们是不是有可能当天就离开了?”
这徐远之说的不甚明了,但我也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在宝物即将出现的关头,正常人都会选择不声张,而是盼着对方赶紧离开才对。
这孙广合却完全不是这样,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但告诉了我父母的事,还重点描述了老屋,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我一定去老屋看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徐远之怀疑他这都是故意而为。
“我当时就想到了这一点,却又不敢断定,于是便说出那话来试探他。大多数的人听到有人要留下来跟他争夺宝物,必定会不高兴,你应该看到了,这孙广合在听到我这话的时候,居然面露喜色,虽然转瞬即逝,却足以说明他是希望我们留下来的。”
我也曾捕捉到孙广合脸上的喜色,我当时还以为我看错了,现在听到徐远之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这孙广合还真是有很大的嫌疑。
他平白无故对我们这么好,为了救我们甚至不惜杀人……
“可他将我引来,又想让我留下来,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是咱俩,而只是我?”
徐远之翻了个身,面朝着我,枕着胳膊对着我好一番瞅,颇有猪八戒看媳妇的来头,瞅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他才说道:“长生啊,你身手不济,道术不精,脑袋瓜子也算不上十分聪明整个人也没什么可取之处,你说他为什么会把你引来?”
我满头黑线,敢情我在你徐老道眼中就是这么一个一无是处之人?
我反嘲道:“你脑袋瓜子好使,你帮我想想呗。”
徐远之当真做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砸吧了几下嘴说道:“我觉得你这辈子最不平凡的事,就是你扑朔迷离的身世,所有觊觎你的人,肯定都是冲着你的身世来的,你认为呢?”
我想了想,点头道:“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可我在娘肚子里的时候虽然不凡,出生后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了啊,难道还有什么可被利用的价值?”
“或许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还有一种可能,那老屋底下的东西跟你有什么渊源,只有通过你的手才能拿到。”
“跟我有渊源?”我低声重复,猛然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那东西有可能是我娘留给我的?”
徐远之没好气道:“你激动个屁啊,你没听说那东西在老屋底下压了无数岁月了吗?怎么可能是你娘留给你的?我只是猜想,当初你们一家人不也在这老屋里住了一段时间吗,或许他们也是冲着这东西来的。”
我仔细一琢磨,还真的挺有道理,心下不由对老屋底下的东西,又多了一份好奇与期待。
“爷,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徐远之老半天没说话,就在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幽幽说道:“如果那东西真的跟你有渊源,咱们可得好好争一争。”
一想到我的家人当年可能就是为了这东西而来,我自然也非常想得到手,可马上又泄了气,就我跟徐远之这不入流的身手又有什么资格去争?
这次回村,对我打击最大的就是我这身手,对上李国刚这样的混混都要靠侥幸,更不用说其他人了,以后在这修行圈子里可怎么混?
牛疯子身手的确不错,可他并没教过我,后来跟了这不靠谱的徐远之就更是马尾巴穿豆腐,提都没法提。
他的口头禅就是,行走江湖靠的不是拳头,而是脑子和嘴!
他一个走街串巷算卦看风水的耍的就是一张嘴皮子,加上他有些小聪明,走到哪都能混的风生水起。可我的江湖跟他的江湖不一样,对于我这样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来说,以后的生活中肯定少不了刀光剑影。
能动手人家谁会跟你磨嘴皮子?
现在我都已经成年了,早就错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机,那我往后遇到必须动武的事情该怎么办?等死?还是尥蹶子就跑?
想到这里,我不禁一阵心灰意冷,沮丧万分。
徐远之忽然朝着我脑袋来了一巴掌,嘴里念叨着:“你个傻孩子,直接笨死得了。你见有几个皇上亲自上阵杀敌了?人家坐在金銮殿上不是就坐拥了天下?”
我此时觉得这徐远之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没说出口的话,他居然也猜到了。
“你莫非又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听到他略带调侃的话,我试探着问。
“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仪塘村啊!”
“你忘了辫子山上还住着四只老妖精了吗?牛疯子真的很有远见,不过他英明一世,怎么摊上了你这么个倒霉徒弟?”徐远之有点恨铁不成钢啊。
他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呢?”
当年它们四个老妖精可是信誓旦旦保证过的,只要我有事,它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是不知道这十年过去了,它们说的这话还做不做数,它们是不是还在辫子山上。”
第九十四章 故人相见
“作数肯定是作数的,妖比人守信,只是不知道它们还在不在辫子山上,赶明儿咱俩去看看,如果它们不在了,咱们再另想办法。”
“也只有先这样,不过我想去祭拜下牛疯子和我奶奶。”
“等这事过后,再去吧……”
徐远之含含糊糊的竟然睡了过去,这老头,我一阵无语。
第二天一早,我俩跟孙广合打了个招呼便朝着小龙河走去。
这小龙河已经今非昔比,早已变了模样,不再像十年前那样浩浩荡荡,河面已经窄了很多。河面也被一些绿色的网圈成一块一块的,应该是被人承包养上了鱼。
倒是这辫子山还和以前一样郁郁苍苍的。
刚爬到半山腰,徐远之就冲我打个手势,示意我看下后面,我一回头便看到了穿着一身道袍的孙广合,正站在河边朝我们这边看着。
难道是怕我们跑了?
不一会又来了一个人,细看之下才觉得应该是李国刚,只见他戴着一顶帽子,一副墨镜,一个口罩,还穿了一身迷彩服。
这身打扮是怕人认出来?
他走到孙广合身边,两人说了些什么,便转头朝着村子方向那边,一前一后的走了。
他俩不是不对付吗?怎么凑到一块去了?
难道这李国刚也是来跟踪我们的?
心中虽有疑惑,我却没说出来,此时我觉得这世间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信任的人了。
就算眼前的这个徐远之,当年牛疯子也有些事要瞒着他的……
我手脚并用,加快了速度,徐远之见状,在后面嚷了起来:“你小子等等我,抽得哪门子风?”
我稍微一停,他很快追了上来:“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不瞒你说,我早就发现这李国刚跟孙广合暗中有联系了。”
“什么时候?”我问。
“咱俩刚回来的那天……”徐远之好像不愿意多说这方面的事,随即便转了话题,“你说孙广合会不会是和李元龙联手?他俩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如果单纯只是为了那老屋底下的宝物,他们俩联手足够了,为什么还要把我拉进去?”我随口胡乱说道。
“也对,不管了,先找到那几个大妖再说!”
又爬了一会,我俩来到了一个豁口处,一只全身长着银白色毛的黄鼠狼探出头来。
“二位,我们可是等了有一阵子了。”
这黄鼠狼冲我俩作揖道。
是当年被徐远之忽悠的那只,我心中一乐,看来,黄二爷它们几个还在这里修炼呢。
接着,后面陆陆续续的又出现了三条人影,是黄二爷它们。
敢情它们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了,它们又是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来的?
黄二爷跟老鼠精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气势内敛,沉稳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锋芒毕露,看来,道行应该是精进了不少。
那个高大壮实的黑脸汉子应该便是大蛇吧。
这家伙看上去很耿直,不苟言笑,看到我爬上来以后,对我抱了抱拳,嘴巴动了几下,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最后冲我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它这一举动彻底把我逗乐了,以前好歹还能蹦出来几个字,这化成人形以后咋还不会说话了呢?
“小兄弟,别来无恙啊?”黄二爷一如十年前那样彬彬有礼,对我抱拳问好。
“什么叫别来无恙?你没瞅见都长这么好了?”老鼠精将黄二爷推到一边,上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一抱,触动了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让我回想起了当年在这里分别的一幕,当日心如孤帆,再见不知何年。如今想来,十年也只在一个倏忽之间,它们依旧是我记忆里的模样,不曾有过改变。
从小我就是一个感性的人,如今故人相见,不觉间便红了眼眶。
我连忙低头,生怕大家看到我的窘态。
老鼠精想必是感觉到了我的情绪,笑嘻嘻地在我胸前轻轻擂了一拳,说道:“走,进洞里去喝杯茶。”
它这一拳看上去轻飘飘的,却让我觉得如遭闷棍,一阵吃痛,捂着胸口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老鼠精面露诧异,蹙眉摇头道:“怎么一点道行都没有?你这些年都干什么了?”
它这句话一下子戳到了我的痛点,让我无言以对。
徐远之一见我这样,一把将老鼠精拉去一旁,挥手道:“别磨叽了先带我们进去喝杯茶,我们爬了这半天,早累了。”
刚进得洞里,就听到了一阵如雷的鼾声,看我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黄二爷解释道:“是老刺猬那夯货,它这也算是十年如一日了。”
都说庸医害人,庸师误人子弟,现在我算是领教了,我万分同情老刺猬,只因当年鬼将军一时兴起的几句指点,它竟然真的就是一睡十年。
宾主落座,那白毛黄鼠狼泡好了茶,黄二爷先开了口:“小友是不是还在疑惑,我们是怎么知道你们今天要上这辫子山的吧?不瞒你们,这村子里有古怪我们几个早就知道了。”
“是啊。”老鼠精接着这个话茬说道,“自打你们走后,小的们就来报,说了村中那老屋的事,本来我们几个想要去打探一下的,却被人拦了下来。厉害啊,我们打不过它。”
“谁能拦下你们几个?”我心中疑团更大了,就它们三个联手,这方圆百里谁能是对手?
“小友可还记得这小龙河里的老龟?”黄二爷问我。
它?它还真有这么个本事,当年它都能从鬼牌手里救下那个叫枝子的女鬼,那么对付黄二爷它们几个应该是绰绰有余。
并且当年辫子山一战根本没发现它的身影,那就说明鬼牌根本控制不了它的心神。
两相比较,高下立见。
我从衣领里把那块黑鲩石揪了出来,说道:“这块东西就是它送给我的。”
“嗯,我们之所以知道你回了这柳树滩也是感应到了这块石头上的灵气。”老鼠精又道,“那老龟让我们几个守在此地,说是十年后你必定回来。”
“是啊,不打不成交,跟它打了三场,我们全都输了,惭愧啊。”黄二爷生怕落了后一般,又接着说道,“它还说那老屋里的东西我们不能动,只能等你回来……”
第九十五章 荒宅囚禁
“它?它还好吗?”说到老龟,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它那慈祥的目光。
“唉!”黄二爷叹了口气,“这几年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小龙河里的水越来越少,想必你也看到了,再加上这河面被村民们承包养鱼了,老龟在这里过得也不安宁了,三年前就搬走了。”
……
一阵商议过后,这三个老妖怪听到我和徐远之说的宝物,早已按耐不住纷纷吵嚷着要下山去寻宝。
只是村子里要是突然一下子出现三个陌生人,太过招摇,必定会引起孙广合和李元龙的怀疑,不得已,它们三个纷纷现了原形,一个个将身体变得最小。
老鼠精灰爷趴在我的脖子里,大蛇老常变成拇指粗细缠绕在了徐远之胳膊上,黄二爷本来就擅长藏匿,只是恢复了本体。
下山之后,我们两人三妖直奔老屋而去。
在距离老屋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徐远之停了下来,说道:“你们仨自己过去看看吧,那屋里有人,我不是他的对手,就不过去了。”
黄二爷几个起落便逼近了老屋,灰爷和老常钻进了草丛里,瞬间消失了踪影。
我跟徐远之找了一处比较隐秘的地方,坐等它们。
本以为它们去打探情况最快也得十分八分钟的,不曾想我屁股还没坐热乎,它们就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看着它们一个个仓皇失措,满脸恐惧表情的样子,我一阵紧张,急忙问道:“你们怎么了?”
灰爷率先回答:“那屋子周围有骇人的戾气,我刚一靠近就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像是有宝贝的样子,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是凶杀之气,端得厉害。”老常也破天荒地开口说起了话,看来它变回本体才会发声。
“这……”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们在这里转悠好几天了,什么都没有察觉,它们一来,就发现了这么严重的问题。
我看了一眼徐远之,这徐老道明显也是一脸不相信,他问道:“你们能确定?”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徐远之也皱起了眉,说道:“真是奇了怪了,难道凶杀之气是今天才出来的?前两天这里还聚集着许多动物在祭拜呢,这么厉害的凶杀之气让你们三个都忌惮,它们又怎么敢来?”
“许多动物?”黄二爷重复一遍,问道:“可有道行高深的?我怎么没听小的们说起呢?”
我想了想,摇头道:“没有,都是些个头很小的,看样子也就刚开了心智。”
黄二爷说:“这就对了,它们道行浅薄,神识灵觉不够敏锐,错把凶气当成了阴气,但凡道行高些的,是断然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说到这里,黄二爷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除了凶杀之气外,我还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是人血的味道!”
“人血?”我心中大惊,难道是李元龙他们杀人了?
不过没听说村里死人了啊。
那天我跟徐远之被他们擒住的时候,他们就曾想杀我们取血,他们想用我们的血干什么呢?
我跟徐远之讨论了一番,才得出结论,认为他们最有可能在祭祀,以一种特殊的祭祀手段,催动老屋下的东西早日出世。
现在听到几个大妖的话后,我已经基本确定,老屋下面的东西绝非善类。
怕在外面时间久了会引起孙广合的怀疑,我跟徐远之告别了几个大妖,回到了道观。
接下来的几天,我跟徐远之做起来甩手掌柜,黄二爷它们几个分头在外面打探消息,随时跟我们汇报。
第一天,灰爷就传回了消息,说是李元龙搬到老屋里去住了,跟着他一起去的还有李国刚。看来,这老不死的是想抢占先机啊。
关于老屋以及老屋下面的东西,我和徐远之商量了好久,也没商量出个子丑寅卯,最后索性不去想了,用徐远之的话来说,就是想那么多干啥?等那东西出来,要是个好东西就下手抢,要是大凶之物就赶紧开溜,咱们现在有了生力军,是抢是溜都已经不在话下了。
现在我再看到孙广合那或许是装出来的气定神闲,觉得挺可笑的,他怕是做梦都没想到,他处心积虑算计的一切,到最后说不定是为我们做了嫁衣。
这天,我跟徐远之正百无聊赖地喝着茶,灰爷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神神秘秘地对我说道:“小友,灰爷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一听这话,我和徐远之来了兴趣,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秘密?”
灰爷嘻嘻笑道:“我刚才跟踪孙广合,发现他在村西一座荒废的老宅子里囚禁了一个人。”
“有这事?是个什么人?”我好奇地问道。
接着灰爷说出了一个让我石破天惊的名字:“程不归!”
难怪这地孙广合经常莫名其妙的不知去向……
我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失声道:“他不是死了吗?”
徐远之猛地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脑门上:“赶紧去看看!我就知道这个老瞎子哪能这么容易死。”
说罢,徐远之让灰爷带路,我们一起出了门。
未免跟孙广合撞上,我们绕了一条远路,二十多分钟后,几乎走到了村子的最西面,灰爷才指着前方一座半新不旧的房子说道:“就是那里。”
我正疑惑着,这房子看上去还好,怎么就没人居住了呢。四下打量了一圈,才发现周围有不少这样的房子都空着,这里人烟稀少,位置偏僻,大概这里的居民都搬到村里去住了。
不过,倒是一个囚禁人的好地方。
“你们在这等着,我先过去看看他走了没。”说着灰爷就往老房子那边跑。
它刚跑了两步,“吱呀”一声,大门开了。
我跟徐远之急忙躲到了一个柴火垛后面,悄悄往那边看着。
只见孙广合从门里探出半个脑袋,鬼鬼祟祟地往外瞅了好长时间,见四下无人才快步走出来,把门锁上后,急溜溜地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我跟徐才出来,对视一眼,直奔这宅子而去。
第九十六章 程不归醒来
门上挂着一把挺旧的锁,看上去锈迹斑斑,我抬腿就要踹,却被徐远之拦下,我明白他的意思,现在情况未明,最好不要与孙广合起正面冲突。
于是我们翻墙进到了院子里。
荒草满院,一派凄凉景象,一看就知道这房子已经很多年没有住过人了,只在院门到屋门之间有一条明显是刚踩出来的痕迹。
房门紧闭,门上的玻璃碎了几块,我望着这门,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灰爷此时又变成了人身,率先推开了房门,我和徐紧随其后进到了屋里。
屋子分内外两间,刚进去我就看到了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程瞎子。
他身下只铺了一张破旧的草席,连床被褥都没有,双目紧闭,脸色蜡黄,颧骨突出老高,下巴已经尖得翘了起来,雪白的胡子乱七八糟的地横着,整个人跟我们分别时相比起来瘦了不是一圈两圈。
“这是怎么回事?程爷爷,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我一边焦急的大喊,一边摇晃着他的身体,他的身体是温热的,鼻孔有气息,这说明他还活着。
可不管我如何摇动,他就是没有反应,就像陷入了熟睡当中。
我感觉我快哭了,转身一把拉住眉头紧锁的徐远之,问道:“爷,你赶紧看看程爷爷他是怎么了?你快给看看。”
“先别急,小兄弟,让徐道长好好看看。”灰爷安慰我道。
不待它说完,徐远之已上前扒开程瞎子的眼睛看了看,又伸出右手三指压在了他的尺寸关三脉上。
这是摸阴脉,是道术中一种查阴病的方式,懂行的人可以通过摸脉,摸出这人究竟是冲撞了鬼神,还是丢了魂魄。
我虽然没有亲自摸过,但是其中的套路还是铭记在心的,比如如果是人的手心在跳,就说明他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跳得又急又快者代表病的时间不久,如果跳得又沉又缓说明得病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另外,每一根手指上每一个关节的跳动都能查到病人是被吓到的还是冲撞了异类精怪等等……
我不敢打扰徐远之,只好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约莫半个小时以后,徐远之面色凝重地说道:“他的三魂七魄中丢了一魂四魄,魂魄虚弱,导致昏迷不醒。”
“丢了魂魄?怎么会这样?”
一听到徐远之这话,我有点荒神,因为只有小孩的魂魄不稳定才会发生丢魂的现象,大人怎么可能丢了魂魄?并且还是一下子丢了一魂四魄?
“一定是孙广合搞的鬼,一定是他。”十年前灰爷它们跟我、徐远之和程瞎子一起生活过几天,此时它看到程瞎子这个样子,也是心痛不已。
“有什么法子能把他救过来?”我问徐远之,对于这种事,他自然知道的比我多。
徐远之也不敢十分确定,冲我说道:“如果他的魂魄是自己丢的,咱们直接招魂就行了,可现在很明显,老程的魂魄是被孙广合做了手脚。他能控制一个人的生魂杀死自己,现在又能把老程的魂魄生抽出去,这说明他控制魂魄的手段特别高,如果我们贸然将魂魄招回来,十有八九会惊动他……”
“惊动了他又能怎么样?”我打断徐远之的话,说道,“我不能眼看着程爷爷这样遭罪,如果换作躺在这里的是你,我也一定会这么做。你把程爷爷的魂魄招回来,大不了咱们跟孙广合拼命呗!”
孙广合这厮简直是欺人太甚了,不仅写信将我骗了回来,还将程不归囚禁在这么个破地方,弄得不死不活的,这一刻,我真的有去和他拼命的冲动。
现在我有黄二爷、灰爷和老常它们三个帮忙,怕他个球啊!
徐远之终归比我冷静得多,他低着头揉着脑门一直在想。
我在一旁看得着急,道:“爷,这个有什么好想的,大不了跟他撕破了脸,反正现在实力上我们也不怵他,不能总让他这样把我们当猴耍。”
这次不待徐远之说话,旁边的灰爷开了腔:“小友莫急,咱们先将程先生唤醒,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做打算也不迟。”
听老鼠精这么说,我迫不及待地问它:“灰爷,你莫不是有什么法子,可以唤醒他?”
老鼠精点点头,说道:“用我的精元加固下他剩余的魂魄,可以将他唤醒。”
精元这玩意我是知道的,有些德行败坏的妖精经常不择手段,以幻术迷惑他人,吸尽别人的精元来强大自身的法力,增加本身的道行,而被吸了精元之人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一命呜呼。
所以说,无论对人还是对妖,精元都是维持生命的根本,老鼠精肯以自己的精元来救程不归,这让我很感动,无以为报,我最后只好深深地给它鞠了一躬。
老鼠精不以为意地一摆手道:“灰爷我怎么说也有一千多年的道行了,想救个人还不小意思?”
说完,它坐到程瞎子身边,将右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只见得一缕若有若无的黄光,自它的手掌心透出来,丝丝缕缕得被灌注到了程瞎子的体内。
灰爷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我能看得出来,它实际上也很不干过,不消片刻,就有豆大的汗珠从它的脸上不停滴落。
我心中泛起道道涟漪,既感激,又有些过意不去,这可是生生从它体内往外抽元气啊,对它自身的损耗是十分巨大的。
约莫过来四五分钟,灰爷收回了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道:“差不多了。”
它话音刚落,我便看到程瞎子的手指动了一下,随后摸索着抬起了手。
“程爷爷。”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他慢慢把头扭向我这边,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你是长生?”他愣了半晌,如大梦初醒一般叫道,随即又颤颤巍巍地向我伸出了手。
“程爷爷,是我。”我一把抓住他的手,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孙广合将你害成了这幅样子?”
程瞎子没有搭我的话茬,挣扎着坐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道:“你怎么回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
第九十七章 陈年往事
程瞎子摸索着推搡我,只是他的身体太过虚弱,根本推不动,自己反倒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十年前那种举重若轻的从容在他身上完全消失不见了,此时的他就是一个迟暮的老人,我不禁感叹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我一把搀扶住他,让他靠在炕头坐住,轻声道:“我为什么不能回来?你们究竟还想瞒我多久?”
我这话一出口,程瞎子身体一阵颤抖,随后冲着徐远之破口大骂:“徐远之你这个老混蛋,你为什么又要带着长生回来?”
他显然是误会徐老道了,骂完徐远之,他摸索着抓住我的手,紧紧握住,久久不肯再松开。
“关于我娘的事,刘稳婆都和我说了。”我又开口说道,算是对上一句的补充。
“长生,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当年不跟你们一块离开?”程瞎子长叹一声,开始叙说起来,“因为这老屋底下有一件对你很非常利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和徐远之齐声问道。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应该也没有人知道,我是听牛疯子跟我说的,他说有这个东西在,你就会很安全。所以我就在这里守了十年,再有几天它就应该出世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关头遭到孙广合的暗算。”
程瞎子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愤恨的表情。
真难为他了,只因为牛疯子的一句话,他便在这里坚守了十年,并且还是为了我这么一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谊啊。
接着他又给我们讲起了孙广合的来历:“想必你们已经看到了小龙河滩上那公园了吧,建的不伦不类的,根本没有吸引来多少游客,也没为村里带来多少经济效益。三年前,不知是哪个不成器的家伙又提出,想要开发旅游资源,不能只靠小龙河的风景,还得增添一些宗教元素。于是,村里就把咱们以前住的破庙拆了,在离村子七八里的地方盖了座道观。”
“这道观盖起来以后,就把我安排过去了,一来可以解决我的居住问题,二来我本身懂命理会算卦,也算得上半个道门中人,可以做点贡献。谁知上头又安排了一个孙广合过来。”
“本来我对陌生人是十分忌讳的,却没想到这孙广合姿态很低,一切以我为主,什么事都让我说了算。现在想来,他还真是伪装得太好了。就这样过了三年,一直相安无事,我也慢慢放下了戒备之心,并与他以师兄师弟相称。谁知道这混蛋狼子野心,就在半个月前对我下了毒手。”
“那天他说请我喝茶,没想到他在茶里做了手脚,喝完之后我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徐远之急切地问:“你有没有跟他说过老屋底下的事?”
“我还没有糊涂到那个地步。现在想来他应该就是为了那东西而来的,他是害怕我跟他争抢,所以才将我囚禁在了这里。”
灰爷忍不住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取走了你的魂魄?”
程瞎子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想来是怕我饿死在这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给我送饭,这件事都是他将我唤醒的时候告诉我的,他说等那东西到手后,他便还我魂魄,放我走。”
徐远之轻哼一声:“你眼睛看不到,根本打不过他,又有什么资格跟他抢?我看他将你关在此地是另有心思,八成是想拿你来威胁长生?”
“威胁长生?”程瞎子有点不解。
“既然想威胁我,那他为什么要跟咱俩说程爷爷已经去世了?”我这个问题让徐远之一阵摸不着头脑。
再看向程瞎子,他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似乎根本不知道我们因何而来。
我问道:“我们在晋邑的地址,是你告诉孙广合的?”
程瞎子一脸惊讶,问道:“地址?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此次前来,是他去晋邑找的你们?”
“是他给我写了一封信。”我回答道。
说到信,程瞎子一下子坐了起来,有点恨铁不成钢:“我都是给你们打电话的,哪里写过信呢?你呀,还是江湖经验太少了!他把你引来想干什么?”
程瞎子这么一问,我傻了眼:“我还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这事的缘由呢,敢情你也不知道啊。”
程瞎子摇摇头,陷入沉思。
我同样也陷入遐想之中,这程瞎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娘的事?难道是牛疯子告诉他的?牛疯子也只不过是我一家人来到这仪塘村才认识了我的一家人……
于是,趁着这个机会,我问了出来。
说到我娘,城瞎子脸上露出一抹柔软的笑意,他说道:“你娘不但跟我同宗,还是同族,只不过比我矮了一辈,算起来应该喊我一声叔叔。也可以这么说,我是看着你娘长大的。”
程瞎子的这几句话,把我听愣了。原来他和我娘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难怪他会如此关心我,敢情我应该称呼他一声外公!
“你娘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就死了,我曾经给她算过命,却怎么也算不出来。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大祖山跟着她师父学道。”
我娘有师父,那么就应该可以从她师父那里打听到很多事。
“我娘的师父?那我爹呢?”我忍不住打断他,问道。
“别急,听我慢慢说,你娘的师父跟我是故交,你爹是你娘的师兄,其实,他算不上你爹。”
“什么?”我惊愕万分。
“那天我途径大祖山,便顺道去了你娘修行的道观,一直敲了半天门才打开,给我开门的是你娘的师父,之所以这么久才给我开门,是因为她是爬着过来的,不知为何她受了很重的伤,一路从屋里爬到大门口,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不仅如此,道观院子里还躺着两具尸体。”
“那时候我的眼睛还没瞎,一见到这情景,我吓了一大跳,急忙将他搀扶起来,问她出了什么事。”
“她摇头说没事,让我赶紧保护着你娘和他师兄走,一直往西,去柳树滩镇一个名叫仪塘村的地方……”
第九十八章 什么是真相
程瞎子完全陷入了对当年往事的回忆之中:“她说仪塘村村子后面有一座老屋,让我把他俩送到这里,并跟我说事情不了坚决不能让他们出去。”
“她当时说的很急,很严肃,我也没来得及细问,便冲进道观,看到你娘全身是血的昏死在床上,更令我惊异的是,你娘的小肚子竟然隆了起来。”
“为了掩人耳目加之我当时有事要忙,于是我就请了一对夫妻来照顾你娘,这就是你所谓的爷爷奶奶。”
“在他们安定下来以后,我又来过一次,问你娘是怎么回事,她说她也不知道,肚子突然就鼓了起来。为了这事,我又专门跑去太祖山问了你娘的师父,她师父说,到时候自然会好的。”
“只是你娘和她师父自始至终都没告诉我她们那天遭遇了什么事,为何受了那么重的伤。”
“后来,经过我多方打听,才隐约知道你娘的师父好像是得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有很多人争相抢夺,想置你娘和她师父于死地,而只有藏在这老屋里,别人才找不到她。因为这老屋底下埋着一样东西,可以遮蔽住她的气机,保她平安。”
“嘶……”
听程瞎子说完,徐远之咧了咧嘴,似乎有些牙疼,说道:“遮蔽气机?我好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一阵好奇,目光转移到了徐远之身上,意思很明显让他给解释下。
徐远之说道:“长生,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我跟你说过天眼可观气的事吗?”
我自然记得,他当时说开了天眼的人可观人气、地气,乃至万物之气,可以通过气的颜色来辨别吉凶。
徐远之见我点头,又继续说道:“那种气实际上就是气场,不管是人、地、物,都有些自己的气场?气场越强大,我们看到的光便越明显,就像你看到的鬼,越是厉鬼,阴气就越重,也就越显眼。”
这些,我自然都是牢记在心的,只不过这个时候徐远之旧话重提,又是为了什么?
徐远之故作玄虚的一笑,问我:“气场就是气机,你可知道遮蔽气机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我娘是个气场很强大的人?强大到想杀她的人可以通过气机寻到她?所以必须要找东西遮蔽住!”
徐远之曾经和我说过,大多数人的气都是不清晰的,也就是白色的。而我娘她的气机都需要找东西遮蔽了,那必定非常强大。
徐远之摇摇头,说出一句让我无比骇然的话:“强大的不是她,而是你,她的师父让她躲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怀上你了,她要遮蔽的十有八九是你的气机。”
徐远之话刚说完,程瞎子接着说道:“这话说啊不错,你娘在没有怀上你之前,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你一出现,她和她师父便遭到了别人的追杀,我觉得所有事情的起因,应该都是来源于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你娘要遮蔽的必定是你的气机,将你藏住了,自然便可保你娘平安。”
我好像有点懂了,这不能说我笨,只是一个人突然听到了自己惊世骇俗的身世后,大脑都会停滞。
我又问徐远之:“你不是说过,看不到我头上有光吗?也就是说我没有气场,既然没有何必再遮蔽?”
“越是看不出来,才越是最不寻常。”
我忽然想到,牛疯子一定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可他查了这么多年,最终也没能查出个名堂,说明这事真的很棘手。
另外就是我娘的师父,她一定也知道什么,不然不会让我娘和我爹往这里跑。
想到这里,我问程瞎子:“我娘的师父现在还健在吗?”
程瞎子摇摇头,说道:“你娘出事以后,我曾经去过她以前修行的道观,那里已经荒废了,院子里除了几具白骨,早已没有人居住,我根本就不能辨别出里面到底有没有你娘的师父。”
回到仪塘村的这些天,我辗转知道了我的身世,可知道的越多,反而觉得自己越糊涂了,我的脑子里塞满了各种事情,乱如麻,捋不清。
徐远之八成也跟我一样,脑子里也成了一团浆糊,沉默了下来,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最后,还是灰爷打破了沉默,它轻咳一声,说道:“我插一句哈,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只是说下我的想法。我听了这半天了,差不多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我看你们都钻了牛角尖,在小兄弟身前纠缠不休了,却忽略了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我问。
“你娘是因为她师父得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才遭到追杀的,而为了逃避追杀才躲到这里靠老屋来遮蔽气机。这也就是说,这一切事的根源不在小兄弟身上,而是来自于那件了不得的宝贝。”
“可是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宝贝……”程瞎子反驳一句,话音未落,便抬手指向了我,“难道那个宝贝就是长生?”
灰爷一摆手说道:“看看,又把事扯到小兄弟身上了吧?我就说你们钻了牛角尖了,你们就不能把事情想得简单点吗?”
灰爷话一出口,我和徐远之的目光齐齐落在它身上。
“灰爷,这么复杂的事,怎么往简单了想?”徐远之问它。
老鼠精一拍脑门,一副颇感无语的表情,叹道:“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人类这个心思就是多,脑子里想的东西太过复杂了……”
灰爷把我们三人好一通嘲讽,这才又说道:“你们为什么非得一门心思得认为,小兄弟就是她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呢?”
说完这话,灰爷就此打住,一双小眼的溜骨碌地在我们三人身上乱转,似乎让我们自己思考。
程瞎子率先做出了反应,但他脸上的表情表明他绝对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猜想:“你的意思是说,长生母亲肚子里的东西就是那件宝贝,而不是长生?”
“对对,灰爷我就是这么个意思!”老鼠精一拍大腿,似乎为程瞎子终于想通了而感到开心,随即它又说道,“毕竟长生到底是不是从他娘肚子里出来的,这件事谁也没有亲眼看到啊。”
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震惊之余,又让人觉得特别有道理。
第九十九章 半夜女鬼来
我娘以处子之身怀孕,肚子鼓起来后去看过医生,找过稳婆摸过胎,怀孕近两年而不产,这一连串的事实似乎都能说明她肚子里的那个东西不可能是个孩子。就因为她的肚子被剖开后,我躺在那滩七零八落的脏腑中,大家便都陷入了一个认知误区,认定了我就是被人从我娘肚子里剖出来的……
长期以来,一切疑团如乌云压顶般悬在我的脑海之中。我拼命去想,去猜,反倒忽略了许多细枝末节,现在灰爷这个旁观者的这几句话,如同醍醐灌顶,让我一下子了悟。
来不及多想,我看看徐远之,看看程瞎子,谁都没有说话,可以看得出来,灰爷的这番话,解开了大家的一个心结。
不过,短暂的明朗过后,我又陷入了另外一个疑惑之中,如果事情真的如灰爷所说的那样,那么我又是谁?
我再次看向老鼠精灰爷,直到今天我才发现,灰爷的思路比我们清晰了太多,我想听听它对这件事的看法。
迎着我的目光,灰爷摇头说道:“那凶手剖开你娘的肚子,肯定是为了取走里面的东西。至于你跟另外一个孩子,应该也是凶手带去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时还真的想不明白。”
我认真想了一会儿,抬头说道:“凶手将我留下,难道是为了混淆人们的思想,给人造成一种我就是我娘生的这样一种假象?”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凶手既然得到了宝贝,何必又再多此一举呢?更何况,还在我的囟门上插了那么粗的一根银针?
这下,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我们几个大眼瞪小眼得瞅了十几分钟,灰爷又道:“这事咱们谁都别瞎琢磨了,有这功夫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找到凶手吧,只要找到他,一切谜团就都解开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事情已经过去近二十年了,想找那凶手又何谈容易呢?
徐远之鬼点子最多,他沉吟一会,说道:“如果能知道凶手取走的是一件什么宝贝,找起来是不是会容易一些?可到底是什么宝贝能在人的肚子里生长,还会动呢?”
我们三人一妖,一直在这荒废的宅院里商讨了很久,最后总结出了几个谜团,也可以算是需要查找的方向。
杀我娘的凶手是谁?导致我娘和她师父被追杀的那件宝贝是什么?
我是谁?为什么会被凶手丢弃在老屋中,头上插着银针?
既然我不是我娘亲生的,又跟老屋下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呢?孙广合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将我引来?牛疯子为什么要在多年之前便嘱托程瞎子,要将那件东西取出来给我?
该总结归纳的也就这些了,余下的事便是如何开始将这些谜团一一解开。
想要一时之间找到凶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老屋底下的东西拿到手,希望可以从那件东西上得到什么提示。
随后,我们又商量是不是将程瞎子的魂魄招回来,带着他直接去找孙广合算账。
没想到程瞎子却坚决不同意,他给出的理由有两个,一是,他现在虚弱成这样,即便是招回魂魄也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根本帮不上我们什么忙,反倒会成为我们的累赘;二是,对于老屋,孙广合肯定是有备而来,知道的肯定比我们要多,我们假装跟他合作,会给我们下一步的行动省下不少力气。
我十分理解他为大局着想的心思,可这样还要让他在这破屋里遭罪,我心中不忍。
只是他执意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最后只能留下灰爷在这里照看着他。
从荒宅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暗。我和徐远之出来已经一天了,为了避免孙广合起疑,我俩走得很快。
不想,这孙广合竟然没有在道观里,想必是他又去老屋附近转悠了。如此正好,我正愁见到他以后会控制不住上去跟他拼命呢。
没吃饭,我便和衣躺在了床上,心里五味陈杂。
这绕来绕去的转了一大圈,我娘竟然不是我娘,我爹也不是我爹,我爷爷更不是我爷爷奶奶,我们这一家人谁跟谁都没有血缘关系。
这一事实让我心里特别不是个滋味,我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的?我的亲娘又是谁?
心里不好受,脑子里也绕成了一团乱麻,让我感觉很累,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一阵彻骨的寒凉将我冻醒了,我醒来后打了个激灵,只觉得阴气逼人。
有鬼!
这绝对是鬼魂的阴气,我对这个再熟悉不过了。
我四下打量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窗户上,吓得我一个哆嗦,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窗户上,竟然贴着一张女人的脸!
大半夜有鬼趴在窗户外往里瞅,这事要谁猛然看见,大概都会吓个半死。
我一惊非小,嘴里哆哆嗦嗦地叫起来:“爷,快,快起来,有鬼……”
我叫了半天没听到徐远之的回应,便伸手向他那边摸了过去。
徐远之这家伙竟然不在,这关键时刻他跑哪去了?
我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其实,我也见过不少鬼了,哆嗦了一会之后,我便镇定了下来。
这女鬼居然敢跑到道观里来,不是胆子极大就是道行极深,我得想个招防备着它。
法器、符咒这类东西,我身上是没有的,唾液可以驱邪,但只能对付小鬼,对于眼前这种根本不起作用,看来,只好用血了。
我正严阵以待着它突然对我发难,没想到这女鬼居然对我笑了起来。
不是那种鬼特有的阴森、诡异的微笑,而是很慈祥、柔软的充满善意的表达。
这是怎么回事?
别说,一看之下,这女鬼模样长得还是挺温和的,笑起来还真的挺好看的。
我竟然莫名其妙的在心中对它生出了一种亲切的感动。
这下,我不害怕了,心中多了几许疑惑,这女鬼三更半夜地跑来找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第一百章 梦魇之中
我正要开口问问,这女鬼却忽然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微笑着冲我招招手。
它示意我跟它走。
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年大头也是这样在窗外招呼我的,我好奇地跟出去,要不是我奶奶的鬼魂拼命拦着,我就把小命给交代了。
那件事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太敢走夜路。
我心里一直告诫自己不能重蹈覆辙,可是随着女鬼不断地向后飘忽,我看到了它怀中抱着一个襁褓。
这一刻,我的心头骤然一动,一个古怪的念头促使我毅然决然地跟了出去。
直觉告诉我,这个女鬼是我娘,它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我追出了院子,跟着女鬼而去,它飘的很快,我追得挺急,想追上去问问它到底是不是我娘。
可我追得越快,它飘得就越快,无论我怎么追,甚至奔跑起来,都始终与它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娘!你等等我……”
我在女鬼身后喊了一声,此时,我内心竟然生出一种略带委屈的恐惧,就像一个要被母亲抛弃的孩子。
于是,我更加加快了步伐,跟在它身后狂奔起来。
说来也怪,我们分明是行走在一条崎岖蜿蜒的山路上,可我竟然丝毫没有感觉难走,也感觉不到一丝疲惫,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追上我娘,死命地追……
“小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正追得起劲,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闯入了我的耳朵,循声望去,我看到了黄二爷。
“我正在追我娘呢。”我一边回答,一边继续往前跑,脚步匆匆。
黄二爷跟我并驾齐驱,它往前看了一眼,忽然一把拉住了我,停了下来,说道:“别追了,半夜三更的赶紧回家吧。”
此刻我正追的兴起,就这样被黄二爷拉住,一股无名业火“噌”地一下就窜了起来,忍不住对它拳打脚踢,嘴里不住地嚷嚷着:“你放开我,我好不容易见到我娘……”
就我这点微末伎俩,打在黄二爷身上的拳头如同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软趴趴的像在给它挠痒痒,它吼了一声后,便不再跟我客气,一把拎着我的衣领,就像提溜着一只小鸡仔一样,拎着我便往回走。
“你放开我……娘救命啊……”
我大喊大叫,死命挣扎,却始终挣不脱黄二爷对我的控制。
这时,前面的女鬼忽然停了下来,朝着这边看了看,最终还是不甘心的飘走了。
我看的很分明,它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恨和恶毒,我活了这十几年还从来没看到过如此锋利如刀的眼神,吓得我猛然打了个哆嗦,大叫一声,从黄二爷的手里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周围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刺眼的光。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我听到了徐远之如释重负又急切的声音。
适应了光线后,我环顾四周,才赫然发现,我仍然躺在床上,徐远之和黄二爷并肩站在床前看着我。
我满头迷雾,怎么回事?难道刚才是我做了一个梦?
徐远之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手扶额有点痛心:“你小子想娘想地魔怔了,引来了月子鬼,魂都被勾跑了。”
“月子鬼?”这是个什么东西?我所知道的鬼名也不少了,这个名字还是头一次听说。
徐远之又化身为好教员了,开始悉心为我解释起来:“因怀孕生产殒命的鬼有两种,一种是‘血糊鬼’,一种是‘月子鬼’。”
没有娩出,母子便双双死亡的鬼叫血糊鬼。死在产后的叫月子鬼。
它们二者都是手抱襁褓,不过血糊鬼因为并没有产下婴儿,虽然抱着鬼婴,但肚子还是跟怀孕时一样;而月子鬼因为诞下了婴儿,所以肚子要小很多。
这两种都是极凶的厉鬼,但月子鬼要比血糊鬼凶很多。
这是由于月子鬼死的时候,孩子都是生下来了的,它们的孩子大多尚在人世,并且还活的很好。初为人母的它们想念孩子,日子久了,便会因念成怨,它们会想方设法的抓个生人包在襁褓之中。所以,见到月子鬼的人,十有九成是活不了了的。
听了徐远之这话,我被惊出一身冷汗,仔细想来,刚才那个女鬼手中可不就是抱着一个空荡荡的襁褓吗?
黄二爷接着他的话头说了下去:“鬼不找无缘之人,但凡被鬼缠上的人,都是有缘由的。就像你,这些日子你心里总是在想你娘,想念的深了,便魔怔了,让那可恶的月子鬼有了可乘之机。”
“是啊,要不是黄二爷来的及时,发现你的魂魄没了,我们及时去找,可真就闹出大事了。”徐远之连连摇头。
冷静了半天,我平复好心情,郑重地向黄二爷道了谢。可随后我又发现了问题:“黄二爷,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觉怎么跑这里来了?孙广合没在?还是出什么事了?”
黄二爷微微一笑,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慢慢说道:“老屋下面的东西八成快要出来了,孙广合一直在那边守着呢,一时半会回不来。我来也确实是有事跟你们说。”
一听到真的有事,我立马打起了精神,一个翻身从炕上跳了下来,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我跟老常,灰爷它两个分了工,老常负责在老屋那边监视李元龙,灰爷在村子里观察情况,我则跟踪李国刚。”
“这几天,李国刚经常不在村里,而是去跟一些道家散修购买一些稀罕玩意,买不到便用一些鸡鸣狗盗之法去偷,比如人参、云母、灵芝啥的。”
徐远之插嘴道:“这也不足为奇,这李元龙活了这么大年纪了,身子骨还这么硬朗,肯定就是靠这些天材地宝养着呢。”
黄二爷点头称是,又说道:“刚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我又想,反正这李元龙不在家,干脆我去他家里瞧瞧吧,你们猜我在他家里找到了什么?”
这黄二爷,在这个时候居然卖起了关子……
第一百零一章 养尸
我跟徐远之异口同声地问:“怎么着?”
“我在他家发现了一些炼丹用的器皿,还找到了这个。”黄二爷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四四方方的小木头盒子,递给了我。
这盒子是枣红色的,雕刻着花纹,古香古色,是个老物件。
打开后,里面是一摞折叠整齐的,边角起毛的旧纸。
“这是什么?”我自语道,摸了摸那纸,入手竟然是丝绸般质感。
“帛书!”徐远之同样也很惊讶,催促我道,“快打开看看上头写了些什么!”
确切的说,这是一张帛画,上面描绘了男女交合的画面,只是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画风,我看得一阵脸红心跳……
李元龙这老东西真他么不正经,这么大年龄的一个老光棍还收藏这玩意。
这黄二爷也真是的,怎么把这玩意给偷出来了?
我在一旁瞎猜,徐远之则趴在上面一幅一幅得仔细瞧,看得特别认真。
我有点看不过眼,揶揄他道:“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对这玩意还感兴趣?”
徐远之又看了一遍,直起腰照着我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臭小子,你懂个屁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一张关于采补之术的方子。”
我秒懂,难怪这李元龙都快一百岁了,身体还跟三四十岁一样硬朗呢!
“这样看来,那秀儿真的有可能是被李元龙这老杂碎强奸的了,一个身怀异术的人,又怎么会在乎人伦礼仪?还有,那天咱们在老屋看到的仪式是不是他按照方子炼药呢?”
徐远之点头同意我的说法:“有这个可能,以人血炼药,他干的出来。”
“那这事咱们要不要插上一脚?”我问。
“他杀生害命,有伤天和,除去他也算是替天行道,并且在老屋下的东西出世时,咱们还能少一个劲敌。可咱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啊,这事还得黄二爷它们出手才行,可若是它们出手,势必会惊动孙广合。”徐远之说着说着便说出了自己所担忧的事。
提起孙广合我就火大,愤愤道:“那就连孙广合一道除了,到时候那东西就是我们的了。”
徐远之斜了我一眼:“这么大的人了,别的没学会,倒学会意气用事了,别忘了,我们还得从他那打探消息。”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没好气地问道。
这时,黄二爷一旁插话道:“不然我们几个瞅个时机,人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除掉。”
我与徐远之对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我先告辞了,去跟老常合计下这事。”
黄二爷走了,徐远之熄灯上炕,翻了几个身,又一骨碌爬起来说道:“这孙广合到现在还不回来,应该是有情况了,咱俩也去老屋看看吧。”
我点头答应。
此时零点刚过,正是夜最深最静的时候,我和徐远之借着月光,一路无声地往老屋走去。
“吼——”
距离老屋还有一里路的时候,一声巨吼传入了我的耳中。
这声音听起来异常清晰,就好像某种怪兽已然出世。
“出来了?”我俩异口同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往前跑了能我两百米,就听到老屋那边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我俩顿时刹住脚步,就我俩这身手过去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先找个隐蔽的地方看明白情况。
于是我在路边折了两根粗壮的树枝,给了徐远之一根,以备不时之需。
我俩潜进草丛里往前摸索了一百多米,在一个能看清老屋的地方猫了下来,往前看去。
一看之下我大吃一惊,老屋那边走差不多二十个人混战在一起。
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正打得水深火热。
“奇怪,这些人都是什么时候来的?”这几天灰爷一直在村子里转悠,根本没听它说过有陌生人进村啊?
很快,我就发现了端倪,这些新来的人应该是一伙的,他们装扮相同,都是一身白衣,披头散发,正在围攻另外几个人。
“那几个人不是黄二爷它们吗?”徐远之瞅了一阵,忽然指着混战的场面让我看。
我仔细一瞧,还真是黄二爷和老常,它俩怎么也掺和进去了?
那些白衣人异常勇猛,跟黄二爷和老常两个大妖打起来一点都不落下风,被打倒了立马起身再次往上冲,带着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
又看了一通,徐远之突然嘬了一下牙花子,惊道:“不对,你看那些白衣人,他们好像不是人!”
不是人?
徐远之的话让我无端打了个寒颤,问道:“那是什么?”
徐远之又道:“黄二爷跟老常的身手你也看到了,那些白衣人被多出去多少次了?怎么连哼都不哼一声呢?一门心思就是往上冲,根本不知道疼,并且战斗力一点都没减,这根本不是人所能拥有的能力啊!”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真是这样,有的白衣人胳膊都被打断了,耷拉在身侧,却还在拼命,这绝对不是人能做到的。
跟徐远之相处久了,我对他有了很强的依赖性,遇事懒得再动脑子,总是习惯性问他。此刻看到他眉头紧锁,显然也没瞧出个一二三来,我便自己琢磨起来。
所有的道家典籍我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运用。
我在脑子里快速搜索着……
不是人,又有形体,那就肯定不是鬼,非人非鬼只有一种可能,它们是“尸”。
尸体会动,也只有一种可能,产生了尸变。
可尸变又十八种,它们又是哪一种呢?
可无论哪一种尸变,都不可能一下子变出这么多来啊,现在同时出现了这么多,只有一种情况,有人在养尸!
据说现世在西南边陲某些地方还存留许多养尸世家,难道是老屋底下的东西名声太大连养尸世家参于进来了?
“长生,你看,这些人里唯独不见李元龙,我猜想,这些东西八成是他搞出来的。”
听到徐远之这话,我朝那边仔细打量一番,老屋的门开着,里面黑洞洞的,不像有人,李元龙这老东西不知道去哪了。
徐远之继续说道:“咱们好像都想岔劈了,李元龙在老屋里搞的那个仪式,应该不是在照方子炼药,而是在养尸,这些天他搬进老屋里不出来,又是仪式又是人血祭,为的就是早日将这些尸体养至大成,好助他夺得老屋下面的东西。”
第一百零二章 尸中之煞
徐远之的话在我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我忍不住吐槽道:“咱们还处心积虑的想着将人家除去呢,没想到人家暗地里早有了安排,这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随即,我又想到这养尸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成的,这老损货已经是蓄谋已久了才对。
“管他是蓄谋已久还是投机取巧,反正都是利用了这老屋天时地利的资源。你觉得一个身负邪术的人心甘情愿的待在这个穷乡僻壤是为了什么?”
“资源?图谋?”我心中灵光一闪,惊呼道,“你的意思是他利用了鬼树底下的守尸鬼?还有更大的图谋?”
“哈哈哈……”
我俩正谈论着,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猖狂的大笑!
我猛地回头,是李元龙!我们被他发现了!
突兀出现的李元龙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单单这狂笑之声便将我吓得身体一软,直接趴在了草堆里。
徐远之跟我差不多的损色,不同的是,我害怕了腿软,他害怕了腿溜。
这货屁滚尿流地爬起来,撒丫子就跑。
可他刚跑了两步,就又慢慢地倒退了回来,双眼警惕地盯着前方,一眨不眨。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立马被吓了一跳,只见得一具白衣尸体,正在他前面一步步地把他逼了回来。
刚才离得较远看得不太清楚,这时再看那尸体,面色惨白,双眼血红,一身煞气。
“你们的确很聪明,猜到了一切,可是聪明有什么用?打得过我的尸煞吗?”李元龙一副旁观者的姿态站在我们身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尸煞?
李元龙的话足够震撼,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在十八种尸变之外,还有一种最恐怖的尸变,被称之为尸煞。
这尸煞聚天地煞气而生,虽然名称中还带有一个尸字,却早已超脱了尸的范围,而近乎于魔的存在。被天地冥三界摒弃于众生之外,不受六道管制,在人间以煞气为力、以血为食,拥有恐惧的力量。
只是没想到这李元龙竟然能够养出尸煞,还一下子养出了这么多,这还怎么打?
徐远之一边往后退着,一边无力争辩道:“李元龙,你休想骗我,你这根本不是尸煞,尸煞可以积聚煞气成形,你少诓我。”
李元龙听后,冷笑一声道:“要不是你们几个在我背后虎视眈眈,我何至于让它们提前出世,不过虽未大成,对付你们这几条臭鱼烂虾还是绰绰有余!给我杀!”
杀字刚刚落,徐远之尥蹶子就跑,我也早做好了准备,一个鱼跃,拎着棍子朝着徐远之的反方向跑去。
“哈哈哈——”
身后传来李元龙满是嘲弄的冷笑,好像是笑话我们在做无用的垂死挣扎。
我趁机回头瞟了一眼,妈蛋的,那尸煞不去追徐远之,反倒向我追来。
由于本身早已死亡多年,这尸煞的各个关节一点都不灵活,跑起来的样子很怪异,像是脚底装了弹簧,一蹦一跳的。
可这居然丝毫不影响它的速度,眼瞅着就要扑到我身上了!
李元龙这老混蛋,他竟然将四棵鬼树下的守尸鬼养成了尸煞。
我拼尽全力,只恨爹妈少给生了几条腿,即便这样,也才跟那尸煞拉开了两三步的距离。况且,人的体积是有限的,这尸煞根本就不知道累是怎么回事,没用了几分钟,我就虚脱了,尸煞冰冷的手指,已经时不时能触到我的脊梁了。
这李元龙也太他娘的看起我了,我该怎么办?
我心里火急火燎地想着对策,就这一分神,脚下一滑,一下踢到了一截树枝上,一个趔趄便摔倒在了地上。
紧跟着,一直追在我身后的尸煞一跃而起,正好压在了我的背上。
我猛然打了个哆嗦,一阵阴寒的煞气瞬间钻入毛孔,冷到了骨子里。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这倒霉的尸煞力气太大,它压在我身上就像是一块大铁坨子,我根本动弹不得。
再说,它一只爪子狠狠地摁住我的脑袋,一直往下压,两颗闪着寒光的獠牙冲着我的脖子直刺而来。
它这是要吸我的血,我顿时惊慌失措,胡乱地大叫起来:“二爷,老常,救命……”
我扯着嗓子喊了这么一声,只觉得脖颈左侧传来一阵剧痛,一股寒气侵入我的体内,直达心脏……
完了!
“嗖——”
“啪!”
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道庞大的黑影猛然挡在我身旁,扬起尾巴将那尸煞“嗖”的一下抽了出去,紧接着,一颗磨盘大小的蛇头跟我对上了眼,瓮声瓮气地说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我裤裆里阀门一松,差点就绷不住,好在我反应敏捷。
我像根弹簧一样,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拍着一颗狂跳的心,说道:“老常,咱能不能别这样,怪吓人的!”
我正想在说几句,被大蛇抽出去的尸煞又没头没脑地冲了回来,只是不知道它在刚才的猛击一下哪根骨头断了,身子倾斜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直接奔着老常扑了过去。
大蛇一口含起我,将我甩到一旁,转身便跟那尸煞纠缠在了一起。
“长生,你没事吧?你……受伤了!”
徐远之这货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了回来,瞅着我的脖子变成了结巴。
我抬手在脖子上摸了一把,血流的并不多,于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伤的不重。”
说完,我头脑一动,心中一紧,脱口问徐远之:“我……我不会中了尸毒吧?”
尸毒是由于尸体长年埋在地下吸收阴腐之气而形成的一种毒菌,人若是染上,不出几日便会全身溃烂,尸气缠身而死。
“走,我带你回去驱毒。”徐远之一急,拉着我就往回跑。
可我刚转过身,就发现李元龙正站在我们身后,一脸坏笑得看着我们,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尸煞。
他一挥手,那两个尸煞便朝着大蛇扑了过去!
他则一脸蔑视地说道:“你俩的命还真大,之前三番五次地给你们逃了,这次没那么容易了!”
他不再跟我们废话,说罢直接冲了过来。
第一百零三章 没他不行
自打我和徐远之回到这仪塘村,李元龙就给我们制造了不少麻烦,这回既然对面刚上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干就完了。
我抡起棍子就向他身上砸去,徐远之大概也是和我一个想法,同样扛着棍子冲了上来,只在刹那,我们三人就混战在了一起。
这一刻,场上再也没有闲着的人了,我和徐远之跟李元龙拼杀,孙广合跟黄二爷它们则跟尸煞纠缠在一起,一时间,四下里全是拳拳到肉的击打声和出招时的呐喊声。
李元龙是个练家子,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虽然他赤手空拳,几个回合下来,我们还是败下阵来。
他一脚将徐远之踩在脚下,一手掐住我的脖子,阴恻恻地笑道:“就凭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得到老屋下的东西,简直是不自量力。”
语毕,他手上的力道逐渐加大,我被他掐得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差点呛死。
我不停得扭动着身体,双手死命地抠着他的手指,想把他的手掰开。
李元龙手劲相当大,那手就跟老虎钳一样,我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却不能动他分毫。
我憋得难受,眼前开始金星乱冒,大脑也由一片混沌变成了空白。
就要我以为我马上要死了的时候,孙广合突然跳出他原来的战圈,一边朝着李元龙袭来,一边焦急大叫着:“李元龙,你快放手!没有他咱们谁都进不去!”
李元龙一愣,手中力道稍减几分,我趁机深吸一口气。
但他却没有松手,而是怀疑的对着孙广合道:“你休想骗我。”
“我有没有骗你,你马上就知道了!”
“轰隆隆……”
孙广合还没奔到这边,我们脚下突然发出一阵震颤,一阵如同闷雷的巨响自地层伸出涌出来,像是地震了一般。
紧接着,那座矗立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老屋轰然倒塌,只在顷刻之间便化为了一片废墟,一股磅礴的阴气自地底下迸发而出。
“吼!”
老屋“哗啦哗啦”的坍塌声未绝,一声低沉的咆哮声,伴着让人心悸的无尽杀意,自地下传来。
杀意如刀,似乎能将所有会动的东西通通绞杀。
这一刻,所有的人、妖、尸煞,都被这凌厉的气息镇压住了。
虽然我被李元龙制住,在见到如此情景后,还是惊骇万分。果然被黄二爷它们说中了,此地凶杀之气如此浓郁,还有刚才的那阵嘶吼,地下极有可能是一头极其凶猛的饿兽。
我斜眼用余光看了一眼黄二爷和大蛇老常,它俩似乎很紧张,一动不动地盯着老屋,尤其是化作本体的老常,庞大的身躯奋然而立,头往后抻着,那驾驶像是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呆立半天,并没有什么想象中的东西出来。
却等来了步履蹒跚的孙广合。
他一身道袍已然被撕成了布条,且沾满了鲜血,特别狼狈,不知他是在与尸煞的对决中吃了亏,还是被刚才老屋的倒塌所震伤。
还没走到我们身边,他便再次急切地冲李元龙说道:“放了他,没有他,咱们谁都进不去那座墓。”
墓?这里竟然是一座墓?
我仔细看着孙广合,他脸上的表情认真严肃,根本不像是在撒谎。
为什么没有我便进不去,难道这就是孙广合引我来的目的?
我跟这座墓又有什么瓜葛?
李元龙一直盯着孙广合看了许久,脸上的表情也变换了数次,最终还是收回了踩在徐远之身上的脚,又松开了掐着我脖子的手,推搡着我往老屋那边走去。
这李元龙明显只知道这老屋底下有东西,却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进去。所有人当中好像只有孙广合知道的最多,这一点不禁让我开始怀疑起他的身份来。
站在坍塌老屋的废墟前,李元龙冷声问孙广合:“我们要如何进去?”
孙广合轻蔑地回道:“墓门就在老屋正中间的位置。”
孙广合话刚说完,李元龙就念叨几句咒语,催动着尸煞开始搬运坍塌下来的碎石和木头。
这尸煞干活,简直有点大材小用,十几个尸煞七手八脚一起动手,顷刻之间便将老屋中间的位置收拾出来。
老屋正堂最中间的那位置竟然出现了一道圆形的石门,这石门上雕刻着八卦,看上去很神秘,很厚重,我猜想这扇石门便应该是这聚阴化煞阵的阵眼。
李元龙看看石门,再看看孙广合,问道:“这石门怎么打开?是不是要宰了这小子火祭?”
他这话一出口,黄二爷和老常同时露出一副不善的神情。
李元龙仗着尸煞在手,丝毫不怵,直接瞪了回去。
此时的孙广合完全不知道我们已经把他的所作所为摸了个门清,依然一副假惺惺的口气道:“活祭倒是不用,但需要小兄弟的血,只要小兄弟肯将血滴在这石门上,石门自然会开。”
“用我的血?”
我诧异异常,敢情他将我骗来就是为了让我献血,来打开这道石门?
徐远之在一旁冷声道:“为什么一定要用长生的血?用你的不行吗?”
现在老常和黄二爷已经完全现了身,刚才还跟孙广合并肩战斗过,这老小子势必已经知道我们跟他生了二心,所以徐远之和我也不打算再跟他藏着掖着了。
孙广合闻言苦笑:“看来徐道友还是信不过我,我的血要是有用,何必费这么大的气力将小友请来?”
他这无异于承认了程瞎子就是他残害的,我气愤起来。
孙广合这话说完,像是怕我们不相信,一口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了那石门之上。
石门纹丝不动,没有半点变化。
“你们看到了吧?咱们几位当中出了陈长生陈小友,别人的血都打不开这扇石门。”
我强压心中怒火,心想,看来我果真与这里有些渊源,不如正好趁此机会问问他。
这样想着,我便问了出来:“为什么只有我的血才能打开这扇石门?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这石门我坚决不开!”
第一百零四章 石门开
这石门没有我的血便打不开,那我正好可以以此来要挟孙广合,逼他说出老屋下的东西跟我到底有什么关联。
孙广合低头沉思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恕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
既然你坚持不说,那就别怪我挟以自重了,我干脆一屁股坐在了一块碎石上看着他挑衅道:“你不说是吧?那成,今天咱们谁都甭想进去了!”
我不急,徐远之不急,孙广合看上去也不是那么着急,倒是一旁的李元龙急了眼。
“不就是要你点血吗?又不是要你的命,你他娘的再啰嗦,老子让你血洗这石门!”
说话间,他便伸手向我抓来。
“去你娘的!”
老常看不下去了,抡起一丈多长的尾巴,一个横扫便将李元龙甩了出去。
李元龙完全没料到老常会突然发难,一点防备都没有,一下子被摔出去七八米远,“砰”的一声落在了地面上,听动静,应该是摔得不轻。
我忍俊不禁,“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这老东西整天孟姜女跳皮筋扯些几巴嘚,这回摔你个七荤八素,看你还得瑟不。
徐远之也对老常挑了挑大拇指,故意大声嚷道:“老常,干的漂亮!”
李元龙恼羞成怒,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念着咒语催动着尸煞向大蛇扑来,眼见一场大战又要开始。
这些尸煞对于黄二爷和老常这些千年大妖根本构不成威胁,只不过它们打不死,打断了腿还会爬,打爆了头照样走,难缠得很。
眼瞅着尸煞一股脑地扑了过来,老常又是一尾巴横扫过去,一大片白色身影倒飞而出,可片刻后,它们又扑了上来……
“老常,擒贼先擒王,你把那老祸害杀了,这些尸煞不足为患。”
徐远之明摆着是想报先前被他踩在脚下的仇,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大蛇听后直接朝着李元龙扑了过去,一人一妖又战在了一起。
黄二爷则挡在我和徐远之跟前,不让尸煞靠近我们一步。
此时,石门前就剩下了我、徐远之和孙广合三人,徐远之望着他说道:“孙道长,你现在还不肯说吗?”
孙广合苦笑道:“徐道友,我现在说了是不是就没命了?”
“怎么会呢?我们都是正人君子,不会滥杀无辜的,更何况你还数次救过我们的命,你告诉了我们,我们自当感激不尽。”
孙广合显然不相信徐远之的话:“徐道友,你就别糊弄我了,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现在你们实力最强,李老头也有尸煞可以仰仗,只有我是孤身一人,还受了伤。我保命的本钱也就剩这点秘密了,我要是说了,恐怕这墓门还没进去就得身死道消了。”
“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敢杀你吗?”徐远之威胁他道。
“如果你们不想知道事情真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孙广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这老小子倒是将目前的形势分析得很透彻,他深知我们现在的心理,知道我们一门心思就想搞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便直接坦白了就要拿这事来保命的态度,他还真是小人。
别说,他这一招确实奏效,我跟徐远之还真就拿他没辙了。
孙广合说完也一屁股坐了下来,摆出一副跟我们干耗到底的势头。
我瞟了徐远之一眼,满眼都是询问的意味。
徐远之理解我的意思,故做姿态蹙着眉想了想,说道:“孙道长,是不是长生把这门打开了,你就把秘密告诉我们?”
这个问题,孙广合好像早就想好了,直接拒绝:“怎么可能?想让我告诉你们,起码得等我出来吧?如果我时运不济死在了里面,那就让这秘密随着我一起长埋地下吧!”
徐远之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的目光,嘴上也不闲着:“孙道长,你还是真的挺无耻,你这意思合着进去了还得我们保护着你不死呗?”
孙广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怎么能叫无耻呢?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我?毕竟我也想活着不是。”
徐远之看了我一眼,示意我拿主意,我点头说道:“行,只要你孙道长说话算话就行,别出来了还跟我们玩些花花肠子。”
孙广合苦笑,他也看出来了,黄二爷和老常它俩主要是听我的,对我抱拳说道:“只要能出来,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心中自有打算,只要进去了,你个老小子肯定跑不了,我还怕个球啊。
想到这里,我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石门前。
这石门是一个先天八卦的形状,一白一黑两条太极鱼首尾相接。
孙广合示意我滴两滴血在两条太极鱼的鱼眼处。
“我滴了哈!”我跟徐远之说了一声,便咬破了手指。
其实,此时此刻我的内心紧张无比,毕竟石门下是一个未知的世界,打开后会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等待着我?
徐远之同样一副紧张模样,没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滴,两滴……
鲜血顺着我的手指滴了下去。
就在此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先前孙广合的血滴在太极鱼上的时候,一滴就是一滴,打个滚便流了下来,什么变化都没有。而我的血滴上去以后,却像是滴落在了一块极其吸水的海绵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了进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石头居然能吸血!”我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呆了。
徐远之同样也震惊不已,他也没见过这样诡异的事情,不由拉着我向后连退几步,一脸戒备地看着石门。
倒是孙广合满脸红光,完全看不到一丝平日里的沉稳,搓着手叫道:“小友莫怕,这便是你的血的玄妙之处。”
我的血……玄妙之处……
难道我的血跟别人的血有什么不同?
“咔啦咔啦……”
几声沉闷的响声过后,石门竟然缓缓地向两边分开了。
“开了!开了!哈哈哈,终于开了!古人诚不欺我啊……”
这孙广合状如疯癫,激动得手舞足蹈。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古人诚不欺我……
第一百零五章 诡异的人皮
石门开了,露出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洞口,里面黑漆漆一片。孙广合从怀里摸出一把手电往下照去,一截简陋粗糙的石阶直通地底。
他抬腿刚要往下走,一道黑影忽然飞奔而至,第一个冲了进去。
李元龙?
别看这老家伙已到鲐背之年,身手却是异常敏捷,完全不输我这大小伙子,那边打着架,还能分心关注着这边的情况,不得不让人佩服。
不过,刚才瞥见他身上血迹斑斑,应该是在跟大蛇的打斗中吃了不小的亏。
孙广合紧接着走了进去,我和徐远之跟在他身后,老常和黄二爷也化成人形一前一后跟了进来,最后面是李元龙养的那些尸煞,晃晃悠悠的一群。
石阶并不长,也就三十多级,我们很快就下到了底,又一个洞口赫然出现,像道房门。
这洞口不大,也就一米多点儿,洞壁上有石有土,凹凸不平,不像是人工开凿的,反倒像天然形成。
难道这古墓在一个天然石洞里?
风水中有“洞陵”一说,指的便是以天然的石洞为陵墓,将尸体直接发丧于洞中,不入棺,不封土。
祖先葬在一处好的洞陵中,因为不棺不土的原因,后代发迹得特别快,比起许多风水宝穴都好使。
只不过由于传统丧葬理念的影响,很少有人会选择洞陵,并且这地洞之中多潮湿、渗水等,极其容易变成养尸地。所以一处上好的洞陵也是极为难寻的。
如果此处真的是一处洞陵,那么这里葬着的人肯定是深谙风水一道的,说不定还是道行高深的修行之人。
我跟在徐远之身后,猫着腰钻进了洞里,里面崎岖难行,高的地方有一人多高,低矮处却需要匍匐前进。
随着深入,里面愈发黑暗,不是那种正常的黑,而是众多阴气聚在一起的黑,手电的光照进去,直接就被吞噬了,像是照到了一滩粘稠的墨汁里。
聚阴化煞阵在此运转多年,今日刚破,阴气一时半会散发不出去,形成这样的情况不难理解。但让我和徐远之诧异的是,我们在外面感受到的那股凌厉的凶煞之气,进来后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寻到。
难道是那个东西已经通了灵,感知到有人进来了,故意隐匿了自己的气息?
“砰!”
我们就这样鱼贯而行,前面忽然传来一声闷响,我探头一看,是李元龙那老家伙,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绊倒了,正趴在地上往上爬呢。
可他刚爬到了一半,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异常,“咦”了一声,直接又停下不动了,并且转过头举起手电向身后照去。
这一照好像发现了令他十分恐惧的东西,又发出一声尖叫,手电也脱了手咕噜咕噜地滚到一旁,人以手撑地仓皇后退,一直退到孙广合的脚下才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人总是对未知的事物充满恐惧,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叫让我也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像李元龙这种精通旁门左道又活了这么久的老不死,按理说什么样的诡异玩意都见识过了,又是什么东西将他吓成这样呢?
这样想着,我不由地将手中的手电举起来朝着前方照去。
模糊的光线中,我看到了一团交织成乱麻的黑色东西正缠绕在李元龙的脚踝上,他应该就是被这东西给绊倒了。
这是什么东西?
我仔细瞅了一会,也没瞅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孙广合又发出一声惊叫:“这……这是头发!”
“不光是头发,里面还裹着一张人皮。”
李元龙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轻抚着胸口缓缓说道。
“人皮!”
他的话引起一阵惊呼。
“奇怪,这里怎么会出现一张人皮呢?”孙广合自言自语,他应该算是对这古墓最为了解的人,他都不知道,别人就更无从得知了。
我们后面几人往前挤了挤,都挤到李元龙跟前,几把手电同时往他的脚下照。
李元龙此时已恢复了常态,正蹲在地上连撕带扯,将那蓬乱如草的头发扯下来丢到一旁,扯完后站起身子直跺脚,一脸晦气的样子。
直到这时,我才完全看清楚,那一大团乱糟糟的头发里面藏着一些肉色的东西。
徐远之用手中的棍子扒拉了几下,见没有什么危险,便蹲下身子仔细瞧了起来。
瞧了片刻也没瞧出什么名堂,他竟然撸起袖子用手梳理起来。
徐远之的举动真的让我很无语。
这明明就是死人的头发,早已失去了该有的光泽,跟一滩枯草一样,里面还缠着一张死人皮,他还真下的去手。
孙广合也不忌讳,蹲下身子跟徐远之一起捋吧起来,不一会李元龙竟然也蹲下帮忙。
三个平日明里暗里各怀心思的人,居然就这样开始了第一次合作,关键问题是还很默契,没过多久就将那团头发捋顺了,人皮也被平整地铺在了地上。
这是一张完整的人皮,很薄,泛着油腻腻的黄光,面部五官处有几个大窟窿,手脚皮肤上指甲都蜷曲了起来,盘了好几个圈,头发很长,从头皮一直超过脚底,通过人皮双腿中间的某个部位可以看出,这是一张男人的皮。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么完整的一张皮不可能是人为剥下来的,那这张人皮是怎么来的?
难道真的如某个电影中所说的那样,把人竖埋在土里只留一个脑袋,在其头顶切一道口子往里注入水银,人的肉体便会跳出了,只留下一张皮?
又或者是这古墓当中有一种古怪的虫子,钻进人体后将其骨肉啃食了个精光,空留下一张皮?
如此一想,我被自己吓到了,不自觉地往黄二爷身边靠了靠,四周打量一下,还好,什么都没有。
盯着人皮想了许久,我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太过古怪!
“咦?这是什么?你们看这里。”就在我愣神的功夫徐远之将人皮翻了过来,用手电照着人皮的后背让大家看。